十國千嬌 第2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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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步,調(diào)動侍衛(wèi)司精兵南下后續(xù)增援池州;進言太后部署兵馬防備北漢。然后我與前營幕府諸公率殿前司主力南下,臨陣協(xié)調(diào)各路作戰(zhàn)……目標(biāo):采石渡口!” 大堂內(nèi)變得鴉雀無聲,因為郭紹說的內(nèi)容比較多,大伙兒都在回想思考。但是王樸和李谷看郭紹的目光又與以前不同了……畢竟郭紹是個武夫,能短時間內(nèi)就理清局面十分稀奇。 牽一發(fā)動全身,一旦開戰(zhàn),沿江千里戰(zhàn)線都要動蕩,到處都可能發(fā)生戰(zhàn)事影響全局。能從紛亂的形勢下,抓住中心、關(guān)鍵、線索確實需要頭腦。 郭紹雖是武夫,文章和字寫得很爛,但他的思維并不僵化,畢竟在現(xiàn)代受過多年教育思維訓(xùn)練,想法還是有不少的。 曾經(jīng)能夠掌握大局、文治武功、經(jīng)驗豐富的強主已經(jīng)不在了,郭紹是第一次主持這么大的戰(zhàn)局;攻打蜀國是完全不同的經(jīng)歷,因為蜀國入境處道路狹窄、途徑單一,難度在于攻險而不在部署。南唐國不同,水陸二維作戰(zhàn),戰(zhàn)線廣袤,情況比較復(fù)雜,更加考驗決策者的部署。 郭紹無法斷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中用,因為沒有類似的經(jīng)驗。但是他這段時間已調(diào)整了心態(tài)……世上本沒有路,走過了才有路,不嘗試怎么能得出結(jié)果? 他見眾人沒有開口,又道:“咱們現(xiàn)在就著手開始辦,王使君即可對高彥儔下調(diào)令。剩下的人,準(zhǔn)備紙墨,咱們先制定出草稿?!?/br> 一時間大伙兒有了事做,不由自主地聽從郭紹的安排,各自忙活起來。王樸一面差人安排使官快馬,一面進衙署取印寫調(diào)令。 郭紹的口氣平和,但是目光有神,說話流利而快速,表現(xiàn)出了精力充沛頭腦清楚的形象,官吏們此時已在不知不覺中信任他了。 “大略有一個關(guān)鍵目標(biāo),采石渡口;圍繞一個中心突破口,李處耘部。然后分作四個步驟,第一步咱們幕府既獲太后授兵權(quán)、已經(jīng)決策實施了。”郭紹對左攸說道,“左少卿來書寫總體作戰(zhàn)綱領(lǐng)……別的人從前到后各自寫步驟,我與你們分別敘述。先做出草稿,然后商議查漏補缺;完善后,明日一早便入朝呈報太后及中樞重臣,確定實施計劃?!?/br> 王樸掌印,辦好了事返回大堂,便在一旁查閱前段時間整理好的卷宗,一面思索郭紹提出的方略。 整個草稿并不算冗長,大伙兒反復(fù)推論,解散后各自細查。中午、晚膳都在殿前司吃了,郭紹和王樸等數(shù)人晚上也住在衙署的套房內(nèi),以節(jié)省來回的時間。 李處耘的干法,無疑一下子就把戰(zhàn)爭推入緊張的氣氛中;大事往往在開頭才是決定性的,因為隨著形勢發(fā)展,路會越來越窄、結(jié)果會越來越清晰,可控性就很小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掠國分財 次日金祥殿議事,王樸提出見解:“湖口南唐軍很難威脅池州。 臣聞李璟在南都病重,南唐國國主李煜文弱之輩、剛繼任王位,威望不能懾服諸臣。其國內(nèi)文臣武將雖多,卻是派系林立,有南遷的北方士族,亦有淮南、南都、江東等本地人,還有受降閩楚諸國的文武,這些人互不能信任,相互攻訐;其王室中樞亦不能壓制。這等狀況,難以及時反應(yīng)全力圍攻李處耘。 而反觀我朝,禁軍全部承襲(后)漢朝,經(jīng)太祖、先帝兩代雄主勵精圖治,內(nèi)外一體;先帝駕崩后,太后攝政,平定叛亂,朝政清明。 池州憂情,是因我朝將南唐國視作政通人和。如若南唐國內(nèi)外兼修,以其實力,我朝焉能輕圖之? 湖口敵軍水師,屬南唐國鎮(zhèn)南節(jié)度使朱令赟統(tǒng)率……太后請看上呈卷宗第三卷敵將篇,有朱令赟的備檔。此人朱匡業(yè)之子,不見有建樹;其父稍強,也無多進取之心?;茨现畱?zhàn)時,李璟問策,朱匡業(yè)答大勢已去無可奈何。其父如此,子又有多少膽識? 故曰,李處耘在池州無慮也?!?/br> 里面的簾子內(nèi)人影晃動,郭紹看不清符金盞,她也沒有說話。 郭紹當(dāng)即便道:“臣贊成王使君的推斷,可以高彥儔、襄州節(jié)度使?fàn)恐莆髅?,韓通牽制東面以恐嚇南唐軍妄動……但大略不可以僥幸,應(yīng)該以備萬一?!?/br> 郭紹和王樸的思維模式不太一樣,王樸注重道理,郭紹注重邏輯。他說道:“若朱令赟部(南唐湖口水軍)不顧一切東下,確實存在切斷李處耘退路的可能。咱們不能讓形勢走入死胡同,需要一個預(yù)備方案,早做準(zhǔn)備……第一,向池州運糧以支撐李處耘諸部長期戍守;第二,臣舉薦袁彥到江陵府訓(xùn)練水軍,建議傳旨駐守蜀地的向拱、王溥調(diào)集兩川戰(zhàn)船向江陵府(荊州)聚攏。 萬一李處耘在池州被切斷水路;軍府便調(diào)整部署,停止激進策略。以禁軍主力從江陵府渡江,匯合袁彥的水軍水陸東下,打通與李處耘部的聯(lián)系,改主要方略為從西向東平緩?fù)七M……” 符金盞終于開口道:“你們呈上的方略,哀家同意了,先就照這個謀劃。派人去南唐國都城傳詔,勸李煜納土歸降?!?/br> …… 東京大梁城已經(jīng)完全籠罩在戰(zhàn)爭的氣氛之中。許多正在休整的士卒重新回到軍營,成車的錢財從皇城運到各處軍營獎賞將士,還有很多豬羊被宰殺改善武夫們的伙食……這種場面是個習(xí)慣,一般要讓禁軍出去賣命時,朝廷都會對將士額外厚賞,以好讓武夫們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去賣命。 周朝以來,朝廷對軍隊更有控制力了;后漢的時候更夸張,郭威打進東京,禁軍不僅不抵抗、還打開城門帶路,傳說就是后漢皇室打仗前還舍不得賞錢的緣故(武夫們誤傳)。 賞錢最多的是殿前司虎賁軍左廂、控鶴軍弓箭直、馬軍直,這支人馬要跟郭紹去征南唐;還有龍捷軍左廂張光翰部,他們要調(diào)動至黃河北岸的相州駐扎,衛(wèi)王符彥卿被任命為北面都部署,張光翰被要求聽從黃河北岸都部署的節(jié)制……晉州節(jié)度使慕容延釗被調(diào)動至河陽三鎮(zhèn)統(tǒng)率河陽軍、以及駐扎在那里的淮南籍感德軍。東京也留了重兵,猛將楊彪被要求留守殿前司統(tǒng)領(lǐng)虎賁軍右?guī)?/br> 郭紹覺得楊彪的綜合能力比李處耘差了不少,但也算比較有頭腦的人,關(guān)鍵是靠得住。他要留一個靠得住的大將,以便太后在必要時有人可用。 禁軍將士大部分的家都在東京城,動員起來比較快。一部分本來就在軍營值守,一部分也在城內(nèi)。整個過程只需要幾天時間,先聚集起來賞錢分rou,然后把東西拿回家和家眷道別,接著再到軍營集結(jié)開拔……和當(dāng)年郭紹做十將時的過程差不多。 賞了錢大伙兒都興高采烈,但是和在成都府分錢沒法比,畢竟不是時時都能發(fā)財。 不過對于姚二牛來說已經(jīng)算非常豐厚了,他沒趕上上次發(fā)財,雖然慶功時所有禁軍將士都有獎賞,但顯然比打到成都府的士卒要少。姚二牛本來是殿前司“下營”的士卒,就是早幾年前趙匡胤主持整頓殿前司時被淘汰去屯田的下等兵……不過后來殿前司諸軍連年征戰(zhàn),打完李重進打蜀國,死了一些人;除了從地方節(jié)鎮(zhèn)輸送精兵補充兵員,以前被淘汰的比較青壯的士兵又重新回到了職業(yè)兵的編制,姚二牛就是其中之一。 他比較年輕,不過個頭不如一般精兵高壯,勉強合格那種。上次殿前司到屯營選兵,姚二牛用出吃奶的力拉開了一張強弓,于是就被收編。 職業(yè)兵和屯兵過的日子完全是兩碼事,職業(yè)兵有錢有糧,都是國庫直接供給。姚二牛本來想好好干的,不料上次在校場上多嘴,弄得他壓力很大……他在殿前司都點檢面前說,以后郭紹干不成大將了、可以去打鐵也混得不錯。然后上頭的指揮使張建奎對他十分不滿。 姚二牛琢磨著,下次要是再淘汰冗兵重新選拔,自己會不會被那張建奎打發(fā)去種地? 不過現(xiàn)在還好,領(lǐng)了賞錢能松一口氣了……等回到家里交了錢財和分的豬rou,一家子都應(yīng)該會很高興,終于可以交清租借的租金了。姚二牛剛選拔上來不久,在東京的家底比較??;在這亂世,到處的土地和房屋都不值錢,獨獨東京的地是寸土寸金,姚二牛還買不起。 本來軍餉不少,無奈姚家實在吃白飯多了。姚二牛父母都在,父親年齡很大;曾經(jīng)有個大哥,死了以后留下嫂子和侄子;還有個meimei的丈夫也死了,帶回來一個小丫頭。全家七口人,就姚二牛一個人能掙錢……姚二牛個頭不算大,卻特能吃,連他老娘和meimei也一樣,飯量很大。 姚二牛走到家門口,見他爹的菜攤子上沒人,屋子里吵吵嚷嚷的很熱鬧。以為全家人是在等他,不料一進門,發(fā)現(xiàn)堂屋里一屋子人,他站在門口愣了。 “二牛,這是你姨!”老娘提醒了一句。 姚二牛這才回過神來,忙呆呆地喚了一聲,剛剛從板凳上站起來的婦人便是他的姨……老娘的meimei。不僅如此,姨的身邊還有兩個人,大的是表妹、小的是表弟。 于是堂屋里的人增加到了十人。 姨娘高興地說幾年不見,二牛都長這么大了,一番噓寒問暖十分親熱。接著她又訴苦:“家鄉(xiāng)饑荒,村里人都出去逃荒了,大部分朝西邊走,兩個月前俺聽人帶話jiejie家搬到了大梁,就過來看看你們……” 姚二牛的性子有點木訥,但腦子還是不笨,一下子明白了:姨娘家三口人要在姚家吃飯。 姚二牛無奈,總不能把自己的姨娘攆走,當(dāng)下沒說什么。他把提回來的錢袋子和一大只豬腿交給老娘,頓時姨娘和表妹的眼睛都亮了……他們一定以為姚二牛是財主。 實際上他老娘是有苦說不出,平素的軍餉和賞錢相比普通百姓不少,但一般人家也不用一個人養(yǎng)活七到十口人,在東京還沒地沒屋。姚二牛干的是賣命的活,萬一哪天戰(zhàn)死了,一家子老弱婦孺。 這邊提回來的豬腿,只能留下一塊,別的要拿到市上去換錢買糧能更合用。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一盤薄薄的rou片放在桌子上,當(dāng)然這對姨娘他們家來說已經(jīng)夠厲害了,居然還有rou!表弟急不可耐地要拿筷子去夾,被他jiejie制止了,小聲道:“表兄要下力,不是給你吃的。” 姚二牛也不好意思吃,等到烤熟的麥餅和菜羹上來,他便敞開肚皮吃麥餅。一口氣吃了一斤多,轉(zhuǎn)頭看方桌周圍的人時,大伙兒一言不發(fā),都在拼命吃……但是不能管飽,一人一塊吃完了就喝菜粥,水管飽。只有姚二牛能吃飽,因為他要保持強壯的身體才能受禁軍所用。 “咱們家一天兩頓,晚上不吃的……”老娘的聲音悄悄說道。 姚二牛沒吭聲,離開了飯桌。他的嫂嫂和meimei不一會兒便過來幫他收拾東西,全身家當(dāng)就只有一副盔甲看起來很值錢……甲坊署配給的,新制板甲,平整成流線型的鐵板、做工精良的鎖子甲鑲嵌,嶄新泛著金屬的光澤,其工藝和姚二牛家一貧如洗的模樣簡直非常不相配,好像是兩個世道的東西融合在了一起。 他吃飽了就躺在一堆茅草上,看著兩個婦人細心地給他收拾行裝。心里琢磨,侄子讓他娘養(yǎng)著比較好,到底是姚家的血脈;meimei那個小丫頭長到十多歲反正就嫁了,不如給她湊點嫁妝改嫁出去。 茅草蟄得他脖子上又癢又疼,他忍不住伸手撓了一陣,懶洋洋地躺在那里發(fā)呆。 “搶了南唐國分大錢!”姚二牛半天了終于憋出一句話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八十萬會獵于吳 十月初,韓通水師自漕渠抵達揚州東南瓜州渡附近,大艦在前、沿河南下,欲入長江。(位置在南京東邊,鎮(zhèn)江市附近。) 此時池州之戰(zhàn)發(fā)生彌月,金陵已調(diào)動軍隊加強東面防御。南唐國大將劉澄受命部署東面,他將南唐軍水師齊聚京口(鎮(zhèn)江),聞訊周師南下,以大艦載蘆葦猛火油突入漕渠。 時值東面海風(fēng)猛吹,南唐軍大艦沖到周軍戰(zhàn)船東側(cè),點火焚燒。頓時大火沖天,猛火油(石油)燒起來黑煙滾滾,澆水也無濟于事;滿船的蘆葦燃起大火更是驚人,如同滿山的野火一般,百步外都被烤得燙人?;饎菰跂|風(fēng)中向周軍戰(zhàn)船蔓延,不一會兒前側(cè)的一艘周軍大船就燃起熊熊大火。 燒盡的黑灰在灼熱的氣流中向半空猛沖,整個天空都布滿了黑塵,在遠處紛紛揚揚地落下,如同下了一場黑色的雪。 周軍戰(zhàn)船上的將士已顧不上救火,火焰在風(fēng)中肆虐,靠近就被燒死,甲板上的士卒亂作一團,跳江淹死者甚眾。將士多少都披著甲胄,水戰(zhàn)中相比沉船和落水的危險,來自敵軍的箭矢攻擊更容易讓人喪命;穿著鐵甲的人落水便是立刻要被淹死。著甲少的也很難存活,十月間江水寒冷,會水的人也堅持不了多久,何況衣服穿得比較厚打濕后十分笨重。 甲板下面劃水踩水車的人,暫時沒被燒到,許多人脫光衣服,抱著木頭跳江了。河面上喊叫四起,一片狼藉。 長江南岸,一個武將正在“哈哈”大笑,他遙指遠處沖天的火光,笑得捧著肚子幾乎要在地上打滾。此人便是劉澄,周圍一眾南唐將士也在慶賀。不遠處有個魁梧大漢卻冷眼看著那邊的一群人,魁梧大漢便是林仁肇。 林仁肇剛被任命為南都留守(南昌),還沒離京,先趕到京口來觀戰(zhàn)了。 劉澄笑了半天,終于發(fā)現(xiàn)了旁觀的林仁肇,便上前來打招呼:“林將軍觀我今日之戰(zhàn)何如,可稱大捷?”他說罷也沒怎么看重林仁肇,猶自伸手接住一縷黑塵,抬頭看了一眼,伸手撫弄發(fā)髻、仿佛一個愛干凈的人在抖灰塵一般,“火勢太旺,煙灰都飄過大江了!” 不料林仁肇沒好氣地說道:“燒毀了一艘周軍戰(zhàn)船,就叫大捷嗎?” 劉澄頓時很不高興……都是同僚,你就算不愿意恭賀,不吭聲不就完了?劉澄收住笑意,冷冷道:“林將軍興許不懂,漕渠的河谷可沒大江那般深,兩艘大艦燒沉在河中,周軍戰(zhàn)船一時半會兒就別想入江了。” 林仁肇道:“這有何難,清理河道,把較大的殘骸拉出去就行了,最多不過能擋幾天工夫。周軍吃了虧,下次突破河口必觀風(fēng)向,火攻的法子就能用一次?!?/br> 劉澄愣了愣:“漕渠口窄,大江江寬。敵船欲出漕渠,必排長縱陣,我以戰(zhàn)船日夜巡江,觀之欲出則以優(yōu)勢戰(zhàn)船群起攻之,封鎖河口。周軍不能出漕渠也?!?/br> 林仁肇道:“大江江防,重要的是采石;周軍西面攻取池州,明顯就是沖著采石來的,否則他們繞過湖口(鄱陽湖)到此地兩面受敵所為何故?而京口水面遼闊,我軍只需在潤州水陸經(jīng)營防務(wù),敵軍難以從此地入寇……劉將軍卻把東面水軍全部耗在此地,采石江面怎么與周軍作戰(zhàn)?” 長江下游雖然很長,但適合大軍渡江的地方并不多;就比如大部分江岸水淺,船只還沒靠岸就要擱淺,渡口通常有凸向江心的地段,便于船只在深水區(qū)靠岸。這些地方經(jīng)過千百年的經(jīng)營,多半已成了人們耳熟能詳?shù)亩煽?,比如京口、采石這等地名。 劉澄惱道:“我受命部署東面防御,你卻和我扯采石的事。要不你去朝里與陛下說去,與我說是什么意思?” 劉澄這句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林仁肇愣住了,口不能辯,當(dāng)下無奈只好離開江邊。聽得劉澄在身后嘰里咕嚕一通,好像在說自己的壞話,林仁肇情知一不小心把他給得罪了,不過林仁肇對這等事并不在意。 ……林仁肇騎馬返回江寧城,越想越覺得不妙,池州被占領(lǐng)快一個月了,朝廷沒有作出什么有用的部署,不僅沒有要趕緊奪回池州的跡象、連采石也沒有增援防務(wù);反而把東部的水師全部集中在京口,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 他左思右想,自己已經(jīng)被下旨去洪州赴任,現(xiàn)在是見不到君王了,便想起一個人來:陳喬(郭紹找劉仁瞻問策時,劉仁瞻提起過這個人)。此人是光政院輔政,太上皇把上位傳給國主李煜時,欽點的輔佐大臣,在朝里很說得起話。 關(guān)鍵是陳喬不像別的那些人,陳喬很看得起林仁肇,很早之前就在國主面前推薦說:使林仁肇在外帶兵,陳某在中樞掌政,我國雖國土狹小,中原也難以圖謀。對林仁肇的盛贊不吝美言。 于是林仁肇就趕著去陳府,想找陳喬說說自己的軍事見解,商議一下江防。 不料陳喬直接拒絕了林仁肇拜訪,而且很不客氣地叫人把他從大門口轟走。林仁肇一頭霧水,不知所措地趕緊離開了陳府,剛走到一個僻靜的小街,忽然身后有人道:“林將軍請上馬車來?!?/br> 林仁肇回頭一看,是個陌生的文士。但他自持勇武,又在都城街上,根本不怕,當(dāng)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上了那輛馬車。馬車立刻離開了原處。 文士皺眉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一個即將出京的外將,跑到陳公大門口拜訪,陳公與你是什么關(guān)系?難道不怕人說內(nèi)外勾結(jié)?” 林仁肇納悶道:“我與陳公同朝為臣,連見面都不能?” 文士嘆道:“陳公也說,你這人的短處就是不懂世故。前陣子已經(jīng)有人彈劾你不聽節(jié)制擅自回京,如今你要去洪州,又有人說你想獻洪州投降周朝廷。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林仁肇罵道:“娘的,一點小事就記恨在心,這等小人怎么做上官的!” 文士道:“你是閩國降將,本來很多人就看不起你,你還經(jīng)常出言不遜、毫無恭敬之心,誰也不服……罷了,罷了。陳公知道你來府前,便猜你要說江防的事。陳公讓我給你帶話,抓緊時間詳細寫下來,明日一早到剛才咱們見面那個巷口,我來取?!?/br> 林仁肇道:“我文才不多……” “寫明白意思就行,又不是讓你考狀元。”文士沒好氣地說。 倆人說了沒幾句話,文士便急著把林仁肇趕下馬車了。 林仁肇回到住處,提起筆就又是撓頭又是咬筆桿,不知道怎么下筆。當(dāng)下丟掉毛筆,在院子里溜達了一圈,心里想的倒是很清楚了。 他認(rèn)為當(dāng)前的形勢,防御最重要的是采石,進攻則以水軍切斷池州敵軍退路為要……南唐國軍隊的水師是最不吃虧的兵種,反而陸上馬步戰(zhàn)力不如周軍。 東面水軍一部分牽制漕渠來的周軍,漕渠水道狹淺,周軍調(diào)兵并不容易;一部分循江而上,與湖口水軍兩面夾擊,切斷敵軍從池州突破江防的通道。再加固采石等地防備,讓池州敵軍陷入圍合之地…… 林仁肇琢磨了許久,總結(jié)出自己的見解:先防采石,后防上游,逐次依托重鎮(zhèn)城墻、水上優(yōu)勢抵抗。 …… 陳喬將林仁肇的方略潤色安排,上呈李煜。 但這一份東西只是無數(shù)的奏疏之一,李煜面前擺滿了案牘。不僅如此,周朝還派了使臣來恐嚇?biāo)柗Q三路八十萬大軍水陸俱下,滅亡南唐國只在旦夕之間! 其中宣稱主力大軍數(shù)十萬已過漕渠,克日就到江寧城下云云。敵軍離得最近的一股確實是揚州那邊的韓通部水師,李煜也得到了情報,揚州東面的戰(zhàn)船連綿數(shù)十里,船只蔭蔽整個河面;并有大片陸上步騎精兵進入淮南。 家門口囤積的重兵顯然是最讓李煜感到恐慌的一處;而池州、武昌相繼奏報受到攻擊,都很要緊,不過畢竟要稍微遠一些,還在千百里路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