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而一喜，繼續(xù)確認：“真的？”這句是在問，“假的”這句回答是不是真的。

    施吳繼續(xù)回：“假的?！?/br>
    馮初一被自己給繞暈了，一下子搞不懂自己在問什么也搞不懂他在回答什么，就急了：“到底有沒有??？”

    施吳這才轉頭看了她一眼：“抱歉，醫(yī)院不談私事?！?/br>
    馮初一急得抓頭發(fā)，假發(fā)快被她扯下來了?！澳悄隳懿荒芙o我個手機號，我牙齒有問題的時候可以咨詢你，或者加個微信？”

    “有問題來醫(yī)院?！?/br>
    馮初一盯著他稍稍鼓起的口袋，琢磨著要不要把他的手機搶過來，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她眼疾手快迅速摸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拍到施吳桌上，劈啦啪啦地一通說：“這個名片你拿著有空過來剪頭發(fā)我親自給你剪免費的我去醫(yī)院門口等你啊一會兒我還有話跟你說?！?/br>
    倒完豆子，馮初一轉身就跑。他說醫(yī)院不能談私事，那她就去外面等他下班，畢竟在醫(yī)院里面影響他工作不太好。到時候順便約個晚飯要個號碼，如果能一次全壘打那就最好了。要是他不愿意，嘿，她就跟著他，他去哪兒她跟哪兒。

    腳步聲是中年醫(yī)生的，他與馮初一擦肩而過的時候朝她露出了一個頗具鼓勵的笑容，馮初一樂開了，瞧瞧，連你同事都覺得咱倆般配，不和我在一起天理難容。

    沿著走廊往外走，迎面走來一個窈窕的身影。馮初一定睛一瞧，愣了。前面的人慢慢走近了，她一頭齊肩短發(fā)，穿著白大褂，走到馮初一面前的時候還挺高興地打了招呼：“初一，又遇到了?！?/br>
    馮初一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了，她想到了周一鳴說的“他跟女醫(yī)生勾勾搭搭”，看了對面的尤冰倩好幾眼，問道：“你是這里的醫(yī)生？”

    “是啊，你來看牙？”

    “不是，我來找人的。”馮初一忽然來了勁，露出一絲不明的笑，“我來找施吳?！?/br>
    尤冰倩果然變了臉色，話也說不出了：“你……”

    這會兒，馮初一斗志昂揚，揚了頭宣戰(zhàn)似的說：“我在追他?！?/br>
    尤冰倩的臉色變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猶猶豫豫地問她：“你們……怎么認識的？”

    “我在他那拔過牙?！?/br>
    “這樣啊……”

    馮初一瞅著尤冰倩的臉，笑笑，走廊里突兀地響起她詭異的聲音：“你是不是喜歡施醫(yī)生？”

    她看見，對面有小護士過來了。尤冰倩沉默著，陰晴不定。馮初一提高了聲線：“不敢承認？”

    小護士經(jīng)過她們身邊，走過去，然后又奇怪地回頭看了她們一眼。尤冰倩忽然抓住馮初一的手，轉過身拉她往前走：“跟我來?！瘪T初一任由她拉著，那只被她抓住的手熱熱的，她的手很軟，很溫暖。

    尤冰倩把她拉到樓道里，往下走了半層，放開手盯著她不說話。馮初一皮笑rou不笑地扯了一下面部肌rou，說道：“你喜歡施吳。”

    這是肯定句。她明白的，尤冰倩剛才那么慌張，不敢承認。不知道等了幾分鐘，才得到她的回答：“是?！?/br>
    很短促的一個字，她承認了。

    “他喜歡你么？”

    尤冰倩苦笑，馮初一卻是得意地笑開了：“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氣了?！?/br>
    那我就不客氣了……這一句話，推開了尤冰倩記憶的大門——

    那年她剛上大二，二十歲，她最好的朋友考上了她附近的大學，于是她帶著那家伙到學校外面的飯店吃飯。

    事情的開始，是她們遇見那個男人。

    他是她的同班同學，正一個人在外面吃飯，她與他打了招呼，當時朋友染了一頭粉紅色的頭發(fā)，所以他多看了一眼。這之后，朋友便八卦地擠著眼睛問她：“倩倩，剛才那誰啊，男朋友？”

    “一個班的同學。”她這么回答，像所有矜持的女孩那樣。

    “你喜歡他？”

    “沒有啊。”

    “真的不喜歡？”

    “嗯……”

    “那我就不客氣了。”朋友笑成花癡。

    一模一樣的話，只不過朋友那時是很真心的笑容，而眼前的馮初一，卻硬是笑出了一股子刻意感，完了還要在她心上撒把鹽：“心酸了？要和我公平競爭嗎？”

    莫名其妙，才見過第三面的人，和她說什么公平競爭。尤冰倩冷了眸子，聲音也涼了許多：“我不會跟你爭的，但我勸你一句，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他不會接受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她像是在誘導她一樣，幽幽地說，“你不想試試嗎？”

    “不想?！庇缺活D了頓，“初一，有些話我不方便多說，你還是換個人吧?！?/br>
    “那你能換一個人喜歡嗎？我給你介紹男朋友好不好？”

    “……”

    “既然你都做不到，為什么叫我換呢？”馮初一又笑起來，這次笑得很爽朗，拍著她的肩膀說，“和我爭一下試試嘛，說不定你就贏了呢?！?/br>
    “……”

    “哦對了?！彼龔陌锬贸鲆粋€東西遞過來，”上次的事謝謝你了，我照著從網(wǎng)上買了一個，這個給你?！?/br>
    尤冰倩默默地接過來，心里五味雜陳。她其實，真的挺喜歡馮初一的……為什么就成這樣了呢？

    ***

    樓道口，一道白影飄過，一直飄向了護士臺，嚷嚷著：“我發(fā)現(xiàn)了驚天大秘密！”

    “什么秘密？”

    白影湊到人耳邊，用不小的聲音說著“悄悄話”：“兒童口腔那個尤冰倩啊，她喜歡施醫(yī)生！”

    10. 求轉發(fā)

    醫(yī)院外邊長期駐扎幾個小攤位，有賣關東煮的，有賣燒餅的，還有賣燒烤的，馮初一買了個大燒餅，外脆里rou多，一口下去滿嘴香。她一邊啃著燒餅一邊蹲在醫(yī)院門口等施吳下班。

    等人的感覺其實很好，心里有期待，滿心都是見面后的歡喜。而且有人能讓她等總是好的，連等待的盼望都沒有了，那才真是殘酷呢。小時候mama就在國外工作，每次回來會給她帶禮物，雖然她等的時間很長，但是只要見面了收到禮物了，她就知道，mama還是愛她的。所以她愿意等。

    她愿意，等待所有她愛的人。

    醫(yī)院門口人來人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有些眼熟的醫(yī)生已經(jīng)穿著便服出來了，馮初一踮著腳尖往里張望，卻一直沒看見施吳的身影。他可真是敬業(yè)啊，該不會今天輪到他值班吧？

    馮初一正想進去看看，就見尤冰倩出來了。她也看到了馮初一，稍作猶豫就走過來，問道：“你怎么還在？”

    馮初一腳尖在地上來回摩擦著，有些不安，問道：“施吳出來了嗎？”

    “他已經(jīng)走了啊?！?/br>
    馮初一心下一驚，說道：“不會吧，我一直在這里啊?！笔聦嵣?，她連買燒餅的時候都是一直盯著醫(yī)院門口的，就怕不小心被他跑掉了。

    “那可能是從后面的門走的吧?！庇缺欢⒅T初一，表情有些復雜，她環(huán)顧四周，看邊上沒有認識的人才開口說道：“我提醒過你了，他不會接受的?！?/br>
    “靠，你們還有后門呢！”馮初一只想著自己失策讓人給跑了，絲毫不在意尤冰倩后面那句話。她馮初一，最擅長的就是死纏爛打不問結果了。

    “我走了，改天再來，拜拜。”臨走馮初一也不忘和這位“情敵”道別，背過身，本來表情豐富的一張臉瞬間變得毫無生氣。

    他跑了。他不喜歡她，甚至也許是討厭她。雖然這種經(jīng)歷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但還是忍不住心酸。

    回到家，馮初一趴在床上將臉埋進下面的被子，傷心一陣后，跳起來對著鏡子啊啊啊地大喊幾聲。她決定出大招了。想躲？門都沒有！她要讓他無處可躲！馮初一迅速上微博，手指啪嗒啪嗒在屏幕上一通按，發(fā)布！微博內(nèi)容如下：

    請問孝城市口腔醫(yī)院503靠右的那個醫(yī)生還單身嗎？好人求轉發(fā)！

    她的微博前些年弄了個發(fā)型師的認證，加了橙v，粉絲……有個幾千小一萬吧，雖然少的可憐，但比起一般人也算多了，一些本地相熟的客戶也會關注她，這么一來，只要有人轉發(fā)出去，一傳十十傳百，不是說全世界兩個陌生人之間最多相隔六個人嗎，孝城這么小，應該分分鐘就傳到知情人那兒了吧。

    發(fā)完后，她也不敢看，將手機按在胸前，有點緊張。她設想了很多種結果，最簡單的是有人告訴她他是單身或者不是單身，復雜點的，比如女朋友直接找到她宣布主權？或者到處罵她不要臉說她是小三？也可能人家抱著孩子過來，指著她給小孩說，這個壞阿姨要搶你爸爸……

    腦洞一開收不住，越想越離譜，干脆關了手機蒙頭睡大覺，明天再起來看結果。

    ***

    “怎么樣，都查到什么了？”

    ktv包廂里，一伙小年輕正圍在一起交頭接耳，處在正中的那個家伙拿著小本子記錄所有人說的信息，最后將碎片匯總，得到如下結論：

    施吳，二十八歲，某重點高?？谇会t(yī)學碩士畢業(yè)，老家九安市，兩年前來到孝城，同事關系良好，孝城市口腔醫(yī)院院草，最新消息是和某女醫(yī)生曖昧不清，是否有正牌女友未知。

    “我說周一鳴，你要查這些干什么用??？這個人是你仇家？”一個耳朵上戴著好多環(huán)長著娃娃臉的男人問道。

    周一鳴緊緊擰著眉毛，眼睛瞪著手上那小本子，沒好氣地說：“管那么多。”

    之前被擠出圈外的夏飛飛這時候硬是擠進來，問那一圈人：“有沒有幫我問她的？”

    還沒等人有回復，周一鳴先斜了他一眼：“問個屁！叫你幫點忙死活不肯，憑什么讓我朋友幫你？”

    聞言夏飛飛默默地走開了。要他假扮基佬混進醫(yī)院打聽消息這種事，怎么可以做！而且是在他女神的醫(yī)院！被她看見了怎么辦！

    “周一鳴，這星期的酒錢都你出，說好的別賴啊?！?/br>
    “沒問題，看見沒，邊上那位可是富二代，錢包鼓著呢。”周一鳴往夏飛飛那邊一指，笑得賤兮兮。

    小年輕們紛紛朝他投去目光仔細打量，然后一雙雙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衣服、鞋、表都是名牌，是條粗大腿啊，一定要好好抱一下。

    “飛哥，你有啥想知道的，我們幫你查。”剛才那耳環(huán)哥湊上去獻殷勤。

    “飛哥，你需要meimei嗎？會暖床的那種！”穿吊帶短褲化煙熏妝的妹子說。

    “飛哥，需要不同口味的嗎？人家可攻可受的～”一男的翹著蘭花指笑得顛倒眾生。

    “……”剛剛還被孤立的夏飛飛瞬間被一群人圍住，有些無措地縮縮身子。這些人都好可怕啊啊啊，看上去都不是好孩子的說！

    “哼，一群見錢眼開的?！笔甲髻刚咧芤圾Q這時候看自己地位不保，又不高興了，過去推開幾個人，不耐煩地甩手道：“行了行了，玩兒去，我和飛哥說點事?！逼H，他叫什么飛哥啊，周一鳴說完就給了自己一耳巴子。

    大伙散開，兩個拿起話筒開始鬼嚎，一群搖骰子開始拼酒，剩下三三兩兩湊作堆，小情侶們摟摟抱抱親親摸摸，而周一鳴和夏飛飛頭靠頭商量“正事”。

    “明白了？這回不扮基佬，你別給我搞砸了?！敝芤圾Q對夏飛飛實在有些不信任。

    夏飛飛問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也想自己去啊，身份不合適，你以前不是喜歡我?guī)煾竼?，正好可以上?！?/br>
    夏飛飛扭扭捏捏的，垂著頭，有些不太愿意：“要是被她看到怎么辦……”

    周一鳴將右手臂從夏飛飛脖子后繞過，搭在他的右邊肩膀上：“放心，你這事兒我包了，一定讓你抱得美人歸。”

    夏飛飛歪著頭思索了會兒，說道：“可是，你師父和他在一起的話，我就更有機會了啊，為什么要幫你？”

    “呵呵?！敝芤圾Q滿臉嘲諷，“他們在一起你也追不到妹子，不如你幫我，我也幫你?！?/br>
    夏飛飛還在猶豫，周一鳴不耐煩了，放出大招：“你要不去，我就去追你家倩倩。”

    “你敢！”夏飛飛臉紅脖子粗地喊道。

    周一鳴閑閑地翹起二郎腿，抖了兩下，笑啊笑：“你看我敢不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