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安心地靠著，心里并不期待接下來的聚餐。

    車子很快開到了那片會所門口，霍衍領(lǐng)著林霏進了這古香古色的灰色宅子。

    里頭燈火通明，現(xiàn)代與古代藝術(shù)結(jié)合的甚是完美。通過長亭來到宴會廳，兩人的腳才剛踏進門里，霍衍就被人認(rèn)了出來。

    廳內(nèi)人數(shù)不多，也不嘈雜。三三兩兩有坐著聊天的，也有站著品酒的。食物放在中央的顯眼位置，服務(wù)人員神出鬼沒的。

    霍衍顯然對這種場合極為熟悉，先是領(lǐng)著林霏稍微吃了些東西后，接著端起酒杯正式進入應(yīng)酬模式。能參加今晚聚餐的，基本都是天海有頭有臉的人物。

    霍衍跟每個前來打招呼的人都能說上幾句，其中也有幾位是需要他親自過去問候的。林霏站在他身邊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被他向眾人介紹為女朋友。

    寒暄一圈之后，一位金融界的人士找到他聊天。談到一半的時候，高思婕陪著位上了些年紀(jì)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霍衍也看見了他們，結(jié)束談話后領(lǐng)著林霏過去打招呼。

    “您最近身體怎么樣？”他朝高年豐頷首致意。

    高年豐掃了霍衍兩眼后，笑道：“我身體一直不錯。”說完看直接向他身邊的林霏，側(cè)頭問他：“你就是為了這位姑娘，把我們家的小姑奶奶給拋棄了？”

    “爸！”霍衍還沒開口，高思婕就先抗議了。

    高年豐哈哈笑了兩聲，“你看，還覺得丟人了?！?/br>
    “您再說我走了啊！”高思婕臉色漲紅。

    對面的霍衍和林霏也覺得有些尷尬。

    高年豐見好就收，上下又打量了林霏幾下。姿色是不錯，也難怪這小子會見異思遷。

    他佯裝無意地開口道：“怎么，聽我閨女說你想試試泰國的水？”這小子拜托思婕求了好幾次了，他也沒松口。誰讓他欺負(fù)他的寶貝閨女來著，不給點兒顏色看看怎么行。

    霍衍禮貌地笑笑：“是，泰國那塊兒前景不小。希望您多多提點一下。”

    高年豐爽朗地笑了兩聲后，告訴他：“我提點你當(dāng)然沒問題，咱們兩家的關(guān)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你在我閨女這件事兒上做的可不怎么地道啊。她可是在家偷偷哭了好幾天的鼻子呢！我這個做父親的，看著很不是滋味兒??！”

    霍衍尷尬地看向高思婕，高思婕則恨不得把自己父親的嘴給堵上。

    “爸！”她氣憤地拽了拽老爸，后悔今天帶他來了。簡直丟人丟大發(fā)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咱們坐下來談?！备吣曦S安撫了下女兒后，指了指旁邊的沙發(fā)。

    四個人相繼入座，兩兩面對面。

    霍衍主動提起泰國的事兒，高年豐再次刁難了他幾句才開始松口。聽完霍衍的想法后，他提了不少建議，而一旁的高思婕也不時地提供些自己的意見。

    三個人談得很投入，精神也十分集中。完全忽略了身邊坐著的林霏。

    林霏靠在沙發(fā)背上，靜靜地觀察著他們。其實相像的人都有著一種差不多的氣場，不論這三個人的相貌年齡和性別如何，但在他們認(rèn)真談事情的時候，身上都透著一股精英的氣息。那種精明犀利，專業(yè)和靈活，一般人是學(xué)不來的。

    她低頭看了眼高思婕腳上的那雙高跟鞋。樣子跟霍衍替她挑的那雙很相似，鞋跟甚至還要更高。大概有些人天生就適合精美絕倫的高跟鞋，而有些人則只適合舒適樸實的平底鞋吧。

    即使今天她打扮的再貴，心底也明白跟旁邊這三位壓根兒就不是第一個世界的。他們的那種自然是用金錢和閱歷堆出來的，她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期間高思婕叫來了服務(wù)員，點了幾樣餐點過來，三個人的話題就從泰國，暫時轉(zhuǎn)到了這家會所的飲食文化。

    林霏靜靜地坐著，眼皮有些發(fā)沉，她對這里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美食美景美麗的衣服，這些都不能讓她心悅。她這會兒寧可埋在辦公室里頭整理案卷，也不想坐在這里陪他應(yīng)酬。

    “想什么呢？”霍衍拍了拍她的胳膊，小聲問她。叫了她三次都沒聽見。

    林霏搖搖頭，“怎么了？”

    “你想吃點兒什么？”霍衍拿起餐單叫她看。

    “我不餓，你隨便點就行?！绷嘱α诵?，神情疲倦。

    高年豐在對面看著他們倆的一舉一動，老眼忽然一亮，彎了彎粗眉，勾了勾笑。心想這一對兒看著也有些問題，能不能長久還兩說。高思婕沒有她父親的能耐，注意力都放在了霍衍溫柔的神情和語調(diào)上頭，心里忍不住微微泛起酸澀。

    霍衍應(yīng)了一聲，點了份餐外，又替林霏叫了個甜點。

    插曲落幕之后，三個人繼續(xù)討論著泰國一事。

    林霏側(cè)頭看著霍衍，開始有些不明白他帶自己來的用意。雖然里頭的人確實都攜伴出席，可他應(yīng)該知道她會有多煎熬吧。

    談生意這種事兒她在場真的合適嗎？

    她借了個去洗手間的空檔，對著鏡子里頭的自己發(fā)呆。

    妝容精致，衣服講究，乍看之下她好像也成了他們那樣的人?？上е挥兴约好靼走@身衣服穿在身上有多么的不自在。

    戀愛和婚姻固然需要磨合，需要彼此的妥協(xié)和努力，只是真的只有妥協(xié)和努力就夠了嗎？他們之間的這點吸引和喜歡，足以支撐兩種生活觀和價值觀的碰撞嗎？她深深地懷疑。

    如果他能給她一些力量，或者說再多給她一些愛意的話，她可能還是會有這個勇氣去闖一闖的。畢竟她是真得喜歡他。長了這二十七年，還沒有哪個人讓她迷失和糊涂過。

    只可惜他是個比她還要理智的人，對她的喜愛也顯然達不到奮不顧身的地步。

    兩個人之間的鴻溝這么深，卻偏偏又不夠愛。失望和灰心的情緒很難不在她心里積聚。

    她有時候也希望自己是那種主動付出型的人物，可以做到毫無保留的去愛對方。她試過，掙扎過，卻總是在關(guān)鍵時刻放不開手腳。常年的自我約束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xí)慣了，她不知道怎么喜歡別人，也更加不懂怎么去愛人。男女世界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一路磕磕碰碰，糾結(jié)混亂。

    走出洗手間后，她有一刻是不想回去的?？烧驹诠战强戳怂麄円粫汉?，還是坐了回去。

    三個人仍然在談?wù)撝馍系氖聝?，林霏一直保持著微笑，充?dāng)稱職的花瓶。

    飯菜被送上來之后，大家倒是開吃了，只可惜注意力卻依然在生意上頭。

    林霏理解霍衍的難處，也開始意識到他今天參加這個聚餐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要跟高思婕的父親見面。所以她努力地微笑，試著讓自己聽進去他們在說什么。不過直到聚餐快要結(jié)束，談話告一段落之后，她還是做不到集中注意力。

    晚上回去的時候，霍衍疲憊地靠在林霏的肩上。

    她握住他的手，心疼他最后被灌了不少的酒。

    “回去幫你泡點兒蜂蜜水?！彼÷曊f。

    霍衍“嗯”了一聲，伸出另一只胳膊摟住了她的腰。

    “我跟你說過你今天很漂亮嗎？”他輕聲問她。

    林霏看著他笑了。他雖然沒直說，可眼神一清二楚。

    霍衍見她笑得這么美，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兩人相依偎著回到住處，林霏把喝多了霍衍安置好之后，坐在床頭看他。

    他呼吸平穩(wěn)，眉頭微蹙，顯然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

    她緩緩地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頰，心里陣陣刺痛。眼淚一點點的爬上臉頰，疲憊地想放棄一切。

    放棄他的好，他的不好，也放棄自己內(nèi)心的所有糾結(jié)和脆弱。

    愛情和婚姻有些過于太復(fù)雜了，她沒本事把它們處理好。

    ☆、第50章

    所有沒談過戀愛的人，都不太知道該怎么開始和結(jié)束。

    林霏不知道該怎么跟霍衍開口，只能慢慢地疏遠他。

    晚上從隊里回到出租屋后，她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霍衍的電話沒多久就打了過來，問她：“你在哪兒呢？”

    “……我今天加班?！?/br>
    霍衍在那頭嘆了口氣，“你說說這禮拜你都加了幾天班了？”

    林霏默不作聲。

    那頭的霍衍也無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沒告訴我？我覺得你這幾天挺奇怪的。”

    林霏沉默了一會兒后，還是張嘴否認(rèn)了。

    霍衍有些不解。自從陪他出席過聚餐之后，她就有些不一樣了。天天加班不說，就連通話時候的語調(diào)也變得有氣無力了。

    這當(dāng)中絕對有貓膩。只是他這兩天太忙，天天忙到凌晨才回家，根本沒機會去把她抓過來好好審問一下。

    “吃飯了沒？”他換了個話題，不想一直質(zhì)問她。

    “吃了?！绷嘱隽藗€小慌，不想說自己不餓。因為她如果說了不餓，他一定會接著叮囑自己要好好吃些有營養(yǎng)的東西。她不想再接受他的好，那樣只會讓她更加難抉擇。

    霍衍無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改繼續(xù)跟她說些什么。

    “我得去忙了，你注意休息?！绷嘱鲃犹岢鰭鞌嗟囊蟆?/br>
    霍衍叫住她：“林霏……”

    “嗯?！?/br>
    “我不信你沒有事兒。我晚點兒過去找你，你把話給我說清楚?！?/br>
    林霏暗暗嘆了口氣后，輕聲說了個“好”字。

    霍衍在那頭停頓了幾秒，終于把電話給掛斷了。

    林霏坐在沙發(fā)上陷入沉思。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樣的選擇是正確的。既然做不到，那就痛痛快快的放手吧。

    這個世紀(jì)的童話故事多半過于美化。原本故事當(dāng)中的橋段，其實是恐怖嚇人的。我們不能依賴故事給我們鼓勵，更加不能信以為真。以為灰姑娘遇見王子之后，就真的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他們觀念不合，生活習(xí)慣不同，淺薄而單層次的喜歡，根本不足以讓一切矛盾跟著化解。大人們深深地明白這些道理，所以故事里往往只點到為止，其余的留給我們自行去想象。

    做過一回夢就夠了，人畢竟不能一輩子都活在夢里。

    霍衍來找她的時候，已經(jīng)凌晨一點多了。

    林霏一直坐在沙發(fā)上等著他，默默地為接下來想說的話做著準(zhǔn)備。

    霍衍坐進沙發(fā)里頭，側(cè)著身子看她。

    “你怎么了？”他蹙著眉開口。

    林霏收回注視著他眼睛的視線，轉(zhuǎn)到了他的鞋子和外套上頭。接著她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霍衍不解，耐性明顯有些不夠用了。

    林霏緩緩地抬起頭，盯著他輕聲說：“你每次來我這屋子的時候，從來都不換鞋也不脫外套。”

    霍衍一怔，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鞋。

    林霏接著說：“我知道你覺得這地方不好，可怎么說這兒也是我辛苦打掃過的。你覺得它像個垃圾站、廢棄物，可對于我來說，它是屬于我的一片小天地。盡管它再怎么破爛難聞，至少也解決了我在家里的窘境，給了我一份尊嚴(yán)?！?/br>
    霍衍語塞，眉頭緊蹙著。心里不是滋味，腳上這雙鞋更是沉重萬分。

    見他張口要說些什么，林霏伸出跟手指頭壓到了他的唇上，小聲道：“你聽我說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