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呆呆地坐著，臉色慘白。她不知道該怎么說清楚，她沒辦法告訴父親他們是因為喜歡得不夠才分開的。她怕聽到父親的怒氣，也怕聽到他的嘆息。

    “怎么不說話？！分開也得有個原因吧？！”林建國氣得頭疼。

    王玉芬嘆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兒啊？”

    林霏再次深吸了口氣，說了個能說的理由，“我們兩個不合適?！?/br>
    林建國一聽就炸了，立刻怒吼道：“什么叫不合適？！怎么就又不合適了！馮健不合適！這個是自己挑的，到頭來也不合適了？！那你跟我說說到底什么樣兒的才合適你？！你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個樣兒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隨隨便便，說開始就開始，說不處就不處！”

    林霏呆愣地看向父親，被他話里的指責(zé)和控訴傷到了。她不想當(dāng)著滿屋子人的面兒，尤其是在弟弟弟妹的面前討論自己的情感和節(jié)cao問題。這讓她覺得難堪。

    “我不想再提這些了。這是我自己的事兒，讓我自己處理行嗎？”她冷然的看向父親，眼眶發(fā)紅。

    “你這孩子”

    “好了，孩子這會兒不想說就先不說了?！?/br>
    王玉芬打斷了滿臉怒容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的林建國，伸手拍了拍坐在旁邊的林霏。其實她心里也難受，這怎么好端端的又不成了呢？而且……而且這回可不是像跟馮健似的，什么都沒發(fā)生就散了。人都快住到一塊兒去了！

    “什么叫不想說就不說？我問問還不行了？這丫頭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林建國還在氣。

    王玉芬也懶得再勸他，她自己心里還堵著呢。

    林超和朱曼麗不敢吭聲，只能偷偷對看了兩眼。

    林建國瞧著林霏鐵青的臉色，心里又是一陣怒火，“你還氣上了？！我發(fā)現(xiàn)你是越大越?jīng)]邊兒！越大越不讓人省心！”

    “我吃飽了。”林霏放下勺子起身，轉(zhuǎn)身去拿沙發(fā)上的羽絨服。

    “哎，霏霏！”王玉芬叫她。

    林建國“啪”地一聲幾乎要拍斷桌子，吼道：“你給我站??！我還不能說你兩句了！”

    “你們慢慢兒吃。”林霏輕聲說完，連羽絨服都沒顧上穿，拿著到了玄關(guān)后，迅速套上靴子出了家門。

    “霏霏！”王玉芬站起身子要去追她。

    林建國一把拉住她，氣得滿臉通紅，“我看今天誰敢去追她！反了她了！我問兩句話怎么了？！……吃飯！誰也別理她！”

    王玉芬見老伴兒真動了怒，掙扎了一會兒后，緩緩地坐回椅子上頭。看著這忙了兩個小時才做出來的飯菜，瞬間一點兒胃口也沒了，“你們吃吧?！彼滔驴曜踊亓宋?，躺到床上平靜去了。

    林建國也氣得飽飽兒的，筷子一摔，胳膊一抱，整個人渾身上下冒著寒氣。

    林超夫妻倆才是真遭了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爸，您先別著急。有可能我姐的情緒還沒緩過來呢，等過幾天再問問看?！绷殖阒⌒?，開口勸道。

    朱曼麗也一邊幫腔：“是啊，爸。也沒準(zhǔn)兒jiejie跟衍哥就是普通的吵架而已呢。”

    林建國這會兒聽不進(jìn)去任何話，他滿腦子都在猜測林霏和霍衍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先是把林霏的脾氣性格想了一遍，接著又轉(zhuǎn)移到霍衍身上。心想難道是那小子變心了？他越想越不堪，越想越煩躁。整個人是又擔(dān)心又生氣。

    林霏在踏出大門的那一刻，眼淚就流了出來。

    一路強(qiáng)忍著各種情緒，在憋到自己小屋的那一刻徹底爆發(fā)了出來。

    委屈，難受，不堪以及受傷。她捂住嘴，靠在門板上哭著。聲音被握在了手心，眼淚順著手指滑落。

    這一個禮拜以來的所有壓抑被解放了出來，很久都沒辦法平靜。

    第一次喜歡人，第一次真正地戀愛，原以為會幸福快樂，結(jié)果卻一路磕磕碰碰失敗告終。原本已經(jīng)難受到每天寄情于工作了，可這會兒卻還要再接受父親的指責(zé)和控訴。她忽然覺得好累，累到一點兒都不想再跟他解釋任何事情了。

    反正好像她不管怎么做，在父親眼里就都是不檢點，不正確的。那她又何必再費(fèi)工夫讓他滿意呢。

    其實戀愛中的疲倦不能說沒有父親的原因。而且不只是戀愛，她的一整套價值觀和人生觀的形成，也完全離不開他。

    不是說一切都是錯的，但至少在男女問題上，她已經(jīng)接受不了他的那一套思想了。

    或許任何事情都需要些所謂的時機(jī)吧，因為今天過后，她不會再是那個顧及東又念著西的人了。掙扎糾結(jié)的結(jié)果只能是停滯不前。她骨子里從來就不是這種人，今后也不打算再繼續(xù)迷失下去了。

    擦擦淚，醒醒鼻涕，把掉在地上的羽絨服掛到衣架上后，林霏進(jìn)了浴室。

    洗洗澡，清一清一身的污垢和濁氣。

    明天將會是新的一天，無論好壞，至少是不再糾結(jié)的一天。

    ☆、第58章

    手術(shù)是林霏拜托林超簽的字。

    她不想勞師動眾。告訴家里之后，勢必又要一陣擔(dān)憂和cao勞。雖然她的身體存在有很多隱患，但纖維腺瘤是個小手術(shù)，跟上次沒什么不同。如果不是非要家屬簽字，她真的誰也不想告訴。

    照舊是早晨第一臺手術(shù)，過程也相當(dāng)順利。等回到病房輸完液，又確認(rèn)沒什么不良反應(yīng)之后，她把林超攆去上班了。留他在這兒倆人面對面的干瞪眼也沒意思，還不如讓他賺錢養(yǎng)家去。

    病房里什么都不缺?；粞茈m然人在泰國，但還是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吃過晚飯后，林霏有些困了。睡得迷迷糊糊期間，感覺臉頰有些癢。她下意識地?fù)狭藫希瑓s被人抓住了手指。溫?zé)岬挠|感從手背傳了過來，她微微睜開眼睛，果然見他正一臉溫柔地吻著自己。

    “你來了……”她含著笑打量他。

    霍衍“嗯”了一聲，摸了摸她的臉頰后，又輕啄了唇畔一下。

    “怎么樣？”

    “挺好的?！彼f著坐了起來。

    霍衍靠過去摟住她的腰，兩人并排坐在病床上依偎著。

    “幾點了？”

    “十點半?！?/br>
    “吃飯了嗎？”她握住他的手，問他。

    霍衍點了下頭，“飛機(jī)上吃了點兒。你餓不餓？”

    “我不餓，我怕你沒吃好。”

    霍衍笑著撥了撥她的頭發(fā)，動作極其溫柔，眼神更是從進(jìn)門后就沒離開過她。雖然前天晚上得知化驗結(jié)果的時候，他就想從泰國飛回來，可到底不能再這么做了。這會兒看著她，碰著她，心里才稍微安穩(wěn)了一些。

    林霏撫上他的臉，語調(diào)輕柔，“別這么看著我?！焙孟袼觳恍辛怂频摹Ｋ幌肟此y過。

    霍衍安靜地回視她，不言語。

    林霏把手滑到他的眉宇間，輕輕碰著，“明天就能出院，我真沒事兒。以后也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別擔(dān)心?！?/br>
    霍衍點頭，握住她的手輕吻著，忽然有些不明白之前為什么要由著她鬧分手，而且還跟她置氣。如果他沒有去找她的話，那今天又會是個什么局面？想著更覺得后悔，不由得又溫柔了幾分。

    “嫁給我吧?！彼皖^看著她，眼睛亮得攝人。

    林霏原本正垂眼看著他親吻自己手背，忽然耳朵里進(jìn)了這么一句話，整個人就像傻了似的，呆呆地看向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映。

    霍衍摸著她的臉蛋，低聲開口道：“這么吃驚？”

    林霏漸漸地回神，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你……干嘛突然說這個？”

    霍衍嘆了口氣，深沉地盯著她的眼睛，坦白地告訴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兒，不愿意等了。”

    林霏看了他半晌，收回視線垂眼道：“我怎么覺得你這是在同情我。我不過是遺傳基因不太好，又不是要死了。你干嘛這副樣子呢？”

    “別說什么死不死的話?！被粞懿幌矚g她提這種字眼。

    林霏看著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霍衍撫平她皺起來的眉頭，有些無奈，“我可不會因為同情就跟一個人結(jié)婚。你真感覺不出來我有多喜歡你？”

    林霏眼露掙扎，內(nèi)心矛盾，“我知道你喜歡我?？赡阕约褐耙舱f要試著同居，慢慢兒相處才能知道彼此到底適不適合的。忘了？”

    霍衍搖頭，“我沒忘，所以我才說想明白了一些事兒?！?/br>
    “……什么事兒？”

    “非要我說明是嗎？”霍衍揚(yáng)眉低笑。

    林霏不吭聲，只是盯著他看。

    霍衍拍拍她的腦袋，垂首告訴她：“因為我發(fā)現(xiàn)除了你之外，還沒有人讓我這么覺得自己蠢過。明明已經(jīng)喜歡你到連風(fēng)度都沒了的地步，卻還笨得跟你置氣，而且連分手這種事兒也答應(yīng)了。你說蠢不蠢？”生氣，受傷，會有這種反應(yīng)絕對不會是因為喜歡的不夠?；盍巳嗄辏榫w管理一向進(jìn)行的不錯，可就算是這樣兒也還是會因為她說了幾句話就失態(tài)的話，原因再明朗不過了。

    林霏靜靜地看著他，心頭一陣紛亂。

    霍衍見她不說話，有些疑惑：“……你不想嫁給我？”

    林霏頓了頓，緩緩地?fù)u了搖頭。

    霍衍滿意地笑開了顏，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畔，邊親邊低聲說：“說過要好好愛護(hù)你的，給我個機(jī)會?！?/br>
    林霏仰頭看著他，各種情緒盈滿心口。

    “我……沒什么自信?！彼p聲低喃。

    “為什么？”他親昵地問。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別人的老婆?！?/br>
    霍衍笑著把她重新?lián)нM(jìn)懷里，從額頭往下親著，“我不是別人，你不用想那么多?！?/br>
    林霏握住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仰頭看他，總覺得他今天的眼神跟以前不同。

    “你，是不是有什么沒告訴我的？”

    霍衍俯視著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每回她用這種類似于打量嫌犯的眼光看他的時候，他總會覺得她可愛至極。

    “干嘛不吭聲，真有？”林霏揚(yáng)眉，神經(jīng)蹦了起來。

    霍衍沉默了兩秒，還是告訴了她：“brca2基因?qū)ι托悦即嬖谝欢ǖ奈ｋU?！?/br>
    林霏僵硬地看著他，半晌后虛聲問：“什么意思，不能懷孕嗎？還是什么？你說具體點兒?！?/br>
    霍衍撫摸著她的臉，心里發(fā)悶，“不影響懷孕，但是懷孕后各種激素水平會不穩(wěn)定。再加上基因上的缺陷，比較容易長瘤。”

    林霏認(rèn)真地聽著，緩緩地點了點頭。心里一時也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覺得頭有些懵，口有些干。

    霍衍看著難受，忍不住把她摟進(jìn)懷里安慰道：“沒事兒，咱們一起面對。”

    林霏怔怔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你知道這個還要跟我結(jié)婚？”

    霍衍笑著貼上她的唇，邊親邊說：“其實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情況，我可能也不會這么快求婚?！?/br>
    林霏看著他。

    霍衍溫柔地告訴她：“人都需要被現(xiàn)實敲醒的，我有時候也不例外。我不想失去你，無論是哪種方式的失去，我都覺得難受。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娶回家，然后給你最專業(yè)的照顧和最科學(xué)健康的生活方式?！?/br>
    林霏怔愣無言，神情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