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3￥

    唐棠驚喜地抬起頭，就看見小奶貓一臉興奮地跳下馬車撲了過來。

    然后——

    “噗！”

    整只喵都砸進了深深的積雪中，不見了。

    唐棠：“……”

    “哈哈哈！”二黑笑得直打滾，差點也把自己給滾下了馬車，幸好被車座上的男人大手一提，攔住了它滾落的身體。

    等小奶貓被唐棠從雪窩子里救出來的時候，整只喵都低氣壓地有些郁悶，蹭到她的懷里又滾又哼。唐棠笑著伸手，為它搔了搔肚皮，這才讓它的心情好了起來。

    偏偏二黑這個二貨在旁邊不停地得瑟道：“嘿，一看你就沒見過世面！老爺我可是大山里出來的，整座山被雪封的時候也見識過，哪會像你這么——‘噗’一下子就不見了！”

    小奶貓氣鼓鼓地瞪著它，雪亮的爪子蠢蠢欲動，唰唰地就撓上了它的腦門。

    “嗷嗷嗷，每次都來這一招！”

    “叫你笑話我，討厭死了！”

    唐棠幾人坐上了馬車，這才發(fā)現(xiàn)雙腿都凍得沒有了知覺，臉上更是一動就疼，想被刀隔了好多口子一樣。徐長林一邊趕著車，一邊聽幾人問道：“長林，怎么會是你來接我們？”

    按理說，徐長林并不算是牛家屯的人，老隊長肯定不會特意來麻煩他一趟。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是他頂替了村里人過來。

    徐長林的面龐掩在厚實的圍巾之后，帽子圍巾上滿是被掛上的雪沫子，就連睫毛上也結(jié)了冰，白白的落滿了一層雪，看起來格外震撼。

    他笑道：“老隊長本來想親自過來接你們，可他駕馬車跑了沒多遠(yuǎn)，就摔進了邊溝里，直接腰部傷得動彈不得。幸虧他兒子是一同去的，托著他的后腰背，將人帶回了村里。我這幾天正好在村里，見狀干脆就過來跑一趟。”

    “怪不得！”龐英武斜倒在楊樹身上，感嘆道，“你不知道我們一早就到了，等了好半天沒見著馬車，差點就凍僵了！”

    “怨我！”徐長林坦然認(rèn)下了這個失誤，抱歉道，“路上滑，馬車就來晚了，你們別介意。”

    一聽他的道歉，龐英武忽地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不好意思道：“別介??！你道什么歉？這事不怨你，都是老天爺?shù)腻e?！?/br>
    就連盧向陽也踢了他一腳，沉聲道：“不會說話，就閉上嘴?！?/br>
    龐英武訕訕地收住了口。

    反倒是一旁靜靜打量幾人的楊樹，忍不住微笑道：“你們的關(guān)系很好啊，就連貓和狗也格外親密?！?/br>
    所有人：“……”

    后座上，一貓一狗你一爪我一下子，打得正歡，從哪能看得出親密來??！

    轉(zhuǎn)過兩個路口，就到了小柱子的家。徐長林卸下馬車套，將幾匹馬領(lǐng)進了院子里，給它們?yōu)榱塑嚿蠋е牟萘?。幾匹大馬頓時就低頭，大口大口咀嚼得暢快。

    可屋子里卻是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熱氣。唐棠找了一通，從廚房的門口終于找到了柴火，摸索著火柴，在灶膛子里升起了火來。盧向陽更是用臉盆舀了幾盆雪，倒進大鍋里，不多時就燒開了熱水。

    幾人用熱水燙著毛巾，糊在臉上，頓時就舒服地發(fā)出了一聲長嘆。

    龐英武長舒一口氣道：“可是活過來了?！?/br>
    等他們脫下被雪浸得濕淋淋的鞋和外褲，唐棠也在廚房里面做好了飯，就著熱乎的炕頭和熱湯熱水，所有人都暖暖得吃了一頓，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酒足飯飽之后，更讓人精神困頓，思緒恍惚。幾人見狀，干脆就各自收拾睡下。

    卻沒想到半夜，北風(fēng)呼嘯，風(fēng)雪交加，拍打著門窗，越發(fā)猛烈。一片靜謐的黑暗之中，忽然一個人悄悄起身，摸黑披著衣服下了炕，推門走了出去。

    暴風(fēng)雪中，一道矯健的黑影猛然從高空中飛了下來，帶著凌冽之勢落在了那人的手臂上。在翎羽被輕輕撫摸之后，又倏然飛身離開。

    楊樹反身進屋，將門掩好，又向灶膛里添了兩把柴火，才悄然睡下。

    第二天一早起來，幾人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踩著滿地的雪往村里返。這一路，走得格外艱難，他們凍得梆梆硬，才擦著黑回到了牛家屯。老隊長早已經(jīng)等的心急如焚，早早地打發(fā)兒子牛建華在村口來回張望，一看見馬車他就猛地一嗓子將村里所有人給吵了起來。

    “回來啦！哎呦，可是回來了！”牛家屯的人紛紛涌了出來，七嘴八舌地將唐棠一行人包圍在了中間。

    當(dāng)即就有人提議道：“快進屋，暖和暖和！”

    可是車上幾人都慢吞吞地沒從車上下來，雙手縮在袖筒里，龐英武僵了好長時間，才抖著聲音蠕動嘴唇道：“我的腿凍麻了！”

    眾人一聽，急忙齊齊上前攙扶了一把?！翱?，快攙進屋?！?/br>
    等到在屋里暖和過來身體，幾人這才慢慢恢復(fù)了精神。老隊長急忙讓屋里人給他們端來了熱水，龐英武迫不及待地一喝，頓時就笑了，“甜的？”

    “放了點紅糖，快喝！”老隊長低聲喝道，平躺在炕上不能動彈，只好吩咐自己的兒子給他們幫忙。他看著炕上最小的那個年輕人，打量了幾眼，問道：“你是新來的？”

    楊樹一聽這話是問向自己的，立時就束手束腳地放下了碗，面上赧然地點了點頭。

    老隊長笑著擺擺手，道：“別放下，趁熱喝?！?/br>
    “嗯?！睏顦渎冻隽诵θ荩鹜胄】谛】卩嬃似饋?。

    老隊長一邊躺著，一邊安排說道：“正好，你們?nèi)齻€男生湊一個屋，住在一起也能相互幫襯?！彼崞鹆寺?，拔高了嗓子道，“龐英武——”

    “哎，您老有啥吩咐？”龐英武喝了暖暖一肚子的紅糖水，立刻就心情好了起來，嬉皮笑臉地應(yīng)和了一聲。

    見他這副疲賴的樣子，老隊長立時就豎起了眉，沉著聲音囑咐道：“來了新同志，你可不能欺負(fù)人家，好好處！”

    “我哪能??？這是我弟，我指定會好好護著他！”龐英武揚高了聲音，立即就重重地拍著楊樹的后背，立下承諾。

    但老隊長哪能信他的話？干脆就沒搭理他這一茬，轉(zhuǎn)頭對盧向陽道：“小盧，你看著點?！?/br>
    盧向陽點頭道：“好?！?/br>
    然而，楊樹卻是出人意料地讓人省心。他在下鄉(xiāng)的幾個城市青年中年紀(jì)最小，但性格最為靦腆，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一點都不打馬虎眼，任誰都對他挑不出個刺來。

    轉(zhuǎn)眼，冬去春來，冰凍的地面解開了封，房前屋后的積雪也一夜之間沒了蹤影，村里又恢復(fù)到熱熱鬧鬧的樣子，大家伙兒紛紛踏出家門忙活了起來。

    “嘿喲，楊樹，又幫小龐挑水呢？”村里人笑著打趣道。

    楊樹單薄的肩膀勉力挑起兩個水桶，額上汗津津的，對著村里人微微一笑，“是啊，反正我閑著沒事?！彼@樣一說，眾人反而倒不好再說什么，紛紛對他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便轉(zhuǎn)身離開。

    大路上，楊樹正晃晃悠悠，一腳深一腳淺地挑著水桶往回走，突然間就覺得自己肩上一松，擔(dān)子被另外一個人接了過來。他急忙想搶回來，“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br>
    唐棠挑著水桶腳步穩(wěn)穩(wěn)的，又輕又快，“你逞什么能，屋子里又不是沒人了？”

    楊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老實地回答：“我也需要好好鍛煉鍛煉?！?/br>
    唐棠：“……”

    她頗為無奈，對著這個比自己弟弟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不由囑咐道：“日子還長著呢，有力氣也別一回子使完了，該讓胖子分擔(dān)的別都攬在自己身上?！?/br>
    楊樹縱然靦腆，也知道唐棠這話是為了自己好，當(dāng)即就重重地點了點頭。

    唐棠幫他將水挑進屋里，果不其然就看到龐英武犯了懶，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邊曬著春日的暖陽，邊拿著一本書愛不釋手，一雙不大的瞇縫眼都鉆了進去，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到來。

    她忍不住起了好奇心，上前就一把奪過了他手里的書?！斑@是什么？”

    “哎，快還給我！”龐英武急急地翻了一個身，蹭著炕頭向她伸長了胳膊。

    哪知唐棠的腳步靈活，飛快地往后一躲，頓時就躲過了他的這一摟。唐棠凝眸看了一眼，一目十行地掃過書頁，立時就忍不住沉了臉色，啐了一句道：“流氓！”

    豈知龐英武實在是個臉皮厚的，腆著臉大大咧咧地道：“讓你別看了，你非要看?！比缓螅话丫妥ハ蛄颂铺氖掷锏臅?。

    然而，唐棠又是一躲，書的封皮擦著他的指尖滑開。

    唐棠合上了書頁，正色道：“沒收了?！边@是一部耳熟能詳?shù)耐鈬≌f，但卻在這個年頭頗為難得見到，統(tǒng)統(tǒng)被劃歸成了禁書。

    “別啊，你干嘛啊？”龐英武頓時就急了，從炕上爬起來忙活著下炕穿鞋，“你可不能像王敏那樣，把好書都當(dāng)成了壞書?！?/br>
    聽他這么說，唐棠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打開他剛才翻的那一頁，攤在他面前，問道：“書是好書，但你剛才在做什么？”

    看著自己眼皮子跟前某些花前月下、激動人心的震撼描寫，龐英武沒來由得就有些底氣不足，他磨磨嘰嘰地念叨：“書寫出來不就是給人看的嗎？怎么看不得了？”

    唐棠指了指被翻舊折舊的書頁，無語道：“哦，那你看的次數(shù)可真是不少。”

    龐英武被她一個小姑娘說得臉上一熱，眼尖地看到盧向陽推門走了進來，腦袋一熱脫口而出就道：“老盧也看過！”

    唐棠：“……”

    看見她微微有些吃驚的表情，龐英武不由又添了一句，“書還是楊樹從家里背來的呢?！?/br>
    唐棠深呼吸了一口氣，立時就想活動手指，給這個家伙一個直勾拳。她板著臉將書收走，不再理會這人。

    沒想到，她剛一出屋，龐英武就蹦起來趴在窗戶上，確認(rèn)她肯定離開了，轉(zhuǎn)頭就對楊樹囑咐道：“小樹，將剩下那些書可要藏好了，千萬別露出來?！?/br>
    楊樹乖乖地答道：“行。”他想了想，有些不安地湊到了龐英武身邊，詢問了一句，“唐棠姐不會生氣吧，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龐英武又抽出一本書，埋頭看了起來，“你愿去你去?！憋@然是全副的心思都沒有放在這上面。

    楊樹坐在炕邊想了想，只好一個人前去。他在村里轉(zhuǎn)悠了一圈，不多時就找見了唐棠，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她正蹲著身子，同一只貓說話，不由啟唇揚起了一個笑容。隔著老遠(yuǎn)，繞過了這一人一貓，抬步走向了樹林。

    初春的積雪雖然已經(jīng)都融化了，當(dāng)林子里還是存留著一股子的冷氣，走上幾步就浸得人骨子都冒出來了寒氣。楊樹卻是在樹林里走得飛快，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方向，一絲也沒有猶豫。

    枝杈交錯的樹頂之外，間或有一個黑影掠過，悄無聲息。

    楊樹走了不多時，正準(zhǔn)備停下腳步，招呼同伴下來，卻沒想到前方的樹林猛然現(xiàn)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一驚，愣了一會兒臉上才露出了往常的笑容，“長林哥。”

    徐長林見到他也是頗為意外，手持著一柄長弓快速走了過來，一邊問道：“你怎么一個人在這？”

    “在林子邊看到了一只兔子，本來想逮住，想不到兔子三蹦兩蹦就逃走了，我就跟著跑了過來?！睏顦淞⒃谒纳砼?，回答道。

    “這里已經(jīng)進的很深了，不太安全?！毙扉L林一手拍向了他的肩，示意他轉(zhuǎn)身往回走，邊抬眸探尋地看著林子上空說道，“剛才我還看到一只老鷹，它可能就盯準(zhǔn)了那只兔子，追了一路，你搶不過它的?！?/br>
    楊樹聽了，不由嘆嘆氣，聳了聳肩隨他出去。一雙眼睛卻是不住地往他身上打量，好奇十足地看著那些長弓長箭，“長林哥，你剛才準(zhǔn)備獵鷹嗎？”

    徐長林忍不住笑了，“別瞎捉摸?！?/br>
    兩人走出樹林的時候，唐棠仍舊和小奶貓待在一起，冷不丁就突然被竄出來的二黑嚇了一跳。唐棠問道：“你和你爹又來了？”

    “咋的，不歡迎?。俊倍诨㈩^虎腦地抻長了脖子，疑惑道。

    卻想不到，小奶貓一爪子就撓向了它?！皻g迎長林，不歡迎你?！?/br>
    “嗷！”二黑腦門被撓的生疼，逃命般地跳到了一旁。它明明高大帥氣威猛，是全族的驕傲，怎么小奶貓就這么睜不開眼，瞧不見它的好。竟然還不歡迎它，上來就是一爪子？頓時，二黑就怒了。

    它氣呼呼地嗷嗷吼道：“你又撓我干啥子？”

    小奶貓盤著尾巴，輕輕亮了亮爪子，“哦，手癢?！?/br>
    立時，就差點激得二黑炸了?！霸僖膊粊砜茨懔?！我們的關(guān)系徹底玩、完、了！”

    一聽此話，小奶貓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奇道：“我們有關(guān)系嗎？”

    二黑：“啊啊??！別攔我！我要跟它拼命！”

    只見它一只狗，發(fā)瘋般地四肢蹬著原地，團團轉(zhuǎn)，上躥下跳差點蹦彈到半空。在外人看來，就跟瘋了差不多，還是自來瘋的那種。

    見了這副情景，唐棠忍不住扶額。

    而遠(yuǎn)遠(yuǎn)走來的徐長林和楊樹二人，更是一臉莫名。楊樹難掩笑容道：“長林哥，你們家的狗好活潑啊，自己也能玩的這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