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衡笑了：“有這味兒便對了。這原是南方的市井小茶，我有時候嫌清茶寡淡就會來上一杯。喝著倒比功夫茶有意思。”

    劉妍笑道：“縣主說的有理。如今馳道貫穿全國，漕運(yùn)改革后極為便利，天南地北物資流通極為快捷。莫說是這南方小市井茶，如今與北戎互市已開，奶餅子牛rou干也是源源不斷的往內(nèi)地涌。如今又要和親，怕是以后，物產(chǎn)就更豐富了，塞外塞內(nèi)溝通，大草原上的東西陸陸續(xù)續(xù)都會運(yùn)到上京來了。”

    這話題轉(zhuǎn)的不算生硬。說到這一步，書衡已隱約知道這兩位到訪的目的了。和親，自然輪

    不到真正的公主去，她們這些宗室女非常危險。畢竟關(guān)系著一家前途和自己下半生的命運(yùn)，所以這兩位也按捺不住了，所以連自視甚高的和蕊郡主都“紆尊降貴”的進(jìn)府了畢竟宮里有人，父親又一言九鼎，她們找書衡，是來探風(fēng)聲的。

    眼瞧著劉妍還是笑容依依，但神情明顯是在緊張，書衡也不故意嚇?biāo)?，?dāng)即笑道：“我曉得你擔(dān)心什么，不過嘛，王爺?shù)恼圩舆€壓在那里，目前還沒有定呢。依著陛下的意思，既然北戎面子給的那么大，他也愿意給足對方體面，這選過去的女子必然會是有點名氣有點見識，能當(dāng)?shù)钠鹉侨偌鋵毱付Y的?！?/br>
    和親任務(wù)并不好干，那么多公主出去，卻只有一個文成名留青史。一旦選不好，說不定事情更糟。況且北戎顯然對大夏貴女抱著莫大的期待，萬一這和親公主沒有撐起這個期待，對方失望了，那大夏可是就太沒面子了皇帝無法接受這種事情，所以才會選角的時候慎之又慎。

    劉妍是順王府庶女，順王乃是開國封王，第一代是太丨祖堂兄，但快一百多年下來，面子早薄了?？v然她平日里竭力逢迎，討的主母歡心，但這種時候，還是被毫不留情的一指頭彈了出去，換取家族利益。用盡全力都沒能阻止父親遞折子后，她便再也忍不住了，當(dāng)即出來落實消息。書衡這么一說，她就放心了：她不過籍籍無名之悲，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從容貌到才華到氣派到體面都再普通不過，根本不引人注意。不符合皇帝的第一條標(biāo)準(zhǔn)。她心里已然松了口氣。

    而和蕊卻緊張起來了。她的舞蹈非常曼妙，在大夏宗室女中首屈一指，這名聲也是相當(dāng)?shù)捻懥粒喝f一被那幫粗俗不堪的人看上了怎么辦？

    書衡故作不知，心中冷笑：閣下真是想太多了。放你去，得罪人么？

    直到送兩人離開，書衡都沒有更和蕊搭過話，和蕊幾次想要開口又幾次咽下去，抹不開面子，十分為難。而一直善解人意的書衡卻好似根本沒有看到一般，一句話也不多講，什么信息都沒有透露。

    走出大門，劉妍頗為同情的看了她堂姐一眼：這下完了，她恐怕又要好幾天睡不著了。死要面子活受罪，隨你去吧。卻不料和蕊看到了她的同情更是窩火，愈發(fā)生出些盛名所累的悲憤，狠狠的瞪了劉妍一眼，陰陽怪氣：“meimei是庶女，真好啊，連和親都沒人看上?！?/br>
    劉妍面色一僵，咬了咬唇，轉(zhuǎn)身離開：友誼的小船再也無法拯救了。

    送走這兩個人，書衡一攤手臂，靠在了書桌旁邊，默默沉思一會兒，便命蜜棗研磨，自己去了一封信給送風(fēng)綠苑。和親這件事，有個更合適的人可以承擔(dān)，她愿不愿意呢？

    文和縣主讀了一肚子書在肚子里，說起書畫頭頭是道，講起古帖碑文也是隨手拈來，對上棋譜，她能擺出一百八十局珍瓏，連大夏男子都要甘拜下風(fēng)，去北戎那肯定獨孤求敗，而且聽白素媛說她經(jīng)歷此劫之后，琴聲中有了以前沒有的東西，那是一種沉淀后的純粹。從硬件上來說，她極為符合皇帝“弘揚(yáng)中原文化，展現(xiàn)大夏風(fēng)采”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此人明是非懂道理，不擅長巧言機(jī)變但卻正直可嘉，想來應(yīng)該符合北戎的審美脾胃，況且她經(jīng)歷了這么大磨難，短短一段時間，飽嘗人情冷暖，心性透徹性格堅毅她能擔(dān)此大任。

    雖說是罪臣之女，但這一系列事情真要運(yùn)轉(zhuǎn)起來，在那幫老狐貍眼里根本就不是事。如今就看文和她自己有沒有這個決絕和魄力了。

    上京有滿目錦繡，邊塞寒苦眾人皆知。

    當(dāng)一個罪臣之女茍延殘喘，還是做一個和平大使青史留名？

    消息送出去，書衡沒有等太久，便收到了文和的邀請。她很想與書衡談一談。

    這個面子，我給。閑著也是閑著。

    盡管中途有劉旸橫插一杠,強(qiáng)烈建議要把向華伯府的李玉蘭送過去但書衡知道這是說說而已，用來表示對李妃和太后的抗議。他很不滿，他要讓對方知道。似乎還帶了點給書衡出氣的意思，別的不經(jīng)人事的小姑娘可能就感動了，但書衡畢竟不是。她閑閑了捧了茶盞，笑看一臉興奮把這件事報告給她的蜜桃：“淡定，淡定，說說就罷，沒有實際好處?！?/br>
    本姑娘既浪漫又實際，不易討好，看你表現(xiàn)。

    ☆、第128章 塵埃落定

    食為天還是一如既往地門庭若市,笑語歡聲,書衡摘了帷帽推門而入,便見到了白素媛和文和.想來這雅間也是用白素媛的帖子定下的。她凝眸看去，見文和穿了一身雪白色窄袖繡紅梅小襖，系了一條煙柳色繡杜鵑啼血錦緞裙，頭上翻云髻戴了一只碧玉翻座蓮長簪，樸素也清純，略施脂粉，淡掃蛾眉，已不見往日頹靡氣象。

    心里默默點了個贊，書衡笑著坐下：“我何等榮幸，與白先生母女同席?！?/br>
    白素媛當(dāng)即笑道：“不敢，縣主高義，這是我們的榮幸?！?/br>
    二人忙忙站立起來，躬身行禮，因為來得不僅僅是書衡，陪在她身邊的還有秦王劉旸。他面容整肅，不發(fā)一語，看上去很不好相處，尤其郡王爺還是他手下犯的事，文和甫一見面就瑟縮了。

    幸而，這秦王并不坐席，他一個人端坐在窗邊一張雕漆椅上，眼睛看著窗外，不是要加入談話的樣子。書衡倒是坦然不懼，絲毫不被他的“威重剛冷”所影響，微笑著和兩人分賓主坐下。

    書衡不是喜歡兜圈子旁敲側(cè)擊的人，文和也不是，索性直奔主題，一杯見面茶喝下去，書衡就直接開口：“我是真心實意提這個建議，你只管考慮清楚，與我一個確定的回答。我與你一樣，不耐煩多口舌的?！?/br>
    文和當(dāng)即點了點頭道：“正是此理。我定然是謝這一番好意的。只是，聽說這次和親人選并不是往日那般，家族自愿請纓便受褒獎，還要經(jīng)過一些訓(xùn)練和考驗?！?/br>
    書衡點點頭：“沒錯，以往的和親公主畢竟在大夏，哪怕是宗室中最不受寵的女孩，也是琳瑯滿目珠綺滿戶，到了北戎，氈毯為穹廬奶酒為漿，從氣候到人文都有極大不同，難以適應(yīng)，以淚洗面。怕是也達(dá)不到陛下“宣揚(yáng)國威四夷賓服”的目的。所以，他這次穩(wěn)住了北戎使臣，定要挑一個雙方都合心順意的女子出來?！?/br>
    文和面顯沉思。

    白素媛看了她一眼，便道：“若是你真要去，那也不用太擔(dān)心，畢竟北戎司團(tuán)在上京的時候，你還在舉行蘭臺會。大夏有史以來，第一次女孩子掌權(quán)坐莊cao辦詩文大會。你想想當(dāng)時的情況？我記得還真有一些戎族人去圍觀呢?！?/br>
    她狀若無意的看了劉旸一眼。白素媛已看出來書衡是牽線的，能決定去留的自然是秦王。文和有和親的實力。

    說到往日那集會盛況，簡直好比女子版蘭亭雅集，在大夏的轟動前所未有，莫說是一般文人士子，便是王公貴族也盡去捧場。那真是她畢生難忘的經(jīng)歷原本她以為這便是她一生的巔峰了，隨后便是盛極而衰，摔的極慘。

    文和眼中光芒乍現(xiàn)乍隱，最終用力的點點頭：“吃苦什么的，我定然是不怕。想我從小到大，雖說是錦衣玉食，但也是十年寒窗。說句不謙虛的，只怕女孩子里，沒有人能比我更艱苦更忍耐了。”

    書衡點頭：“這我信?！?/br>
    文和垂下眼睛，默默看著面前的茶杯，清幽的茶色中，少女的容顏正當(dāng)青春。半晌，終于再次開口：“我以前是郡王府的縣主，畢竟又是父母的女兒。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即便我也曾怒我母親拎不清是非，又怨我父親拿不定主張，但我也看我母親在鐵檻寺受罪，看我父親終日以淚洗面。他們原已受到了懲罰。即便父母再錯，他們對我卻是掏心掏肺，十分不賴。我記得清楚，有一次我貪玩與賈敏等人一起逗蛐蛐，結(jié)果母親砸了我的籠子，罰我跪，打手板，父親當(dāng)時看著，什么話都不敢勸，晚上卻偷偷的來給我上藥，送我愛吃的點心來哄我。還讓我不要怨母親?！?/br>
    她語音哽咽，眼中似乎有淚，但終究保持的很好，沒有失了儀態(tài)。

    書衡已然曉得她的目的：“你出塞和親，那便是大大的功德一件，你覺得這樣做便能彌補(bǔ)了你父親的過錯，讓他重新振作起來?！?/br>
    文和點頭：“圣朝以孝治天下，若我真的有這個機(jī)會，我定會上書試上一試，只怕圣人也會憐我一片仁孝之心?！?/br>
    書衡點點頭，又搖搖頭。郡王爺那個罪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小了就是受賄賂吃回扣，大了就是威脅國家安全。赦免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他說要被奪爵待參，但卻遲遲沒有流放軍營還在京師，就是因為罪名定不下來。文和若真是和親，但她父親自然就不用參軍去了。盡管他一直都讓皇帝挺討厭。

    但是段云屏嘛，這個毒婦，還是別放出來危害別人的好。

    而且，她最多提建議，掌握著否決權(quán)的人可不是她。書衡微笑著看向劉旸他正專心致志的盯著窗外樹枝上兩只喜鵲打情罵俏，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終于讓他回過了神，他看了書衡一眼，又上下一掃文和，當(dāng)即給出承諾：“郡王爺可保無虞，但王妃就難說了。”

    文和先是一喜，繼而又是一僵。

    秦王的話一言九鼎，一說出就幾乎可以代表結(jié)局。白素媛看義女的模樣，當(dāng)即皺了皺眉道：“你是知道的，你們府里，向來是你母親當(dāng)家作主。你父親耳根子軟，左右搖擺，缺乏主張，你母親又驕橫跋扈貪心不足，這才走到了這步田地。若是你父親有一個賢妻，懂得畏懼國法敬畏生命，那郡王府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文和面色頓時蒼白，拳頭都捏緊了。

    “一個良婦受益三代人，一個毒婦也可以毀掉一個家庭。”白素媛的目光盯緊了文和，似乎要讓她下定決心：秦王顯然不打算放過段云屏，盡孝問心不問行，盡力便是，強(qiáng)求，只怕都成空?！叭羰悄愀改敢琅f在一處，你爹爹拿你娘沒辦法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你又遠(yuǎn)在塞外無人提點，那再次犯錯還有誰來搭救？如今只看你爹爹能不能恨下心來，與你母親撇清干系。那他自然無虞。”

    文和咬緊了一口銀牙，她知道父親懦弱沒剛性兒，總是受母親擺布，可從上次她去鐵檻寺探望母親非常難過的發(fā)現(xiàn)，她娘根本不認(rèn)為自己錯了。那若是兩人還在一處，只怕父親再次流放下獄都是遲早的事。

    但是，但是：娘畢竟是娘啊。

    事情談到這里，就已經(jīng)差不多了。劉旸顯然是不耐煩別人磨磨唧唧讓他等的，當(dāng)即起身離開。動作頗為突然，兩人都嚇了一跳，書衡也微笑著站起身來，表示自己要告退了，由她們干娘干女兒自己商量。

    想了一想，書衡到底又給點提示，她看著文和：“你娘親的最沒那么簡單，準(zhǔn)確的說，那可是教唆殺人,謀殺未遂?！?/br>
    文和當(dāng)即楞在哪里說不出話。書衡已跟著劉旸一起轉(zhuǎn)過屏風(fēng)離開了。

    “殿下，殿下。”書衡喊。

    劉旸放慢步速，讓她追上來。書衡非常自然的挽住他胳膊：“謝謝您。”

    “一句話的事，有什么好謝的。文和適合和親，這是她自己能耐。你的腿可好了？跑的挺快嘛?！?/br>
    書衡當(dāng)即笑道：“我擦了紅花油，又做了按摩，很快就好了?！?/br>
    劉旸頓了一頓還是說到：“以后你不用理會李妃。這個女人活了一輩子都沒長進(jìn)。至于太后，表面上過得去就行。這老太太還有腦子在，不會太過分的?！?/br>
    書衡點點頭，眼瞧著下了樓梯，有人來玩，就立即把手從他臂彎里抽了出來。剛才很主動，現(xiàn)在很自覺。劉旸看她一眼，不說話。

    臨出門卻道：“聽說你那里有很別致的茶?！?/br>
    書衡詫異：“殿下知道的??？我記得上次給您泡，您不喜歡，要喝白水。”

    “是劉妍。這個女孩倒是乖覺，知道長安對她印象不錯，便抓緊了時間趁熱打鐵的逢迎。上次我見到了。她有意提到的，榮宜縣主從南方帶回來一批小茶，很有意思。我想著既然有一批，那自然不會就拿一種咸筍干的，怎么？不讓本王見識見識？”

    書衡自然識趣兒，十分乖巧的把人請進(jìn)了府中。清風(fēng)小院還是一如既往的雅致美麗，書衡的房間也是一樣花團(tuán)錦簇。劉旸第一次進(jìn)院子就不把自己當(dāng)客人，如今更是輕車熟路，略微一看，便發(fā)現(xiàn)書衡把自己送的那只紫檀木高跟鞋放在百寶格上，當(dāng)即會心一笑。

    四個蜜又很自覺很“居心叵測”的退了出去。書衡只好自力更生，親自招待這位客人。她打開柜子，抱出一只松木漆雕盒子，里頭整整齊齊放著兩排鬼臉青獸耳陶罐，上面一律用紅頭布封口，有種異樣的神秘。

    “茶，一排都是茶。你可以自己依次嘗個遍，一樣一樣喝過去?！?/br>
    書衡前世今生都不是喜歡宅著的安靜女子，她到江南那幾年，到處走到處看，很少著家，玩了個痛快，這些東西都是她平素的積累。傳統(tǒng)文化自有其稀奇之處，就拿茶來說，大部分都曉得茶葉，卻不知道泡茶的東西多的去了，比如福仁泡茶，講的就是福建那邊用橄欖仁沖茶喝，鹽筍芝麻木犀茶更有意思，那鹽筍是鹽咸了的筍條，玫瑰瓜仁潑鹵泡茶更讓人開眼界，茶上竟然也是可以澆鹵的。

    她前世打著“研究學(xué)術(shù)”的名義抱著《□□》鉆研，看到潘金蓮衛(wèi)討好西門慶，泡上一杯“芝麻鹽筍栗系瓜仁核桃仁夾春不老海青拿天鵝玫瑰木樨澆鹵劉安雀舌芽茶?！碑?dāng)初這一大句話只把她看的莫名其妙，完全理解不能，真的去吃也發(fā)現(xiàn)這nongnong一杯茶湯果然俗的痛快俗的別致。作為俗女的書衡享受不了講究幾旗幾槍梅花雪舊雨水的大雅，卻“自甘墮落”迷上了市井氣。

    因為，真的是很好喝?。〈笤缟蟻砩弦槐?，幾乎可以充作早餐了，整整一天心情都是靚麗的。想想那風(fēng)流入骨，體格搔浪的潘金蓮“纖纖細(xì)指抹去白瓷邊的水澤，nongnong厚厚點盞茶出來?！敝慌虏皇俏鏖T大官人，也要酥掉大半邊身子了。

    劉旸果然來了興致：“你喜歡搗鼓這些東西？”

    “不算愛搗鼓，就是貪心不足，看到了覺得有趣就全部收集起來?！睍庹泻羧颂醽頋L白水：“殿下看中了哪個？”

    劉旸解開紅封輕輕一嗅：“這個。”

    “芝麻瓜子核桃仁澆木樨雀舌？好嘞！”書衡一笑嫣然，不用杯子，用白底碧玉蓮花小福碗，扁起了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皓腕，滿滿沖泡，眼瞧著雪白的泡沫輕輕浮起微微冒出，手指輕輕一摸，捧過去。“泡一碗茶，迎四方客?！?/br>
    劉旸微微挑眉，一笑粲然。

    “很好樂嗎？”

    “我想起了那當(dāng)壚的卓文君。”

    書衡瞇瞇眼，笑出八顆白牙：“好呀，要是有天你不當(dāng)王了，咱就去開鋪子賣茶。就姑娘這容貌，那肯定是香茶西施?！?/br>
    “哈哈哈哈”劉旸大笑，他的王妃總是這么有趣。

    ☆、第129章 家有“賢”弟

    同年初秋，三星高照，*相應(yīng)。宜遠(yuǎn)行，宜嫁娶。大夏原文和縣主封文安公主，領(lǐng)旨出京。浩浩蕩蕩的儀仗隊排滿了一整條御道，皇帝率百官后妃親自送嫁。這次和親，不僅僅是嫁過去一個人，還送去了天文歷法等書籍，四書五經(jīng)傳記史略等寶藏，這是大夏建國以來一大盛事，普天同慶，青史落墨。

    奉旨送親的是大夏駙馬甘家老三。靖安公主原本是很想把相公趕出去建功立業(yè)的，但一想到路遠(yuǎn)山高，駙馬最早也要三個月才能回來，頓時眼淚就下來了。只管怪自己大哥為啥非要把她相公派出去。秦王也是無奈，你看，咋做你都不高興。

    這倒是書衡提點她，“雖然都說女孩子得矜持，公主更甚，然則女孩子外面表現(xiàn)出來的愛要比內(nèi)心多一點哦，這樣進(jìn)可攻退可守才能行止有度。別不信哦，有理論依據(jù)，出自西洋大師話本《傲慢與偏見》。”書衡慫恿靖安，試一試嘛，試試你又不吃虧。

    這件事終于塵埃落定，不少人都松一口氣。聽說郡王爺哭成了淚人，拄著拐杖直不起身，華發(fā)早生的他站在涼亭涕淚送別，直到儀仗隊的彩旗都看不見了也還是不愿意回來?；实酆艽蠓?，南安郡王不僅抹去了罪名，連王府的爵位保住了，盡管他是賦閑在家，盡管是永不錄用，盡管他已是消磨心志無為無用的廢人一個，盡管他在女兒的鼓勵和哭求下推掉了罪責(zé)休掉了發(fā)妻，但這結(jié)局已經(jīng)好了太多。

    書衡曉得文和終于下定了決心后，別的沒送，卻送了一大匣子的八白散，贈別語也是俗之又俗：大草原的紫外線可是很嚇人的，注意保護(hù)好自己的臉。

    被滿街飄蕩的紅色財帳所吸引，書衡不由得想到了四個月之后自己的婚嫁。王妃的嫁娶由內(nèi)務(wù)府出錢，書衡倒是一點不用cao心，她打開小柜子，看著那紅艷艷金燦燦的鸞鳳喜袍，那錦緞?wù)娼z的材質(zhì)摸上去是滑滑涼涼的觸感，金線珍珠，嵌寶玉纏翡翠華貴異常。她的這身行頭才從江南回來，袁夫人就讓人預(yù)備了。書衡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完全無法想象自己裹上一大堆紅彩緞會是什么形象。

    講真，從上輩子開始她勾勒的自己當(dāng)新娘的場景都是一襲雪白奢華的婚紗，有長長的頭紗和名貴的鉆石。而且一定要是抹胸收腰式，她對自己的身材很自信。

    “jiejiejiejie。”書衍被蜜桔拉著小手送進(jìn)來，紅紅一張?zhí)O果臉沖著她笑，手里舉著一個糖人，是捧著蜜桃的齊天大圣形象。

    書衡急忙關(guān)上柜子，滿面堆笑的把他抱起來：“呀，又變重了，出去玩了？”

    “夏禮叔叔抱我去前街了?！睍馨烟侨怂偷綍庾爝叀?/br>
    書衡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贊道：“真甜。吃了多久了？”

    書衍搔搔頭：“從前街賣了開始咬的，一直咬到大門口，走路不許吃，然后進(jìn)了二門又開始咬的?！?/br>
    書衡便叫蜜糖捧了溫水來給他漱口，并且毫不猶豫的收了他的糖人：“快兩刻了，不能再吃，壞牙齒的?！?/br>
    書衍有點不舍，卻乖乖的不反抗。“明天還可以咬嗎？”

    “當(dāng)然可以?！睍獍研『④涇浀纳碜臃诺阶约和壬希骸白蛱煳铱吹叫「绺缃棠惚吃?。”

    “對啊，是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