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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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她任何舉動,都只會讓人覺著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但她心里確實(shí)已惱火至極——任是誰被這樣的目光偷窺著,都不會很自在。 所幸此刻劉峻終于回過神來了。他沒有懷疑如意——確切的說,他根本就無心在意這件事。他只急切的問張賁,“你還有弟弟在幼學(xué)館里嗎?” 所有人聞聲都不由望向張賁——因?yàn)榱鹆且怨鞯纳矸莩鰣龅?,眾人竟都忘了這個可能。此刻才忽然意識到,這也有可能啊,畢竟沭陽公主是以張璃的身份在幼學(xué)館中受到排擠的。 張賁一笑——這個少年自來到幼學(xué)館中,初時也十分的爽朗愛笑,但歷經(jīng)波折之后,這次的笑容卻也格外的痛快。 “你們覺著呢?”他既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而是滿懷惡意的但又友善有禮的笑著反問道。 眾人都被噎了一回,但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結(jié)果。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張賁的遭遇,不對他們心懷怨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何況—— “莫非諸君還想讓我替你們把人找出來,好請你們幫我格外關(guān)照他嗎?”他微笑道,“那還是不必了吧。雖說我要離開國子學(xué)了,但舍弟自己照顧自己還是沒問題的。不過,在這里,我也先謝過諸位了。” 他句句不失禮節(jié),但眾人心中有鬼,除了劉峻對琉璃關(guān)心則亂外,旁人句句都聽得刺耳刺心——偏偏這毫無疑問正是張賁的目的所在。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琉璃是公主也就罷了,畢竟身份在那里。張賁是個什么東西,竟也敢陰陽怪氣的諷刺人。 “你得意什么,我們所作所為,還不是因?yàn)槟憔逃勺匀?!你個屠夫之子!” 他卻忘了,郭祭酒還在這里。 郭祭酒臉色一沉,也不待他呵斥,旁人立刻便拉住這少年,拼命對他施臉色。這少年只能悻悻作罷。 張賁卻并不動怒,只義正詞嚴(yán)駁斥道,“家父是天子欽封的將作少監(jiān),你辱罵朝廷命官,是何居心!” 郭祭酒見他先是數(shù)言將人挑撥得大怒,被當(dāng)面辱罵了方才趁機(jī)發(fā)難,心下不由就一凜。越發(fā)的厭惡他心機(jī)深沉。 便道,“尊長面前肆意喧嘩,像什么話!” 少年們立刻噤聲,都忙垂下頭去,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郭祭酒也不愿陪這些小兒玩耍了,便借口疲乏,依舊命兒子招待他們。自己打算退場。 卻又有少年顧不得他不高興,搶上前去問道,“先生,館里真的還有旁的公主嗎?” 郭祭酒腳步便停了停,目光不由望向張賁,緩緩道,“老夫不曾聽說過?!?/br> 他是天下知名的大儒,一言九鼎,他這么說,少年們不由就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郭祭酒卻轉(zhuǎn)口又補(bǔ)充道,“不過就算有又如何。阮籍醉臥酒壚,何嘗因?yàn)楣辆婆用裁蓝芟??天下名士,無不是外坦蕩而內(nèi)淳至,縱然你們比不得阮籍,難道連見賢思齊之心都沒有嗎?!不要說沭陽公主已然離開了。就算真有公主和你們同窗,莫非你們就不能一心讀書向?qū)W了嗎?!” 郭祭酒目光掃過眾人,觀察這些少年的神色,終還是不能不承認(rèn),除了徐儀之外,不論張賁還是如意,在見識和氣度上都遠(yuǎn)遠(yuǎn)勝過其余的世家子弟。他不由就興起一股悲涼之嘆,心想這一輩世家子弟如此人才凋零,竟連女子與小人都不如,莫非天下世家便要就此衰敗下去了嗎? 郭祭酒很快便悻悻離去。 少年們面面相覷。然而短暫的忙亂之后,目光還是都匯聚到了如意和張賁身上。 如意和張賁卻是都不愿再久留此地了,幾乎是同時上前和主人家道別。 少年們立刻便留了心,紛紛想,她總歸是要回家去的,不妨就差個人留意著。一旦知道她究竟是住在哪里,自然也就容易辨明她的身份了。 徐儀看他們的目光,便已猜度到他們的打算。 然而他今日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畢竟如意的身份有他作保,眾人懷疑如意時,其實(shí)也就連他一道懷疑了。 他只邀如意同行……然而尚不及開口,忽就又有人匆匆來報,“又來人了!” 郭祭酒的兒子郭展都麻木了——才送走了一位公主,且現(xiàn)場很可能還有另一位公主,結(jié)果又來一位——宮里怎么這么多貴人! “這回又是誰……” “說是云摩將軍,領(lǐng)石頭戍軍事……” 郭展才要放心——哦,這回不是宮里的——忽就又回味過來——等下,恐怕還是宮里的!自東吳大帝孫權(quán)修建石頭城以來,石頭城戍一直關(guān)系到京城門戶的安危。是京畿機(jī)要重職,自前朝以來,領(lǐng)石頭戍軍事一職素來非天子至親者不能擔(dān)任。 本朝領(lǐng)石頭戍軍事的,似乎是…… 正說話間,便見有少年跨過門檻進(jìn)庭院里來——也許還稱不得少年,看上去甚至不到十歲幼學(xué)之年。滿臉少年驕子特有的無畏和無忌,然而玉面明眸,從容出入,分明又是個骨子里透著涵養(yǎng)的貴公子。 沭陽公主的美貌已令人耳目一新,可這少年甚至還更勝一籌。沭陽公主自知其美貌,甚至是在故意彰顯它,以此凌人。但這少年顯然并不知美貌,也壓根就不將自己的容貌、舉止放在心上。他傲慢、囂張得理所當(dāng)然,但偏偏不以此凌人,反而示人以涵養(yǎng)。郭展面對沭陽公主時,還有種看孩子撒嬌耍賴般的哭笑不得,然而只同這少年對視一眼,便已收起了輕視之心。 就算以他不足弱冠的年紀(jì),年幼時也聽說過徐家之女絕色無匹的名號。此刻見了這少年,竟又回憶起來了——卻是直覺先于頭腦一步,意識到這少年就是徐妃所出之二皇子。 他一面吩咐人去請父親出來,一面快步迎上前去,躬身行禮。 二皇子從容受了這一禮,笑道,“偶然路過這里,進(jìn)來看一看郭祭酒——不知祭酒大人在家嗎?” 郭展忙道,“在,殿下里邊請?!?/br> 二皇子也不著急,笑道,“請主人稍等?!蹦抗鈷哌^在場眾人,便徑直往如意和徐儀那邊去,笑瞇瞇的看了他們一會兒,方道,“三哥,十七哥?!?/br> 如意心情本十分不快,聽他信口亂叫她“十七哥”,立刻便記起自己送他草蟈蟈兒時的事——她將徐儀誆老婆婆說“家里有十七個弟弟meimei”的笑話說給他聽了,彼時他就十分的不受用,此刻偏偏叫她“十七哥”,顯然是故意向她揚(yáng)威炫耀來的。 但不可否認(rèn),她的心情因此變好了不少。 此刻她也只能跟著徐儀一道拱手行禮。二皇子自是受之無愧——似乎還稍稍品味了片刻,才又說,“阿爹聽三jiejie說你們來給郭祭酒賀壽,令你們賀完壽入宮一趟——剛好碰上,就坐我的馬車去吧。不必等我了——我還要和郭祭酒說幾句話?!?/br> 隨即又看向張賁,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三jiejie讓把你也帶上?!?/br> 他雖說的囂張,可語氣柔和。張賁能覺出其中善意來,料想到他既是給如意解圍,便也順路替他解厄——雖說他此刻已不在意,也用不上了,但也還是拱手深深的一鞠,道,“那便勞煩二殿下了?!?/br> ☆、第三十章 馬車轆轆的行駛在雪后泥濘的青石路面上。 三個人俱都沉默不語——如意心情沉郁,自然不愿意開口說話。張賁因琉璃的言行,對如意也心存愧疚。至于徐儀,他則不能不考慮如意日后在幼學(xué)館中的處境。 雖說今日二皇子及時出面替如意解圍了,但也只能救一時之急——只要幼學(xué)館中少年們依舊心存懷疑,就遲早能找到機(jī)會打探出如意的底細(xì)。而這幾乎是無法防備的。 張賁和琉璃雖被排擠,但畢竟他們彼此之間還可以互相支撐??扇缫庠谟讓W(xué)館中原本就是游離于眾人之外的那個,一旦徐儀離開幼學(xué)館,她又被眾人忌憚和排擠起來,就是真的孤立無援了。 徐儀思來想去,依舊覺著這個麻煩無解——除非幼學(xué)館正式開始招收女學(xué)生,或是如意也和琉璃一般,知難而退。 但這兩件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幼學(xué)館中還有其他可托付之人嗎? 徐儀一時想到劉峻,但片刻之后還是否決了——這一日之后,只怕劉峻也要有一陣子無法振作。何況,這少年顯然是喜歡琉璃的。萬一他知道了如意的身份,為同琉璃和解,難保不會向如意提一些左右為難的請求。 他不由就望向如意。 如意察覺到他的目光,很快便明白他在擔(dān)憂什么。 便道,“我不怕?!?/br> 而徐儀也幾乎在同時開口,“我會留下來陪著你?!?/br> 話一說完,兩人不覺就都失笑。片刻后如意垂眸道,“幼學(xué)館不是表哥該待的地方——若不是我小了幾歲,只能在幼學(xué)館里讀書,今年也想去國子學(xué)呢。原本該我奮力追趕表哥,怎么竟變成表哥為我駐足不前了?莫非表哥覺著我應(yīng)對不了這些小事嗎?” 徐儀不由望向張賁。張賁察覺到這表兄妹之間氛圍,也略有些尷尬。道一聲,“……我去透透氣?!北銛D出車門去,與車夫同坐。 徐儀無奈一笑,道,“只怕你低估了其中難處。” 如意一時便也無言,片刻后還是揚(yáng)頭直望向徐儀,道,“就算真如此,那也是我自找的?!?/br> 徐儀不能解。如意便低聲道,“……當(dāng)日三姐他們被排擠時,我沒有替他們說話,沒有試圖去扭轉(zhuǎn)館里的不正之風(fēng)。如今我自己淪落到同樣的處境,身受其害,那也是我先前的不作為種下的苦果?!?/br> 徐儀一怔,好一會兒才又說道,“這風(fēng)氣不是你在幼學(xué)館中振臂一呼就能扭轉(zhuǎn)的——總要緩緩圖之。” 如意道,“也總要有人去當(dāng)那個敢為天下先的人。”她交握起雙手,輕輕舒了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笑道,“表哥不必?fù)?dān)心我。莫非他們明知我是個公主,還要反過來故意欺負(fù)我不成?若連這點(diǎn)小麻煩都處置不了,要表哥時時處處的跟著我,幫著我,那我豈不就是個拖后腿的累贅?還讀這些書做什么?!?/br> 徐儀早知道,她雖是個姑娘家,性格中卻不乏古時讀書人銳意進(jìn)取的一面。此刻聽她這么說,一面擔(dān)憂她年少意氣,只怕要比旁人遭受更多挫折,一面又不能不心生敬意。 便笑道,“你此刻所說,倒是讓我想起一位先賢的豪言壯語來?!?/br> 如意笑著追問,“什么豪言壯語?” 徐儀笑道,“孟子所說,雖千萬人吾往矣?!?/br> 如意一聽便知又被他調(diào)侃了,不滿的嘀咕,“表哥說的,就好像我要去赴的是必敗之局?!?/br> 然而到底還是輕笑起來,又嘆道,“‘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我記下了?!彼銓W(xué)著張賁先前的模樣,笑道,“多謝師兄教誨?!?/br> 有二皇子的命令和舞陽公主本人在,侍衛(wèi)們當(dāng)然不敢擅自阻攔。馬車順利的駛?cè)雽m中。 不過往前進(jìn)入內(nèi)宮,便不能再行馬了。三個人便都從馬車上下來——因無人來接引張賁,如意便干脆親自送他一程。 張貴妃所居住的承香殿臨近御花園,也更靠近西宮門些。而御苑是從西宮門前往辭秋殿所必經(jīng)之處,倒也無需額外走許多路。 # 因立太子一事久拖不決,近來張貴妃頗有些焦頭爛額。 大皇子呼聲這么高,天子也真切的到了再不立太子就會引得人心紛亂的時候,卻依舊久拖不立,是什么意思? 朝臣們都心知肚明。 士族偏愛大皇子,有自己的利益和主張,素來不怎么諛順天子,倒也還罷了??赡切┰缒旮S天子一道打天下的心腹之臣卻沒這樣的節(jié)cao,既察覺出天子中意的是二皇子,又意識到此刻天子孤立無援,正是向他獻(xiàn)媚投誠的好時候,便紛紛把握準(zhǔn)了時機(jī),變著花樣的開始和以沈道林為首的世家大族們唱起反調(diào)來。 張貴妃出身卑賤,但也正因如此,她比旁人更明白天子投下的這顆餌對寒門庶族而言究竟有多大的誘惑。她心知拖得越久,支持二皇子的聲音便會越大,局面對維摩也就越發(fā)險惡。 偏偏維摩是般若的哥哥,聲望又這么高。一旦不能冊立為太子,以后的日子還不知該如何艱難。他是敗不得的。 身為母親,張貴妃如何不憂心如焚。 宮中對她明著友善、暗地嘲諷的人多。越是在她坐臥不安的時候,便越是有人要到她跟前來招惹她。 ——沒辦法,人一旦活得太苦楚無聊了,日子又沒什么奔頭,就容易看旁人不順眼。忍不住就想搬弄些是非,多看些熱鬧。 張貴妃的耳畔便不得清靜。 “聽說還有攛掇著陛下立皇后的。這真是說的什么胡話,徐jiejie出身再清貴,也已經(jīng)是三嫁之身了。如今宮里哪還有皇后娘娘那樣清白尊貴的人?莫非要把小沈meimei迎回來不成?” “又說什么“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如今天子既然沒有嫡子,那么當(dāng)然就要根據(jù)皇子們生母的貴賤來選取。” “孰不知大皇子出生便抱養(yǎng)到皇后宮了。這都算不得嫡子嗎?” 張貴妃終于忍無可忍,道,“縱然以生母論,我同徐jiejie一樣位列帝妃,冊封還在她的前頭,地位也并不在她之下。且不論這些——只說外廷的議論,我不知jiejie是怎么知道的,但還是不要傳到后宮來的好。立儲大事關(guān)乎社稷,陛下尚且不輕易說話,豈是你我女流能妄言的!” 張貴妃今年也不過才三十歲。她原是建鄴東郊鄉(xiāng)間的少女,祖輩以替人牧羊、屠羊?yàn)樯?。先皇后嫁給天子十年依舊生育不出皇子,沈家憂心不已。得知算命人說張氏命中有貴子,便將她獻(xiàn)給了天子。彼時張氏年方十三歲,一年后她果然生下皇長子。先皇后去世后,張氏便晉位為貴妃,隨后又生下沭陽公主。就算徐思入宮之后一人獨(dú)寵至今,天子也常到她這里坐坐。 她生得嬌媚白皙,性情率直可人。雖備受天子喜愛,然而出身低微,一貫又不怎么聰明,容易受教唆,眾人便也都不怎么將她放在眼里。 誰知這一日她卻忽然伶牙俐齒起來,反令前來搬弄口舌的人賺了個無趣。來人被她噎住,便賠笑道,“是我說錯話了,meimei別生氣。也對,這些事同你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br> 張貴妃不接茬,來人見刺不到她,很快悻悻然尋了個借口告辭了。 張貴妃這才氣惱的將手中茶水一潑,杯子往茶幾上一頓,道,“給我換羊酪來,什么破東西,喝得沒滋沒味的?!?/br> 南人嗜茶茗,然而張貴妃卻很喝不慣這樹葉沫子。她自幼生在鄉(xiāng)間,所接觸的人間美味無過于乳酪一類。早些年鄉(xiāng)間人說她命中富貴,她心里想的也是等日后富貴了就天天蒸乳酪吃。待后來入了宮,卻因嗜好乳酪被人嘲笑說“滿身臭烘烘的羊膻味”。她一度無地自容,漸漸的學(xué)著品起茶茗來,又硬著頭皮學(xué)讀書、學(xué)彈琴……待生下琉璃來,也一心將琉璃養(yǎng)育成風(fēng)雅多才的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