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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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驥這般落落大方,方采蘩也立馬拋開心頭的不自在,道:“哪里啊。你甩的石頭都飄那么遠(yuǎn),我的飄兩下都不到?!标戵K笑道:“你不能跟我比,你的腕力不夠?!?/br> 方采蘩道:“這倒是。你可是習(xí)武的,我那日看到你又是耍大刀又是打拳的,瞧著蠻有架勢的,也沒見有人教你啊,你怎么就耍得那么好?!?/br> 陸驥道:“我們家搬到和錦之前住在別的地方,那時候有個師父教我,我五歲就開始跟著他習(xí)武。后來,后來他有事走了。好在招式他全都教給我了,我只要每日練習(xí)就是了?!?/br> “五歲就習(xí)武了啊。陸驥你運(yùn)氣真好,居然能得個懂武的師父。說說你都是怎么遇上你師父的?”方采蘩驚訝地問。 陸驥道:“什么遇上啊,是我?guī)煾竵碚椅曳且涛伊?xí)武的。”方采蘩一拍巴掌:“啊,我明白了,你那師傅是不是見你‘骨骼清奇’什么的,覺著你是個習(xí)武的好苗子,然后就死皮賴臉地非要收你做徒弟。小說里頭都這么寫的?!?/br> “什么‘骨骼清奇’,蘩姐兒你在說些什么呀?!标戵K哭笑不得,“我?guī)煾甘俏业暮糜?,?dāng)初就和我爹約定要教我習(xí)武的。” 方采蘩很是好奇:“你爹的好友居然是懂武的高手,那你爹生前是做什么的???”陸驥皺眉道:“我爹是做什么的,這個一言難盡,蘩姐兒往后我再跟你細(xì)說吧?!?/br>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向外人道的事情,人家不肯說就不要勉強(qiáng)別人,方采蘩忙知機(jī)地岔開話題道:“陸驥,你似乎已經(jīng)隔了幾日沒背書給我聽了,上回我讓你背的《論語》那些章節(jié),你背下了嗎?” 陸驥點(diǎn)頭開始流利地背了起來,方采蘩聽得很滿意,又給他解釋了一通。陸驥道:“學(xué)完了《論語》,我想學(xué)《孫子兵法》,蘩姐兒這個書你看過嗎?” 方采蘩搖頭:“沒看過。你可以買了書自學(xué)。嗯,你眼下看的書不多,估計那書你疏通文意有些難。這樣吧,我也買一本,遇上不明白的咱們一道參詳。” 陸驥道:“那就勞煩你了。你是為了幫我,可不好叫你破費(fèi),回頭我買兩本《孫子兵法》吧。”方采蘩不以為然地道:“一本書而已,破費(fèi)什么。我自己學(xué)了也有益處,《孫子兵法》不光可以用在軍事上頭,做買賣同樣用得上?!标戵K笑了笑也沒再堅持。 方采蘩道:“你又是耍大刀又是學(xué)兵法的,難不成想從軍?”陸驥點(diǎn)頭。方采蘩皺眉:“你可是你們家的頂梁柱了,你走了,你娘還有你弟弟meimei不是失去了大依靠了嗎?雖然你娘很能干,可到底你是長子?!?/br> ☆、第36章 消息 陸驥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道:“我知道,所以想過個三四年再去,那時候二郎已經(jīng)十六七歲可以幫我娘了,騏姐兒也大了些不用那么cao心?!?/br> 到那時,兩家的娘應(yīng)該早和解了,咱們兩個應(yīng)該也能……后面那些美好的設(shè)想陸驥當(dāng)然不會說出口。他想方采蘩太過美貌,那時候有老娘和驍哥兒保護(hù),胡寡婦自己又精明,自己才能放心地走。 方采蘩哪能猜到陸驥心頭這些彎彎繞,很認(rèn)真地站在陸驥的角度思考了一通后道:“去邊關(guān)沙場征戰(zhàn),既能保家衛(wèi)國又能掙得軍功封妻蔭子,這確實(shí)是大多數(shù)熱血男兒的理想。‘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古人寫男兒邊塞豪情的詩句實(shí)在是太多。像你,呃,像咱們這樣的出身,要想出人頭地要么科舉要么從軍,陸驥你力氣大且身手好,確實(shí)很適合去邊關(guān)拼搏?!?/br> 陸驥眼神晶亮:“蘩姐兒你也贊同我去從軍?”方采蘩道:“你從軍,我贊不贊同的有什么關(guān)系呢?關(guān)鍵是你自己喜歡,然后你娘同意。然而‘一將功成萬骨枯’,‘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從軍的風(fēng)險不是一般的大啊。” 陸驥道:“蘩姐兒你是擔(dān)心我去從軍可能回不來是吧。”方采蘩道:“這還用說。軍功可不是那么好掙的,都是實(shí)打?qū)嵱妹珌淼?,?zhàn)場上刀槍無眼,陸驥你可要想清楚?!?/br> 陸驥重重點(diǎn)頭,嚴(yán)肅地道:“我明白,可我還是想去?!毕肴?,是因?yàn)橐宄赣H的事,那是身為人子的責(zé)任;想去,是因?yàn)橄氤鋈祟^地從而有能力保護(hù)自己一心保護(hù)的人;想去,是因?yàn)橄胱屨鋹壑瞬挥胏ao勞卻能錦衣玉食地生活。 少年眼神堅毅,帶著一種男兒特有的熾烈和果決,這讓方采蘩瞬間想起前世那句口號性的話:“理想在召喚”,此時的陸驥不就是從軍的理想在召喚。“人生最幸福的莫過于為理想而奮斗”,陸驥的執(zhí)著感染了方采蘩,她不由笑著握拳喊了句“加油”。陸驥也握拳,道:“嗯,一定加油!” 方采蘩跟著嚴(yán)肅地道:“陸驥,不想當(dāng)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要當(dāng)將軍你還真得好好習(xí)文學(xué)兵法?!标戵K眨了眨眼睛,頑皮地道:“所以往后煩請方夫子你多多加強(qiáng)對弟子的督導(dǎo)了?!狈讲赊滥樢患t:“兵法什么的我一竅不通,夫子什么的,我可當(dāng)不起?!标戵K呵呵地笑。 因?yàn)閮杉业娜硕既ス彝荽遄诱咸讶チ?,兩個人也就不急著回家,安閑自在地說著話。陸驥對縣太爺娘子頻繁往來方家的綢緞鋪很是擔(dān)憂,于是委婉地詢問起來。 方采蘩不好告訴他是因?yàn)樽约依系脑颍缓谜f縣太爺娘子純粹是因?yàn)楹屠夏镎勗娬撐闹?,覺得尋到了知音。然后正好自己也因?yàn)樽杂妆焕夏锉浦『靡脖车眯┰娫~,也能湊合著參與談?wù)?,縣太爺娘子越加高興,所以才隔三差五地光顧自家鋪?zhàn)印?/br> 果真這么簡單嗎?陸驥有些懷疑。方采蘩因?yàn)樾睦镉泄?,見他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忙不迭地接著解釋:“其?shí)那個,實(shí)話跟你說吧,我娘事先都打聽清楚了,知道縣太爺娘子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女,有心博取人家的好感,所以那日縣太爺娘子來買尺頭,我娘就存心在她跟前顯擺詩文,以圖結(jié)交。沒法子,咱們孤兒寡母地在異鄉(xiāng)討生活不容易,可不就想著尋個靠山嘛。誰知道縣太爺娘子竟然會和我娘說得這般投契,人家可是拍著胸脯說往后若有那不長眼地想欺負(fù)咱們,只管去尋她。” 方采蘩的解釋合情合理,陸驥放心之余又生出新的煩惱。方采蘩這般出色,縣太爺娘子興許不會幫著那些權(quán)貴納她做妾,但若是因?yàn)樾蕾p她然后給她保媒,讓她作古正經(jīng)地嫁給一些小吏或者別的富庶之家的子弟呢?陸驥越想越覺得這可能性極大,臉也就慢慢凝重起來。 這貨方才還神采飛揚(yáng)地,轉(zhuǎn)眼間又恢復(fù)了招牌面癱臉,方采蘩暗自吐槽,然后借口張mama見自己許久不回會著急,跟著就趕著鴨子回了家,陸驥隨后也悶悶地趕鴨子上岸。 明月高懸,銀輝靜靜地?fù)]灑在大地上。金竹溪邊幾株野桂花開正濃,使得陣陣清風(fēng)中帶著馥郁的香氣。方家院子里,小方桌已經(jīng)搬出,月餅瓜果之類的貢品悉數(shù)陳列其上。胡氏以及兒女各自手拈一炷香開始拜月。每個人心頭默默禱告,向嫦娥許下自己的心愿。 方采蘩本來心頭只想著祈禱兩件事,第一祈禱一家人健康平安,快樂開心。第二祈禱自家的糟污事兒早日了解,一家人團(tuán)聚。然而她祈禱完了之后想到陸驥的理想,情不自禁地又加了第三條,那就是愿陸驥順利從軍,建功立業(yè)。 老牛頭和張mama過完中秋就帶著那有毒的月餅回了潭陽州府。送走老牛頭老兩口回到鋪?zhàn)?,方采菱對胡氏道:“娘,這回祖母和爹爹肯定不會放過明氏那歹毒的女人。咱們就安心地等好消息吧?!?/br> 胡氏卻搖頭:“不一定,只要沒當(dāng)場捉住那女人下毒,或者從下人嘴里逼問出來是她指使的,她就不會認(rèn)。不過她認(rèn)不認(rèn)又打什么緊呢?究竟如何處置她,不過看老家伙和你爹爹的決心罷了。咱們且拭目以待吧?!?/br> 即便再迫切地想知道方家那邊究竟會如何獨(dú)釣明氏,奈何兩地相隔太遠(yuǎn),消息也不可能一下就傳來,母子幾個的日子還得耐心地往下過。而陸驥說到做到,第三天就開始實(shí)施自己的計劃,借口陸騏小小年紀(jì)成日里關(guān)在鋪?zhàn)永餂]人陪著玩,實(shí)在是可憐,趁著給人送鐵器的機(jī)會,將陸騏帶離鐵鋪。 其實(shí)兩兄妹拐到胡記綢緞鋪門口,然后陸驥誘使著陸騏進(jìn)去找方采蘩玩。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及往后的許多次。而于寡婦見閨女每次跟著大兒子出去后都開開心心地回來,也就樂見其成,哪里會生出疑心。 因?yàn)楹洗蠖嘣诶镱^繡房忙乎,起初并沒察覺陸騏來自家鋪?zhàn)油?。后來撞見了,可這時候小姑娘在綢緞鋪混習(xí)慣了,見到胡氏倒也不怕,偶爾還喚她兩聲。胡氏對小孩子哪里拉得下臉來,神色平靜地應(yīng)答了。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陸騏本就喜歡方采蘩,不過忌憚胡氏。如今見她也不兇自己,就越加喜歡來綢緞鋪了。有時候唐夫子家中有事或者會友,就會給弟子提前放學(xué),然后方志遠(yuǎn)就會碰上陸騏。 兩個小孩兒年紀(jì)相仿,倒是極佳的玩伴。陸騏性子嬌憨,方志遠(yuǎn)也就是面對自家牙尖嘴利的二姐的時候才嘴巴子不饒人,面對比自己小的陸騏,卻能謙讓包容。但凡方志遠(yuǎn)一回來,陸騏就拋下方采蘩,跟著方志遠(yuǎn)在綢緞鋪的后院瘋鬧去了。 胡氏對此其實(shí)不大喜歡,然而每次敲后院門來叫陸騏回去的都是陸驥。陸驥可是于自家有大恩的人,胡氏不好下他的面子,也就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了。 陸騏本來因?yàn)榉讲闪庾畛鯇ψ约翰焕洳粺?,不大敢親近她。后來被強(qiáng)迫癥的方采菱幾次逮住,硬是將她被于寡婦梳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打散從新梳過,又找來繡房那些零碎的彩帶給她扎上之后,陸騏小姑娘就明白這位方家二姐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一口一個“采菱jiejie”地叫著,把個方采菱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面對她的時候,倒是徹底將自家和陸家的恩怨拋到了一邊。 原本以為九月間方家那邊就會再派老牛頭來傳話,然而直到十月中旬了,潭陽州府那邊還是沒消息。方采菱忍不住嘀咕:“怎么那邊沒動靜了,難道祖母不讓爹爹處置明氏,爹爹覺得沒臉見咱們,所以一直不派人來?” 胡氏面沉如水不出聲。方采蘩則搖頭道:“明氏這次是想害死遠(yuǎn)哥兒,這可是祖母唯一的孫子,照說祖母不可能再包庇她?!狈讲闪獾溃骸澳窃趺茨敲淳昧颂蛾栔莞沁呥€沒見消息來。”方采蘩道:“興許有別的什么事情發(fā)生了,爹爹顧不上這事。” 事情還真如方采蘩所猜測的那般,十月底,姍姍來遲的老牛頭帶來了一個讓胡氏氣得吐血的消息:明氏逃走了,在方修文母子決心弄死她的時候。 然后潭陽相鄰的萬盛州因?yàn)楦珊等笔?,官府賑濟(jì)不利,下頭幾個縣的饑民□□,縣衙被攻占,還打死了一個縣太爺。萬盛知府被免職,暫時還沒新的知府到任,就讓方修文暫時代為管理。 方修文一方面因?yàn)楣芾韮蓚€州府實(shí)在是分身乏術(shù),另一方面也是覺得愧對妻兒,打算找到明氏之后將她交由胡氏處置,所以才遲遲沒派人來。 ☆、第37章 流民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這邊胡氏一家子正圍著老牛頭,準(zhǔn)備聽他細(xì)說明氏是如何逃走的,那邊繡房一個名喚二丫兒的繡女卻在院里大呼小叫地。 胡氏臉色一變,沖出去厲聲道:“什么事情不好了,仔細(xì)說!”二丫兒喘著粗氣咽了口口水道:“外……外頭都在傳,說是,說是萬盛資溪那邊幾個州的災(zāi)民,日子過不下去,有的不滿當(dāng)?shù)毓俑酵坛⒌木葹?zāi)糧而造反,有的結(jié)伙成對四處逃亡作亂。咱們樊陽靠近東北邊的幾個縣已然……飽受其害,人家都說他們遲早得……到咱們和錦來?!?/br> 胡氏聽完不由扶額,然后咬牙切齒地罵:“死丫頭,我當(dāng)是什么火燒眉毛的禍?zhǔn)拢档媚氵@般驚慌失措地!歹人這不是還沒來嘛,離咱們這里還遠(yuǎn)著呢,你慌什么慌!況且那些流民就算來了咱們和錦,該擔(dān)驚受怕的也是大戶人家,咱們這樣的小民百姓有什么好怕的。你這臭丫頭,這丁點(diǎn)小事就一驚一乍的毛病不改,看你往后如何找婆家!” “二丫兒,你怎么一眨眼就跑過來了,阿圓說她拉都不拉不住你。二……”二丫兒的jiejie大丫兒急匆匆從繡房追了出來,看到胡氏黑著臉,就知道自家妹子已然瞎嚷嚷了。忙伸手去拉二丫兒,嘴里道:“掌柜的,方才阿圓從街上來聽到人家議論流民之事,就多嘴跟二丫兒說了,不想她二話不說就跑過來了?!?/br> 二丫兒被罵,心里頗不服氣,脖子一梗道:“人家不是聽說那些人還禍害大姑娘,想著采蘩jiejie是咱們和錦的頭號大美人,掌柜的你們又住在鄉(xiāng)下,就著急了嘛?!?/br> “閉嘴,你怎么話這么多!回頭看我不告訴娘,叫她撕爛你的嘴!”大丫兒氣急敗壞狠狠一把掐在妹子胳臂上,大力拽起妹子就走。 “掌柜的,你們還是別住在郭家洼了,趕緊搬城里來住吧?!倍緝阂讶槐蛔У搅死认?,猶自不放心地回頭沖胡氏大喊?!爸溃氵@個愛cao心的臭丫頭?!焙细呗曅αR著轉(zhuǎn)身進(jìn)了堂屋。 二丫兒嗓門那么大,堂屋里大家都聽得明白,老牛頭嚴(yán)肅地道:“這話太太還真得聽進(jìn)去。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往大晉也不是沒發(fā)生過這般嚴(yán)重的旱災(zāi),餓死人更多的年成都有。可今年這些流民不管不顧地邪乎得緊,一個個無法無天,連縣太爺都敢殺。你們一班子婦孺住在鄉(xiāng)下也就罷了,偏偏與人家多的地方還隔著一段路,別說作亂的流民,就是普通的歹人來了,你們也沒有半分自保的能力。小的以為你們還是趕緊搬進(jìn)城里來住為好?!?/br> 胡氏點(diǎn)頭:“他們不會來得那么快,我先問問清楚,如果形勢真有那么嚴(yán)峻,我保證過兩日就搬。眼下你還是好生說說明氏那賤人是怎么逃走的吧?!?/br> 即便二丫兒帶來的消息很震撼,然而還是不能轉(zhuǎn)移大家對自家仇人下落的興趣。方采蘩收回心神催促道:“既然祖母和爹爹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弄死她,臨了又怎么會讓她逃了?!狈讲闪庖苍谝慌愿胶停骸笆前?,不是專門有人看管著她嗎?怎么就叫她逃了?” 胡氏和方采蘩他們對流民之事顯然不是很放在心上,老牛頭也覺得和錦畢竟是樊陽州府最靠近西北的縣,又不是什么富庶魚米之鄉(xiāng),流民不見得會來這里,也就將此事放下,安心講述自己老兩口上次回到潭陽州府之后所發(fā)生的事。 明氏當(dāng)初指使人在月餅里下毒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自己留了兩條后路。所以老牛頭和張mama帶著毒月餅回去指控她的時候,明氏是處變不驚,將所有罪責(zé)都推到了老太太身邊最得用的花婆子身上。 原來花婆子看起來無兒無女只好賣身為奴,其實(shí)她早年與人私通生下了一個兒子,不想那兒子卻因?yàn)橹\財害命被方修文判了死罪砍了頭,所以她要讓方修文也嘗嘗喪子之痛。這理由合情合理,范氏一下子就相信了。老太太只怪自己識人不清,花婆子隱藏私密的本事太高,跟外甥女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然而方修文找到了花婆子藏匿起來的兒媳婦以及孫子,從那對母子嘴里挖出花婆子不久前曾經(jīng)給過她們六七十兩銀子包括幾件首飾的事情。不出意外,那些首飾都是明氏老早就不用了的過時了的東西。 即便有了這些東西,明氏還是不承認(rèn),說那些首飾自己老早就丟失了,誰知道竟然是被花婆子給偷走了。明氏做事謹(jǐn)慎,人又極精明,花婆子哪能輕易偷走她的東西,還偷走了幾件,這下范氏終于開始動搖了。 然而明氏抱著范氏的大腿,指天發(fā)毒誓說自己沒有指使花婆子下毒。方修文怕老太太再心軟上當(dāng),將花婆子叫到一邊,明白地告訴她,若是還不說真話指證明氏,自己決不能讓她孫子和兒媳婦活下去。花婆子這才嚇住,終于一五一十全招了。 明氏當(dāng)初找花婆子下毒許以利益的時候就告訴花婆子,自己會將報酬分兩次給付。一次先付,事成之后若是方修文查到了花婆子頭上而花婆子肯咬牙死扛不咬出自己,余下的一百兩她會交給花婆子的兒媳婦?;ㄆ抛又阅鼙幻魇侠滤康臒o非是想撈取一大筆銀子讓孫子日子過好??扇缃穹叫尬哪闷鋵O子的性命做威脅,自然一下就攻破了她的心理防線。 花婆子將明氏如何先是拿自己的*威脅自己,然后又怎么許以重金,自己終于動心,按照明氏的指示怎么利用買菜的機(jī)會買□□,怎么下毒一五一十地全招了。范氏聽完直接厥了過去,醒來后親自動手將明氏打得鼻青臉腫癱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好,祖母打得好!打死這個壞女人!”方志遠(yuǎn)聽到這里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什么好,你知道什么就在這里說好!”方采菱狠狠地翻了個白眼給弟弟,“若不是祖母老糊涂一味地相信這個惡女人,縱容她,咱們能跟爹爹分開?那女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咱們?” 方采蘩捏拳咬牙:“歹毒的婆子,為了自己的孫子過好日子,就要害死我們母子四人,這樣的惡奴死一萬次都不夠!” 胡氏冷笑道:“惡奴固然該死,然而更該死的是明氏賤人!可笑老東西,疼外甥女超過疼自己的孫女,將個蛇蝎心腸的賤人養(yǎng)在身邊這么多年,臨了這賤人卻心心念念要害了她視若命根子的金孫。明氏這一耳光總算打醒了這霸道蠢笨的老東西,讓老東西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倒也不算太遲。” 方采菱氣鼓鼓地道:“既然惡女人被打得這么慘,她又怎么能逃走呢?爹爹也太大意了吧,真是氣死人了!祖母當(dāng)初就該直接把她打死,為什么要留她一口氣!”她這些年沒少聽胡氏復(fù)述自己當(dāng)年怎么差點(diǎn)被明氏害死一事,對明氏是恨之入骨。 老牛頭嘆了口氣:“嘿,這事說起來一言難盡,興許是老天不叫這女人死在方家吧。二姑娘你不知道,老太太不能這樣打死明姑娘的,她又不是方家的下人可由主人隨意處置。真要弄死她,還得寫明罪狀報給官府。老爺自己是堂堂知府,更加要依律法行事的。” “果真是這樣嗎?”方志遠(yuǎn)不解地看著方采蘩,方采菱則憤憤然地望向胡氏。胡氏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方采蘩卻點(diǎn)頭道:“對,老牛頭說得沒錯。爹爹還真的不能這么隨便就把明氏打死了。她要死也該是驗(yàn)明罪狀,官府判了死刑之后,和花婆子一道死在法場,死在劊子手的刀下?!?/br> “還是大姑娘明白?!崩吓n^贊了一句后接著道,“要將明姑娘交給官府,就得寫清她的罪狀,然而這樣一來勢必要暴露方家的*,尤其是老太太的糊涂之處。老太太歷來要強(qiáng),這些年又帶著明姑娘在那些官太太跟前轉(zhuǎn)悠,夸贊她的話說了不知道多少,臨了卻告訴世人自己養(yǎng)了條中山狼在身邊,你讓她面子往哪里放。老太太說橫豎明家的人不日就會來接她,正好當(dāng)初讓明家的人來也是說明姑娘病了,所以倒不如等明家的人來了之后,向他們說清事情經(jīng)過,尋個借口將人弄死,這樣就不用見官了。” 胡氏譏諷道:“老糊涂,到這時候還想著自己的面子。我不知道她一個守寡多年的老太太要面子做什么!不用說,大孝子方修文這回又妥協(xié)了?!?/br> 老牛頭搖頭:“老爺最初是堅決不答應(yīng)的,老爺說即便明姑娘所害之人不是自己的家人,但是這女人行事這般惡毒,自己身為一州知府,也有義務(wù)將其罪行宣示出去,好給世人一個警醒?!?/br> “最初堅決不答應(yīng),那就是說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胡氏撇嘴冷笑。 ☆、第38章 棒殺 老牛頭道:“老太太尋死覓活什么法子都用遍了,老爺愣是不答應(yīng)。老太太沒法子,最后向老爺保證,太太帶著孩子回了方家之后,她就放下管家權(quán),決不難為太太半分,再不像過去一般擺出婆婆的威風(fēng)磋磨太太,還保證這輩子再不逼著老爺納妾。然后,老爺就松口了?!?/br> 這下胡氏沉默了,她雖然覺著前夫不該又聽老糊涂的,巴望著明氏的惡行能大白于天下,巴望著世人得知真相后能鄙視老東西,然而丈夫是為了自己才讓步,抱怨的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方采蘩暗自嘆了口氣,心道還真是知子莫若母,老家伙所許的事情哪一樁不是老爹心頭關(guān)心在意且頭疼的事情,老爹不松口才怪。 既然決定不通過官府處死明氏,那就不能讓她在明家人來之前死了,所以方家就給她請了郎中醫(yī)治,好飯好菜的養(yǎng)著。方修文知道明氏不是一般的狡猾,這回再也不放心老太太,親自安排了看管她的人。 誰知道萬盛州竟然發(fā)生了那樣的惡*件,方修文被委認(rèn)為萬盛代理知府,那邊又亂成一團(tuán),急需他去坐鎮(zhèn)指揮。方修文臨走時留下得力之人盯著府里,尤其是看好明氏以防她再施詭計害人。 誰知道明家的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方修文走后第八日就來了。來的居然是明氏的爹還有她的繼母,范氏當(dāng)即就跟明家人細(xì)說了明氏下毒想害死自己孫子孫女的事情,說自己兒子打算報官將明氏收監(jiān)。 即便人證物證齊全,明氏的爹還是不相信自家閨女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責(zé)怪范氏當(dāng)初一意將閨女接到方家養(yǎng)著,結(jié)果卻將閨女養(yǎng)成了一個老姑娘。如今為了甩開女兒這個包袱,竟然找人來誣陷她。 “可惡,他還倒打一耙!”聽到這里方采菱氣得大罵。 胡氏卻冷笑道:“他這也不完全算是倒打一耙,在不明內(nèi)情的人看來,方家母子做事就是不地道。人家只會說方家要么就給賤人早早尋了婆家嫁出去,要么方修文娶或者納了她,絕不該是讓她拖成老姑娘。” 老牛頭嘆息一聲,繼續(xù)往下說。 明氏的爹質(zhì)疑方家,倒是她那繼母看得通透,說方修文可是堂堂知府,人家真的想甩開明氏,手段多的是,根本不需要這般大費(fèi)周章地找來自己這些娘家人。明氏本來就心如蛇蝎,當(dāng)年自己之所以容不下她,就是不止一次地見她想害死自己的兒子。 可惜大家都被明氏表面的乖巧溫柔迷惑了,她說出來不但沒人相信,反倒讓自己落了個容不得原配所出子女的壞名聲。小小年紀(jì)的明氏就那般陰險歹毒,大了之后敢害死擋了自己道的人再自然不過了。 這一番話說得明氏的爹無話可答,范氏也羞愧得無地自容,因?yàn)樗约胺叫尬漠?dāng)年就是這么想明氏的繼母的,不然也不會巴巴地硬將明氏接來,而且對明氏這般憐惜。 明氏的爹本來以為她這輩子有方修文這個做官的表哥護(hù)著,怎么樣也會嫁戶好人家。他那么多年對女兒不聞不問,一方面固然是因?yàn)榕铝死^室,但還有一方面也是因?yàn)榉妒虾头叫尬膮拹鹤约?,不想在他們面前晃悠從而減損了他們對自家閨女的憐愛。 明氏的爹因?yàn)殚|女的所作所為,既覺得無臉見人,又深感痛心,忍不住跑去責(zé)罵了一通明氏。 “興許事情就壞在這里?!崩吓n^拍著大腿道,“明姑娘的爹這么一罵,明姑娘一下就明白自己活不了幾天了。結(jié)果就在那天晚上,她居然用頂門杠打死了看守她的婆子丫頭溜出了房門?!?/br> “打,打死?明氏打死了兩人?”方采菱驚訝得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方采蘩和胡氏也懷疑自己聽錯了。 見大家都不相信,老牛頭苦笑道:“千真萬確,而且她不只打死兩人,她是打死了四個人逃走的。一個起夜的婆娘,估計是看到了她的身影想叫喊,被她打死了??词睾箝T的婆子同樣被她打死?!?/br> 屋內(nèi)幾道抽氣聲同時響起,方采蘩嘴巴大張:娘也,這也太兇悍了吧,明氏居然一下打死四個人!這是自己記憶里那個人前聲音嬌軟身段婀娜,姿容俏麗談吐文雅的明氏做下的事嗎?不光方采蘩方采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自認(rèn)為對明氏極其了解的胡氏都目瞪口呆了。 愣了許久胡氏才回過神來,質(zhì)疑道:“頂門杠,那東西一般只在大門二門那些地方用得上,明氏房里不可能有吧。她這陣子不是被嚴(yán)加看管著,又怎么會溜到那些地方去偷拿到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