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再過一刻鐘,張?zhí)t(yī)就從耳房出來,又替蕭言生診察一遍,見蕭言生的熱度分毫未退,張?zhí)t(yī)的心里也開始發(fā)慌,索性也不回耳房了,親自想法子替蕭言生降溫,冷敷、擦酒樣樣都試了一遍,片刻不敢懈怠,好不容易才在天將亮的時候見到了成效。 身上沒那么熱了,蕭言生也舒服了些,不再哭鬧,被喂下些溫水就疲憊地睡了過去。 巳時左右,張?zhí)t(yī)懸空的心終于是落實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走到同樣一夜沒睡的蕭誠面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毓蛳隆?/br> “啟稟郡王,小郎君的熱度基本散去,已無大礙,但請郡王準臣再逗留半日,以確保小郎君身體無憂?!?/br> 蕭誠的眼神晃了晃,緩緩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看向張?zhí)t(yī),將信將疑地問道:“熱度退了?言生已無大礙?” “是的,”保住了蕭言生的性命,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張?zhí)t(yī)連語氣都輕快了幾分,“只要熱度散去,就只是普通的風(fēng)邪入體,調(diào)理幾日即可痊愈?!?/br> “辛苦張?zhí)t(yī)了?!笔捳\長舒了一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胥仁,叫廚房給張?zhí)t(yī)準備些吃食?!?/br> “是?!瘪闳柿⒖虘?yīng)下。 又跟張?zhí)t(yī)客套幾句,蕭誠轉(zhuǎn)身便離開了浮香院,看都沒看跪了半宿的谷心柔。 “恭送郡王?!甭牭绞捳\的腳步聲,谷心柔立刻打起精神,只是聲音中疲憊難掩。 等蕭誠和胥仁走得沒了影兒,星琴才趕忙跑到谷心柔身邊,將跪了半宿的谷心柔扶起來。 “側(cè)妃當(dāng)心!” 谷心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只覺得兩條腿的膝蓋鉆心的疼。 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谷心柔一邊揉著腿,一邊對張?zhí)t(yī)笑道:“這半宿辛苦張?zhí)t(yī)了。星琴,讓人去將廂房收拾一下,安頓張?zhí)t(yī)稍作休息。翠娘,你帶著小郎君跟張?zhí)t(yī)一起到廂房里去,好生照顧小郎君?!?/br> 奶娘常雪翠心疼地抱著蕭言生,頗為忌憚地瞄了谷心柔一眼便快步跑去了廂房。 張?zhí)t(yī)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的樣子,沖谷心柔微微一點頭,就優(yōu)哉游哉地去了廂房。 等人都走了,谷心柔才挪騰著腿慢慢往榻邊走去:“星琴,把門關(guān)上,我要睡會兒。” “是?!毙乔傺凵褚婚W,匆忙去關(guān)上了房門,這門一關(guān)嚴,星琴就快步跑到谷心柔面前,跪在榻前小心地替谷心柔揉腿,“側(cè)妃您這是何苦?。孔约菏茏锊徽f,真要搞壞了小郎君的身體可怎么辦?而且奴婢瞧郡王真的是給氣瘋了,這下可怎么辦?” 晌午聽了側(cè)妃的計劃時她就覺得不妥,郡王雖然對姬妾冷淡,可卻極其重視子女,拿小郎君的健康甚至是性命去測試郡王的心意,一旦被揭穿,輕則被逐出郡王府,重則杖斃,這風(fēng)險也太大了!奈何側(cè)妃不聽勸,這下可好,惹惱了郡王,這之后還不知道要接受怎樣的懲罰,側(cè)妃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什么怎么辦?”谷心柔拽過一個軟墊靠著,不以為意道,“不過就是讓小郎君曬了兩個時辰的太陽,哪有那么容易就搞壞身體?若不是張?zhí)t(yī)不肯用藥,怎么會折騰這么久?我初為人母,會犯些小錯也是情理之中的,郡王頂多也就罰我閉門思過,你這么擔(dān)心做什么?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郡王會生這么大氣,大概是想起了早夭的那個丫頭,也怪我把那事兒給忘了?!?/br> 聽谷心柔提起“早夭的丫頭”,星琴也是一愣,而后有些慌張地說道:“那郡王這怒氣輕易可消不下去了,側(cè)妃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谷心柔輕笑一聲,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再大的怒氣也總有消下去的時候,只要在郡王的心里兒子比妻子重要,我有什么好怕的?” 先前見郡王在那個段子卿的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她還當(dāng)郡王真的是極為看重那個女人呢,今日再這么一看,那段子卿在郡王心中的地位也不過如此。知道那女人連個庶子都比不過,她就放心了。 瞄了眼已經(jīng)合上眼睛的谷心柔,星琴暗嘆一口氣,低聲道:“側(cè)妃您睡會兒吧,等郡王從宮里回來,奴婢再來叫您?!?/br> “恩。”谷心柔擺擺手,而后就在榻上躺好,準備睡了。 星琴替谷心柔蓋上了薄毯就離開了屋子,想了想還是去廂房照看蕭言生去了。 離開浮香院后,蕭誠就大步流星地往猗月院去,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胥仁先行一步去敲開了猗月院的大門,見開門走出來的是長孫若言時還愣了一下。 “郡王妃醒了嗎?”胥仁抻著脖子往院里看去。 長孫若言瞄了眼晚胥仁一步到門口的蕭誠,打開院門不慌不忙地回答道:“還沒有,郡王妃昨夜睡得晚。” “無妨。”蕭誠大步越過門檻,筆直地穿過堂屋,轉(zhuǎn)眼就進了主屋,還反手把門又關(guān)上了。 蕭誠并不打算吵醒段子卿,因此還特地放輕了手腳,可這邊蕭誠剛把房門關(guān)上,那邊床上的段子卿就突然睜開眼睛。 “郡王?”起身探頭向外看了看,段子卿就看到了一身喜服的蕭誠。 蕭誠在側(cè)妃那里待了一夜,可怎么連衣裳都沒換? 蕭誠一愣,轉(zhuǎn)身快步走到房內(nèi):“吵醒你了?” 段子卿搖頭道:“剛巧醒了而已。小郎君怎么樣了?” 蕭誠在床邊坐下,嘆了口氣,道:“太醫(yī)說已無大礙,但仍需調(diào)養(yǎng)幾日?!?/br> “是嘛,”段子卿盯著蕭誠露在面具外繃緊的半張臉看了看,道,“郡王別擔(dān)心,小孩子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既然太醫(yī)都說已無大礙,那小郎君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聽著段子卿的輕聲細語,蕭誠的臉色總算有所緩和,心情也平和了不少,伸手摸了摸段子卿的頭,蕭誠問道:“昨夜等到什么時候?” “唔……原本是想等郡王回來來著,可……可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段子卿低下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其實胥仁走后,她卸了妝發(fā)就睡了。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就枯坐在這里等著蕭誠? 蕭誠輕笑一聲,柔聲道:“對不起,我該讓胥仁來通知你一聲。” 段子卿又抬頭看著蕭誠,笑道:“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睡著了。倒是郡王瞧著像是一夜沒睡,是小郎君鬧得厲害?” 蕭誠戳了下段子卿的額頭,道:“你倒是聰明,什么都讓你給猜著了。” 段子卿得意地笑笑,然后就翻身下床,嬉笑道:“那么,郡王就趁著我梳妝打扮的功夫瞇一會兒吧,不然叫圣人和皇后殿下瞧見您這一夜沒睡的模樣,該擔(dān)心了。” 蕭誠調(diào)笑道:“我倒是覺得他們?nèi)羟瞥鑫乙灰箾]睡,興許會覺得開心?!?/br> 段子卿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嗔瞪蕭誠一眼,回嘴道:“可若讓他們知道你是在側(cè)妃的院子里一夜沒睡,那可就開心不起來了?!?/br> 蕭誠低笑兩聲,身子一歪就躺倒在床上,道:“說的也是,為免挨罵,我還是瞇一會兒吧?!?/br> 段子卿撇撇嘴,將床帳掩好,轉(zhuǎn)身去了外間,扭頭又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給黑錦使了個眼色,黑錦立刻去柜子里找出今日段子卿要穿的衣裳,與段子卿一起繞進了屋子另一邊的屏風(fēng)后面。 ☆、27. 第 27 章 見段子卿和黑錦要去屏風(fēng)后換衣裳,月茗就快步趕到段子卿身邊,福身后問道:“郡王妃是要換衣裳嗎?奴婢來幫您?!?/br> “不必了,”段子卿笑著拒絕,“月茗你去替郡王準備好今兒要穿的衣裳,讓月韻去廚房要些清淡的早點,月香留下準備替我梳妝,再讓月眉在門口守著,若是皇后殿下身邊的藍春姑姑來了,就讓姑姑稍等一等,千萬不能擾了郡王休息?!?/br> 合情合理地吩咐幾句,段子卿就將這四個人全都從屋子里支開了。 月茗也不知有沒有聽出段子卿的言外之意,只笑著說道:“還是郡王妃安排得周到,奴婢這就去辦?!?/br> 話說完,月茗就招呼上其他三個人離開了屋子,反手帶上門后才在門外分派起任務(wù)來。 段子卿滿意地笑笑,與黑錦兩人去了屏風(fēng)后面。 “查到什么了?”段子卿一邊換衣裳,一邊向黑錦發(fā)問。 接過段子卿脫下的衣裳,黑錦貼在段子卿身邊低語道:“昨日晌午,側(cè)妃抱著小郎君在浮香院的院子里曬了兩個時辰的太陽。夜里請來的是張?zhí)t(yī)。早上天亮的時候小郎君的熱度才退去??ね跻恢迸阒?cè)妃跪了半宿?!?/br> 段子卿的動作一頓,愕然道:“曬了兩個時辰?那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是親生的?!焙阱\認真嚴肅地回答道。 段子卿嘴角一抽,無奈地笑道:“黑錦,我沒在問你,只是在感慨那女人的心狠?!?/br> 黑錦沉默不語。 是不是心狠她無法判斷,但如果那是側(cè)妃要達到目的必須使用的手段,其他人也沒有權(quán)利說她什么,反正兒子是那個女人自己的,養(yǎng)死養(yǎng)活都跟別人無關(guān),更礙不著他們娘子,因此她并不關(guān)心。 洗漱梳妝之后,段子卿才讓人叫醒蕭誠,藍春也是在這個時候才進到屋子里來,身后還跟著兩個年輕的宮女。 進屋給蕭誠和段子卿行禮之后,藍春就徑直走到了床邊,彎著腰在床上翻找一陣,就找出了一塊帕子,一塊潔白無瑕的帕子。 藍春的臉色一沉,狐疑地轉(zhuǎn)頭,正好就與段子卿笑盈盈的視線撞上,頓時就蹙起了眉。 瞄了眼藍春手上的帕子,段子卿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昨夜小郎君病重,郡王一直陪著,天亮才放下心小憩片刻?!?/br> 言外之意便是說她跟蕭誠還沒有圓房,并且是有正當(dāng)理由的。 藍春的眉心蹙得更緊:“小郎君?側(cè)妃的庶子?” “是郡王的兒子?!?/br> 藍春眼神一閃,將帕子塞進了袖子里:“奴婢知道了,奴婢會向殿下稟明。” “要向母后稟明什么?”換好衣裳的蕭誠正好聽到這句,走到段子卿的身邊,不解地看著藍春。 藍春沒有回答,只又向蕭誠行了個禮,冷淡地說道:“奴婢告退,請郡王與郡王妃收拾好了之后盡快入宮,圣人和殿下會在蓬萊殿內(nèi)等候?!?/br> 段子卿頷首笑道:“辛苦姑姑?!?/br> 藍春立刻領(lǐng)著人就走了。 望著藍春的背影,蕭誠問段子卿道:“你跟姑姑說了什么?她怎么這就走了?她還沒回我話……” 藍春是皇后的陪嫁女婢,對年幼的蕭誠頗為照顧,蕭誠也早就把藍春當(dāng)成是親人,可藍春顧慮著身份,對已經(jīng)成為郡王的蕭誠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若偶爾不恭敬一次,那必然是被蕭誠惹惱了,可此時此刻,蕭誠并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么會惹惱藍春的事情。 段子卿輕笑一聲,戲謔道:“郡王就等著挨罵吧?!?/br> 話音落,段子卿就腳步輕快地走出了屋子。 蕭誠更加疑惑,追上段子卿再三追問,卻始終沒問出結(jié)果,想著入宮后大概就能從皇后那里得到答案,便也沒再問。 果不其然,進到后宮蓬萊殿里,蕭誠才剛跟段子卿一起行完禮、請過安,就立刻被皇后埋怨了一通,老實地聽了好半天,才終于弄清了其中緣由。 蕭誠也知道大婚之夜沒跟段子卿圓房是有些對不起段子卿,于是一句辯解都沒有,老老實實地跪在皇后面前聽訓(xùn),反倒是段子卿一直在替蕭誠解釋。直到蕭永、蕭澤和蕭羽三人帶著各自的妻子來見段子卿,皇后才終于放過蕭誠。 即便是親兄弟,這事兒也不好讓他們知道。 循著規(guī)矩拜了舅姑,段子卿和蕭誠就又回到了廣陵郡王府。段子卿以為這下終于可以安心地休息了,卻在瞧見堂屋里的四個女人時猛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段子卿轉(zhuǎn)頭,扁著嘴看著蕭誠,撒嬌道:“郡王,自己家里就不必這么費事了吧?” “不行,”輕笑一聲,蕭誠拉起段子卿的手就往主位走去,“你可是當(dāng)家主母,嫌麻煩也忍一忍?!?/br> 段子卿沖天翻了個白眼。 等段子卿和蕭誠在主位上并排坐好,胥仁便上一步,向段子卿介紹道:“郡王妃,廣陵郡王府內(nèi)院的人都在這里了,這一位是側(cè)妃谷氏,小郎君的生母。” 胥仁這話說完,谷心柔就起身走到段子卿面前,跪地稽首:“妾身谷心柔,請郡王妃貴安,郡王妃萬福。小郎君病重,不能來給郡王妃請安,請郡王妃恕罪?!?/br> 聽了谷心柔這話,蕭誠不等段子卿開口就狐疑地問道:“言生今兒早上不是已經(jīng)好些了嗎?” 谷心柔一怔:“回郡王的話,是好些了,可是……” 段子卿眼神一閃,忙笑道:“小郎君的病尚且沒有痊愈,該好生靜養(yǎng),還是別折騰得好。” “謝郡王妃憐惜?!?/br> 見狀,蕭誠不再說什么,只捧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段子卿又道:“jiejie也別跪著了,起來坐吧?!?/br> “謝郡王妃?!惫刃娜徇@才起身,回到座位上坐好。 見谷心柔坐穩(wěn)了,胥仁便又開口介紹下一位:“郡王妃,這位是夫人白氏,大郎君的生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