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予晴對這個同事沒太對欣賞，對她的觀念也不認(rèn)同，但離別之際，還是好聚好散。

    “這是什么，犒勞我的？”孫嬌嬌耷拉眼皮。

    趙予晴請了一個月的假，工作大部分都落在孫嬌嬌這里，但她工作能力又完全不夠，被領(lǐng)導(dǎo)和同事明嘲暗諷好一陣，心情極差，一點就炸。

    “算是吧。嬌嬌，你提前適應(yīng)一下也好。我離職以后，這些工作你得接手。”

    “適應(yīng)什么呀，你家孩子不是高考結(jié)束了，總不會沒考好要復(fù)讀吧，可別，我承受不住……”孫嬌嬌頓了頓，瞪大眼睛，“你說啥？”

    離職？！

    趙予晴和所有即將離職的打工人一樣，心情十分暢快，笑容也比平時明媚，“對。辭職信已經(jīng)提交了，我正在寫交接清單，下周，不，今天你就……”

    孫嬌嬌驚恐的尖叫聲打斷她，她的反應(yīng)比領(lǐng)導(dǎo)還要夸張數(shù)倍，“為什么要離職，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你別嚇我啊！”

    趙予晴：“好吧，我待會兒再跟你講?！?/br>
    她給她適應(yīng)的時間。

    孫嬌嬌見她來真的，開始對她進行細(xì)密審問，領(lǐng)導(dǎo)問過的問題再問了一遍，此外還問了很多關(guān)于家庭和未來的打算。

    “啊，當(dāng)編劇是比坐班賺很多……但是，多累呀，熬夜跟組改稿子會掉發(fā)的，還會變老變丑，我看很多編劇都這么抱怨，你還是新人，轉(zhuǎn)行窮三年啊！而且，為什么非要去錦城。兼職不好嗎？”

    趙予晴解釋說：“我在幾個月前就不打算兼職了。至于去錦城，工作效率會更高。也是想換個城市生活?！?/br>
    孫嬌嬌：“懂了，不想和前夫生活在一個城市里?！?/br>
    趙予晴心想，不是這樣。但她不會跟同事說出真實想法。

    她說：“總之，盡快交接吧。”

    孫嬌嬌又是一聲哀嚎。咸魚這么久，竟因上司辭職被迫成為女強人什么的……

    ***

    忙碌幾日后，趙予晴總算把手里的工作全都分配出去，圖書館里關(guān)系較好的同事們商量請她吃飯，趙予晴同意了。

    席間，孫嬌嬌喝得最多，哭聲最大，同事們好言勸著，開幾句玩笑，最后散場。

    回家時，趙予晴路過萬闕一號，看到某幢樓的

    頂層亮著，著魔一般，把車開向那邊。

    等她進了門，開到地下車庫，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這里沒有變，還是那幾輛代步車，江小嵩對車沒有太多愛好，但他審美好，買的車都注重設(shè)計與功能。

    趙予晴看到那臺熟悉的賓利，曾經(jīng)甜蜜的回憶，在面臨離別時，也變得傷感。

    隨后，她克制自己開門下車的動作，很快調(diào)頭，回自己的家。

    開了門鎖后，她的心還砰砰直跳。

    陳立垣跟她打聲招呼，說今天的小孩太難教了，為什么連類似一加一等于二的道理都不明白。當(dāng)老師真難。

    見趙予晴沒像往常一樣立即回應(yīng)他，陳立垣又叫了聲：“晴姐？”

    趙予晴回過神，“哦，你跟我說話了？”

    陳立垣：“怎么了？”

    趙予晴：“沒，我?guī)е鷻C。沒聽見?！?/br>
    她把藍牙耳機摘掉。其實里面什么音樂也沒有。

    陳立垣沒在意。把抱怨的事又講了一遍，趙予晴跟他說當(dāng)老師最忌諱心急。讓他有耐心，掌握正確的方法就會教會學(xué)生。

    “我總算理解江小嵩為什么總覺得我白癡。”

    “你才不是白癡?！?/br>
    “也是。”

    陳立垣回臥室備課，想起來什么，“哦，對了，江小嵩那個樂隊要開演唱會，就在28號晚上八點。那天我沒空，晴姐，你去吧。票轉(zhuǎn)給你?！?/br>
    趙予晴手機上收到一張電子專票，她壓制自己，不要點開，“我可能也去不了。”

    陳立垣：“易卿姐又找你？”

    趙予晴翻開日歷：“我決定29號早上飛錦城。前一天得休息，去不了了?！?/br>
    陳立垣驚訝：“怎么突然提前？”

    “有個劇本，需要我跟組?！?/br>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那張票你到時候轉(zhuǎn)給別人，或者咸魚賣掉吧?！?/br>
    趙予晴盯著那張電子票：“不如給你的朋友們?！?/br>
    “我的朋友們都已經(jīng)有票了?！?/br>
    “這樣。那……只能賣掉了呢。”

    “行，隨你?！?/br>
    ***

    28號這天，也是高考出分的一天。

    陳立垣自己不太在乎成績，總歸有學(xué)可上，他不想復(fù)讀，誰錄取他，他就進哪個學(xué)校。

    但郭逢春特意戴了老花鏡，拉著趙予晴一起，零點守在電腦前查分。

    陳立垣不想讓外婆熬夜，說還是自己查，把她推到隔壁房間。但郭逢春又悄悄來到他們身后。

    趙予晴說不在乎則是假的。這關(guān)系到孩子的心情和接下來的專業(yè)選擇。

    零點一到，開始不斷刷新網(wǎng)頁。

    界面很卡，十分鐘后，屏幕一閃，郭逢春立刻喊了聲，拍手道：“這么高的分??！垣垣太厲害了！”

    陳立垣抬抬眉梢，沒太激動，比他預(yù)想的高，但沒有他模擬測試的分?jǐn)?shù)高。

    他彎彎唇：“還行吧。”

    趙予晴松了口氣，這個分?jǐn)?shù)能上a大，但就是可能會調(diào)劑到其他冷門專業(yè)，“已經(jīng)很好了?！?/br>
    陳立垣聳聳肩，趕緊推著外婆睡覺去了。

    趙予晴又在電腦前搜索志愿相關(guān)的信息，才回到臥室。

    次日，她開始收拾去錦城的行李。

    郭逢春兩口子因為房子賣了，暫時住在趙予晴租的這個房子里。幫她一起整理。

    趙予晴早已把江小嵩在這邊住過的痕跡都收拾干凈，這里只有她自己的物件。

    郭逢春因為得知外孫的成績不錯，心情大好地指揮女兒，“冬季這些不怎么用的衣服，先留下，到時候就先搬到我家。先把這些夏季急用的裝行李箱。好吧？”

    郭逢春行動利索，裝袋塑封。

    趙予晴點頭同意，看她正要把一條圍巾塞進收納箱角落里，她急忙把圍巾抽出來。

    郭逢春眼睛一瞄，“這圍巾挺厚的，不適合現(xiàn)在戴?！?/br>
    趙予晴把圍巾放在隨身行李箱，“帶著吧，說不定能用上?！?/br>
    “看著好像挺貴的。多少錢？”

    “忘了?！?/br>
    郭逢春眼珠一轉(zhuǎn)，“別人送的？”

    反正應(yīng)該不是前夫送的。也不像立垣送的。這么寶貝，倒像是……

    趙予晴彎唇，“沒，自己買的，非常喜歡這個圍巾，所以想帶著。南方也有冷的時候?！?/br>
    “好吧好吧?！?/br>
    郭逢春不去試探。

    就算是別人送的，現(xiàn)在也要異地分開了。

    挑明這事沒意義。

    東西看著不多，但也收拾了整整一個大箱子。

    一整理，就花費大半天的時間。

    趙予晴想，這一年，她總是搬家，這次，才算是定下來。

    晚上，一家人在外面吃過飯，陳立垣接著給學(xué)生備課。

    趙予晴的航班是早上六點，五點多就要到機場。四點就要出發(fā)。

    這之前的時間，她計劃睡一覺。但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心慌得厲害。什么事也做不了。

    點開臺燈，無所事事地看手機，手不由自主地點開了某個微信群。

    有很多粉絲發(fā)了在演唱會現(xiàn)場的圖。

    沒搶到票的粉絲抱怨，連黃牛手里都沒票了，只能在場外聽漏音。

    有人偷拍到樂隊四人進場的畫面。江小嵩露出半個側(cè)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其實，這樣分開也好。

    他們不再相見，只把回憶掩埋在心底。

    本就是見不得光的關(guān)系，沒必要跟個剛戀愛的小女生一樣覺得天都塌了。

    然而——

    趙予晴豁然從床上翻身，以極快的速度換上衣服，來到客廳，跟書房里的陳立垣說：“我出去一趟，待會兒就回來?！?/br>
    陳立垣正在看電腦，忙自己的兼職工作，眼睛沒抬，沒太在意的口吻說：“去吧?！?/br>
    外面雷聲轟鳴，正在下雨，她去找傘，但怎么也找不到，干脆放棄，在玄關(guān)換鞋子，郭逢春聽見她的動靜，“這么晚了，你去哪？”

    “同事說要找我開會。有個劇本要改。”

    “這什么同事??！這么晚找你，你開車注意點?！?/br>
    趙予晴拿過車鑰匙，解釋了句什么同事在國外，有時差。

    走前，她再度望了眼陳立垣，他沖她懶洋洋地微笑，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