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還在公司？吃的什么？”

    “嗯，今天加班，就吃附近的外賣?！绷痔焱涞卮巴?，暮色下的滬市商圈。

    傅星河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手表。他囑咐道：“不要忙太晚，晚上降溫，記得加衣服，不要著涼了。”

    “嗯！好！我知道了！”傅醫(yī)生的關(guān)心讓林天窩心極了，他看見玻璃倒影上的自己，笑意燦爛。他摸了摸鼻子，也跟著囑咐：“你也穿多點，睡覺記得關(guān)窗戶，不要著涼了。”

    “晚上開車回家也小心，到家給我發(fā)個短信來。”

    林天滿口應(yīng)著，他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或者累，就是見不到傅醫(yī)生，他有點難過。他能聽出傅星河是真的在關(guān)心自己，那不是客套話。

    他心軟成了一灘水。

    電話收線，傅星河才把桌上的飯菜端到廚房，放進微波爐里加熱。

    要不是林天的電話，他這會兒真得忘記吃晚飯的事。

    十點時，林天還在忙，但他給傅醫(yī)生發(fā)了消息，說自己到家了。傅醫(yī)生回復(fù)讓他好好休息。林天看了短信一會兒，把手機放到一旁，又開始忙。他忙到了很晚，各種賬目都要他親自對，數(shù)額龐大的吃不消。他在公司將就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急急忙忙開車去了傅醫(yī)生家，給他熬了小米粥煎了蛋又走了。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周。

    司機老吳參加完女兒的婚禮，回來繼續(xù)上班了，他還給林天帶了當(dāng)?shù)靥禺a(chǎn)以及幾盒喜糖。

    林天剝了一顆黑巧克力吃，他手掌擱在頭頂，迷迷糊糊在汽車后座上睡了一會兒。老吳下車抽煙，沒打擾他。

    明天就是競標(biāo)會了，資金都陸陸續(xù)續(xù)到賬了，錢夠了，保證金也墊付上了。而且林老爺子也自掏腰包給公司賬上撥了三億人民幣。

    這意思是讓他別追究了。

    那些貪錢的人都是林家的內(nèi)親外戚，一個個都不是什么善茬，要不是讓林天二十四小時跟班逼的沒法，他們怎么會這么容易就還錢。加上林天真的找了律師團隊，一點臉面也不講，而林老爺子也不管不問的態(tài)度，讓他們徹底慫了。

    有些硬茬，放話說管你怎么著，就是沒錢，林天用強硬手段套出了銀行卡密碼，折騰得人苦不堪言。他那做法和黑社會似的，哪里像個正經(jīng)公司的大老板。

    這樣做，誠然趁機清洗了公司，也招惹了不少人。但林天不怕這個，他得罪人多了去了，還不是拿他沒法。

    最后一點工作忙完，已經(jīng)是半夜了，林天又確認(rèn)了第二天下午競標(biāo)會的文件，才開車離開。

    他疲憊的不行，一看手機，凌晨三點半。

    林天放棄了回家，他把車開到傅醫(yī)生家樓下，下車仰頭看了會兒靜默的樓層，又仔細(xì)數(shù)了數(shù)。傅醫(yī)生家住在七樓，不高也不算很低，林天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腦子里混混沌沌的，心里卻是快樂的。他安靜地看著那個露臺許久。最后回到車上，調(diào)低座椅便睡了。

    車上沒有毯子，半夜里有些冷，林天睡得迷糊，懶得開空調(diào)了，就抱著抱枕，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他腦袋歪在肩頭，眼睛深深地閉著。

    他身高腿長，哪怕是牧馬人這樣的大型suv也放不下他的身軀。他睡的有些憋屈，空間看起來狹仄極了。

    林天睡的很沉，腳碰到了應(yīng)急燈開關(guān)，還不小心按了喇叭，他也沒醒過來。

    他差不多一周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傅星河的鬧鈴六點半就響了，他通常都起來得特別早，喝杯水后，要在跑步機上跑一個半小時。

    他運動量很大，這讓他的身體很健康，體力也很好，熬夜再多也不會有疲憊感。在醫(yī)學(xué)院讀書的時候，老教授就說他們必須得每天堅持鍛煉，因為外科醫(yī)生必須得有強悍的身體和意志來做支撐，否則怎么撐得住數(shù)小時，甚至是十小時壓力十足的手術(shù)呢。就傅星河他們醫(yī)院，旁邊就有個退休醫(yī)生住的家屬院。

    那些退休下來的老太太老頭兒，整天天不亮就起來，打太極跑步壓腿什么的。

    每次傅星河的車從那旁邊開過去，都能看見一群嘴里喊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鍛煉的老人家。

    傅星河起來后，接了杯溫水，走到了露臺。

    他坐在露臺的沙發(fā)上，一杯水喝完，轉(zhuǎn)身回屋時，傅星河卻看見了樓下停著的一輛車。

    黑色的車身，比旁邊的車都要高出一截，長出一截。

    傅星河站在露臺邊，確認(rèn)地看上幾眼。

    此時天還蒙蒙亮，那輛黑色牧馬人就靜悄悄地停在一棵樹下，不發(fā)一言，可應(yīng)急燈在閃爍。過了幾分鐘，傅星河發(fā)現(xiàn)車主人久久沒有動靜，他便穿上外套下樓了。

    “林天？”傅星河敲了敲車窗。

    他睡覺的姿態(tài)像個孩子，側(cè)著身，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看起來極度缺乏安全感。他好像有些冷，無知無覺地蹭了蹭雙腿。他也沒聽見有人在叫他，睫毛深深地垂下來，在臉頰上打著濃重的陰影。

    傅星河不知道他到了多久，他就這樣睡的？

    他又敲了敲車窗，林天這次有了些許反應(yīng)，他翻了個身，像只什么大型犬似的又蜷縮了起來。

    傅星河嘗試著拉了下車門――沒想到就這么開了。

    “林天，”他俯身，拉了拉他的胳膊?！霸趺催@么睡？”

    林天睫毛顫了幾下，像是被人驚擾了夢，最后又陷回夢境。

    傅星河低頭注視他毫無防備的睡顏半晌。

    最后他抽了林天的車鑰匙，接著他把打橫抱了來。林天身高擺在那里，身材也是實打?qū)嵉?，對傅星河來說，重量并不算很輕。但他還是面不改色地抱起來了。

    傅星河把他抱上了樓，他看了看沙發(fā)，腳步不停地把林天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還給林天脫了鞋。

    林天迷迷糊糊地醒了，他半睜開眼，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噥說：“傅醫(yī)生……我做夢了啊，你是不是抱了我?！彼槀?cè)在枕頭上，接著用下巴蹭了蹭被子，似乎是眷戀那股氣味。

    傅星河心想他睡的可真夠迷糊的。

    他輕輕關(guān)上房門，戴上耳麥聽著歌跑步。

    過了十分鐘，林天徹底清醒過來了。他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低頭看了看這床，這被子，然后嗅了幾口。他后知后覺，這他娘的不是做夢?。?！

    林天震驚了半天，接著樂不可支地傻笑起來。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悄咪咪打開門，看見傅醫(yī)生在跑步。林天偷偷地看了會兒他奔跑的帥氣背影，最后又偷摸關(guān)上了門。他回到傅醫(yī)生的床上，林天覺得自己不換衣服就這么躺人家床上，挺不要臉的，但他還是沒忍住。

    他把腦袋埋進傅醫(yī)生的枕頭里，像小狗似的眷戀地滾來滾去。

    真好聞啊。

    第25章 25

    正當(dāng)林天可勁兒地在傅醫(yī)生床上撒歡時，他聽見了腳步聲。嚇得林天立馬縮回被子躺好裝睡。

    傅星河好像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直直進了衛(wèi)生間，站到了便池前。

    林天聽見了放水聲。

    他偷偷把臉往被子里縮了縮，很想睜開眼偷看一下傅醫(yī)生的背影。林天糾結(jié)了一會兒，水聲就停了，但腳步聲漸漸離他近了，林天一下緊張起來。

    傅星河走到了床邊，“醒了？”

    林天裝不下去了，他小心地睜開眼。

    傅星河天生的俊眉修目，神色永遠(yuǎn)寡淡，冷若蒼松，一雙眼睛永遠(yuǎn)都不帶多余感情。十年前的他和現(xiàn)如今的他，分別不大。還是一樣地讓林天著迷。

    他神情里的著迷那么顯眼，一下進了傅星河的眼里。但傅星河并未因此動容，他面色不改，俯視著林天，“什么時候到的，為什么不上來？”

    “就……”林天心虛地不敢看他，“沒多久……不小心睡著了，怕你沒醒。”

    傅星河沒說話。

    林天一下就慌了，不安地躲在他的被子里。

    沉默半晌，他才道：“下次不要在車上睡覺，過兩天我給你辦張車庫的卡，你到了就直接上來?！备敌呛影逊辣I門密碼告訴了他。

    林天呆呆地望著他。

    “記住沒？”

    “密碼嗎……”林天還一臉反應(yīng)不過來的模樣，但是臉已經(jīng)比思考快一步地緋紅起來，“我、我記住了……那我下次，可以不敲門了？”

    “你說呢？”傅星河注意到他眼底下的烏青，想到前些天，林天天不亮就來自己這里，做完早餐就忙著走。他心里軟了，但面上不顯，“你再睡會兒?！?/br>
    他轉(zhuǎn)身進了衣帽間。

    幾分鐘后，傅星河拿了一套家居服進來，“我們尺碼差不多，換上睡舒服點?！?/br>
    林天有些呆滯地接過，傅星河繼續(xù)道：“現(xiàn)在還早，等會兒起來再洗個澡，我給你拿新毛巾和牙刷?！彼皖^注視著頭發(fā)亂糟糟的林天，替他掖了下被子，“睡吧?！?/br>
    他的語氣好似在照顧一個孩子，林天面頰一熱，低聲道了謝。

    傅星河替他拉上了窗簾，房間里陡然暗了下來?？闪痔鞗]有多少倦意，他整個人還處于興奮當(dāng)中，傅醫(yī)生的房門密碼！！這就相當(dāng)于鑰匙了吧？這就相當(dāng)于一種承認(rèn)，一種接納了吧？林天心想……傅醫(yī)生這樣獨來獨往的人，自己或許是第一個拿到他家密碼的人。

    家居服是嶄新的，放在衣柜里，沾染了傅星河身上的氣味。

    林天整個腦袋都鉆進被子里，拱來拱去。他睡到了床中央，悶在被子里不肯出來了。

    傅星河的味道，讓他感到由衷的幸福。

    倦意逐漸襲來，林天蜷縮起來，在傅星河的被子里如同一個蠶蛹，他還未初生，沉醉不醒。

    林天睡了兩個小時才醒，衛(wèi)生間里果然準(zhǔn)備了一套新的洗漱工具，林天快速沖了澡出去。傅星河煮了牛奶給他，正從小奶鍋里慢慢倒進玻璃杯。

    其實林天很早就不喝牛奶了，就上學(xué)那會兒，總有女生給他送這類早餐，每天都能在書桌發(fā)現(xiàn)面包牛奶酸奶什么的。他覺得扔了不好，所以有時候會吃，或者給大剛。工作后，林天就常常用咖啡來提神，也逐漸只習(xí)慣這一種飲料。

    林天濕漉漉地站在廚房門口。

    “加糖？”傅星河回頭問他。

    “好……”他茫然地點著頭，水順著腦袋滑進了衣服里。

    傅星河的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他的水準(zhǔn)最多也就是煮咖啡煮牛奶和煮麥片了，心里想著別的，傅星河不知不覺給林天多倒了點糖。

    他其實上一次，就很想看林天喝牛奶的模樣了，因為林天老是要發(fā)呆，雙手捧著杯子開小差，嘴角沾了果汁后，他會不自覺伸出舌頭去舔，像只貓咪。自從上次看見后，傅星河就很想給他煮杯牛奶了。

    牛奶很燙，他用勺子攪了會兒，細(xì)砂糖在漩渦里慢慢被熱度融化，傅星河將杯子端到了茶幾上。

    “去把頭發(fā)吹了。”

    “剛吹了的，”林天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只是有些微濕罷了，一縷貼在臉頰上，他捋開后，水珠又往下滴。他看見傅醫(yī)生不容置喙的眼神，又慫了，“那我去吹干……”

    吹風(fēng)機就在洗手臺旁邊，等林天進去了，傅星河整個人松垮地往沙發(fā)椅背上靠。他跑步時出了汗，身上有股不明顯的汗味。他才剛運動完，本不應(yīng)該想些有的沒的，但是剛剛看到林天的一瞬間，傅星河覺得心像貓抓似的，特別癢。

    林天肯定不知道他在勾引自己，他沒有這方面的自覺。

    傅星河不由自主地吐出口氣，幸好月底，他就要回去上班了。他捏了捏眉心，心里想到林天說的話。他好像要飛蛾撲火一般，明知道他的職業(yè)性質(zhì)，還是要撲上來，說自己不介意。而且林天事事都順著他，依著他，什么都聽他的。從傅星河的角度，他并不覺得他們這樣會長久。一個人的熱情能維持多久，他再清楚不過了。

    林天這是一時心血來潮。

    盡管他很喜歡林天，傅星河也不看好他們的未來。但林天偏偏要不自覺地來勾引他，在傅星河眼里，他每次望著自己，那眼神都是在勾引他。

    或許林天自己不知道。

    林天徹底吹干頭發(fā)，換了衣服后才從傅醫(yī)生的臥室出來。他下午還有個競標(biāo)會要去，這會兒快中午了。

    傅星河端著玻璃杯，在手心感受了兩秒溫度，然后監(jiān)督著林天喝光。

    林天許多年都沒吃這玩意兒了，牛奶有股陌生的味道，放了糖，很甜，還有股發(fā)自肺腑的幸福感。他喝的專注認(rèn)真，一口氣喝了半杯，雙手捧著杯子，舌尖在嘴邊舔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