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頓了頓，從口袋里掏出名片，寫了一串手機號碼才遞過來：“那這樣吧，我……有事還要在附近停留一陣，等你完事，給我打個電話?！?/br>
    他們禮貌地告別，頌頌上樓去找導(dǎo)師，可是二十分鐘之后，陳先生給她來了條短信：“對不起，辦公室有急事，再聯(lián)系?！?/br>
    倒是“朱生豪翻譯大賽”的事頗為緊迫。導(dǎo)師對她循循善誘：“這個機會不錯，以前我也有學(xué)生在這個比賽里得過獎。雖然這是個很高級別的比賽，不過我相信你的水平?！?/br>
    比賽分散文和詩歌兩組，導(dǎo)師笑著說：“散文組競爭會激烈些，倒是詩歌組，這個題目挺適合你，我看你有戲。”

    她卻覺得為難。詩歌組的題目是英國作家d.h. 勞倫斯的一首小詩，題為“kisses irain”（《車廂中的吻》）。勞倫斯是何方神圣？鼎鼎大名的作品有禁書《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乃近代h文的大神級人物，詩也寫得很有“濕”意。她在心里欲哭無淚，導(dǎo)師到底哪里看出這題目適合她？難道她長得很h？

    她在圖書館混了一下午，翻看了眾多勞倫斯的濃詞艷賦，以及關(guān)于他的八卦情史，頭皮撓破了幾層，還是靈感全無，最后只好借了一大堆資料，準(zhǔn)備搬回家去開夜車。

    臨走的時候，又有陌生的電話打進來，還是那位陳先生。他平靜無波的聲音說：“呃......我現(xiàn)在又在你們學(xué)校附近，方不方便見面？”

    又？她在心里腹誹，看起來這個技術(shù)總監(jiān)委實是個閑人。

    事實上陳亦辰這天出奇地忙。早上被叫回辦公室，因為頂頭上司貝克忽然召他參加一個高層電話會議。當(dāng)時北京時間十點，美國那邊已經(jīng)到了下班時間，所以是臨時召集的緊急會議。貝克當(dāng)年是公司發(fā)起人之一，親自面試招了陳亦辰入公司。如今公司壯大無數(shù)倍，貝克是公司的cto, 他這個貝氏的嫡系部隊也坐到中國區(qū)技術(shù)總監(jiān)的位置。會開了大約兩小時，會后貝克和他打哈哈：“shane，什么時候才回總部？雖然中國姑娘很漂亮，可總部才是你的家?！?/br>
    他聽出貝克語調(diào)里其實不無微詞，想了想答：“公司答應(yīng)我三年的term，今年九月就到期了?！?/br>
    回家路上大堵車，高架上的車燈排成一條閃爍的長龍，在傍晚灰黑色的重重霧靄里一眼望不到盡頭。司機小劉唉聲嘆氣：“前面出車禍了的吧？照這情形八點也到不了家。”

    他坐在后座上疲倦地捏著眉心?；夭换丶覍λ麃碚f沒太大區(qū)別，家里反正只有自己，他的睡眠又差，即使在家，也是照例要工作到深夜。早知道要在車里浪費時間，還不如呆在辦公室里繼續(xù)工作。

    車一停一動，象老牛喘氣般向前爬行。他忽然想到，從這里下高架，正好離z大學(xué)不遠，與其堵在路上，還不如去把今天沒辦完的事辦好。

    和魯頌頌約了在z大學(xué)門外的咖啡屋里見面，還是他先到。大概是周五的緣故，咖啡屋里相當(dāng)熱鬧，點咖啡的柜臺前也排起長龍，一直蜿蜒到門口。他站在大玻璃門邊等了一等，遠遠看見她在一片灰黑的暮色里走來。

    和上午一樣，她穿著淺棕色的呢子大衣，上面有深棕色的大牛角扣，手里捧著一大摞書，但仍然步調(diào)輕盈。大衣是有大帽兜的樣式，里面披著一條淺棕色的圍巾，松松軟軟地疊在她的臉下，隨著她的步伐微微起伏，時不時遮到她的面頰，好象整張臉也若隱若現(xiàn)。

    打開門，她在暖黃的燈光里張望了一圈，似乎眼神掠過他的方向，但又似乎并沒看見他。她停了停，直接走到隊尾去排隊。他排到她身后，等了片刻。她伸著脖子往前張望，就是沒有要回頭的意思，都快排到了，他不得已在背后叫了一聲：“魯頌頌?！彼旁尞惖鼗剡^頭來，抬眼，有半秒鐘的困惑，似乎沒認出他來，最后恍然大悟地笑：“啊？你已經(jīng)來啦。”

    說實話她絕對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但眼睛很有神彩，五官生動，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很淺的梨渦，大概是因為剛剛從冷空氣里走進有暖氣的屋子里，臉上有淡淡的紅暈，在暈黃的燈光下有一種暖暖的色調(diào)。

    其實他不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對著她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幸好這時候隊伍排到了她，她回過頭去點飲料。

    她點了杯什么水果味的奶茶，他就點了十幾年如一日的意式濃咖啡。咖啡屋里人多，他們只找到一個縮在角落里的二人小方桌，坐在一起，幾乎要碰到對方的頭，他必須要挺直了腰桿才不覺得太親密。

    魯頌頌似乎絲毫不覺得不妥，笑吟吟地找到話題：“這么晚喝濃咖啡，等一下不會影響睡眠吧？”

    他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我也沒什么睡眠可以影響，本來不到兩三點一般我都睡不著?！?/br>
    她笑了笑不答話，他才想起要說的正事。

    他的朋友a.j. 是個地地道道的美籍華人，最近心血來潮要來h城看煙雨江南，托他幫忙找個向?qū)Ъ娣g，他推辭不過，只好答應(yīng)會幫忙問一問。時間靈活，報酬從優(yōu)，他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便無話可說。

    魯頌頌倒熱情頗高?！坝紊酵嫠窟@個我在行?！彼f，臉上帶著那種暖暖的笑意，“二月份稍微早了些，桃花還沒開，也還不到‘煙雨’的季節(jié)。時間雖然不是最好，但好在人少，要不然碰到長周末，湖邊估計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br>
    他短短應(yīng)了一聲“是”，她又自顧自侃侃而談起來：“其實即使是淡季，那些所有人都去的景點人也太多。特別是那些旅行團，導(dǎo)游非得把喇叭按到最大音量，很煞風(fēng)景有木有？……二月份，還趕得及賞梅啊。嗯，西山后面的大覺寺就很好，‘香聞流水處，影落野人家’，有山有水，景致極佳，又安靜，素齋也好吃……你覺得怎么樣？”

    “啊？”他被問得一愣。剛剛看她眉飛色舞開始念詩的樣子，他的心緒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再說他一個純種的工作狂，在h城前后也算呆了多年，可連乾隆皇帝親筆題過字的所謂h城“十景”都沒去過幾個，哪來的什么意見，只好干巴巴地說：“……挺好?！?/br>
    她一定是覺得他不關(guān)心，淡淡笑了笑，不再說什么。

    接下去還能聊什么？他想了想說：“明晚有空嗎？能不能一起吃晚飯？”

    她雙手捧著茶杯，看著他象是困惑了一秒鐘，然后坐直了身子，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樣子，可眼神似乎瞬間疏淡了幾分，頓了頓說：“明晚啊？不好意思，周五晚上要陪男朋友?！?/br>
    他心里頓時一陣尷尬?？磥硭钦`會了，轉(zhuǎn)念一想也難怪她會誤會，自己一天內(nèi)往她學(xué)校跑了兩趟，為了電話里五分鐘就能說完的話，也確實太熱心了點兒。雖然他們情況特殊，不可能走得太近，但這時候開口邀人一起晚餐，是女孩子都會誤會吧。

    可他是真沒那個意思，只好連忙解釋：“a.j. 明天到，我是要給他接風(fēng)的。原來想，如果你有空的話，正好介紹你們認識。不過如果你忙，我讓他直接打電話和你聯(lián)系?！?/br>
    她輕輕“哦”了一聲，臉上瞬間閃過幾分不自然，不過也只是瞬間，瞬間過后立刻又恢復(fù)了禮貌的微笑，落落大方地說：“那好啊，我等他電話。”

    他們在咖啡屋的門口分手。她手里抱了大堆書本，他本想問需不需要送她一程，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

    她象是完全已將過去拋在了腦后。又有了新的男友？三年了，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子，也很自然吧。

    最后她在路燈下和他告別，轉(zhuǎn)過身漸漸消失在夜幕里。只是轉(zhuǎn)身的時候，她顛了顛手里的書，便有小紙片飄落在她身后。他想大概是她的書簽，等她走遠才走過去撿，一看，原來是他上午給她的那張名片，背后還寫著他的手機號。

    他望著空寂的街道暗自苦笑一聲。這么快就弄丟了他的電話？記得三年前他也給她留過一張名片，并承諾，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他絕不推辭，不知道她記不記得有這么回事。

    頌頌自然是不記得。抱著大堆資料回家，她納悶?zāi)俏魂愊壬鷮λ膽B(tài)度為何如此古怪。她隱約覺得他們大概曾經(jīng)是認識的，卻又不能肯定。以往遇到對面相見不相識的熟人，她總能在三言兩語中看出點端倪，對方會說：“記得那誰誰誰……”或者是“上次我們怎樣怎樣……”而這位陳先生話不多，還老盯著她神情木然地出神。

    所幸只是介紹個工作，不見得有再次見面的機會，更何況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到后來她一路上想的都是勞倫斯那首艷詩，回到家打開燈，忙去寫日志。

    “《車廂中的吻》第一句：

    i saw the midlands, revolve through her hair.

    我看見midlands，在她發(fā)間環(huán)繞。

    查了一下午書，midlands 應(yīng)該是泛指英格蘭中部?？稍趺醋g好呢？中土？內(nèi)陸？還是干脆叫‘密德蘭’？”

    她坐下來翻那些資料，片刻手機就“?！钡匾宦曁崾?。她去翻看信息，果然，“深宇宙”留言說：“中部土地，怎么樣？”

    她在燈下微微笑了笑，答道：“甚好。”

    第4章 我們都有小秘密（3）

    給a.j.的接風(fēng)宴被陳亦辰定在了一家叫“紫天椒”的泰國餐廳里。該餐廳菜色精致，環(huán)境幽雅，價格也不菲，最關(guān)鍵是離陳亦辰的公司近。下班時間交通不好，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舟車勞頓上。

    結(jié)果a.j.十分不滿：“叫我到中國來吃泰國菜？我早在泰國吃膩了好不好。”

    陳亦辰笑笑不以為意。a.j.的抱怨他從小聽到大，早就習(xí)慣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

    他和a.j.的友誼最早要追溯到光屁股的童年時代。那時候他跟祖父祖母住在美國東海岸的麻省，a.j.是他的鄰居，周末常一起參加國際象棋的聯(lián)賽。a.j.比他小幾歲，但他們念的同一所小學(xué)，又念同一所私立中學(xué)，直到大學(xué)才分開。時至今日他早已習(xí)慣生活里只有工作，而a.j.還處在沒有完全結(jié)束的中二期，仗著家里有錢，父母又寬容，不肯對社會準(zhǔn)則就范。

    按a.j.自己的話說：“我都委屈自己念完了商學(xué)院，朝九晚五這種非人的生活，還有長長的下半輩子，著什么急。”

    他果然實踐“活在當(dāng)下”的宗旨，在世界各地游蕩了幾年，去乞力馬扎羅撫摸過非洲的天空，也去尼泊爾洗滌了幾個月的心靈，現(xiàn)在不知為什么忽然想回到中國這個喧囂塵世里來。

    陳亦辰把魯頌頌的電話號碼交給他。a.j.好奇地問：“男的女的？長得漂亮嗎？”

    他十分無奈：“有區(qū)別嗎？難道你找的不是翻譯和向?qū)?？?/br>
    a.j.不屑地答：“當(dāng)然有區(qū)別，直接影響出游的心情。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女士優(yōu)先，美女尤其優(yōu)先?！?/br>
    其實a.j.的想法他何嘗不知。象很多土生土長的美國第二代移民一樣，斗大的中文漢字a.j.認不滿一籮筐，但嘴上他還是很流利的，自己出游完全應(yīng)付得過來，只不過好熱鬧，喜歡成群結(jié)隊，嫌一個人游玩太過無趣。

    他沒有直接回答，a.j.低頭開始自顧自琢磨：“魯頌頌，名字聽起來象個漂亮姑娘。”

    他正色地告誡a.j.：“別亂打主意，人家姑娘有男朋友了?！?/br>
    a.j.嬉皮笑臉地回答：“有男朋友算什么，還有公平競爭的機會?！?/br>
    他沒時間關(guān)心a.j.的競爭日程。公司的ceo想并購另一個主營云技術(shù)的公司，貝克不同意，作為公司事實上云技術(shù)方面的技術(shù)總監(jiān)，他這兩天整夜整夜地被電話會議糾纏。

    直到又一個周五的下班時間，他又被a.j.電話召喚。

    a.j.在電話里說：“哇，h城的交通真讓人無話可說，找出租車比挖寶藏還難。你辦公室不是在西郊？我們在濕地公園，拜托，求搭車?！?/br>
    他只好帶上司機小劉過去接人。車行入公園門外的長長車道，路旁的梧桐還沒長葉子，因此視野開闊，遠遠就可以看見兩個人坐在路旁的花壇邊上聊天，男的是一慣的神色夸張，手舞足蹈，女的聽得很津津有味，時時笑得弓起腰來。

    車停在他們面前，他降下車窗，這回魯頌頌總算沒一臉茫然，似乎不認識他的表情，只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shane，多謝多謝，今天麻煩你。”語調(diào)溫和又禮貌。

    陳亦辰按慣例坐在后座上。本來他們兩個一前一后，要拉開后面車門的是魯頌頌，結(jié)果她稍一停頓，趕緊上前去拉副駕駛的門，把a.j.推到后面去。a.j.還和她謙讓：“不用，我坐前面就好。”魯頌頌笑說：“那怎么好。這點外交禮儀我還是懂的，老板坐后面，打工的得坐前面?！?/br>
    車在下午六點的擁擠街道上舉步維艱，而陳亦辰在后座上一路后悔。一前一后兩個人聊得實在歡實，早知道這樣，他就自己坐到前面去。

    “你為什么叫a.j.？”魯頌頌需180度大轉(zhuǎn)身才能看見a.j.，大半個臉還是對著陳亦辰的方向，看著也叫人覺得累。

    a.j.眉飛色舞地回答：“我的大名其實叫aaron jian yang。你懂的吧，華人父母都超級要面子，據(jù)說字母排在前面的做什么都比較容易受關(guān)注，所以我的名字兩個a打頭?！?/br>
    她笑起來：“完了，我是兩個s，排得好后面?！闭f完又轉(zhuǎn)過頭來朝陳亦辰笑：“可是shane為什么也是s打頭？”

    a.j.主動替他回答：“他父母有恃無恐唄。他就是z打頭也沒關(guān)系，從小就是品學(xué)兼優(yōu)的學(xué)霸。”

    shane微微笑了笑，沒來得及說什么，他們的話題已經(jīng)轉(zhuǎn)去了其他方向。

    說到剛游完的那個濕地公園，a.j.忽然轉(zhuǎn)成了中文，可畢竟詞匯量有限，激動得很詞窮：“風(fēng)景真好，很……中國，很……江南，里面有個什么滿清大臣的宅子，一池塘破荷葉，很……破，很……漂亮。”

    魯頌頌很體貼地又轉(zhuǎn)回了英文，只在關(guān)鍵詞上用中文：“說到大宅子，我家祖上也有啊，在四川。有沒有聽說過文經(jīng)書院？光緒帝時戊戌變法，死的好多人都曾在那里讀過書。我曾曾祖父是個兩榜進士，還做過文經(jīng)書院的山長，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大學(xué)校長?！?/br>
    說實話她的英文說得相當(dāng)流利，而且語調(diào)抑揚頓挫，聲音清脆悅耳，加上嘴角那兩個梨渦，說起話來若隱若現(xiàn)，說什么都讓人覺得繪聲繪色。她一臉自豪的樣子說：“不過老家早就沒人住了，倒聽說曾經(jīng)在老宅的大樹下挖出過一箱古董，價值連城?！?/br>
    a.j.聽得張大了嘴：“都什么古董啊？現(xiàn)在在哪兒？”

    她卻忽然停住了話題，似乎凝神想了想，怔怔地一愣，最后說：“不知道，不記得了?！比绻愐喑?jīng)]看錯的話，她象是略略地出神，目光不知聚焦在哪里。

    a.j.沒注意，很快又說起了其他事：“剛才買的臭豆腐真臭?！?/br>
    她回神笑著接話：“是啊，現(xiàn)在別處都吃不到?！闭f著又比劃自己胸前別的一串玉蘭花苞：“還有這樣玉蘭做的胸針，小時候在別的小朋友身上見到，香氣撲鼻。那時候我總是特別羨慕，現(xiàn)在街上等閑都見不到了?！?/br>
    他早就注意到她的那串玉蘭，確實芳香馥郁，似乎每次她一回頭說話，就有一陣清香襲面。

    好不容易陳亦辰才找到插話的機會：“你們要去哪兒？”

    a.j.笑說：“我全聽頌頌安排，我家頌頌讓去哪兒就去哪兒?！?/br>
    陳亦辰不禁在心里一哂。才幾天時間，就從魯小姐升級到我家頌頌，看來a.j.的進展不錯。

    魯頌頌說：“a.j.說要吃小籠湯包，那去吳山廣場怎么樣？”她應(yīng)該是回身征詢a.j.的意見，可是就近正好和他的目光相遇。四目相對，她立刻笑了笑問：“shane一起來吧？”

    他被問了個措手不及。略一遲疑，a.j.已經(jīng)替他找到了推辭的理由：“不用管shane，吃喝玩樂他一定是沒時間的?！?nbsp;a.j.朝他狡黠地眨眼：“比起吃小籠湯包，shane覺得寫代碼有趣多了?！?/br>
    結(jié)果就這樣決定，小劉在吳山廣場步行街前為他們停車。魯頌頌率先下了車，a.j.下了一半又回過頭來，朝他豎起兩個大拇指，難得說得面色鄭重：“thank you！”說完才下車去追魯頌頌的背影。

    陳亦辰住的公寓在西郊，離公司很近，因此現(xiàn)在又要從市中心開車回到西郊去。車在傍晚擁堵的高架上一步一停，他不禁想起a.j.那句鄭重的“thank you”。謝他什么？幫他找了位美女向?qū)?？送了他們一程？沒跟著去當(dāng)燈泡？

    車里似乎還留著一絲玉蘭花的清香，縈繞在四周。他小時候花粉過敏，對香氣也十分敏感，如果不吃藥，一到三四月份就涕淚橫流。如今在國內(nèi)住了多年，免疫系統(tǒng)的神經(jīng)早被pm2.5cao練得比鋼管還粗，過敏也不治而愈，不過仍然討厭香水味，整個辦公室不成文的規(guī)矩，誰和shane開會，最好別用香水。

    今天那陣香氣格外鬧心。只一縷微弱的香氣，隱隱約約，但似乎駐扎到鼻孔深處，揮之不去，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最后他不得不打開車窗，任由傍晚七點高架上的汽車尾氣滾滾涌進來。

    回到一個人的公寓，叫了外賣，一個人吃飯，上網(wǎng)看了會兒新聞，聯(lián)網(wǎng)到公司的平臺。今天有產(chǎn)品構(gòu)架計劃等他最后審核批準(zhǔn)，他卻看得有點心不在焉，只好起身，拿上東西去健身房跑了五公里。

    出了一身汗再回來坐到桌前，還是工作效率低下，一事無成。思前想后，最后他給a.j.的酒店房間打了個電話，當(dāng)然是沒人接聽。他留了言，囑咐a.j.無論多晚回來，給他回電。

    一直等到過了十二點a.j.才打電話回來，語氣有點懶洋洋：“什么事那么十萬火急？”

    他問：“魯頌頌?zāi)?？回家了？?/br>
    a.j.打著哈欠說：“現(xiàn)在幾點了？不回家難道還在我這兒？”

    他想就此掛電話，a.j. 卻似乎清醒了幾分：“你那么氣急敗壞干什么？”

    他自覺得語氣挺淡定的：“我什么時候氣急敗壞了？”

    a.j.不厚道地笑了一聲：“你不放心頌頌？不會吧，難道你喜歡她？”

    他矢口否認：“怎么可能？喜歡誰也不能喜歡魯頌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