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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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儀(二) 權(quán)傾朝野的人,往往會被冠上權(quán)臣的名號。一旦權(quán)力擴(kuò)大到為所欲為,便會被稱為jian臣。 他便是被稱為jian臣的相。 只是,他覺得用jian臣這兩個字形容自己,還是太輕了。 他叫權(quán)衡。 他曾經(jīng)讓人一夜筑一城,只為作樂歡愉;也曾嗜血屠戮敵城十萬軍民,被冠上鐵血之名。 王室衰微,權(quán)臣霸行。 權(quán)衡覺得,人生最華美的年華,就該肆意。因為他度過的年少歲月,是最不肆意最卑賤的時光。他比誰都知道,歡愉享受的重要。哪怕被稱為jian臣,他也不在乎。 而他所在乎的,是蒼茫年華中,那高立亭樓的人。 良景三年,他十五歲。權(quán)家被抄,女為妓,男充軍,或者入宮為內(nèi)監(jiān)。 權(quán)衡是后者。 然而當(dāng)年凈身未凈,便在倉促之中入了宮。從世家少爺,淪落成內(nèi)監(jiān)。 權(quán)衡進(jìn)入了昭儀的寢宮。 第一次見到昭儀的時候,他微微有些發(fā)怔。坐在殿上的女子約莫只有十三四歲,一身白衣,黑色的長發(fā)只有一支木簪固定住。少女是今年剛剛被選入宮的,她的家族是皇帝的心腹,于是她一入宮就位居昭儀之位。 他跟著一群太監(jiān)一起走到她的面前行禮。走近了,他偷偷地看著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本該驕傲恣意的昭儀微微蹙著眉,似乎有些不喜。他不敢多看,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卻聽見少女的聲音響起,“你叫什么名字?” 說的自然是權(quán)衡。 權(quán)衡恭順地答道:“權(quán)衡。” 少女一愣,而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以后,你便跟在本宮身邊吧。”接著,她揮退了眾人,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少女看著他,微微笑了起來,“我知道你,你是權(quán)家的人?;噬仙先尉统藱?quán)家,想來你是被要求凈身入宮的吧?世家子弟逢此變故,委屈你了?!彼f話時,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茶幾,“以后你在我身邊。如果沒有比我品級高的貴人在,就不要管那些虛禮了?!?/br> 世家子弟逢此變故。家族覆滅后這么多天,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那些天,他和兄弟姊妹分離,父母雙雙自盡府邸,從權(quán)家少爺淪為內(nèi)監(jiān),看到的是或鄙夷或幸災(zāi)樂禍的臉。卻原來,還有人知道他的悲哀。 那一刻,權(quán)衡覺得,昭儀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她真的待他極好,從來沒有讓他做重活,也沒讓他俯首哈腰。在很多個漫長的夜里,她總是捧著一卷畫冊,靜靜地坐在寢殿內(nèi),他則手持一本書,不經(jīng)意間便能看見昏黃燭火下少女的容顏。 不是絕色,卻很清麗淡雅。 那時候,他根本沒有細(xì)想,為何她對自己這般好。 昭儀是個很奇怪的女子。初入宮時,她便稱染了風(fēng)寒。這所謂的風(fēng)寒托到半年后終于好了,她又稱留下了頑疾,身子不爽,以至兩年了,她一直未能侍寢。 昭儀的嫡母進(jìn)宮來看昭儀很多次,但昭儀卻拒絕相見。多次之后,昭儀終于答應(yīng)見面,卻未談上半柱香的功夫,昭儀便推脫身體不適而請嫡母離開。 權(quán)衡覺得奇怪,想問又知不該問,終究什么都沒有問出來。 后來,皇帝之兄燕王自西北邊疆歸來,皇帝大擺宴席為燕王接風(fēng),請宮里妃嬪一起赴宴。 權(quán)衡把這個消息告訴昭儀的時候,本以為她會想往常一樣推掉,卻不想她竟是點頭應(yīng)下了。 記憶中,昭儀不是一個愛打扮的姑娘,偏好素色。那天,她竟然破天荒地穿上了紅衣,仔細(xì)地敷上了脂粉,又描了眉,涂上了丹朱。 從清雅到絕艷,也不過這么一瞬之間。 權(quán)衡看得愣怔,心里模模糊糊閃過一個念頭,來不及細(xì)想,便聽見昭儀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怎么樣?能出去見人嗎?” 他垂下了眉眼,輕聲答道,“娘娘怎樣都是美的?!被蛟S在別人眼里這是恭維的話,可是他卻是認(rèn)真的。不管怎樣,她都是美的,至少在他眼里是美的。 宴會時,她坐在一眾嬪妃之中,他則跟在她的身側(cè)。 昭儀難得出現(xiàn)在這樣的場合,皇帝不免多和她說了幾句話,只是她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盯著皇帝的下首。他順著她凝視的目光望去,便看見一身錦衣華服的燕王。 看到燕王,他心中有些五味雜陳。當(dāng)初燕王和當(dāng)今皇帝爭奪高位,權(quán)家是極力支持燕王的。 權(quán)家是文臣世家,以清揚名,在輔佐燕王失敗后被步步削權(quán),以至抄家。燕王還有其他世家相助,又有部分兵權(quán),所以皇帝暫時動他不得。燕王此番歸來,倒只怕會被皇帝收了兵權(quán)。 燕王的目光落在昭儀的身上。兩人對視著,從權(quán)衡的角度只能看見昭儀的眼。她看燕王的眼神,太滿太深太多情,讓他的心莫名一揪。 整場宮宴,她端坐妃嬪的席位,他隨侍在她的身邊,對面的男子目光時不時地頓在她的身上。他想,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他不能說,她待她再好,他也只是一個奴才,怎么會有過問的資格呢? 他不是她的任何人。 ☆、奇葩(一) 權(quán)衡說到這里,就沒有再說下去了。他站起了身,朝我和扶蓁淡淡地一笑,“今日便到這兒吧,明兒我在來?!?/br> 嘖嘖,賣關(guān)子和劇透一樣過分! 我卻沒有想過,這樣凌厲高傲的男人,會有這樣的過往。 黑暗的、血腥的、卑微的……到底后來是什么樣的事情,讓他成為現(xiàn)在這個模樣呢?我不由得好奇起來。 于是,我期待著權(quán)衡明日的說法。 “在想什么呢?”一天的工作即將結(jié)束之后,扶蓁在我的耳邊輕飄飄地道。 我回頭朝他展顏一笑,“沒想什么呀,最近總覺得睡不好,想回去睡覺了?!?/br> “嗯。“扶蓁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路上小心?!?/br> 今天回去得早,幽都的夜晚還沒有來臨。我看傍晚晚霞絢爛無比,遂放慢了步子,在幽都瞎逛著。 我家離扶蓁的“極”鋪其實是很遠(yuǎn)的,因此當(dāng)我走到一半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個徹底。四周又沒有人了。我一個人優(yōu)哉游哉地走啊走,忽然之間目光一掃,看見忘川河畔,正坐著一只鬼,手里捧著一朵白色的曼陀羅花。 赫然就是昨天那個莫名消失的膽小鬼啊。 這次,我放慢了步子,盡量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膽小鬼的身后。 只聽見他低低地道,“莊媗,莊媗。” 我雙手一用力,抓住了他的衣服。他一臉驚恐地轉(zhuǎn)頭,看見我之后,拼命地掙扎了起來,“你放開我!” 我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 “你先告訴我你昨天是怎么消失的?莊媗又是誰?” 這人好生奇怪,竟然直接將衣服撕了下來,逃也似得跑走了,連頭都不敢回。 而他說話的那一刻,我還是看見了他的模樣。不是絕色,卻很清秀。 于是,我們又重復(fù)了昨天的那一幕場景,就在我要抓到他的時候,他莫名地消失在了石頭前,而石頭卻是真實存在著的。 我托腮站在石頭的前面,而后把自己變成了原形,變回了那一朵含苞不放小曇花。 當(dāng)我變成原形的時候,我的五感會更加地敏銳。 我就立在巨大的石頭前,仔仔細(xì)細(xì)地捕捉著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一陣縹緲的聲音。 不是歌聲,不是人聲,而是一種類似于空洞而產(chǎn)生的聲音。 莫不是石頭里面別有洞天?可是我昨天試過了,什么也沒有啊,我根本就進(jìn)不去。 我正想著,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傳來,還是兩個人的腳步聲。于是,我便變回了人性,朝著腳步聲的方向看了過去。 所見之人,一黑一白,一個手里哭喪棒,另一個人則一派嚴(yán)肅,不是黑白無常又是誰呢? “嘿,必安!”我興致沖沖地跑了過去,對著白無常謝必安招招手,“好久不見?!倍箜槺阋埠秃跓o常范無救打了一個招呼。 謝必安清清冷冷地點了點頭,“你怎么越來越丑了?” 我就知道必安這張嘴刻毒得很。饒是這樣,我還是笑嘻嘻地道,“自然是因為很久沒有見到必安了,思之如狂,因此為伊消得人憔悴?!?/br> 沒辦法,我就是喜歡調(diào)戲必安。 謝必安照常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哦?!?/br> 范無救是個憨厚的鬼,看著了我,倒是還會關(guān)心一下,“未薌,你怎么這么晚還在這里?” 我本來想說我是來追一只鬼的,但是話一出口,卻反問道,“你們今晚怎么加班了?” 范無救回答我道,“最近有一只鬼,在地府待了超過十年,竟然還沒有轉(zhuǎn)世投胎。鬼帝讓我和必安把他抓住,讓他速速去投胎?!?/br> 不投胎的鬼?幽都的鬼很難能夠逃出謝必啊和范無救的魔掌。如今竟然有鬼膽子這么大,還讓必安和無救加班,我不由得佩服起這只鬼來。 等等……如果鬼在逃避著謝必安和范無救的追捕,那么這鬼一定很害怕被人看見……會不會是那只膽小鬼呢? 可是不對啊,膽小鬼既然害怕被看見,為什么要大晚上的來忘川發(fā)呆摘曼陀羅花,是因為太閑了嗎? 謝必安注意到了我的微微遲疑,立刻敏感地問我,“你見過他?” “沒呀。”我狀似無事地道,“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在想,必安你為什么這么好看呢?” 謝必安涼涼地看了我一眼。 “必安最好看!”我厚顏無恥地道。 “你要洗洗眼睛嗎?”謝必安繼續(xù)涼涼地對我道。 謝必安忽然俯身,掬了一捧忘川的水朝我潑了過來,好在我反應(yīng)快已經(jīng)變成了曇花,他這一潑算是給我澆水了。 一言不合就澆水,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然后,謝必安和范無救就走了。 而這個時候,我聽到,石頭里面有人嘆了一口氣。 我淡淡地道,“我都幫你瞞 過必安與無救了,你還不出來?” 有人則含笑道,“未薌好本事,連黑白無常都敢騙。” ☆、奇葩(二) 有人則含笑道,“未薌好本事,連黑白無常都敢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