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眾人都在猜測,好好的姑娘來這里干嘛? 徐泗表示,這妹子還挺有毅力和恒心的。 相比于周圍教職人員的熱情,喬冉煦則顯得冷漠多了,幾乎把人家姑娘當(dāng)透明人。 徐泗好幾次看著師小語盯著喬冉煦欲言又止,勇氣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幾次之后,她也不積極主動地靠近了,選擇默默地守在一邊,眼神依舊熾熱,但不再迫切渴望。 “我要是一只貓?jiān)摱嗪??!蹦骋惶?,她右手夾著教材,蹲下來,左手撫摸著徐泗的腦袋,輕嘆口氣。 徐泗:你不會想做一只只能活十年的貓的。 到后來的幾年,徐泗睡覺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常常睡一整個白日,晚上才強(qiáng)打起一點(diǎn)精神,剛剛吃幾口貓糧,就又睡著了。 那天下午,小宿舍里迎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是喬冉煦的那個窩囊爸爸。 徐泗撐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嗯,是個英俊的老男人。 “你媽來找過我?!碧沏憹梢蛔拢椭北贾黝},“讓我來勸你回去?!?/br> 這兩年,喬奕綾來了很多回,每次都無疾而終,兒子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心碎成齏粉,但下一次又提前勇氣再來敲門。 喬冉煦眉毛輕揚(yáng),語出譏諷,“為什么她覺得我會聽你的話?” 被這句話噎了一道,唐銘澤苦哈哈地彎了彎唇角,“可能是病急亂投醫(yī)吧?!?/br> 室內(nèi)的氣氛有些尷尬,父子倆誰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干坐著大眼瞪小眼。徐泗左右看了看,覺得這兩人眉目神態(tài)幾乎如出一撤,只不過一個滿是倔強(qiáng),一個滿是愧疚。 “對不起,冉煦。”最終還是唐銘澤先開了口,“我沒想到那個女人會采取那么極端的方式逼你聽話,早知如此,當(dāng)初說什么,我也不會讓出監(jiān)護(hù)人的身份。” 喬冉煦輕嗤一聲,“你從來也沒當(dāng)過監(jiān)護(hù)人。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好嗎?” 唐銘澤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濺出來,“你早就知道了?” “不光我知道,我媽也知道,早八百年就知道了?!眴倘届愕纳ひ羟八从械乩淇幔皬囊婚_始,最先背叛這個家庭的就是你?!?/br> 唐銘澤也不否認(rèn),他放下茶杯,“你媽太強(qiáng)勢,我實(shí)在跟她過不了日子?!?/br> “既然早就跟她沒什么感情,你又何必來替她說情?!眴倘届隳竽竺碱^,滿臉不耐煩。 “她終究是你媽,是我孩子的母親?!碧沏憹深j廢地松開領(lǐng)帶,“再怎么犯渾,你要明白她都是愛你的,讓你繼承公司,對你來說也是……” “呵,那她的愛我還真是消受不起。”喬冉煦起身,打斷他,做了個請的姿勢,“什么時候回去,我自己決定。你既然從來沒履行過父親的義務(wù),自然也不會享受父親的權(quán)利,換言之,你沒資格來這里對我進(jìn)行忠告,干涉我的人生?!?/br> 比起喬奕綾,他心底對這個父親更冷漠。 唐銘澤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動身離開的意思,他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自顧自點(diǎn)燃,煙霧繚繞下,中年男人硬朗的五官柔和下來。 “你十歲那年被綁架,我們倆一天一宿沒合眼,你媽哭了一天一宿,眼睛腫的跟核桃似得。” 突然提起這件事,喬冉煦身體一僵,當(dāng)時險(xiǎn)惡的場景至今依舊在眼前揮之不去,歹徒有一張他熟悉的臉,卻掛著陌生的笑容,那笑里隱含著嗜血的殺意。 “當(dāng)時你媽就說,只要孩子回來,她傾家蕩產(chǎn)也沒關(guān)系。”唐銘澤吐出一個煙圈,嘲諷地一咧嘴角,“是不是跟現(xiàn)在的她很不一樣?” 喬冉煦緊了緊拳頭,一言不發(fā)地鐵青著臉。 “我也不明白后來她怎么成了這樣,但是我想,人的本質(zhì)總不會變太多,她只是走進(jìn)了死胡同?!碧沏憹勺灶欁哉f著,“她就是脾氣很倔,一旦認(rèn)定了自己選擇的沒錯,就一條道走到黑不帶回頭。當(dāng)年她就是靠著這股牛脾氣,跟我私奔的。” “她跟了你,你卻并沒有給她一個像樣的人生?!迸険粼械臅r候,喬冉煦總是不遺余力。 唐銘澤并不打算為自己背叛這段婚姻做任何辯解,他只是接下去道:“后來你被解救,歹徒居然是我多年好友,那個成天給你買糖吃的陳叔叔。你媽頓時就炸了,覺得是我引狼入室,說不定還牽扯其中,整天對我疑神疑鬼。” 從來沒想過這一層的喬冉煦有些錯愕。 “哪有父親會為了錢綁架自己孩子的?”唐銘澤至今想起來仍是怒火中燒,掐滅了煙頭,“根本就是無理取鬧?!?/br> 再深厚的感情在日復(fù)一日的猜疑和忌憚中都會消耗殆盡,唐銘澤嘗試過挽回,最終選擇了放棄。 “當(dāng)時我的律師顧問公司資金鏈上出了點(diǎn)問題,你媽借我一筆款項(xiàng),前提是跟我約法三章,不讓我過多地接觸你,免得又給你帶來些危險(xiǎn)。”男人把手指插入頭發(fā),十分懊惱,“當(dāng)時我以為她總不會做得太絕,我還是低估了她?!?/br> 喬冉煦想起來每年生日,父親都從來不現(xiàn)身,只是匆匆托人給個禮物,以往覺得這個男人無情無義,現(xiàn)在才意識到,可能不是他不想來,而是來不得。 “我承認(rèn),當(dāng)年有眼無珠,結(jié)交了那么個人渣,差點(diǎn)賠了自己孩子,但是我受到的懲罰已經(jīng)夠多了,還要我怎么樣?”唐銘澤情緒有點(diǎn)失控,激動了一陣,勉力平靜下來,“罷了,現(xiàn)在你也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孰是孰非,你自己心里有把秤?!?/br> “為了你,你媽也算是連夫妻感情都不要了,你自己想想吧,要是沒了你,她會怎么樣?!毕袷遣蝗淘倮^續(xù)話題,唐銘澤拿起公文包抬腳就欲走。 未及搭上門把手,身后傳來一聲輕喚,“爸。” 唐銘澤全身一個激靈,關(guān)節(jié)像是生了銹,一點(diǎn)一點(diǎn)轉(zhuǎn)過臉,面部表情非常豐富,激動、不敢置信、期待、忐忑、受寵若驚,糅雜成一團(tuán),“你……你喊我什么?” “一起吃個飯吧。”喬冉煦拿了鑰匙,抱起徐泗,跟他一道出門。 “誒……好,好?!碧沏憹苫琶Ψ鲞^他的胳膊,手都在抖。 第64章 這回都不是人了20 扶助中心的員工宿舍前面, 有一大片草坪。由于平時疏于打理, 雜草叢生, 喬冉煦上課的時候,徐泗常常就趴在草坪邊緣的一顆光滑大石頭上曬太陽。 他最近在貓的狀態(tài)下, 很少能保持清醒的意識, 時常就在夢里魘著。 繁雜的夢里,他一會兒是妖冶邪肆的廠花,一會兒是惡趣味叢生的空少, 一會兒又是一只又懶又肥的貓, 他浮在半空中冷眼看著那一幕幕場景跑馬燈地閃過, 生不出任何真實(shí)感。 跟常人相比,他過了很多個不同的人生,遇到了很多個重要的人。但是他冷漠的眼神里閃過疑惑和不解, 那些他經(jīng)歷過的人生好像離他很遠(yuǎn),那些人是他又不是他, 那些曾經(jīng)抵足而眠轟轟烈烈處過的情人, 也都不會再記得他。 他以別人的身份活著,以別人的身份死去, 在異世界里活成一個鬼魅。 他也確實(shí)是一個鬼魅,徐泗的唇角勾出一個苦澀的笑,從一直以來的狀況看, 他確實(shí)有點(diǎn)像是附在死物上的魂魄,打著做任務(wù)的旗號,行走在光天化日。 有腳步聲傳來, 徐泗動了動耳朵,一雙手悄悄地靠近他,慢慢地沿著石頭摸索,觸到毛發(fā),隨即一手托著他的腦袋,微涼的指腹從肚皮下穿過,把他攬進(jìn)一個熟悉的懷抱。 微苦的金盞花味道,喬冉煦的味道。 徐泗鼻翼翕動,吸進(jìn)更多這股令人安逸舒適的氣味。 “你又睡著了。” 男生,哦不,男人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聲線越發(fā)低沉而有磁性,自胸膛震動而出,帶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氣音,蘊(yùn)含了深情與寵溺,溫柔得恍若棉花糖,一口咬下去,從舌尖甜進(jìn)心底。 徐泗閉著眼睛哼了一聲,歪斜著腦袋,任由他抱著。換來男人一個落在額頭上的吻。 路過的同事與他們打招呼,“小喬啊,阿光還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么?” 喬冉煦禮貌地朝聲源的方向笑了笑,并沒有搭腔。 等喬冉煦走遠(yuǎn)了,那兩個同事敞開了嗓音肆無忌憚地議論。 “那只老貓活了挺久了吧?” “是啊,從我第一年在這里的時候,它就跟在喬老師身邊了,少說也有七八個年頭了吧?!?/br> “誒,你還真別說,這只貓真是成了精,聰明著呢!” “是啊,比導(dǎo)盲犬還伶俐。你說它要是死了,喬老師得多傷心啊?!?/br> 兩人長吁短嘆,一字不落地落在徐泗耳朵里。 是啊,我要是走了,小煦煦怎么辦呢? 對了,他會忘記我…… 趁著喬冉煦在浴室洗澡,化身人形的徐泗撈過他的手機(jī),給喬奕綾發(fā)了條短信,呆坐了一會兒,又給師小語發(fā)了條短信。 雖然大家都知道喬冉煦一個盲人,從來不會使用短信功能,但是他相信,這兩人理智上不管怎么否定,情感上還是會偏向于選擇相信,抓住一切可能的機(jī)會。 橘貓?jiān)谝惶焯炖先ィ切煦舻娜诵我琅f跟當(dāng)年第一次現(xiàn)身時一模一樣,不說高矮胖瘦,十年間連頭發(fā)都沒有長長一毫米,時間在他身上仿佛被無限凍結(jié)。 但即使他能永葆青春,生命卻始終跟一只貓系在一起。 青春跟壽命,不可兼得。 徐泗把自己扒了個精光,躺在床上。 這十年來,他可以說是無作為,整天混吃混喝等死,想盡一切辦法拖延陰影面積的衰減,可即使是這樣,喬冉煦的心理陰影依舊在不停地減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搖搖欲墜,只差那么1%,就要拜拜了。 也到了不得不拜拜的時候,把頭埋進(jìn)枕頭,徐泗睜著眼睛,眼前有一根頭發(fā),他把發(fā)絲拈起,湊到眼前瞧了瞧,喬冉煦的,于是他把它攥進(jìn)手心。 要么完成任務(wù),他離開去往下一個世界,阿光死去;要么壽終正寢,他死,阿光也死。 怎么選擇,喬冉煦的阿光都是個死。 這時候,徐泗一側(cè)頭,瞄到書桌上那一盆燦爛的月季花,忽地又想起了徐女士,徐女士掛滿淚水的臉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宛如當(dāng)頭一棒,在他腦海里丟了一大把竄天猴,整個兒把他炸醒。 呸,真他媽的不孝,不配給人當(dāng)兒子!他一個激靈坐起來,抹了一把臉,就差指著自己鼻子罵。 恰逢喬冉煦出了浴室,徐泗刷地跳下床,沖進(jìn)那人懷里,勒緊了人勁瘦的腰身,把頭抵在那副蹦跶著沉穩(wěn)心跳的胸膛。 喬冉煦猛地被人這么撲了個滿懷,愣了愣,隨即揉了揉那一頭柔軟得不像話的頭發(fā),笑了兩聲,“怎么?又想吃小魚干了?都說了不行,醫(yī)生說……” “不是,不吃小魚干?!毙煦籼鹉?,胡亂吻了吻他的臉頰,“我要吃你?!?/br> 四個字帶著強(qiáng)烈的不滿,纏綿的撒嬌,露骨的控訴。 “我、要、做、愛、”徐泗捧著喬冉煦的臉,一字一頓地道。 自從徐泗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精力越來越單薄,喬冉煦就開始盡量減少歡愛的次數(shù),生怕累到徐泗。 壓縮壓縮再壓縮,往日的喬小泰迪都快憋成吃齋念佛四大皆空的和尚了,甚至到了徐泗都已經(jīng)不記得上次撒歡是什么時候的地步。 今天好不容易喬冉煦有了感覺,自己得以幻化成人,他要好好把握機(jī)會。 說干就干,徐泗兩條大長腿緊緊纏著喬冉煦的腰。 要是浪起來,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像是傾盡最后一點(diǎn)余熱在極盡挑逗和勾引,他誘惑著喬冉煦與他一道沉淪深淵,拼盡全力滿足對方的予索予求。 像是……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愛來……道別。 多年的夫夫生活讓雙方都對彼此的身體熟稔到令人發(fā)指的程度,隨意一個輕巧的動作,都能直戳敏感點(diǎn),喚醒對方身體內(nèi)沉睡的欲望巨龍。 “準(zhǔn)備工作夠充分了,快點(diǎn)進(jìn)來!”被喬冉煦輕柔舒緩到極致而顯得有些磨嘰的動作搞得欲仙欲死,徐泗咬著牙關(guān)請求對方給個痛快,被欲望熏得通紅的眼角滿是不耐。 話甫一出口,喬冉煦猛地提搶,一桿到底。 徐泗一口氣沒提上來:“……” 能不能打聲招呼? “阿光。” “我在。嗯……” “阿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