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接下來的十多天里,李嗣昭、李嗣源的騎兵和太原守軍幾乎每夜都會對梁軍大營發(fā)動突襲,而每一次都斬獲頗豐。老天就像故意配合河?xùn)|人一樣,連綿的大雨幾乎就沒停過。 氏叔琮是平原野戰(zhàn)的高手,但面對惡劣的天氣和敵人神出鬼沒的襲擾,他竟然遲遲拿不出有效的應(yīng)對之策。梁軍士氣低落,對將帥們的不滿和質(zhì)疑在軍中迅速蔓延。 而此時,其他各路梁軍都被大雨所阻,推進異常緩慢,被牢牢牽制在太行山脈的密林和群山中。太原城下的氏叔琮部越來越像一只掉進陷阱的老虎,傷痕累累,疲憊不堪。朱溫寄予厚望的這只砸向李克用的拳頭,已被打成了殘廢。 氏叔琮的信心終于崩潰了。他叫來副將康懷英商量??祽延⒃莾贾葜扈牟繉ⅲ扈獢√雍笸督抵鞙?。作為投降不久的新人,康懷英原本就打定了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念頭,你氏叔琮說怎么做,我都沒意見。 氏叔琮嘀咕了半晌,見康懷英也提不出什么建設(shè)性意見,只好無奈地說:“老康啊,你看這太原如此堅固,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打下來的?,F(xiàn)在又遇大雨,糧草難以為繼,軍中已有疾病蔓延,全軍士氣低落啊……” 康懷英已經(jīng)知道氏叔琮想說什么,但依舊不動聲色,等著他說下去。 “現(xiàn)在其他各路友軍都進展緩慢,分進合擊之勢早已不成。我看再打下去與我軍無益,不如暫且退兵,等天氣轉(zhuǎn)好,再攻不遲?!?/br> 康懷英在心里冷笑了幾聲,故意說:“這樣就退兵,梁王那里將軍準備如何交代?” 氏叔琮眼珠一轉(zhuǎn):“我立即修書一封,就說大雨連綿,補給困難,軍中疫病流行,難以久戰(zhàn),請梁王暫且退兵,來日再戰(zhàn)?!?/br> 康懷英哦了一聲,再不多言。 而此時的朱溫,正密切關(guān)注著長安的動向。 宰相崔胤除掉劉季述、王仲先之后,想乘勢徹底除掉宦官勢力,于是請求皇帝把神策軍交給他掌管,防止再受宦官控制。李曄可能還沒從被囚禁的驚嚇中恢復(fù)過來,現(xiàn)在他對誰都不愿輕信。如果把軍權(quán)交給崔胤,以后誰又來控制他? 等皇帝還在猶豫之時,與崔胤不和的朝臣們又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他們聯(lián)名向皇帝上疏,說唐朝建立以來,從沒有把軍隊交給文官指揮的先例。崔胤根本不懂軍事,怎么可以擔任神策軍統(tǒng)帥?不如還是交給宦官,以維持朝中的勢力平衡。 剛剛在宦官身上吃了大虧的李曄好了傷疤忘了痛。幾個人一吹風,李曄立即動搖,下詔讓韓全誨、張彥弘這兩個自己還看得比較順眼的宦官擔任左、右神策軍統(tǒng)領(lǐng)。好不容易奪回來的軍權(quán)又再度落入宦官之手。 崔胤覺得脖子一陣陣發(fā)麻。誅殺劉季述等人之后,他和宦官之間已勢同水火?,F(xiàn)在神策軍又被死敵控制,崔胤覺得末日來臨。 崔胤坐立不安,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找到制衡宦官勢力的力量。他想到了近在咫尺的鳳翔節(jié)度使李茂貞。 李茂貞打仗是二流,對朝廷中的事卻異常熱心。這個人當了鳳翔節(jié)度使之后,就開始在朝中拉幫結(jié)伙,對朝廷大事指手畫腳,這讓當時剛剛上臺的李曄非常不滿。李曄和當時的宰相杜讓能一商量,決定把這個惹是生非的問題人物調(diào)到遠離長安的山南西道去當節(jié)度使。沒想到李茂貞把朝廷的一紙詔書視為廢紙,根本不予理睬。怒不可遏的李曄調(diào)集官兵討伐鳳翔,結(jié)果被打得大敗。李茂貞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帶領(lǐng)軍隊反攻長安,興師問罪。李曄捉雞不成,反而惹了一身sao,只好讓宰相杜讓能當替罪羊,殺了杜讓能請李茂貞退兵。 李曄知道靠自己身邊那點可憐的兵力根本無法制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們,絞盡腦汁之下想到了一出“以藩治藩”的計策。在他的策劃下,朝廷終于成功地讓李茂貞和李克用發(fā)生了火拼,總算暫時制住了囂張的李茂貞。 就是這樣一個如狼似虎的李茂貞,走投無路之下的崔胤竟然想到要借助他的力量來制衡宦官勢力。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崔胤這么糊涂。諫議大夫韓偓聽說了這個荒唐的計劃,立即找到崔胤:“李茂貞早就對朝中大權(quán)虎視眈眈,你現(xiàn)在要讓這支虎狼之師進駐長安,這不是引狼入室嗎?”見崔胤默然,韓偓又直截了當?shù)刭|(zhì)問:“請問宰相大人,你覺得你能掌控得了鳳翔的軍隊?” 崔胤被問得心煩意亂,心里暗罵,現(xiàn)在有生命危險的又不是你,當然可以高談闊論。面對韓偓的質(zhì)問,說能不對,說不能更不對。崔胤干脆不予理睬,拂袖而去。 心懷鬼胎的李茂貞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控制朝廷的良機。三千全副武裝的鳳翔軍氣勢洶洶地進入了長安城,就駐扎在宰相府旁邊。 而遠在汴州的朱溫則比韓偓看得更為清楚。朱溫早已在朝中暗布眼線,對長安局勢的發(fā)展洞若觀火。朱溫知道,李茂貞不僅是個野心家,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兩面派,私下里和宦官們打得火熱,同時又拉攏宰相崔胤,是想借崔胤之手把軍隊開進長安,控制京城。朱溫判斷,要不了多久,李茂貞就會撕下偽裝,露出他的本來面目。到那時候,手無縛雞之力的朝廷官員們自然會來哀求他出馬收拾局面。 看似平靜而浮華的朝堂之上,正上演著不亞于河?xùn)|戰(zhàn)場的激烈交鋒。每個人都心懷鬼胎,戴著各色面具紛然登場,優(yōu)雅的步履和文雅的談話中,暗潮涌動,殺機四伏。 嗅到了長安城中血腥味的朱溫,就像一只全身繃緊的獵犬,他在耐心地等待,等待又一場大變局的到來。 4.蟄伏的狼 讓朱溫意外的是,大變局還沒來,氏叔琮請求退兵的信倒先到了。 朱溫心頭一股無名火起。他的軍隊,要么大獲全勝,要么全軍覆沒,還從來沒有哪個將領(lǐng)仗打到一半就要求卷鋪蓋走人的。 更何況,現(xiàn)在他的對手是死敵李克用,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人面前丟臉。 朱溫叫來敬翔,要他替自己擬稿,痛斥氏叔琮無能,責令他繼續(xù)猛攻太原,不許懈怠。 敬翔慢悠悠地擺好筆墨紙硯,正要下筆。一個衛(wèi)士突然跑了進來,徑直奔到朱溫面前,附耳低語。 敬翔抬眼一看,朱溫的雙眼竟然放出光來,一副志得意滿的狂喜狀。 “長安出事了?!边@是敬翔腦中閃過的直覺。 朱溫邁開大步向堂外走去,把敬翔一個人晾在一邊。 敬翔只好低頭伏案,揮起狼毫,奮筆疾書,把氏叔琮罵了個狗血淋頭。 過了好一陣,敬翔又聽見了朱溫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敬翔站起身來,捧著擬好的文書,向他迎去。 朱溫滿面紅光,嘴角含笑,得意洋洋地走了進來。不待敬翔說話,大手一揮:“信不能這樣寫了!告訴氏叔琮和其他各路將領(lǐng),立即撤軍,主力撤退到河中、潞州一線待命?!?/br> 敬翔心中已然明白大半,但仍佯作不解道:“為何?” “哈哈,方才細作來報。長安傳來消息,崔胤把神策軍壟斷的酒曲生意給斷了,又上奏皇上要求裁撤銷鳳翔所轄的軍鎮(zhèn)。李茂貞現(xiàn)在和神策軍一伙人正在密謀除掉崔胤?!?/br> 敬翔聽了大吃一驚。還在楊復(fù)恭任神策軍中尉的時候,全國的酒曲專賣就被神策軍壟斷,用來供應(yīng)神策軍官兵的薪餉?,F(xiàn)在崔胤竟然把神策軍的這個特權(quán)給取消了,這不是釜底抽薪嗎,宦官們不跳起來才怪。 朱溫繼續(xù)滔滔不絕:“崔胤完全是個廢物。此人每日到宮中與皇帝密謀除掉宦官之事,卻不知韓全誨等人早已在宮中伏下眼線。現(xiàn)在侍奉皇上的宮女幾乎全是韓全誨等人的心腹,崔胤的計謀早已被那幫宦官全盤知曉!皇上和崔胤卻還渾然不知!哈哈,可笑之極,可憐之極!” 敬翔聽得心驚膽戰(zhàn)。宮闈之內(nèi),如此殺機四伏,詭計迭出,各方勢力暗戰(zhàn)之激烈,恐怕比戰(zhàn)場上的生死相搏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生可看,不出數(shù)月,長安必將發(fā)生巨變。李茂貞與宦官聯(lián)手,崔胤必敗無疑。到時候,朝廷只能求助于我汴州。我軍揮師入長安,指日可待?!敝鞙卦秸f越興奮。 敬翔疾道:“既如此,我馬上下去安排。” 敬翔匆匆而去,朱溫抬起自己的左手,看著它如同舞蹈一般劇烈抖動起來。 不知道從什么開始,自己入主長安的欲望竟已蓋過擊敗死對頭李克用的沖動。朱溫注視著抖動的手,這是為什么? 也許,他早已習慣了主宰一切,小小的河?xùn)|已經(jīng)不能滿足他對權(quán)力的渴望。也許,他只是想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擊敗李克用、楊行密這樣的對手。 不管怎么樣,他心里很清楚,現(xiàn)在的他早已不是王重榮眼中那個承載著朝廷希望的后起之秀,現(xiàn)在的他希望得到的遠遠超過人們的想象,甚至也超過自己的想象。 接到退兵命令的各路梁軍立即開始脫離戰(zhàn)斗接觸,向后方撤退。而在這股大撤退的洪流中,動作最快的要屬氏叔琮那支圍攻太原的部隊。 急于脫離苦海的氏叔琮甚至來不及等掩護部隊的狙擊線成型,就匆匆忙忙率領(lǐng)大部隊向潞州方向撤退。但連綿的大雨讓這場撤軍很快變成了一場災(zāi)難,無數(shù)梁軍士兵擁擠在泥濘不堪的道路上,就像一大群惶惶不安的難民。 當梁軍亂哄哄地堵塞在路上的時候,李嗣昭的騎兵再度出現(xiàn)了。他們揮舞著戰(zhàn)刀從周圍的高崗上呼嘯而來,很快擊潰了氏叔琮留下的那些毫無斗志的掩護部隊,突進了梁軍混亂而擁擠的隊伍中。 這段時間以來,梁軍士兵早已被李嗣昭的騎兵折磨得坐臥不安,現(xiàn)在見到這支魔鬼之師竟然又從天而降,他們的斗志立即崩潰,四散而逃。 但哪里又逃得出去?除了那條擁擠的大道,到處都是大砍大殺的晉軍騎兵。 這場太原城下沒有打完的仗,在延綿上百里的道路上有了一個血淋淋的了結(jié)。在李嗣昭的瘋狂追殺下,梁軍死傷上萬人,丟棄的輜重兵器更是數(shù)以萬計。梁軍的撤軍最終變成了一場大潰敗。 李克用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機會。他命令各路晉軍全面出擊,對潰逃中的梁軍進行全線反擊。之前投降梁軍的汾州再度被晉軍攻陷,守將李瑭被拖到晉陽大街上當眾處死。 面對洶涌而來的追兵,驚慌失措的氏叔琮如喪家之犬,一口氣敗退到潞州境內(nèi)。 負責潞州一帶防御的是剛剛被任命為潞州馬步軍都指揮使的牛存節(jié)。這位曾經(jīng)在淮南之戰(zhàn)中挽救了葛從周全軍的勇將再次展現(xiàn)了自己臨危不亂,獨當一面的氣概和才華。面對氣勢洶洶的河?xùn)|追兵,牛存節(jié)冷靜布陣,以嚴密的防御堅決反擊尾隨而來的河?xùn)|騎兵。幾經(jīng)惡戰(zhàn),總算是穩(wěn)住了陣腳。 朱溫親自策劃的這場華麗的六路圍攻終告失敗。梁軍曾經(jīng)奪取的河?xùn)|土地,一夜之間得而復(fù)失,僅僅勉強保住了澤州、潞州這兩座州城。 聽到氏叔琮部慘敗的消息,朱溫勃然大怒。他立即密召康懷英,詳細了解氏叔琮部作戰(zhàn)的詳細過程。 天生多疑的朱溫對每一個手握重兵的主將都懷有戒心。他的辦法是讓自己信得過的人充任副將,讓兩個人互相監(jiān)視。因為這樣的伎倆,李唐賓、朱珍先后慘死,但朱溫似乎并沒有從中吸取到什么教訓(xùn),反而繼續(xù)我行我素,把他這一套發(fā)揚光大。就像當年讓李唐賓暗中監(jiān)視朱珍一樣,早在出征之際,朱溫就已暗中布下康懷英這顆棋子,讓他作為自己的眼線,監(jiān)視氏叔琮。 康懷英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太原城下發(fā)生的一切,尤其是面對李嗣昭的騎兵時,氏叔琮暴露出來的驚慌與膽怯。 當朱溫聽到氏叔琮以斷糧為理由寫信要求退兵的那一幕時,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 “快去,讓王鐵槍馬上來見我!”朱溫扭過頭,對著侍衛(wèi)大叫。 不多時,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昂首挺胸快步走了進來。 “子明!你馬上整頓衛(wèi)隊,替我備好鞍馬!”朱溫瞪了瞪那個漢子:“帶上你的兩條鐵槍!隨我去殺人!” 朱溫如此激動,口口聲聲要殺人見血,那漢子卻面不改色,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健步而去。 一旁的康懷英卻心頭一震。原來這個高大漢子就是傳說中的驍將王彥章! 軍中早就流傳著此人的諸多傳說。 據(jù)說當年王彥章剛剛加入梁軍時,一進軍營便向主事的將領(lǐng)提出自己要當隊長。同時應(yīng)征的那些人一聽都大罵此人張狂,剛從鄉(xiāng)下來就要跳到眾人頭上當隊長,完全是自不量力。王彥章聽了,二話不說,抓了一把鐵蒺藜灑在地上,脫掉鞋子,光著腳在鐵蒺藜上來回走了幾趟,面不改色,如履平地。再看足底,毫發(fā)無損。眾人大驚,嘆為神人。 還有人傳說,王彥章擅使鐵槍,而且作戰(zhàn)常使兩條鐵槍,一條掛在馬鞍上,一條握于手中,斬關(guān)破壘,所向無敵,號稱“王鐵槍”。更驚人的是,據(jù)說那一條鐵槍就有上百斤重。 康懷英不知道這些傳說是不是真的。但他知道,王彥章雖然一開始只是一個軍士,但很快得到提拔,而且還入了朱溫的法眼,成為領(lǐng)侍衛(wèi)親軍的頭領(lǐng)。今日一見,果然英武過人,豪氣云天。 朱溫專門帶上此人,看來這氏叔琮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永遠都不要對朱溫說謊。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誰才是他安插的眼線。 朱溫瞪了一眼在一旁胡思亂想的康懷英:“你還在這里做甚?趕緊下去!”康懷英臉色煞白,匆匆退下。 朱溫走向放著他佩劍的兵器架,提起長劍,就要往外趕。 “將軍哪里去?”張惠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朱溫一愣,轉(zhuǎn)過身,只見張惠已從內(nèi)堂疾步而出。 “我心中煩悶,到軍營中巡查巡查!”朱溫扯了個謊。 張惠嫣然一笑:“將軍方才如此高聲大呼,恐怕現(xiàn)在連街上的路人都知道將軍要去殺一個人?!?/br> “什么事都瞞不過夫人,嘿嘿。”朱溫尷尬地哈哈一笑。 “不錯,我要去殺一個無能蠢貨!枉我如此信任他,讓他當十萬精兵的統(tǒng)帥!此人竟然在太原城下丟人現(xiàn)眼,損兵折將。還編出軍中斷糧的謊話來誆我讓其退兵!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該殺。只是如果每個該殺的人都像這樣一刀砍了,恐怕當年光武麾下的云臺二十八將半數(shù)都會早早成了無頭之鬼。吳漢,蓋延,鄧禹、朱祐,這些人誰沒打過敗仗?”張惠知道朱溫平生最崇拜光武帝劉秀,索性以此來對付他。 “此一時彼一時!”朱溫驟然想不到更好的說辭,恨恨道。 “固然時勢不同,但妾身以為,道理都是一樣。妾身雖然不懂帶兵打仗,但聽說過三軍易得,一將難求的道理,也聽說過上善若水,厚德載物,仁者得天下。如今四方變亂,戰(zhàn)火遍地,將軍要成大業(yè),正是用人之際,為何不多給他們一次機會?” 朱溫默然。他知道張惠說得有道理,但心中那團火卻仍燒得他難受。 “我想將軍想殺的這個人此時肯定已驚慌失措,坐立不安。將軍可將他喚來好言撫慰,且看他以后的表現(xiàn)?!?/br> 朱溫低頭把玩著手中那柄佩劍,沉默了半晌,終于點了點頭:“就依夫人?!?/br> 氏叔琮被高大威猛的王彥章帶到了朱溫面前。面對自己的老大,氏叔琮心驚膽戰(zhàn),弓腰低頭,不敢正視。手扶佩劍的王彥章威風凜凜地站在他身后,更令他覺得殺氣逼人,大禍臨頭。 朱溫看到氏叔琮這個樣子,心頭冷笑:“這個老家伙,就先嚇嚇他。讓他知道我朱全忠不是好騙的。” “氏將軍,聽說李嗣昭、李嗣源的騎兵可不好對付啊?!敝鞙芈朴频卣f。 氏叔琮的臉霎時變成了一張白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不停地滴落。這一句話,他聽得很明白,太原城下發(fā)生的事情,朱溫已經(jīng)了如指掌。 朱溫瞟了他一眼:“我知道氏將軍擅長的是馬戰(zhàn),攻堅圍城,又遇大雨,確實難為你了!” “這次雖然被李嗣昭占了不少便宜,但總算拿下了潞州、澤州,也不枉一戰(zhàn)。下次,我會讓氏將軍發(fā)揮專長,在平原上帶你的騎兵再展雄姿!” 氏叔琮幾乎要淚流滿面了。他知道朱溫治軍極嚴,當年累立大功的李重胤就因為潞州作戰(zhàn)失利,被朱溫毫不猶豫的砍了腦袋。 比起李重胤,他的這次兵敗要慘上十倍,而且還有謊報軍情之嫌。沒想到朱溫竟然會放他一馬,甚至還暗示要繼續(xù)重用他。 氏叔琮不由得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把地板撞得咚咚作響。等朱溫扶起他的時候,額頭上已鮮血淋漓。 看著氏叔琮離去的背影,朱溫心里發(fā)出冷冷一笑。因為張惠,他暫時止住了殺意,但不代表他已經(jīng)寬恕了此人。他永遠不能容忍有人欺騙他。等到時機成熟,他一定會讓這個人付出代價。 而現(xiàn)在,他必須暫時耐住性子,靜靜等待長安的召喚。一匹狼,當它要捕食獵物的時候,首先需要學會的不是奔跑,而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