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了驚似的抬起眼瞼，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yīng)。

    剔透的黑水晶里清晰的映出失措的表情。

    他極少見到這樣的表情，懷中一瞬間顫抖的身體告訴他這并不是幻覺。

    于是不再深入，淺嘗輒止。

    眼角石青色的身影一抹匆匆的淡去。

    柯依達(dá)即便掙開，眼睛里有還沒有收拾好的零亂表情：“看戲的人已經(jīng)走了?！?/br>
    他做慣了她的擋箭牌，今天同樣不過是配合她演戲的人。

    卡諾站在假山背后的倒影里，看她的背影在深濃暮色利漸次淡去，月光支離在清鐫的眉宇間，蕭條仿佛夢境。

    宮廷繁花似錦的喧囂，仿佛從遙遠(yuǎn)的天際傳來。

    這種場合毫無理由的早退顯然是太過貿(mào)然的行為，今時今日柯依達(dá)的身份，也早不是可以任性妄為的時候。

    轉(zhuǎn)了一圈回到舞會上的時候依然是千年冰山一般冷傲如霜雪的表情，通透淡定的目光傲然地掃向四周，然后又收回去。

    海因希里飲盡杯中的紅酒，嘴角扯出一抹淡然的嘲諷。

    “怎么，公主殿下給你難堪了？”

    輕柔的女聲似有若無的響起，容貌肖似自己的女子端了酒杯站在面前，笑容如水。

    “jiejie不用陪在陛下的身邊么？”年輕的侯爵少爺不動聲色的扯開話題，眸子里水波不興。

    “剛才監(jiān)察長大人似乎找他有事情?！卑土昭拧に髁_溫婉的笑，“想不到你也會被女孩子拒絕呢？”

    “jiejie?！焙Ｒ蛳＠锇櫚櫭?，“有這么明顯么？”

    侯爵家的繼承人不能把喜怒掛在臉上，讓自己的表情暴露自己的心緒，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失敗。

    “你可是我弟弟啊，海因希里！”巴琳雅卻極輕淺地笑起來，盈盈如同花苞，“你在想什么，難道我會不知道么？”

    “jiejie……”海因希里卻是神情一黯，修長的指尖細(xì)細(xì)撫過水晶杯光潔的表面，垂下眼瞼，“你怨我么？”

    巴琳雅微微一愣，笑起來卻是一片清明。

    她伸出手去，掌心覆蓋他的手背，重合的瞬間仿佛能聽到血液共同流淌的聲音。

    “我想要站在他的身邊已經(jīng)想了很久，所以海因希里，我應(yīng)該感謝你才對?！?/br>
    但是那個男人，未必能夠給你帶來幸福。

    海因希里·索羅默默地抬頭，眼睛落在那黑天鵝般美麗孤絕的女子身上。

    身上都流淌著亞格蘭皇族與基米尼家族的血統(tǒng)，這一對兄妹，彼此相似的地方太多，桀驁，堅(jiān)韌，善于隱忍但是陰狠乖戾。

    只是相較之下，作皇帝的女人似乎更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華麗的燈光輾轉(zhuǎn)在他冰藍(lán)色的眼角，流轉(zhuǎn)出寒冷而肅然的光芒來。

    對不起，jiejie……

    第33章chapter32鷹鳴

    “退役將兵的安置國防部已經(jīng)有了妥善的安排，下官近日就會返回北疆，部署接下來的換防細(xì)節(jié)?！?/br>
    “記得注意安撫軍心?！?/br>
    帝都三月已經(jīng)草長鶯飛，早晨金色的陽光里柳絮漫漫飄了滿天。

    柯依達(dá)坐在北疆軍駐帝都辦事處臨時的辦公室里，修長的指尖游走在沙沙作響的文件書頁之間，零星的碎發(fā)落下來遮住了眼瞼。

    赫爾嘉·克羅音隱約覺得，近一段時間來柯依達(dá)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雖然北疆軍裁軍換防的事情瑣碎繁忙，但以自己上司干脆利落處事風(fēng)格，應(yīng)該不會構(gòu)成怎樣的麻煩才對。

    “是的，大人！”

    克里斯多副軍長站在她辦公桌前面，軍容端正，表情肅然。

    雖然是跟隨柯?lián)P多年的部下，但此時他顯然已經(jīng)不能再將她視為當(dāng)年跟在哥哥身后沉默的小女孩了。

    “也許過不了多久，升職的調(diào)令也馬上會到了吧？”

    柯依達(dá)驀的道。

    “大人！”

    克里斯多微微一愣，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之后不禁有了些許惶恐。

    “這是應(yīng)該的。”柯依達(dá)卻淡笑，“北疆軍的軍權(quán)說難聽點(diǎn)是我從閣下的手里搶過來的，用完了自然要換回去，只是也許這分量已經(jīng)不一樣了。”

    “下官從沒有這樣想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也許伯爵閣下的遺志還不能達(dá)成呢?！笨死锼苟嗟难凵駶u漸地暗下去，“柯依達(dá)小姐，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呼您為公主殿下了，您真的不會再出任北疆軍的軍長了么？”

    “至少陛下目前并沒有這樣的意思?！笨乱肋_(dá)垂眸瀏覽手里的文件，“處理完交接的事情，應(yīng)該就是等進(jìn)一步的安排了吧？”

    到目前為止，皇帝只是正式宣告恢復(fù)她的公主身份而已，而對于進(jìn)一步的軍職升降和軍綬授予卻一直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fù)。

    事情牽涉到皇妹，皇帝不表態(tài)，旁人又能說什么？

    但站在身后的赫爾嘉卻隱約覺得柯依達(dá)本人也并不上心，倒是卡諾·西澤爾偶爾會提及，當(dāng)事人也是一笑了之的樣子。只是最近，似乎有好幾天沒有見到那位年輕的帝都軍副軍長了？

    當(dāng)然，克里斯多就更不好說什么了。

    “在所有北疆軍將兵的心里，您和已故的伯爵閣下一樣，永遠(yuǎn)是他們的統(tǒng)領(lǐng)?！?/br>
    沉默了片刻，他肅然道。

    柯依達(dá)抬起頭，玉石雕琢一般的容顏片刻的恍惚，站起來：“我很慚愧，閣下?！?/br>
    “您是第一個帶著他們打進(jìn)冰原的人?！笨死锼苟辔⑽⒌男ζ饋恚詾轺詈诘哪樚艓еL(fēng)雪夜里爐火的溫暖，“下官不會辜負(fù)您的期望的，請放心?！?/br>
    柯依達(dá)默然許久，黑色深邃的眼睛里隱約泛起波濤。

    “克里斯多副軍長，北疆寒冷，請多珍重?！?/br>
    右手緩緩地舉過頭頂，一個莊嚴(yán)的軍禮。

    天藍(lán)色的門打開又合上的空隙里，腳步聲在空落落的走廊里回響。

    柯依達(dá)嘆了口氣，輕飄幾不可聞。

    北疆風(fēng)雪旖旎的生活，怕是要與她暫時告別了。

    “赫爾嘉，你的軍籍依然是在西防軍吧？”

    “是，公主?！?/br>
    當(dāng)時臨時的調(diào)派，赫爾嘉才得以跟隨在她的身邊，但如今戰(zhàn)事已停，這種安排在制度上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但柯依達(dá)作為主官的去向一直沒有定下來，作為內(nèi)定副官的她也只能默默地等了。

    “那就再向西防軍借一段時間好了。”

    反正是她柯依達(dá)看中的人，海因希里·索羅也未必會為了一個區(qū)區(qū)中校的去留跟她過不去。

    只是一想到那位城府甚深的年輕統(tǒng)領(lǐng)，她卻是不由得皺了皺眉。

    麻煩，實(shí)在是麻煩。

    這一刻卡諾·西澤爾溫文如玉的清爽笑容閃入腦海，瞬間亂了心神。

    巴琳雅·索羅公爵夫人入宮之后便基本奠定了此后很長一段時間的后宮格局。

    這位出身西南的貴族小姐看起來甚得皇帝的歡心，以至于她的玉百合宮在此后的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里總是有許多貴婦淑女登門造訪，奉上夾著真心與假意的恭維奉承和價值不菲的貴重珠寶。

    公爵夫人則在自己的宮殿里接待來訪的貴婦，禮數(shù)周到，言語得體笑容溫婉，雖然蒙受皇帝的恩寵卻并沒有流露些許的驕矜，相較于黛瑟芬琳皇妃的高貴凌厲和柯依達(dá)公主的冷冽，她似乎更容易相處。

    天生溫婉與人無爭的性情，也許是她能夠在日后漫長的歲月里始終陪伴在皇帝身邊的原因。

    相較之下，皇妃黛瑟芬琳的處境更加不利。

    雖然腹中的胎兒已經(jīng)有四五個月大，但皇帝除了偶爾會吩咐送些補(bǔ)品與衣物過去之外，在沒有踏入過梧桐宮半步，相對而言，除了必要出席的重大場合，皇妃也只專注于安心養(yǎng)胎，偶爾在宮中走動散心，卻也從不提及政壇上的事非。

    皇帝的后宮，總體上來說還是十分平靜的。

    目前皇帝需要cao心的，還是目前軍政兩界的人事調(diào)動。

    “那位克羅因家族的遺族么，你希望她做你的副官？”

    黃昏的殘陽如血，濃烈的色彩鋪陳在皇帝辦公室?guī)缀跬该鞯牡匕迳希v橫捭闔的流淌。

    沐浴在如火的暮靄里，皇帝微微翹起精致的唇角，線條明晰。

    “是，她目前的軍籍還在西防軍，所以我希望可以先把軍籍遷出來。”

    “如果是衛(wèi)隊(duì)長的話，可以編入費(fèi)蘭的禁軍，但如果是副官的話……”刻意停頓了一下，“柯依達(dá)你這個主官如果不先安置的話，副官是很難安排得。”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