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街邊也有店鋪，但那些店鋪在蔣震看來，著實有些寒磣。

    當(dāng)然，用后世的目光來看這個時代不太好，蔣震很快就調(diào)整了心態(tài)，朝著不遠(yuǎn)處的碼頭走去。

    這何成縣據(jù)說已經(jīng)是附近幾個縣城里面最富饒的了，就因為這里有個碼頭，而碼頭附近，也是何成縣最為繁華的地方。

    到了這里之后，蔣震才總算看到了他想象中的古代城市的模樣，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兩個熟人，楊江和蔣成祥。

    蔣震看到了那兩人，那兩人也看到了蔣震。

    楊江昨晚上休息了一晚上之后，今天就去縣衙報道，繼續(xù)出來巡邏了。

    他現(xiàn)在對蔣震怕得很，壓根就不敢去找蔣震的麻煩，前幾天遭的罪就被他全部算到了蔣成祥身上。這不，出來巡邏之后，他就來找蔣成祥的麻煩來了。

    結(jié)果，還沒等他教訓(xùn)蔣成祥一番，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蔣震。

    楊江的動作下意識地僵硬了，有種轉(zhuǎn)身就跑的沖動，但蔣震都看到他了，他要是逃跑……楊江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的趾高氣揚頓時消失無蹤。

    朝著蔣震走過去，穿著衙役服飾的楊江下意識地露出了自己看到頂頭上司時會露出的表情，一臉的諂媚：“蔣老大？您來縣城是有什么事兒？”

    蔣震上下掃視了一下楊江：“我來買點東西。還有，別叫我蔣老大，不如……就叫我老大吧。”

    之前在蔣家，蔣成祥和蔣成才這兩人不喊他大哥，倒是跟著蔣屠戶父親兩個喊他老大，他聽著是有些不高興的，因為這兩人喊他的時候?qū)λ珶o尊重，可這會兒他讓楊江叫的“老大”意思不一樣，想來楊江也不敢在叫他的時候不尊重他。

    蔣震的眼睛微微瞇了瞇。

    楊江倒是很上道，不僅改了稱呼，還非常熱情：“老大你想買什么？我陪著你去，價格能便宜點兒?！彼鋵嵅恢览洗笳嬲囊馑?，但他不敢得罪蔣震，也就蔣震說什么他做什么了。

    “行?！笔Y震點了點頭，同意了。

    發(fā)現(xiàn)這人對自己并無惡感，也沒有要打自己的意思，楊江松了一口氣，當(dāng)下帶著蔣震離開了碼頭。

    蔣震要買的東西非常多，而他去的第一家店，便是賣調(diào)味品的地方。

    “給我拿五斤鹽……鹽怎么賣的？”蔣震買鹽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鹽價似乎并不便宜。

    蔣老太是不讓蔣老大碰錢的，蔣老大的記憶里也就沒有詳細(xì)的物價，但即便如此，從蔣老太的只言片語里，也能看出來鹽價并不便宜。

    “四十文一斤。”掌柜的道。

    四十文？這鹽的價格，竟然是豬rou的兩倍？蔣震有些驚訝，當(dāng)即改了口：“給我兩斤鹽就行?！?/br>
    那掌柜的已經(jīng)開始拿鹽了，聽到蔣震改了主意不免皺眉，但一抬頭看到蔣震身邊站著的楊江，臉上卻立刻帶上了笑容，對蔣震也一下子熱情了。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縣城做生意的人，都是不愿意去得罪衙役的。

    “張掌柜，都是熟人，便宜點?。　睏罱蟠筮诌值卣f道，然后，蔣震的兩斤鹽就只算了七十文。

    買了鹽之后，蔣震又想買醋和醬油，結(jié)果……這邊店里的醋和醬油，都是一缸缸放著的，客人來買就舀一些出來，放在客人自帶的容器里，蔣震卻壓根沒有帶容器來。

    好在有楊江在，這鋪子的掌柜很好說話，還讓自己的兒子專門去買了兩個帶木塞的陶壺來，給蔣震裝醋裝醬油，當(dāng)然，陶壺的錢要蔣震給。

    從這家鋪子出來，蔣震就已經(jīng)花掉了兩百文，這還是在他對吃喝其實并不太在意，因而沒有買香料和糖的情況下。

    這古代的人想要弄到錢不容易，偏偏因為生產(chǎn)力低，商品的價格還貴的很……

    “沒想到鹽這么貴。”離開鋪子，蔣震眉頭輕皺，這還是沿海地區(qū)，鹽就這么貴，內(nèi)陸又要怎么辦？

    “老大，其實要是不在這兒買，也有便宜的……”楊江道，又猛地閉上了嘴巴。

    蔣震略一思索，就已經(jīng)猜到楊江是什么意思了，楊江這說的，是私鹽？

    蔣震也沒再問，又道：“我要去買點布?！?/br>
    “布店在那兒！”楊江連忙指路。

    蔣震被楊江帶著往布店走去，而他的身后，蔣成祥的表情格外難看。

    楊江看到蔣震，跟著蔣震跑了之后，他就跟了上來，他一開始還以為楊江會給蔣震找麻煩，可結(jié)果呢？楊江不僅沒有找蔣震的麻煩，竟然還對蔣震點頭哈腰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蔣成祥怎么都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明明他剛剛?cè)⒘艘粋€自己滿意的妻子，即將迎來美好的人生，怎么一轉(zhuǎn)眼，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回到縣城的家里，結(jié)果因為朱淑芬還沒回來，他不會做飯以至于只能餓了一頓，今天拖著還傷著的腿來上工，還被楊江找麻煩，蔣成祥就覺得倒霉的不行。

    這就算了，他那個大哥算什么東西？怎么就能讓楊江那么巴結(jié)？

    蔣成祥氣得不行，但想到前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卻又不敢去找蔣震的麻煩，最終只能灰溜溜地回到了碼頭上。

    第29章 五只小鴨子

    蔣成祥在跟著自己，蔣震也是發(fā)現(xiàn)了的，而看到蔣成祥臉色難看，他心情很是不錯。

    蔣老大的兩個弟弟，蔣成才是蔣老太在蔣屠戶參軍回來之后頭一個生的，她對蔣成才愛的不行，從小親自帶著，要什么給什么。

    因著這個，蔣成才很懶，做什么都不成，以前對著蔣老大也呼呼喝喝的不把蔣老大當(dāng)回事，但他的做法其實并沒有讓蔣老大多傷心，畢竟蔣老大是習(xí)慣了被這樣對待的。

    蔣成祥卻不一樣。

    蔣老太管不過來兩個孩子，生了蔣成祥之后，就把蔣成祥交給了蔣老大帶，蔣老大一直都沒個親近的人，對這個弟弟自然喜歡的不行，帶的時候也盡心盡力。

    蔣老大當(dāng)時雖然滿了八歲，但因為營養(yǎng)不良長得極為瘦小，可即便如此，給蔣成祥喂飯洗尿布什么的，他都干的很認(rèn)真，也做的很好。蔣成祥跟他一起睡，晚上只要哼哼幾聲，他就算再冷也會起來抱著蔣成祥去撒尿，這事還一直做到蔣成祥四五歲。

    他和蔣成祥幾乎形影不離，便是出去割豬草，他也會把蔣成祥背在背上，帶著一起去，就怕離了他的視線蔣成祥會摔跤挨餓。

    因著這個，蔣成祥小的時候最親近的就是蔣老大，看到蔣老大就要讓蔣老大抱，而蔣老大，也因為弟弟的親近對這個弟弟越來越喜歡，只要弟弟高興，讓他做什么都愿意。

    蔣成祥親近蔣老大，這讓蔣老太和蔣屠戶對他遠(yuǎn)沒有對蔣成才那么喜歡，蔣成祥還小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大了一點，卻感覺出來了。

    蔣成才跟著蔣老太，什么活兒都不用干，撒撒嬌蔣老太就會把好吃的往他嘴里塞，他跟著蔣老大卻絕沒有這樣的待遇，而等蔣小妹出生，蔣老太就更顧不上他了。

    蔣成祥在家里玩兒的時候，蔣老大帶著他去割豬草，蔣成祥跟人打水仗的時候，他要給正在洗衣服的蔣老大看著盆子，蔣成祥得到蔣老太給的零食的時候……蔣老大也就只能采幾個桑葚給他甜甜嘴。

    蔣成祥開始親近蔣老太，試圖得到蔣老太的關(guān)注。

    他這樣做無可厚非，蔣老大雖然傷心，也不會攔著，畢竟蔣老大自己心里，也是想要親近母親的，可蔣成祥，他竟然踩著蔣老大對蔣老太賣好。

    故意尿床跑去跟蔣老太哭訴說蔣老大不肯把尿，騙蔣老太說蔣老大打他，把自己不要吃的東西給蔣老大，一轉(zhuǎn)頭又跟蔣老太說蔣老大搶他的食物……

    蔣老太本就不喜蔣老大，自然也就信了蔣成祥，因著覺得蔣成祥受了苦，她之后還對蔣成祥越來越好，等蔣成祥后來有了出息，在她心里更是越過了蔣成才去。

    蔣老大呢？每次蔣成祥跑去找蔣老太哭訴，他都要挨一頓打，好不容易因著帶著個孩子在村里到處跑而有的那么一點鮮活氣，就那么被打地一干二凈了。

    原先的蔣老大被洗腦了，雖然傷心痛苦，卻也覺得是因為自己不好，才沒人喜歡自己，以至于對所有的苦難都只是默默承受，甚至不曾怪過蔣成祥，后來帶蔣小妹的時候，除了沉默一點以外，該做的也做的很好。

    可蔣震看過他的記憶，對蔣成祥卻厭惡的很。

    尤其是……

    之前蔣老大發(fā)燒被扔到破茅屋里餓死雖然是蔣老太做的主，蔣成才推得車，但這主要還是因為蔣成祥說了一句：“我要成親，家里住個病人有點晦氣。”

    蔣成才不是個好東西，蔣成祥卻是心里黑透了。

    說起來，要不是這人自私自利不擇手段，他一個不到二十沒什么背景的年輕人，也沒本事弄到碼頭上每月二兩銀子的好差事來做。

    蔣震之前頗有點針對蔣成祥，便是因為這個。

    “老大，那蔣成祥……”楊江也注意到了蔣成祥，小聲地問了一句。雖然分家了，但要是這煞星對自己的兄弟還有感情……他也不好對蔣成祥下手。

    “他跟我沒關(guān)系?！笔Y震道，他不是蔣老大，蔣成祥跟他沒關(guān)系。

    “明白！”楊江道，既然蔣震不喜歡蔣成祥，他以后對著蔣成祥，也就不用留手了。

    蔣震看了楊江一眼，覺得這人資質(zhì)不錯。

    蔣震在布店選價格最便宜的布買了一些，其實他本意是想要要買成衣的，然而布店沒有成衣賣。

    不過，布店倒是給他介紹了兩個裁縫，說是可以讓裁縫幫著做衣服，就是要收點錢。

    蔣震雖然從蔣家弄到了一筆錢，但他現(xiàn)在還沒個正經(jīng)營生，四十兩銀子實在不經(jīng)花，他想了想，就決定買了布和針線回家自己做衣服。

    繡花什么的他沒耐心也不會，拿幾塊布縫縫衣服卻應(yīng)該沒問題……說起來，男人不肯干家務(wù)壓根就不是他們學(xué)不會或者干不好，純粹是他們偷懶不愿意干，就說這縫衣服，不追求好看單就縫一下，至于非要女人做嗎？

    蔣震一向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起居的，他做的飯不好吃，但也能入口，他不喜歡做家務(wù)，卻也會把自己家弄得干凈整潔，偶爾衣服掉了扣子，他更是會自己縫補一下……在現(xiàn)代那會兒，他一個男人就做的比很多女孩子都要好。

    當(dāng)然，要是有人愿意為他做飯打理家務(wù)，那他是巴不得的……蔣震看著手上的那些布，突然就想起了趙金哥。

    既然來了縣城，就給趙金哥買點禮物好了。

    蔣震在縣城的街道上晃悠了起來，一邊走一邊看，陸續(xù)又買了好些東西，比如擋雨的蓑衣斗笠，又比如籃子竹簍什么的，便是碗和壇子，他也添置了一些。

    因著有楊江在，蔣震買東西的時候少花了好些錢，但還是用掉了三兩銀子，讓他多少有些心疼，也覺得賺錢的事情迫在眉睫。

    回村子里之后，蔣震又繞路去了趙大戶家那兒一趟。

    趙金哥還在地里干活，看到他墾地地動作就頓住了，蔣震朝他笑了笑，鉆進(jìn)了旁邊的樹林子。

    沒一會兒，趙金哥便也進(jìn)來了。

    “有事？”趙金哥捏緊了手上的鋤頭，有點不敢去看蔣震，這幾天晚上他和蔣震非常親密，倒是讓他白天的時候只要看到蔣震，就覺得不好意思。

    更何況……他們這樣子鉆小樹林，要是被人知道那是會被鄙夷的，是不能做的事情。

    “我今天去縣城買東西，給你帶了禮物?！笔Y震道。

    禮物？趙金哥抬頭看向蔣震，有些驚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村里的男人看上哪個女人或者雙兒之后，都會去縣城買點禮物送給自己喜歡的人，要是那個雙兒或者女人收了，就可以開始找媒婆去提親了。

    當(dāng)然，也有像何秋生這樣，禮物照收，但就是不跟人談婚事的。

    蔣震之前親了他，想來也是喜歡他的，這是……去縣城買禮物了？

    他曾經(jīng)看到村里的雙兒或者女人收到愛慕他們的男人送給他們的胭脂水粉或者簪子手帕，蔣震也要送他這些？

    他長得丑，做男子打扮倒是還好，要是跟別的雙兒一樣用胭脂水粉，用簪子挽起頭發(fā)，看著反而不倫不類的，很是丑陋……

    要是蔣震給他送了東西發(fā)現(xiàn)這一點，會不會很失望？

    趙金哥本身也是不喜歡這些的，但這時候，卻還是琢磨著要是蔣震送了，怎么著也要用用。

    趙金哥低著頭不說話，而蔣震壓根就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將一個竹簍給了他：“給你，你找個理由拿回家去。”

    竹簍里發(fā)出一些響動來，明顯里面裝的是活物……趙金哥拿過竹簍往里一看，就看到里面裝了五只毛絨絨的小鴨子。

    一時間，趙金哥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郁悶。

    蔣震這時候又道：“小鴨子吃點蚯蚓螺螄什么的就能長大，不用喂糧食，很適合咱媽養(yǎng)，養(yǎng)大了就能吃蛋吃rou了。”

    蔣震送禮物，那是奔著實惠去的，想來想去就選了五只小鴨。

    在何西村這樣的水鄉(xiāng)，養(yǎng)鴨比養(yǎng)雞省錢多了，因為鴨子可以不吃糧食，還會自己在溝渠里找螺螄什么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