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還是很好脾氣地說：“沒關(guān)系的，我們隨時可以安排。如果你覺得一個人不方便，喊上你女朋友或者同事也沒問題。”

    梁舟突然間就火了起來，說：“那行啊，要不就今晚吧，今晚我有空，我女朋友也有空，你們要是有誠意就今晚請我吃飯?jiān)趺礃?，也不用多好的飯店，就利斯特酒店新開的海鮮自助餐廳就行?！绷褐劬褪浅詼?zhǔn)了英華最近在外地拍戲，沒那么容易抽出時間來才敢這么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說有女朋友是他自己說的，說跟英華是好兄弟也是他自己說的，但是剛才英華說請他吃飯是他經(jīng)紀(jì)人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意思又說他可以帶女朋友，他就火得不行！什么玩意，始亂終棄啊呸呸呸！

    頭腦發(fā)熱的梁總監(jiān)還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腦子里到底都過了些什么，那頭英華微愣了一下，隨后說：“好的，那我去跟宋哥協(xié)商一下，定了具體時間以后我再發(fā)信息給你?！蹦穷^傳來了喊聲，大概是劇組的人在喊英華去拍戲了，英華說，“那我們回頭見了。”

    梁舟那頭還想說兩句，“喂喂”了幾聲才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梁舟那個氣啊，氣得蹲在那犄角旮旯里都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直到有人跑過來遞了張毛爺爺給他，梁舟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問：“干什么？”

    那人說：“朋友，來包中華。”

    梁舟：“……”臥槽，被當(dāng)成街邊拎個馬夾袋就做生意的煙販子了！梁總監(jiān)只好罵罵咧咧地站起來，繼續(xù)干活去了。行啊，你等著吧，梁舟想，今晚小爺就帶個美女吃窮你們！

    ***

    “嗯，今晚？”小黃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梁舟，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像是會說話一樣。

    “對，今晚?！绷褐垭p手合十，“就陪我去吃個飯就行，你不是上次還說想吃利斯特酒店的海鮮自助嗎？那里的帝王蟹，跟籃球一樣大，牡丹蝦，有小孩手臂那么粗，金槍魚！金槍魚最新鮮了，又肥又美，還有還有，雙頭鮑、大龍蝦，日本產(chǎn)的特級雪花牛rou，一群一群的皮皮蝦！”梁舟邊說邊比劃，小黃還沒怎么動靜，那頭劉榴口水都掉地上了。

    意識到自己干了件蠢事，劉榴趕緊掏出幾張餐巾紙把地上擦干凈了，眼巴巴地看著梁舟。

    “看什么看，沒聽我說要帶個女的去嘛！”梁舟揮揮手，劉榴只好可憐兮兮地繼續(xù)干他的活去了。

    “怎么樣，小黃，就費(fèi)你點(diǎn)吃飯的工夫，別的什么都不用你做?！?/br>
    小黃說：“小船哥，你這個條件好誘人哦?！?/br>
    “對啊！”梁舟趕緊點(diǎn)頭，“我也覺得很誘人?！?/br>
    小黃說：“利斯特酒店的海鮮自助超級貴的，我想去吃很久了呢?！?/br>
    梁舟說：“就是就是，你就陪你小船哥去吃一次，反正是別人請客，咱們不吃白不吃！”劉榴在那頭又忍不住吸溜了一次口水。

    小黃說：“我拒絕?！?/br>
    梁舟：“……”

    梁舟簡直快哭出來了，無比哀怨地問：“為什么啊小黃meimei？”

    小黃說：“因?yàn)橥砩衔壹s了男朋友一起去擼串吃燒烤呀。”

    “什么！”梁舟睜大了眼睛，“小黃你有男朋友了？”

    小黃捂著嘴笑了起來說：“小船哥你這是逗我開心嗎，我跟瘋子都談了有一陣子了，你居然沒發(fā)現(xiàn)？”

    劉榴坐在旁邊一只手敲鍵盤，還有一只手高高舉了起來說：“我知道哦，我剛過來三天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倆老坐一塊打游戲，吃飯也在一起呢?！?/br>
    梁舟有點(diǎn)恍惚，怎么一起打游戲互相使絆子也是談戀愛嗎？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談戀愛的？梁總監(jiān)剛剛糊起來的三觀今天也好像有點(diǎn)要粉碎的跡象。

    到了晚上七點(diǎn)多，梁舟在實(shí)在找不到合適的可以冒充女朋友的人，又連著拒絕了自告奮勇號稱自己可以男扮女裝有偽娘經(jīng)驗(yàn)的劉榴三次以后，最終硬著頭皮一個人趕往利斯特酒店赴宴。

    跟著穿著得體的侍應(yīng)生一路穿過小橋流水的精巧布置，梁舟好容易給自己把借口想好了，就講他女朋友海鮮過敏不能來了。他想完，服務(wù)生剛好替他打開了貴賓包廂的門，梁舟就跟條件反射似地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那個，我女朋友海鮮過敏，今天就不過來了！”

    “咦，這么巧？”已經(jīng)到了的英華露出有點(diǎn)意外的神色道，“宋哥也海鮮過敏，讓我自己過來。”

    梁舟：“……”一回頭，服務(wù)生已經(jīng)把門給關(guān)上了。偌大的包廂內(nèi)，頓時就只剩下了梁舟和英華兩人。

    五星級酒店的貴賓包廂就是不一樣，燈光藝術(shù)，布置典雅，環(huán)境清靜……換言之，燈光昏暗，布置得太有情調(diào)，環(huán)境……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梁舟不知怎么腿就有點(diǎn)軟，慢慢吞吞地扶著臺面在英華對面坐了下來。

    英華將一塊平板遞了過去說：“東西可以自己去拿，也可以在包廂里點(diǎn)，你看看喜歡吃什么，小……船？”

    梁舟猛然反應(yīng)過來，心想自己在搞什么，又不是頭一天認(rèn)識英華，他們連床都上過了，什么姿勢都玩過了，還有什么可怕的！連床都……上過……了……梁舟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心里面那三個本來準(zhǔn)備好隨時吐槽的小人被他一二三扇得鬼影子都瞧不見了。

    不怕不怕，有什么可怕的，梁舟安慰自己，上次在他家都吃過飯了難道還能發(fā)生什么？

    梁舟定定心，正準(zhǔn)備好好看菜單，突然發(fā)現(xiàn)英華一直在盯著他看。他在看什么？梁舟心想，伸手翻頁，結(jié)果伸出來的手都有點(diǎn)抖。他說：“那個，你吃不吃三文魚??？”

    “我吃素?！蹦穷^回答了一句，眼睛仍然盯著梁舟。

    “你吃素？”梁舟驚訝地抬起頭來，結(jié)果英華說了句：“你等等?！蓖蝗痪推鹕砝@過桌子，坐到了梁舟身邊。

    梁舟：“……”

    英華抬起手，梁舟小心臟頓時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想說“你要干嘛”或者干脆開個玩笑，比如“喲，想吃小爺?shù)亩垢　保髅骺梢杂幸话俜N方法來應(yīng)對，結(jié)果他卻選擇了最糟糕的那一種。梁舟什么話也說不出來，身體慢慢地往后仰，往后仰，而英華就一直進(jìn)、一直進(jìn)……在梁舟幾乎快躺到沙發(fā)上的時候，英華終于伸出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

    在這極近的距離看英華，真真應(yīng)了那句長鳴魔君后援會的公關(guān)宣傳語“美得六合八荒前塵將來驚天動地舉世無敵”。英華忽而道：“別動……”然后伸出了手。梁舟的心跳得簡直快要躥出來了，眼看著英華那張俊臉越湊越近、越湊越近，梁舟下意識地就閉上了眼睛。

    算了，不掙扎了，他想，自己哪里是那種連鬼都能打的家伙的對手。梁舟都沒發(fā)現(xiàn)，他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后，就心安理得多了，他就這么靜靜地閉著眼睛等待著，然后過了一會，就聽到英華說：“好了。”

    好了？

    英華說：“你怎么了，困了嗎？”

    梁舟睜開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英華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直起了身，正一臉困惑地看著他。梁舟看看英華，想了想，問：“你剛才……”

    英華說：“哦，剛剛你頭發(fā)上有片花瓣，我?guī)湍隳玫袅恕！庇⑷A攤開手掌，在他的掌心果然靜靜躺著一枚粉紅色的桃花花瓣，不知道是從哪里吹過來的。

    梁舟說：“就、就這樣？”講話都結(jié)巴了。

    英華說：“對啊?！币娏褐垡荒樋煲l(fā)飆的表情瞪著自己，他總算也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哪里做錯了，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對？”

    梁舟深深吸了口氣：“吃、飯！”最后兩個字簡直跟吼出來似的。

    第30章 老影帝

    后來那頓飯吃得無比沉悶, 氣氛一直都不好。梁舟只管自己吃吃吃, 英華幾次想跟他搭話都被他給不冷不熱地帶過去了，英華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哪里, 試了幾次之后便也沉默了, 只是在梁舟需要的時候給他倒水遞菜。

    吃完飯出來, 英華去結(jié)了賬，推開門, 便是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梁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英華便走上前說：“你等等。”他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梁舟穿，誰想到梁舟愣了一下, 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甩著腦袋說：“又有樹葉了還是花瓣了, 你別動手, 我自己來，不勞你費(fèi)心?！庇⑷A尷尬地站在那兒，只得把脫到一半的衣服又穿了回去。

    等梁舟重新直起身子，英華小心地問道：“我送你回去吧?！?/br>
    梁舟卻馬上說：“不不不, 不用, 今天謝謝你, 哦還有你經(jīng)紀(jì)人宋先生的款待，你們放心，以后有什么宣傳需要，盡管打電話給我，能幫的我都會幫一把。俗話說得好嘛，吃人家的嘴軟, 拿人家的手短，這點(diǎn)路子我還是懂的?！?/br>
    英華知道梁舟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他想解釋他不是那個意思，可是話到嘴邊就是不知道怎么說，最后只能吞了下去。

    梁舟說：“我還有事，就不跟你多聊了，回見啊?！闭f完，大步就走。

    英華看著梁舟慢慢遠(yuǎn)去的背影，越想越不舒服，猶豫了一會，正下定決心要去把人追回來，誰想到手機(jī)鈴聲響了起來，他邊走邊掏出手機(jī)看了眼屏幕，上頭跳動著宋飛的名字。英華腳下一頓，終于還是停了下來，把電話接了起來：“喂，宋哥?！?/br>
    宋飛不太高興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小扈，你上哪兒去了，不是說好了晚點(diǎn)找你聊工作的事嗎，你怎么不在房里？”

    英華說：“對不住，宋哥，我剛好有點(diǎn)事在外頭，你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就回去。”

    宋飛說：“行了行了，快回來吧。你說說你，怎么就沒點(diǎn)當(dāng)明星的自覺性，以后有什么需要跟你宋哥說，我會給你安排的，別什么事都自己去辦。”

    英華忙道：“好的宋哥，我這就回來?！闭f完掛斷電話，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可真是報(bào)應(yīng)，英華作為一個樸實(shí)正直的神仙，這輩子就沒怎么撒過謊，誰想到才試著說了那么一句就被人給逮了個現(xiàn)行。宋飛的確說過讓他邀約梁舟有空吃個飯，但并沒有讓英華馬上就打電話去約人，畢竟按照宋飛的概念，他們現(xiàn)在正在魔女劇組拍戲，那外景地再近，離市里也有五六個小時的車程，他們總不能半夜趕回去，第二天再起早上戲，所以宋飛沒有出現(xiàn)在飯局上根本不是因?yàn)楹ｕr過敏，而是因?yàn)檫@一頓飯從頭到尾都是英華自作主張。

    英華想見梁舟，他想梁舟，為了這他還特地去查了怎么吃自助?？蓱z的英華仙君，常年鎮(zhèn)守邊關(guān)，從沒入過這現(xiàn)代化的花花人世，哪里知道什么五星級酒店、自助餐廳是個什么。就現(xiàn)在這會，他開著“末將英華”這個id在某乎上提問的“請教各位同志，去五星級酒店的海鮮自助餐廳吃飯應(yīng)當(dāng)注意些什么？”的帖子還被高高掛著惹人嘲笑呢。結(jié)果準(zhǔn)備了這么多，最后卻是這么個結(jié)果。英華有些沮喪，他知道自己是惹梁舟生氣了，但還不知道梁舟到底在氣什么，好像是……氣他拿掉了他頭上的花瓣？

    想到這里，英華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又是一陣風(fēng)吹來，明明是冬天，這一陣風(fēng)卻竟然帶上了盎然的春意。這是一股地地道道的暖風(fēng)，風(fēng)中夾帶著春日草木的氣息，令人聞了便不由得慵懶起來。人行道上，都市人群匆忙走過，不是吸著冷氣就是搓手搓耳，似乎誰也沒有感受到這股暖風(fēng)的輕拂。幾片鮮艷的粉紅色花瓣被風(fēng)夾帶著飄了過來，打著旋柔柔地飄落在英華眼前，英華順著那花瓣抬起頭，果然看到在不遠(yuǎn)處的一顆冬青樹樹枝上坐著個嬌俏的古裝女子。

    那女子穿著一身明媚的粉色輕紗裙，輕薄的紗衣層層疊疊，宛如傍晚的彤云變幻著光彩，隨意搭在身后的湖綠色披帛懸垂在空中，隨風(fēng)輕輕搖擺，配上她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孔簡直就像是一幅大家筆下令人驚艷的仕女圖。

    見英華抬頭看向自己，那女子便啟唇微微一笑道：“晚上好，仙君，看起來你的約會并不太順利呢?！?/br>
    英華的臉色一變，一身武將才有的威壓不知不覺就放了出來，他看向那女子道：“請你不要動他，有什么事沖著我來?！?/br>
    那女子聞言卻不由得一愣，跟著“咯咯”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的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讓人很難聯(lián)想到妖鬼之類的邪物，反而更像是天上的女仙。英華仙君見過不少女仙，貌美如花的大有人在，但是像這女子一般獨(dú)有韻味的卻不屬多見。

    那女子收斂了笑意道：“仙君多慮了，小女子桃夭從未想過要對那位梁先生出手，只不過他躲在暗處拍我，桃夭有些好奇，所以就近偷看了幾眼罷了?！彼f著伸手輕輕將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別到腦后，這一露出手臂卻叫英華看出了古怪來。明明好端端一雙十指纖纖的玉手，偏生右手胳膊上卻滿是焦黑的坑坑洼洼的痕跡，活像是被火燒過的焦炭。

    大約是意識到了英華看到了什么，桃夭伸手拉下袖子，將那只胳膊墊在左手下頭說：“陳年舊傷，叫仙君見笑了?！?/br>
    英華說：“鄧夫人……”

    桃夭卻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喊我桃夭吧，鄧夫人這個身份我演了這么多年，著實(shí)也是有些膩了。”

    原來這粉衣服的年輕女人正是梁舟之前在停車場拍到的假“鄧夫人”，亦是《親親我的寶貝小魔女》的原著，而她這樣顯然不可能是個普通人。

    英華想了想道：“也好，那我便喚你桃夭同志罷?！贝搜砸怀觯斓丶澎o，桃夭在樹上一個晃悠險些倒栽蔥摔下來，好險用她那披帛勾住了樹丫才沒真掉下來。

    英華一本正經(jīng)道：“桃夭同志，我并不知道你跟鄧鴻照同志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但是你再繼續(xù)留在這里對你自己并沒有什么好處。大千世界何其廣闊，紅塵諸事不過是云煙過眼，當(dāng)時或許以為拿得起放不下，事后回想起來卻只是微末小事而已，你又何必牢牢抓著不放呢？”

    桃夭卻搖搖頭：“如果凡事真那么容易放下，仙君剛才又何必怏怏不樂呢？”

    英華愣了一愣，隨后低下頭想了想，苦笑著搖了搖頭：“也是，倒是在下唐突了。”他說道，“不過還是奉勸你一句，為了你自己，盡快收手吧?！?/br>
    桃夭微微翹起唇角，似笑非笑，桃花花瓣如紛紛雪落，她的身影自下向上慢慢消失，只在最后留下了一句似是感慨又兼悵惘的話：“來不及了?！弊詈笠欢浠ǘ浯蛑?，輕搖慢擺落在英華掌心，發(fā)出輕輕聲響。

    ***

    梁舟氣得快不行了。

    梁舟奔出去三里地，還是覺得自己好氣?。『傺?！雖然很氣，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些什么，總之就是哪兒哪兒都覺得不高興。走著走著，梁舟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走上了一個熟悉的方向，定神想了一想，原來是通往鄧鴻照豪宅的那條路。利斯特酒店跟鄧宅剛好在一個方向，距離也不算太遠(yuǎn)，他這么一走，沒想到就走了過來。

    按理，鄧鴻照夫婦那日出席了魔女開機(jī)儀式后就留在了劇組，此時家中應(yīng)該并沒有主人在。可是梁舟此時正在氣頭上，腦袋漿糊，壓根沒想到這點(diǎn)，所以逞著一股武勇就打算去鄧鴻照那看看有什么東西可拍的。

    這個圈子里可報(bào)道的人、值得報(bào)道的事情可多著呢，不差你扈嘉祥一個！

    梁舟憤憤然想著，很快跑到了目的地，鄧宅依舊是那副老樣子，跟上次離開的時候沒什么區(qū)別。梁舟沿著高高的圍墻，順利摸到了自己上次踩點(diǎn)的地方，爬在高處踮腳往里頭看去。偌大的鄧宅幾乎整個都是黑的，只有后院的透明花房里燈火通明。

    梁舟今天出來得匆忙，又是因?yàn)槿ジ凹s所以并沒有帶什么家什，這會兒便有些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看到花房里好像有個坐著的人，看背影則是個女人。他伸長脖子看了半天覺得這樣實(shí)在不行，左右找了找，找到一棵距離鄧宅最近的樹爬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沿著那根外生的枝丫往外蹭，成人手臂粗細(xì)的樹干晃晃悠悠，實(shí)在是危險，梁舟好容易爬到了最外側(cè)，伸腦袋一看，果然是一個女人，那女人背對著他，正在花房里不知道做什么。

    那是誰？那個假鄧夫人？不對，假鄧夫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陪鄧鴻照在拍戲。

    梁舟這會兒腦子終于轉(zhuǎn)過來了，那么那個女人是誰？鄧宅的仆人嗎？他正想著，突然聽到“咔嚓”一聲，腦子還沒轉(zhuǎn)過來，人已經(jīng)順著斷掉的枝干滾了下來。等到梁舟吸著氣，揉著自己發(fā)疼的屁股爬起來一看，咦？圍墻怎么到自己另一邊了？

    意識到自己剛才無意中掉進(jìn)了鄧鴻照家中，梁舟簡直心累。偷拍名人是一回事，擅闖民宅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著急地想要找到個梯子什么的好重新爬出去，但是環(huán)視了一圈竟然什么也沒看到。

    梁舟不由看向不遠(yuǎn)處的透明花房，一般花房里都會有梯子，主要是為了修剪枝干用，可是花房里有人……梁舟正在猶豫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花房里的燈滅了。怎么，那個女人走了嗎？梁舟心想，這可真是個好機(jī)會。他在黑暗中又屏息等待了一陣，確信對方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這才偷偷摸摸地順著小路跑了過去。

    鄧鴻照家的花房打理得格外不錯，即便是在冬日里也是百花爭艷，花團(tuán)錦簇，處處透著一股生機(jī)勃勃的味道。梁舟小心翼翼地跑過去，左右看了看，找到門，推門進(jìn)去。他的運(yùn)氣很好，花房的門并沒有鎖上，輕輕一旋就打開了，一股暖濕的空氣便這么撲了出來，中間還夾雜著一股濃烈的香味。

    “這什么味兒啊！”梁舟嘟噥著。這股香味不像是花香，反倒更像是什么水果熟爛了之后的味道，初聞起來是香，聞久了便不由得有種令人難受反胃的感覺。梁舟忍耐著那股味道，打量花房內(nèi)部。所幸今夜風(fēng)清月明，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頂投射下來，將周圍的一切照得清晰可見，梁舟很快在某個角落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他心心念念的梯子。

    “有了！”梁舟飛快地跑過去去拿那個梯子，可惜梯子被一根粗糙的麻繩綁在一旁的柱子上，梁舟不得不蹲下身，努力去解那個結(jié)子。解著解著，梁舟突然聽到了沙沙的聲音，像是一條蛇在沙地上爬行而過，又像是什么人的軟底鞋輕觸沙灘，梁舟嚇了一跳，猛然回過頭去，背后是一片花草繁茂，什么也沒看到。

    “媽呀?！绷褐垩柿丝谕倌?，生氣的情緒過去以后，他終于想起來自己上次在鄧宅附近好像看到過什么東西，雖然那可能只是幻覺，心跳還是快了起來，“阿彌陀佛，無量壽佛，千萬不要有事啊?！彼幻嫦?，一面更用力地解繩結(jié)，然而越是慌亂越是解不開，反而還把好好一個活結(jié)給扯成了死結(jié)。

    身后還在傳來沙沙、沙沙的聲音，就像是那條盯上了獵物的蛇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準(zhǔn)備著一擊即中。梁舟的心跳越來越快，喉頭干澀，大腦一片空白。打開啊，快打開?。【驮诹褐劢K于哆嗦著雙手打開那個繩扣的時候，他猛然覺得自己背后一重，一種僵硬的觸感從他后背傳來，那股惡心人的味道也隨之紛紛涌入他的鼻子和嘴巴。梁舟顫顫巍巍地回過頭，看到了一張爛了一大半的臉。

    梁舟舔了舔嘴唇：“媽呀！??！”他發(fā)出一聲慘叫，掄起梯子一把撞開了那東西拔腳就跑，“救命救命救命！”還邊跑邊喊，再也顧不上會不會驚動鄧鴻照的家人。結(jié)果人還沒跑到門口就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一腦袋磕在花架子上。不得不說梁總監(jiān)的逃命實(shí)力還是杠杠滴，腦袋磕得七葷八素還能爬起來繼續(xù)跑，一面跑一面還不忘鼓勵自己：“別怕梁舟，咱們單挑過紙人、單挑過小鬼，見過女鬼，跟狐貍精共處過一室，咱們有經(jīng)驗(yàn)，咱們不怕……嗚哇啊啊……”那爛了大半張臉的女鬼盡管不良于行，卻在地上跟條蛇似的游得飛快，還張開咧到了耳根的嘴想要咬住梁舟。

    梁舟一不留神，屁股被她咬了一下，頓時疼得一躍而起，躥得比飛毛腿還快，一面跑一面還不忘大聲背誦：“富強(qiáng)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中……中華兒女雄赳赳，少年強(qiáng)則中國強(qiáng)，群眾路線傳家寶，嗚哇啊啊……三嚴(yán)三實(shí)是準(zhǔn)則……四講四有好黨員……”梁舟撞開花房門跑了出去，那女鬼本來似乎是要跟出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越游越慢，越游越慢，最終竟然卡在門檻上，頭軟軟地垂了下去，再也不能動彈，而梁舟就這么大聲背誦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理論，手腳并用地爬上圍墻，不靠梯子就這么蹭了出去……

    第31章 老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