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長此以往,臣只怕各部人心躁動,軍心大亂?!?/br> 只隔了一層帷幔,青漓雖瞧不見外頭人影,卻也聽得見他們說話,此刻聞聽章武候如此建言,對于他的印象倒是頗好。 說話風趣,人品也不錯,而且還孝順,總不會是個壞人嘛。 要是沒有跟皇帝生出些有的沒的來……那就更好了。 青漓亂七八糟的想了一會兒,只覺心里頭似乎有個亂了的毛團,東扯扯,西扯扯,總是找不到頭,莫名的叫人煩心。 她正有些怔然時,卻覺眼前忽然一亮,抬頭去看時,才見那層帷幔被人掀開了。 皇帝正站在她面前,目光探尋的落在她面上,淡淡的道:“——想什么呢?” 一孕傻三年,放在青漓身上半分錯也沒有,她腦子里頭正暈乎乎的,下意識的答非所問:“章武候走了?” “怎么,”皇帝同樣答非所問道:“舍不得他?” 這說的是什么話。 青漓察覺出他語氣中不對勁兒,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自然不會撞上去,只搖頭道:“自然不是,我與他非親非故,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皇帝目光中似是帶了些微難掩的意味,許久之后,他才輕輕哼了一聲:“那就好?!?/br> 搭住她的手腕,他帶著她起身:“外頭太陽好,你也別整日悶著,朕陪你出去走走。” 青漓心中還有些近乎茫然的不知所措,以及對他態(tài)度的擔憂,由著他將自己拉起,攜手一道出了內(nèi)殿。 宣室殿前極為寬闊,站在頂端下望,視線暢通無阻。 夫妻二人挽著手出去,便瞧著章武候高大挺拔的身影遠去,紫色的衣袍在風中蕩起了起伏的弧度,襯著他挺竣不凡的氣度,頗有些瀟灑不羈。 皇帝瞇著眼看了一會兒,終于在心底冷笑起來。 ——穿的這么風sao有什么用,還不是光棍一條,朕有小妙妙,還有沒出世的兒子呢,你有什么? 青漓斜著眼看了一會兒,也在心底嘀咕個不停。 ——穿一身基佬色,gay里gay氣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章武候?qū)τ谏砗筮@對齊齊腹誹的帝后一無所知,在冬日的寒風中大步遠去,沒多久,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戰(zhàn)。 ——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 ~ 甚囂塵上的貪墨案落下帷幕,一直避著人的魏國公總算可以宣布病愈,與此同時,青漓也接到了董氏要入宮看望自己的消息,嘴上雖不說,暗自期盼的厲害。 皇帝這幾日一直陰陽怪氣的,聽說董氏要入宮,卻也不曾敷衍。 早早便吩咐御膳房中午留宴,他自己則留在前殿用膳,給母女倆留出空間來。 ——小姑娘與母親許久不曾單獨見過,想來有許多貼心話要講,他也不必過去湊熱鬧。 雖說是過了年,可依舊是在正月里,金陵并不見轉(zhuǎn)暖。 天一冷,青漓就愛睡懶覺,更不必說她還懷著孕,正是容易覺得懶散的時候,昨夜入睡前還說要早起等候母親,清晨時卻摟著被子睡得正香。 皇帝心疼她,便吩咐人不必叫她起身,等她自然醒便是。 因著這個緣故,等青漓睜開眼睛,正想著伸個懶腰的時候,便見自己阿娘坐在一側(cè),靜靜的看著自己。 “阿娘什么時候來的,”她嚇了一跳,連忙坐起身來:“怎么也沒人叫我呢。” “有一陣子了,”雖是在內(nèi)室,里頭炭火暖,董氏卻也細心的為她將被子拉上去:“見你睡得這樣好,誰敢過來叫你?!?/br> 青漓在母親平靜的面容中看到了幾分不贊同,禁不住正襟危坐起來,拉拉董氏衣袖,撒嬌道:“阿娘,前幾日宮宴上也沒能說幾句話,可實際上我可想你啦?!?/br> “娘娘大概是忘了,”董氏瞟她一眼,含笑道:“從小到大,也只有心虛的時候,你才是這樣說話?!?/br> 青漓被母親戳穿了心思,登時有些訕訕,扯住董氏衣袖的手晃了晃,繼續(xù)撒嬌道:“哪有?!?/br> “妙妙,”內(nèi)殿只她們母女二人在,董氏說話也隨意些,靠近了女兒,她輕聲問道:“陛下是何時離去的,你可知道嗎?” “他走的早,”青漓有些明了董氏要說什么了,卻還是實話實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br> 董氏又問她:“大婚之后,你同陛下,都是這般相處的?” “倒也不是,”想起最開始的幾日,青漓雖有些羞,卻還是低聲道:“剛開始的時候他不上朝,便都起得晚,開始上朝之后,便只是我一個起的晚了?!?/br> “你這個憊懶性子,也真是……” 出嫁了的姑娘,哪里有這樣嬌慣的,便是不必向婆母晨鐘定省,也得早早侍奉丈夫起身才是。 董氏本想說她幾句的,腦海中想起宮宴那日皇帝對女兒的回護,便全給咽下去了,只問道:“陛下沒不高興吧?” “沒有,”一提起皇帝,青漓眉宇中的神情都溫柔羞澀起來,搖搖頭,低聲道:“他才舍不得委屈我呢?!?/br> “那就好,”皇帝都不說什么,董氏也不想叫自己女兒辛苦,便不再提這一茬兒了,看向她還沒凸起的肚子,又關(guān)切道:“辛不辛苦?吃得下飯嗎?” “胃口不太好,”青漓靠到董氏懷里去,像是小時候在撒嬌一樣:“有時候還會覺得惡心,但過一會兒就好了?!?/br> 她這樣說著,董氏反倒覺得有些欣慰,拍拍她的肩,道:“都是這樣過來的,等月份大了,便會轉(zhuǎn)好的?!?/br> “現(xiàn)下才兩個月,正是要仔細的時候,等肚子顯了,就更是不便,你在家便愛胡鬧,如今有孕,可該收斂一下性子才是,萬事都要格外仔細?!?/br> 青漓自是一一應(yīng)了。 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董氏壓低聲音問她:“你有孕之后……沒跟陛下行房吧?” “……阿娘!” 前頭還好好的,現(xiàn)下卻說起了這個,青漓微紅著臉,好一會兒才道:“沒有的,他有分寸。” “那就好,你們都是頭一次做父母,最是要仔細才是?!倍纤梢豢跉猓S即想起宮宴那日的季斐斐,一顆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怕女兒犯傻,她有意提點:“人這一輩子,是苦是甜都要自己嘗,同別人沒有關(guān)系,你也不要管別人是如何說的,只管叫自己高興便是?!?/br> “你既有孕在身,自是無法侍奉,可假若陛下不提,你便無需做什么賢惠人給他安排,若是真的有了什么別的,將來苦的還是你自己?!?/br> “別人若是有什么風言風語,你便由著她們說去,吃不到葡萄的才說葡萄酸呢,不必理會——聽見了沒有?” 青漓心中也是這個意思,想著宮宴那日皇帝的態(tài)度,心中便甜滋滋的,抿著唇笑了一會兒,又湊到董氏耳邊去,期期艾艾道:“阿娘,成婚之前,他便同我說過……只會要我一個,再沒有別人了。” 董氏初時一怔,隨即便是一喜,為女兒而由衷的歡喜:“果真?” 青漓一雙杏眼笑的彎了起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阿娘便徹底寬心了,”董氏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當年在你外祖父那兒,我也聽他提過一句,陛下言出必行,誠信君子,既如此言說,想來便不會反悔。” “他要不這么說,”青漓眉眼含笑,微微垂下頭,小女兒家的嬌態(tài)十足:“我才不要理他呢?!?/br> 董氏許久不見女兒,自是憂心的厲害,宮宴那日匆匆一見,卻也完全不能說知心話,到了這會兒,聽女兒細述日?,嵥?,才覺她日子過得委實是好,登時大安。 “險些忘了要事,”母女倆正說著話呢,董氏面色卻忽的一變,拉住青漓手腕,語氣稍顯急迫,道:“昨日章武候進宮了,你可知道?” 董氏可不是會為了小事大驚小怪之人,眼下如此,卻是少見。 青漓心下微奇,卻也知道母親并非無的放矢之人,便點了點頭:“自是知道的,上午來的,我還見著他了呢?!?/br> “見著他了?”董氏定定的看她幾眼,目光中有些憂慮,沉聲道:“陛下沒不高興吧?” “他有什么好不高興的,”一提起這個,青漓便莫名的有些上火:“我還沒不高興呢?!?/br> “瞎說,”董氏斜了她一眼,反問道:“你有什么好不高興的?” “他跟章武候,”對著自己母親,青漓倒是也不必太拘束,嘟著嘴,卻也不好說的太清楚,只是含含糊糊道:“不是有些這樣那樣……的關(guān)系嗎?” 董氏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 青漓有些說不出口,干咳一聲,道:“沒什么?!?/br> “妙妙,”董氏目光中有毫不掩飾的探尋,緊緊的盯著青漓,她試探著道:“你……不記得了?” “……”青漓被董氏看的心下發(fā)慌,下意識的反問道:“什么?” 董氏似是明白了什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搖搖頭,繼續(xù)道:“章武候的事情,陛下沒不高興?” 青漓既覺得莫名其妙,還覺得有些不知所以,結(jié)結(jié)巴巴道:“沒……沒有吧?!?/br> “那就好,”董氏摸摸她的這些日子被養(yǎng)胖了的面頰,溫聲道:“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記得便不記得吧?!?/br> 青漓被董氏說的心底跟貓爪子撓一樣,癢的有些受不了,拉住母親衣袖,她追問道:“到底是什么嘛,阿娘說都說了,不要只提一半?!?/br> “都過去多久了,”董氏不愿多提,只是道:“還說起它做什么?!?/br> 直覺告訴青漓,那里頭好似隱藏了一個秘密,不僅僅與她有關(guān),也與皇帝有關(guān)。 這下子,她更加不愿意輕易松口了。 纏住了董氏,她賴皮道:“阿娘說說嘛,說說嘛……我不管,你要是不說,我就問他去,看他說不說!” “也沒什么好說的,”董氏被她纏的厲害,又怕她當真去問皇帝,惹出些有的沒的來,便妥協(xié)的開口了:“不過是你小時候的事情罷了?!?/br> 青漓有些茫然的眨眨眼:“——小時候?” “那時候你還小,你祖父尚且在世,”董氏嘆一口氣,緩緩道:“人上了年紀,便喜歡四下里走走,見一見老朋友,你祖父也不例外。 你大哥比你年長,那時候已經(jīng)開始念書,你二哥在你外祖父那里,也是不方便,你祖父便只帶著你四處玩兒——可還記得嗎?” 青漓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一長大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事實上,對于小時候的事情,她基本都記得清清楚楚,從老魏國公的音容笑貌,到自己見過的那些老人家,她都不曾忘過,聞聽董氏如此問,當即便道:“記得的。” “你祖父帶你去范家老太爺那兒的時候,你還見過章武候呢,”董氏看著她,輕聲問道:“還記得嗎?” “哎?我見過章武候嗎?”青漓眉梢疑惑的一挑,狐疑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董氏皺著眉看她:“真的不記得了?” 青漓搖頭,老老實實的道:“真的不記得了?!?/br> 董氏搖搖頭,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老早就叫你少喝酒少喝酒,你偏生不聽,惹出亂子來了吧?!?/br> “……”青漓:“嗯?” “你喝了你祖父的酒,”董氏嗤笑道:“在人家宴席上發(fā)酒瘋了?!?/br> “……”青漓首先否定:“怎么可能!” 董氏冷笑道:“你還抱住章武候,不許人家走?!?/br> “……”青漓老臉一紅:“才不會,阿娘別亂說?!?/br> 董氏不理她,只繼續(xù)冷笑道:“不只是不許人家走,還抱著人家大腿哭,抹了人家一身眼淚鼻涕?!?/br> “……”青漓有點方了,方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沒再干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