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淑陽郡主喜不自禁,感激道,“阿璟有心了,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辈还苁遣皇敲逼鋵崳辽偈且幌M?。 “姑母言重了?!笔挱Z忙站起來道。 那郎中原是蕭柏為穆貴妃費盡心思尋來的,當娘穆氏因大皇子口誤被姜后施以杖刑,身上留下疤痕。穆氏傷心欲絕整日里哭鬧不休,蕭柏被鬧得不得安寧,下令征招名醫(yī)。這人確有手段,治好了穆氏。京中貴婦慕名結(jié)交,只他性格乖張,得罪了不少人,后死的莫名其妙。也是因此,蕭璟才記住了。 可蕭璟不確定,吃人十幾年前是否有當時的醫(yī)術(shù),具體要等人到了才能有定論。不想姜瑤光空歡喜一場,他便無意說出來。 武成王也道,“不過是找個人罷了。他是長生兄長,這些不都是他該做的。”光做不說傻把式,我怎么就養(yǎng)了個笨蛋孫子呢!還得老頭子出馬,開門見山會把人嚇跑,得走潤物細無聲的路線。 ☆、第61章 悔不當初 心有余悸的瑯琊長公主摟著姜瑤光,滿臉慶幸,“佛祖保佑,要是你有個什么可叫我怎么活!” 緊了緊抱著外孫女的手,又沒好氣的瞪淑陽郡主,“你們瞞的我好苦,長生出痘這樣的大事,都不告訴我一聲?!?/br> 淑陽郡主悻悻一笑,姜瑤光生病那會兒,長公主正病著,她早年狠吃過苦頭,年紀大了,便有些小毛小病。淑陽郡主不敢叫長公主知道,就怕加重了她的病情,便聯(lián)合父親兄弟隱瞞了姜瑤光的事。直到祖孫倆病都好了,才敢告訴長公主,這不,一聽說她就立馬飛奔過來了。 “外祖母別擔心,我這不沒事了嘛?”姜瑤光摟著瑯琊長公主的脖子安慰,還拍了拍的她后背,“倒是我不孝,您病著,我都沒給您侍疾?!?/br> 瑯琊長公主望著外孫女關(guān)切濡慕的小眼神,心軟的一塌糊涂,再留意到她臉上留下的印子,又心如刀割。 姜瑤光看她眼神就猜到她擔心什么,仰著臉兒,脆聲道,“過一陣就好了,御醫(yī)都說沒事,璟表哥還給找了個擅長調(diào)養(yǎng)顏膏子的名醫(yī),要不了多久,保管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還是美美噠!” 瑯琊長公主眉頭便松開了,看淑陽郡主。 “阿娘只管放心?!?/br> 瑯琊長公喜動顏色,言道,“長生這一病,叨擾了你二舅好一陣,帶的他也不好回京,阿璟還巴巴給長生尋名醫(yī),可得好生謝謝人家?!?/br> 淑陽郡主點頭,“阿娘不說,我這心里也記掛著呢?!毖巯率挱Z在禁軍里頭學(xué)著辦差,正好可以讓姜進照顧,這比什么謝禮都有誠意。 祖孫三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到了晚膳時分,武成王便邀人來請。一行人熱熱鬧鬧的用晚膳,其間和樂融融。 晚間待姜瑤光睡下了,瑯琊長公主與淑陽郡主相對而坐,神色鄭重,“這檔口,胡氏突發(fā)急癥而亡,長生的病是不是與她有關(guān)?” 淑陽郡主便一五一十的說了。 瑯琊長公主揪著身下的坐墊,眼底一片冷厲,“只知道她是個糊涂的,不想她竟然如此歹毒愚蠢,還好死了!阿進辦事利落,甚好?!?/br> 淑陽郡主嘆了一聲,若這樣都不死,還有什么是胡氏不敢做的。胡氏幡然悔悟,痛改前非,這樣的奢望,淑陽郡主是不抱的。 “胡氏是死了,可她還有兩個姑娘留下,不至于要去遷怒她們,可也得防著她們心中有怨,抽冷子給你來一下,你哭都沒地方。與長生好好說說,讓她留個心眼,防人之心不可無,最好保持了距離,互不妨礙?!爆樼痖L公主提醒,那到底是親母女,血脈相融。 “長生,自己明白?!笔珀柨ぶ鞑粺o心疼。 瑯琊長公主怔了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繼續(xù)道,“姜瑤惠和阿杞有苗頭,這事可大可小。為防患于未然,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兩房的恩怨與陛下說一下,便是日后阿杞真的求了,想來陛下也不會允?!庇羞@么一個娘,一般人家求娶的時候,心里都得打鼓,何況皇家。如無意外,蕭杞就是板上釘釘?shù)南氯卫^承人。若蕭杞真對二姑娘情有獨鐘,她再有點造化,對大房來說是福是禍,可真說不準。 “有勞阿娘cao心了。”淑陽郡主羞愧。 瑯琊長公主笑了笑,“這話我可不愛聽,我是你娘,替你們cao心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又正了神色,“還是早點給她訂了親,免得將來鬧出什么不體面的事?!?/br> 淑陽郡主道,“府上也是這么決定的,出了孝她這年紀正好可說人家?!?/br> “她的婚事,你只管聽著不要插手,免得惹一身sao。” “阿娘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br> 母女倆正說著話,一丫鬟面色惶然的跑進來,跪下就哭,“四姑娘得了天花,老夫人派奴婢過來向郡主借幾位御醫(yī)一用。” 淑陽郡主大驚失色,一邊派人去通知御醫(yī),一邊追問,“到底怎么一回事?”離著胡氏送過去那些東西被燒,已經(jīng)整二十天了,論理要是感染早就發(fā)病了。淑陽郡主還為此松了一口氣。 那丫鬟抽抽噎噎說起來,“二夫人喪禮上,四姑娘哭的舊疾發(fā)作,晚間有些發(fā)熱,郎中只說是傷心過度,幾服藥下去,半夜里四姑娘熱便退了??蛇^了一日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四姑娘臉上出現(xiàn)紅疹子,郎中說,說是出花了?!?/br> 淑陽郡主只覺得嘴里發(fā)苦,四姑娘沒得胡氏一絲慈母之心,卻因她私欲受罪,只盼著佛祖保佑這可憐的孩子。 瑯琊長公主按了按淑陽郡主的手,問道,“眼下四姑娘在哪兒?” 丫鬟回話,“應(yīng)是在趕往鳳鳴山上的丁香山莊?!背抢镆?guī)矩,出花的人都要出城避痘,防止疫情在擴散開來。 “離這不遠,趕緊讓御醫(yī)過去看看,再把府里剩余的藥材也都帶過去,缺什么只管傳話過來?!?/br> 那丫鬟伏地大拜。 淑陽郡主又指派了幾個伺候過姜瑤光出花的有經(jīng)驗的丫鬟過去。 等人走了,淑陽郡主喃喃,“胡氏這孽做的!” 不遠外的丁香山莊內(nèi),俞氏如臨大敵。四姑娘這病來的又急又猛,這會兒功夫紅疹之中就有微微鼓起的痘,俞氏握著四姑娘的手都在發(fā)抖。 大姑娘和二姑娘滿臉彷徨的看著面色潮紅的meimei,淚流滿面。 等三位御醫(yī)一起趕到,問診之后,互相討論,顏色逐漸凝重,俞氏臉色發(fā)白,一顆心直往下墜。她晃了晃身子,顫著聲兒問,“幾位大人,我孫女情況如何?” 幾位御醫(yī)對視一眼,資歷最老的葉御醫(yī)出聲,“姜四姑娘具體如何,還得等這痘全部發(fā)出來才有定論,眼下我等先為四姑娘開藥,盡快給她服下。” 俞氏定了定神,“有勞諸位了?!?/br> 跟著一道來的姜安和看一眼母親和病床上的女兒,抬腳追上御醫(yī)。 吃了藥,四姑娘這熱也沒退下,面對擔憂的俞氏,葉御醫(yī)只能道,“之前五姑娘這熱也是三天后退的,之后也斷斷續(xù)續(xù)熱了好幾次?!敝皇墙幑獾谌觳懦龆?,熱度也沒這么高,這些話葉御醫(yī)沒敢說,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聽了這話,俞氏心頭微松,姜瑤光差不多好全了。 第三日,四姑娘面部,四肢上遍布猩紅皰疹,俞氏目疵欲裂,在幾位御醫(yī)搖頭嘆息目露惋惜之后,俞氏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哀嚎,幾乎暈厥過去。 五內(nèi)俱焚的俞氏撲在四姑娘床頭,只覺心神俱裂,想撫摸孫女的臉,卻怕弄疼了她。俞氏的手慢慢握成拳,指甲死死的掐著手心,彷佛只有這樣的痛才能讓她好一些,她雙目赤紅,額上青筋畢露,“當年我就該殺了她,我早該殺了她的?!?/br> 話中的陰狠怨毒讓大姑娘和二姑娘心驚,二人心頭發(fā)顫,忍不住后退了幾步。 悲不自勝的姜安和見神情母親幾近崩潰,立時遣退屋中閑雜人等。 幾位御醫(yī)是在皇宮里討生活的,從俞氏失態(tài)下的一句話,已經(jīng)聯(lián)想出一出又一出的愛恨情仇,豪門恩怨,正想著避嫌離開,聞言立馬毫不留戀的走了。 大姑娘和二姑娘深一腳淺一腳的攙扶著離開,出了屋,淚如雨下的二姑娘惶恐無助的看著大姑娘,“大姐,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子的?” 大姑娘亦是手足無措,眼底一片茫然,無聲淚流。半響,她才用哭啞了的聲音問,“惠兒,你現(xiàn)在還恨嗎?你看見四妹這模樣,你還覺得長輩冷酷無情嗎?” 胡氏故去后,俞氏不想她們姐妹倆為了胡氏的事和家里生隙,幾次三番找她們談心。二姑娘不是沉默以對便是態(tài)度敷衍,二姑娘心中有怨,尤其是姜瑤光大好的消息傳回來,她心中怨氣更盛。每次開解,往往姐妹倆不歡而散,對此大姑娘憂心忡忡。 二姑娘跌跌撞撞后退了幾步,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流下來。姜瑤光出天花,一切都是聽說,不曾親眼見過,直到四妹也發(fā)病,她才知道,母親對五妹造成的傷害這樣深??粗拿猛纯嗟哪?,她都忍不住怨恨母親心狠手辣。 “大姐,我錯了!”二姑娘捂著臉蹲下,泣不成聲。 大姑娘慘然一笑,若是二妹知錯的代價是四妹的命,她寧愿二妹繼續(xù)糊涂! 四姑娘終究是沒能熬過來,在一個夜里走了。 跟著一同走的似乎還有俞氏的生氣,四姑娘走后,她便病倒了,幾位御醫(yī)診下來,都道是心病。 四姑娘有不足之癥,所以俞氏對她加倍寵愛,就像要把老天虧欠她的都彌補回來。四姑娘從小到大,衣食住行,俞氏親力親為,用在這個孫女身上的心思,比幾個兒子都多。 可如今愛逾性命的孫女夭折,臨死之前還飽受痛苦,對俞氏造成的打擊幾乎滅頂。壓垮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則是她內(nèi)心的自責(zé)后悔。是她瞻前顧后,總想四角俱全。當年沒能堅定立場阻止丈夫為次子聘胡氏,后來明知胡氏蠢鈍無知,又沒有下定決心休妻,及至胡氏都想掐死孫女了,也沒認清她的狠毒面目,沒有早早結(jié)果了她。一錯再錯,錯上加錯,最終害了心愛的孫女。 徹底痊愈的姜瑤光趕來侍疾,見到的便是頭發(fā)斑白,滿臉皺紋,形容蕭瑟,老了十歲不止的俞氏。 一夜白頭是夸張之說,可當痛到極點,真的能在短短幾天之內(nèi)抽走一個人的精神氣。 姜瑤光眼角發(fā)脹發(fā)酸,幾欲逃離,“祖母?!?/br> 話一出口,姜瑤光驚了驚,不知不覺,她聲音里竟然帶了泣音。 俞氏眼珠子動了動,見是姜瑤光,視線凝在她臉上,眼神中升起愧疚。 姜瑤光忙道,“祖母放心,我沒事,這些過上幾個月就好了,一點是都不會留下疤。” 俞氏定定的看著她。 姜瑤光神色坦然。 “好,”俞氏動了動嘴角,聲音嘶啞至極,“這樣就好。”說罷便不再看她,聲色皆無,只呆呆的躺在那。 姜瑤光心頭一刺,險些掉下淚來。 無論姐妹幾個再說什么,俞氏都不置一詞,恍若未聞。 最終姜瑤光等只能心事重重的離開。 在院子里遇上神情凝重的孫mama。 今天是四姑娘火化的日子,天花不比尋常疾病,尸體便是深埋也有傳染的隱患,所以必須火化處理。場面太過慘烈,遂她們不被允許送四姑娘最后一程。 大姑娘眉心顫了顫,看著孫mama道,“四妹已經(jīng)?” 孫mama垂眼回話,“二爺將四姑娘骨灰迎回來了,就在大堂?!?/br> 大姑娘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步履不穩(wěn)的快步趕過去。 其余人趕緊跟上。 姜瑤光臨走之前,不由自主的回頭望一眼腳步有些慌亂的孫mama,孫mama神色有些奇怪。 俞氏見了她,眼中聚起光芒,嘴唇蠕動,想問又不敢問。 孫mama幾經(jīng)猶豫,到嘴的話在嘴邊轉(zhuǎn)了幾圈,終是閉上眼,狠了狠心攤開手掌,“這是老奴在姑娘骨灰中撿到的?!?/br> 俞氏抬眼,雙眼徒然睜大,死死瞪著她手中的三枚是食指長的針。 “和二姐一樣的死法,活活被針扎死了。” 不久前齊國公說的話在她耳邊炸響,炸的她頭暈?zāi)垦#韯×翌澏?/br> ☆、第62章 女人的恨 “是她,一定是她!”俞氏直挺挺坐起來,眼底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盈盈小時候那會兒多機靈,不管是坐是爬都比尋常孩子會的快,才八個月大點就會喊祖母和爹。突然無緣無故哭鬧起來,沒日沒夜的哭,哭的嗓子都啞了,小小一個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吃不好睡不下,很快就病了,每天喝的藥水比奶水還多。 再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這孩子智力上的缺憾,還伴隨著癲癇。誰也沒有多想,只當她小時候生病壞了身子。 原來罪魁禍首是它! 俞氏哆哆嗦嗦的伸手,抓了好幾次才抓起孫mama手心里的三根針。四姑娘每次發(fā)病時抱著腦袋喊疼的畫面在俞氏眼前定格。俞氏的心一下又一下的劇烈刺痛起來,盈盈得有多疼! 孫mama見俞氏臉色變幻不定,心中發(fā)慌。她有一瞬間是不想告訴俞氏的,就怕刺激了她。后又想起四姑娘遭遇,實在于心不忍,豈能讓那樣歹毒的人逍遙法外。也是讓俞氏有個念想,不至于這般自暴自棄,她真怕主子就這么去了。 “您知道是誰了?” 俞氏緩緩抬起頭來,猩紅著眼對她道,“我不會放過她!也不能放過她!” 孫mama大驚失色,俞氏震怒到極點,以至于她臉上滿是猙獰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