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偏偏這會她裝得無懈可擊,讓人無從拆穿。 “我也一道看看?!?/br> 賭氣之下阿瑤將頭伸過去,略微掃下便眼冒金星。前世最后三年她看不過少書,可前提是用大夏文字所書,面前這些曲曲折折的鬼畫符,她完全看不懂。 “篆體?什么意思?” 不懂了吧……趁人不備對著阿瑤挑眉,沈墨慈聲音依舊溫柔:“大人思念亡妻,想必正傷感,我略識小篆且粗通術(shù)數(shù),大致看得懂,此刻正好為阿瑤講解一二?!?/br> 其實沈墨慈也不懂小篆。她不僅要幫姨娘斗大夫人,還要忙著收買人心、青林書院功課不能落下不說,同時還要為迎合特定人物喜好學(xué)習(xí)佛經(jīng)、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更不用說沈家生意不能放下,這樣下來她哪有什么功夫?qū)W別的。 她懂得不過是這道題。不僅懂題面,更是早早準備好了破題之方,今日之事她已做好萬全準備。就算告訴阿瑤她也解不出來,這會她也不吝嗇做下好人。 “此題關(guān)乎水利,黃河水患不絕,帝心恤萬民,欲筑水壩……” 阿瑤凝神聽著。水壩有何要求,方圓各幾何;需要搬運多少土方,土方造假幾何;需要征發(fā)多少徭役,工時幾何;黃河汛期幾時,何日可筑成。原題比這要復(fù)雜很多,簡化下來主要涉及這幾個方面。 單是聽著其中涉及那些天文數(shù)字她頭都大了,可沈墨慈的臉就在旁邊,心里憋著一口氣,她沒有輕易放棄。絞盡腦汁去想,想到頭都要痛了,可她依舊束手無策。 “阿瑤可想出來了?” 紙張擋住臉,沈墨慈小聲道:“你是獨女,日后要繼承胡家綢緞莊,自幼無憂無慮,萬事不cao心。遇到此等難題,一時半會想不出法子也在情理之中?!?/br> 她給自家綢緞莊丟臉了,阿瑤跺腳,滿腦子都是上輩子綢緞莊轉(zhuǎn)讓后的一幕。未來得及繅的一捆捆生絲清點好,積年老仆站成排含淚告別,掛了上百年的胡家牌匾被摘下來。 這一幕怎么有些眼熟?等等……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阿瑤腦中靈光一閃。 “民女恰巧有破解之方?!鄙蚰葰舛ㄉ耖e。 “我知道了!”阿瑤面露驚喜。 還真讓這丫頭想出來了?聞此,早已準備好應(yīng)對之策,正準備開口解圍的陸景淵頓住。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點: 1、沒有那么多狗血,這就是兩位學(xué)者間相知相守一生的樸素愛情故事; 2、小侯爺再次刷新炫酷值,這也是他性格形成的原因,跟每個人一樣,他需要成長; 3、明天情人節(jié),最炫酷的內(nèi)容要留在那天,因為我是單身狗,我需要安慰! 4、最后,情人節(jié)前給大家發(fā)點福利,請看下面的有獎競猜↓↓↓ 有獎競猜: 1、阿瑤如何破題?(文中有提示,答對了獎勵小紅包) 2、再次刷新炫酷值的小侯爺如何破題?(提示:跟阿瑤很有默契,但更酷炫哦,猜對了獎勵大紅包?。?/br> ☆、對決(下) “你先講?!?/br> “阿瑤先講?!?/br> 異口同聲地請對方先講后,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此刻墨道玄尚未完全從對亡妻的追憶中回過神來,見此,空海大師將目光轉(zhuǎn)向兩女身后的小侯爺。 “能來此便是緣,此事不如由景公子定奪?” 佛祖在上,他是在普度眾生。只是……余光看向沈墨慈,他個人精力有限,注定無法普度所有人。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景公子來?也好?!?/br> 沈墨慈轉(zhuǎn)身,簡單的動作間露出纖細的腰肢,舉手投足間露出無言的魅惑。她向來是行動派,既然決定將人從阿瑤手里搶過來,就不會放過任何一點機會。 將她小動作盡收眼底,陸景淵心下冷笑。這是想迷住他? 不是說她道行不夠。沈墨慈天賦異稟,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別樣風(fēng)姿。只是他這人看人,向來只求和眼緣,前后兩世和他眼緣的人很少,面前傻乎乎的丫頭算一個。 余光瞥向傻丫頭,她也正朝他這邊看過來。 “景哥哥,方才沈姑娘幫我解釋題意,這會還是讓她先來好了。”阿瑤略帶忐忑地說道,萬一沈墨慈跟她想得一樣,那她臉就丟大發(fā)了。 明明怕得要死卻還不開口求他,笨死了!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眼光,怎么單單看上這么個傻妞。 “那就她先!” 略帶陰郁地說完,甩甩衣袖他走向?qū)γ?。等過會這丫頭無力應(yīng)對了,還不得乖乖求他。 “那民女便恭敬不如從命?!?/br> 輕抬廣袖,沈墨慈落落大方地走到人群中,微微施禮后緩緩開口。 “此題牽涉數(shù)字太大,非一時半刻可得出結(jié)果,此刻民女只口述思路。至于是否可行,在座幾位聽后便知?!?/br> 思路比具體運算步驟更加重要,有位酷愛術(shù)數(shù)的亡妻,墨大儒很是了解此點。稍微緩和情緒,他目露期待:“姑娘請講?!?/br> “此法源于偶然來青城綢市的大食人,名喚方程。與我大夏術(shù)數(shù)先有因后求果的方式相反,方程講究由果及因?!?/br> “方程,”墨大儒歪頭,臉上表現(xiàn)出幾抹興趣,“老夫倒是隱約聽阿淑提過此物?!?/br> “夫人博學(xué),”沈墨慈面露欽佩,“此題最大的難處在于其中變量太多,修筑水壩,物料、人工以及當?shù)厍闆r皆要考慮在內(nèi)。我們可假設(shè)這些皆為虛擬之物,用不同符號代替,然后透過事物間的聯(lián)系引到題中所給數(shù)值,最后綜合求解。” 待她說完,現(xiàn)場出現(xiàn)片刻的靜寂,似乎人人沉浸在思考中。立足人群中,沈墨慈調(diào)整下身姿,將最美好的角度展現(xiàn)給玄衣少年。正眼瞧著空海大師與墨大儒反應(yīng),余光欣賞著阿瑤咬唇的為難之色,心神無限舒爽。 “妙,竟逆著常人熟悉的思路來,此法實在妙不可言!” 墨大儒連聲贊嘆,見面前姑娘毫無驕矜之色,心下更添幾分欣賞。 “亡妻曾言,誰能解開此題替她了卻心愿,便收那人為關(guān)門弟子。不知姑娘可愿拜入……” 終于等到了!廣袖下拳頭握緊,沈墨慈面上四分驚訝六分激動。剛準備點頭答應(yīng),身后傳來咳嗽聲,陸景淵沉著臉指向阿瑤。 “她旁邊那笨丫頭還沒說?!?/br> 站在沈墨慈旁邊的阿瑤下意識地左右瞅瞅,察覺到此處只有兩位姑娘后,后知后覺地指向自己鼻子。 “別找了,說的就是你?!秉c頭,陸景淵寒星般的雙眸中劃過一絲常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 “阿瑤且說說看?”沈墨慈笑語嫣嫣。 跺腳再也不看他,阿瑤轉(zhuǎn)身,面對面看像沈墨慈。在書院呆了十幾日,日日都能見著,如今面對沈墨慈,她已經(jīng)能做到面上心平氣和。 “在說之前我想先確定一件事?!?/br> “何事?”勝券在握,沈墨慈不介意表現(xiàn)下大度。 “沈姑娘可確定,依照你的法子能求得準確答案?” 難道她說得還不夠清楚?沈墨慈有些啼笑皆非,“莫非阿瑤還沒想好?無妨,此處尚有些茶點,我們且先用著,阿瑤慢慢理順思路?!?/br> “你只需要回答我,能、或是否?!?/br> “剛才已經(jīng)說得……” “一個字?!?/br> “能!” 終于聽到預(yù)料中的字眼,阿瑤松一口氣。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她冷冷地看向沈墨慈,“那你肯定錯了!” 瞬間,佛塔叢中所有人將目光悉數(shù)投到阿瑤身上。陸景淵更是滿心疑惑,難道這丫頭當真想出了法子?她不是在置氣? “何處有誤?”沈墨慈依舊信心滿滿,對著阿瑤的眼神隱隱有些嘲諷,“還請胡姑娘不吝賜教?!?/br> “終于改口喊我胡姑娘了,你我自第一次見面就已結(jié)仇,這點空海大師可以作證。明明關(guān)系沒那般親昵,方才沈姑娘卻一口一個阿瑤,叫得我起一身雞皮疙瘩?!?/br> 被強行拉進來的空海大師眼觀鼻鼻觀心,古井無波的臉下是一顆躁動的心。他總算明白為何小侯爺對胡家姑娘青眼有加,瞧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真是如出一轍。 她忍!沈墨慈掩去眼中寒芒。倚靠沈家百年積累的關(guān)系網(wǎng),她才能提早一步知曉題面,破題之方更是很偶然的機會才得到。這其中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她就不信阿瑤也有同樣的好運道。 等她卡殼當眾出丑,她能輕松贏回臉面。 “畢竟同窗一場,有些事既然胡姑娘不愿,我也不勉強。當下,還請賜教?!?/br> 好能忍,阿瑤不禁佩服。越是了解沈墨慈,她就越發(fā)明白自己前世輸?shù)挠卸嗖辉?。?shù)年如一日、一天近十個時辰的用功,單這份勤勉,世間能有幾人做到。想到她玩樂時,有個一般大的姑娘在忙于精研琴棋書畫、君子六藝,同時又暗中揣摩人心,片刻不得閑,這會她有些不忍拆穿。 當然這種念頭只在她心中停留了一瞬,努力的人就可以肆意妄為?因為她努力,所以就能害得她家破人亡? 定定心神,在沈墨慈越發(fā)嘲弄的眼神中,阿瑤終于開口:“沈姑娘的破題之方,乍聽很有新意也很有道理,可稍微往深處想想,便知完全行不通。” “胡姑娘倒是說說看,如何行不通?” “不論是由果及因,還是由因得果,歸根結(jié)底還是兩者間存在因果關(guān)系。所以外邦人方程所能解決的問題,我大夏人的算籌定可解。既然如此,為何畢生精研算學(xué)的墨夫人未能輕易破解?所謂新奇的法子,不過是嘩眾取寵?!?/br> 沈墨慈臉色變了,她想起剛才聽到阿瑤聲音時,心底升起的不祥預(yù)感。這會預(yù)感隱隱成真,一想到要同時放棄兩座大靠山,她的心簡直在滴血。 她得不到的,阿瑤也別想得到。 “這不過是你的臆測,你又怎知按照我的方子,此題解不出來?” “我當然知道。” 阿瑤挺胸,悲哀地發(fā)現(xiàn)再怎么挺也比不過沈墨慈。干脆她也不挺了,轉(zhuǎn)而快速將自己想法道出:“方才乍聽題中天文數(shù)字,我頭有些大。好在沈姑娘提及綢緞莊,及時點醒我?!?/br> “綢緞莊?”沈墨慈隱隱覺得,阿瑤下面的話會讓她十分后悔。 “書院夫子曾講過比擬,將一種事物比作另一種事物。方才聽題面時,我便覺得筑壩場景似曾相識,直到沈姑娘提及綢緞莊,我才茅塞頓開。如果將生絲比作土方,蠶農(nóng)比作采土之人,繅絲者比作勞夫,其實每匹綢緞產(chǎn)出的過程與修筑水壩差不多。我雖不懂朝廷這等大工程,但卻知因殘次損耗,加之品質(zhì)上的差異,每匹綢緞所用勞力、生絲皆不盡相同。沈姑娘早已接手沈家生意,應(yīng)該比我還清楚,這些東西沒有確切的數(shù)值,只能控制在合理范圍內(nèi)。” 環(huán)顧四周,定了定,阿瑤說出最后一句話:“由絲綢及水壩,我斗膽推斷,此題也無確切答案?!?/br> 怎么會這樣?沈墨慈僵在原地,她明白阿瑤也沒想出法子,偏偏她將她精心準備的破題之方反駁得一無是處。方才她的每一個字,都如尖針般直沖她面門,扎到臉上沙沙地疼。 寂靜、佛塔下陷入空前的寂靜。 “總算沒那么笨?!?/br> 佛塔下傳來飄渺的聲音,玄衣少年開口:“阿瑤說得沒錯?!?/br> 這個當口,沈墨慈已經(jīng)顧不得拉攏少年,“民女自知景公子與阿瑤親近,可事實如何尚未經(jīng)過論證。” “論證?”陸景淵如聽到天大笑話般:“本侯說什么就是什么,還需要論證?不過本侯并非不講道理之人,工部歷年水利卷宗本侯也有所涉獵。諸如氣候、人心等物皆為不定之因,關(guān)乎此類工事,所用物料、所征徭役并無確切數(shù)字,只會定下約數(shù),開工后依據(jù)情況適時調(diào)整。” 原來是位侯爺!京中這般年輕的侯爺,好像只有…… 剛她怎么就沒忍忍,得罪了這位,墨大儒和空海大師估計也靠不上了。想明白此點,沈墨慈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