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阿爹,這事還是由女兒來說?!?/br> 舉著小一號的竹喇叭,阿瑤走下臺階,身后二十四名丫鬟依次跟隨。 “方才阿蓉所言,我在門后聽得清清楚楚。都是小錢?沒錯,這點東西對我來說不算什么。” 這兩句話還不是一個意思,人群中發(fā)出諷笑,連宋欽蓉都面露輕松。 “可我那樣說,不過是想讓你別那么不自在。畢竟這些珠寶首飾,在你眼里還是挺值錢的,不然你也不會帶去書院炫耀。這次的,連帶宋家上次還回來那些,少說也有好幾十件。如果我真的在意,就不會送你這么多?!?/br> 胡家姑娘說得……好像是有點道理。 “再說了,”阿瑤轉(zhuǎn)身,目光從二十四位丫鬟身上一一掃過。丫鬟的排列順序,是她跟前世在京城所見的一位貴女所學(xué)。那位貴女上街時,仆傭環(huán)簇,威嚴而無絲毫紊亂。方才在門后她被嚇壞了,下意識地想找點東西壯壯膽,想到這個便照葫蘆畫瓢大體弄了一番。 “生在富足的胡家,有這樣的阿爹疼寵,我到底是有多傻多想不開,才會去嫉妒、去陷害她。”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點: 1、小侯爺還有30s到達戰(zhàn)場,碾碎他們! 2、胡九齡發(fā)現(xiàn)了沈墨慈行蹤; 3、阿瑤戰(zhàn)斗力再次突破,說再多都不如活生生的事實。 4、綜合以上三點,明天將是更加洶涌的虐渣,虐渣完后又甜又爽。 ☆、第31章 衣食無憂之人,需要去嫉妒衣不蔽體的乞丐? 里三層外三層的市井百姓,透過圍成一圈的護院縫隙,看著中間空地上被丫鬟簇擁的胡家姑娘。二十四位身量相當(dāng)?shù)难诀撸碇G色錦袍,梳著油光水滑的辮子,齊刷刷站在小主子身后。 單此一項,便將富貴和威嚴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見此圍觀諸人不禁站得更規(guī)矩些,神色也更加鄭重。 胡府門前陷入安靜,這份安靜如在人熱烈的心中敷上一層冰塊,焦灼中盲從的心冷靜下來。 “不好?!?/br> 青頂小轎中沈墨慈眉頭緊鎖,她深諳人心,知曉如何引導(dǎo)流言達成目的。所以開壇講學(xué)那日發(fā)生的丑事傳開后,她并未阻止流言四散,反倒在暗中推了一把。因為那會她早已計劃好后續(xù)拜師之事,城中的流言越發(fā)兇猛,“真相大白”后罪魁禍首的阿瑤所受譴責(zé)便會越發(fā)深重。 到那時,同為綢緞商之女的胡瑤便會成為她光輝名聲的踏腳石。胡瑤有多遭人鄙視,反過來她就有多受人敬重。 可她千算萬算,卻唯獨漏算了胡瑤。 也不是漏算,有奶娘這個釘子,胡瑤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她甚至比身為生母的宋氏還要清楚。她就是個養(yǎng)在深閨的嬌嬌女,單純到近乎愚蠢,未經(jīng)歷任何風(fēng)浪。這種嬌花乍受千夫所指,各種不堪入耳的話撲上來,第一反應(yīng)肯定是撲到爹娘懷里嚶嚶哭泣。 可她怎么偏偏出來了? 不僅大膽走出來直面困境,她還出言反駁宋家母女。一凡說辭有理有據(jù)、言之鑿鑿,最讓人眼前一亮的還是她身后二十四位婢女,不用說一句話就已證明胡家底蘊,也徹底震住了周圍看熱鬧的市井小民。 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沈墨慈敏銳地感覺到,這樣下去不行。 “放棄宋家母女,只說前幾日的流言?!?/br> 接到命令,沈家下人迅速改了說辭。宋家姑娘怎么樣咱先不說,沈家姑娘呢?墨大儒破格收為徒弟的人,胡家姑娘初入書院便與其產(chǎn)生口角。還有宋欽文,那可是咱們青城有名的才子,這般出挑之人胡家姑娘也敢編排,諸位鄉(xiāng)親父老倒是給評評理。 眼見氣氛又要熱起來,胡家下人也不是吃素的,總不能黑的白的全讓你們沈家一張嘴決定。 立時就有混進來的胡家下人,指著正在口沫橫飛之人,疑惑道,“我說,從剛才到現(xiàn)在就屬你說得起勁。你跟胡老爺是有多大仇,殺父之仇,還是那啥……奪妻之恨?” “你媳婦才給你帶綠帽子?!?/br> “我這不就隨口一提,要我說胡老爺人算不錯了。這些年胡家收生絲,可向來是當(dāng)場銀貨兩訖,從不帶拖欠一時半刻。再說人胡家給那價也不低,反正我賣給胡家的東西從沒吃過虧。你賤賣過沒?你、你、你,有沒有?” 中間人手指一個個指向四周,被他指過的人下意識地搖頭。 “這不就對了,咱們這些種桑養(yǎng)蠶的圖什么?不就圖一年下來生絲能賣個好價錢,讓全家吃好喝好,過年時給媳婦截兩尺花布做幾身新衣裳。”說完他還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家家丁,緩緩補充道,“當(dāng)然,最好別截綠色的,不吉利?!?/br> 不少人陷入深思,面上隱隱露出愧疚之色,剛才頭腦發(fā)熱時他們只覺胡老爺是全天下最大的jian商,可冷靜下來稍微想想,這些年來還真是胡家最厚道。生絲錢從不拖欠不說,鋪子里賣得布也向來物美價廉。 贊同地點頭,聽到“綠色”時他們?nèi)滩蛔“l(fā)出笑聲。心下焦急,沈家下人額頭染上一層薄汗,急中生智,“人有財了就求名,沈家姑娘名聲好,保不齊被人嫉妒?!?/br> 好像也有幾分道理。沈墨慈多年經(jīng)營擺在那,胡家姑娘于他們而言只是個陌生人,不少人稍作猶豫后,還是選擇相信前者。 “畢竟是墨大儒之徒。” 面對得意的沈家下人,胡家下人絲毫未顯慌亂。倒不是他們心理素質(zhì)多好,而是他們跟沈墨慈想一塊去了。在胡家做事久了,自家姑娘什么脾性他們能不知道?那就是個被老爺保護得密不透風(fēng)的嬌嬌女,如奶娘、又如宋家表姑娘,向來只有別人誆她的份。 讓她想出如此縝密的計劃陷害人,怎么可能! 發(fā)自內(nèi)心地相信自家姑娘心智絕干不出這種高難度的事,內(nèi)心堅定,這會任憑謠言四起,他們依舊巋然不動,思路清晰地反駁: “胡家姑娘若是好名聲之人,這些年又豈會一直默默無聞。不說別的,每年臘八以她名義開設(shè)粥棚,這事總算不上難?胡家名頭擺在那,為自家姑娘經(jīng)營點好名頭,很難么?” “唾手可得的好名聲不要,莫非自家姑娘本身就見不得人?” 一直注意著這邊動靜的阿瑤摸摸自己的臉,待字閨中未經(jīng)任何風(fēng)雨的小臉光滑細嫩,有什么好見不得人呢?聳聳肩,她面露無辜。 “胡攪蠻纏、一派胡言?!焙蚁氯送瑯訜o奈,郁悶之下使勁跺跺腳。 看熱鬧的百姓都是墻頭草,他們?nèi)菀妆簧蚰壬縿?,同樣也容易被其他人煽動。這會功夫,不少人已經(jīng)被胡家下人引得起了疑惑。之所以還在猶豫,完全是由于墨大儒。 沈墨慈同樣深知,墨大儒是她如今最大的依仗。但沒人比她更清楚墨大儒態(tài)度,收她為徒完全是平王以勢相壓的結(jié)果,而此點更是磨滅了初見面時墨大儒因心念亡妻而對她的那點好感。而且反過來,因破題之事,墨大儒對胡瑤則是好感十足。 師徒情誼本就不怎么牢固,若叫墨大儒知道,她扯他大旗對付胡瑤,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此事到此為止,讓咱們的人撤回來。” 沉聲朝轎簾外吩咐,許久未得到回應(yīng),她焦躁地掀開轎簾,指責(zé)道:“沒聽到?” “沈姑娘還未告知你在外面安排了哪些人,本候就算想代為傳命,也無從傳起?!?/br> 本候……不屬于自家下人的陌生聲音傳來,沈墨慈“蹭”一下掀開轎簾。正對著轎門口站著位玄衣少年,正是昨日帶阿瑤前去華首寺后山的“景哥哥”。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心中升起強烈的不祥預(yù)感,強忍住調(diào)整好臉色,她邊起身邊問道,“定北侯此刻出現(xiàn)在此處,莫非暗中已與胡家有所商議?” 從平王口中,她知曉定北侯為何而來,單一個胡家可湊不齊龐大的軍費。既然他已知曉她與平王之事,那短時間內(nèi)想必?zé)o法將之拉攏過來。不能動之以情,那便誘之以利。 想用圣旨壓他?沈墨慈還真是……聰明,換做任何初擔(dān)重任之人都會仔細斟酌,然后選擇讓步。 可他不是那些庸才! “本侯是否與胡家有所商議,無須向你稟報。但本候卻知,你與平王暗中已有商議?!?/br> “良禽擇木而棲。”沈墨慈面露魅惑地說道。 “以本候芝蘭玉樹,可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鳥都能隨便撲上來。”面露傲然,陸景淵語氣中是毫不掩飾地嫌惡。 胡瑤到底給他灌了什么迷湯,向來被男人捧著的沈墨慈頭一次被如此嫌棄。轎外孰是孰非的爭論聲傳來,強忍住厭惡,她出言送客:“既然如此,那民女蒲柳之姿就不再礙定北侯貴眼。” “呵~”陸景淵輕笑,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來,手中握著的赫然是一只竹喇叭。 在沈墨慈驚恐的眼神中,他抬起竹喇叭放在嘴邊,朗聲道:“沈姑娘,墨大儒在外面等了如此之久,都不能讓您屈尊下轎一見?!?/br> 沈姑娘、墨大儒…… 處在風(fēng)口浪尖的兩尊名號突然被喊出來,圍在胡家門口的百姓紛紛朝聲音來源看去。就見離此不遠的樹蔭下停著頂不起眼的青頂小轎,玄衣少年站在轎旁,而在他身旁,轎子一側(cè)站著位駝背老僧以及充滿儒雅之氣的老者。 駝背老僧大家都認識,正是名滿天下的空海大師,難道他身旁的儒雅老者就是名聲同樣如雷貫耳的墨大儒? “師傅。” 沈墨慈自轎中款款走出,沒有多余解釋,而是直接拱手作揖,執(zhí)師徒拜見之禮。 “原來還真是墨大儒?!?/br> “那老人家在轎邊等了有一會,做徒弟的卻在轎子里歇著,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理?” “許是沈家姑娘沒見著?!?/br> “阿慈一定是沒看見!”被阿瑤堵得啞口無言,從方才起便低頭站在人群中的宋欽蓉,這會比任何人都要興奮。 得意地瞥向阿瑤,搖搖楊氏胳膊,她激動道:“阿娘,一定是墨大儒知曉阿慈被人冤枉,親自趕來給她作證?” “當(dāng)真?”楊氏難掩驚喜。 “你確定?”余光掃過轎旁駝背老僧,阿瑤聲音中帶出幾絲漫不經(jīng)心,這種態(tài)度激怒了無腦崇拜沈墨慈的宋欽蓉。 “阿慈學(xué)識出眾,甚至不輸于男兒,乃是天下罕見的奇女子。墨大儒已收她為徒,親自趕來若不是為她作證,難不成還能幫你?” “那倒未必?!卑庉p笑。 “你!” “事實真相如何,不如你親自問下?左右你們向來要好,她總不會為這點事怪罪吧?”阿瑤舉起竹喇叭,直接遞到她跟前。 宋欽蓉咬唇,大庭廣眾之下喊話有失體統(tǒng)。可若此刻不應(yīng),她豈不在阿瑤跟前丟了臉面。左右墨大儒親自前來,于阿慈而言也是光彩之事,她喊兩句又何妨? “問就問!” 拽過竹喇叭,對準青頂小轎方向,她喊道:“阿慈,我在這!” 喧鬧的人群中高亢的少女嗓音格外有穿透力,不少人扭頭,驚奇地看向她。 聽到熟悉的聲音,正在絞盡腦汁想辦法穩(wěn)住墨大儒的沈墨慈心里咯噔一下。剛想出聲阻止,被那么多雙眼睛盯著的宋欽蓉有些緊張,再開口時下意識說出實話。 “好多人冤枉你和我哥,我剛擔(dān)心得不行?,F(xiàn)在好了,墨大儒來了,他定會幫你作證。” “阿蓉?!睏钍厦∨畠?,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與沈家姑娘如此親近,傳出去若是影響到兒子可怎么辦。 站在臺階上,胡九齡居高臨下,將楊氏小動作盡收眼底。拿過竹喇叭,他面露寬容:“楊氏,你這又是何必。阿蓉一向與沈家姑娘合得來,往常沒少在阿瑤跟前夸她。孩子們覺得投脾氣,自然就湊在一處,我們做爹娘的又何必?zé)o故阻攔?!?/br> 連聲嘆息后,再次開口時他聲線變得凌厲,“阿蓉,站在長輩的立場我支持你廣交知己好友。但作為一名父親,我覺不允許你因為偏向自己好友,就不分青紅皂白、把臟水往我女兒身上潑。你可明白?” 看著顫抖的宋欽蓉,胡九齡耷拉下眼皮,掩蓋住其中寒芒。他早知宋欽蓉品性,之所以留她在阿瑤身邊,不過是想著豢養(yǎng)的家犬總比外面的野狼更安全些。可如今家犬要反咬主人,那就別怪他揮下屠刀。 “胡貴,將首飾收回來?!?/br> 胡貴領(lǐng)命走下臺階,握住楊氏手中木箱,微微用力將其奪過來,當(dāng)場打開大略清點數(shù)目。 “還缺兩只玉鐲,一套珍珠頭面?!?/br> 宋欽蓉咬唇,玉鐲被她不小心摔碎。至于珍珠頭面,則被她拆開做了其它首飾,其中最大的幾顆珍珠送給了阿慈做生辰禮物,如今她怎么都不好意思開口要回來。 不過一點不起眼的東西,胡家還要為難,暗恨之下她更是堅定了要幫阿慈的心。 “算了,”這才開口的是阿瑤,“不過是一點小東西,都送出去了我也沒打算要回。不過是表姐為沈墨慈與我置氣,幾次三番強烈要求送回來,今日還鬧出這般大的陣仗。我怕再不收,日后恐有更多波折……” 在阿瑤為難的神色中,周圍百姓了然。方才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口口聲聲說被胡家欺負的宋家母女,原來宋家姑娘與沈家姑娘關(guān)系十分要好,這倒是與前段時間的傳聞對上號。 方才宋夫人口口聲聲說著家教,若是真不想要贈予之物,偷偷摸摸還回去便是。如此大張旗鼓,倒像是故意往人身上潑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