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將寧晉手中的花瓶接下來，側(cè)對(duì)著楊坤，沒有去看他。何湛打量著花瓶，撫摸著上頭細(xì)細(xì)的紋理，說：“褚恭，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不必顧忌我。”

    楊坤說：“兩年前在青州，我欠你一條命?！彼麑⑸蛴裢笸屏送疲终f：“可你兄長害了人，這件事我絕不會(huì)姑息，也絕不會(huì)善罷甘休?！彼麑⑹种械臉尫罱o何湛，道：“幫懷玨伸冤是我的義。對(duì)不起?！?/br>
    兩年前的青州龍安城下了第一場細(xì)雪，南方很少見到這樣的雪天，也很少有這樣濕冷的時(shí)候。龍安城內(nèi)的金家是當(dāng)?shù)赜忻暮兰?，金家的大少爺在龍安城?nèi)也是出了名的橫行霸道，金少爺光天化日下強(qiáng)搶民女，楊坤一時(shí)氣憤不過拔刀相助，卻被金少爺豢養(yǎng)的刀客打得半死。楊坤浴血，盛怒下奮起反抗，與那些刀客拼死相殺，卻在紛亂中誤殺了金大少爺。

    楊坤滿身血痕地倒在雪地中，如鹽的雪粒子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緩緩埋住。沒有人愿意幫他，甚至那名被他救下的女子也驚慌著逃走。楊坤以為他自己快要死了，模模糊糊中見到一位紅衣公子踏雪而來，后面跟著的小廝給他撐著一把墨金的紙傘，勾著金祥云的錦靴停在他的面前。紅衣公子蹲下來看他，抽出袖筒中的手替他擦了擦臉上的血污，嘆一句：“沒看見他身邊有那么多刀客么？逞能?！?/br>
    他接過傘，淡淡吩咐了一句：“福全，把他帶回去?！?/br>
    楊坤醒來才知道救他的人是忠國公府的三公子何湛。那時(shí)何湛要到奉寶趕個(gè)古玩市場，故吩咐福全留下照顧楊坤，并留給他一枚翡翠扇墜作念，等楊坤好了之后，福全再去奉寶與他匯合。楊坤身上攤了樁命案，不久官府就搜到他的居處，并將他逮捕入獄。楊坤打死金少爺，金家自不會(huì)輕易放過他。金家以錢財(cái)買通知縣，要判楊坤一個(gè)死刑。若不是福全及時(shí)請(qǐng)回何湛，何湛以太公主寧華瓊的身份施壓要求縣太爺秉公辦理，楊坤這條命早就沒了。

    楊坤害得何湛沒趕上奉寶的古玩市場，作為賠償，楊坤陪他游遍龍安大大小小的古董店。朝夕相處間，他便知道何湛跟他認(rèn)識(shí)的任何一個(gè)高門子弟都不同，何湛雖然總不大正經(jīng)，可他善良寬厚，知仁義有德行，像是個(gè)玩世不恭的，但心思卻細(xì)膩得很。

    楊坤一直堅(jiān)信，何湛還是以前的何湛。他將自己的長纓槍交給何湛，意在表明他不愿與何湛為敵。可若他們真有針鋒相對(duì)的那一天，他也會(huì)堅(jiān)持自己的道義。

    何湛接過楊坤的槍，手腕一翻挑開一個(gè)漂亮的槍花，驚得楊坤往后閃躲好幾步。何湛口中泛出苦澀，他將長纓槍塞回楊坤的手中，道了句：“快走吧?！焙握磕昧怂蛞露敷胰咏o他，親自將他們送出府去。

    秋雨落在青瓦上，泠然作響。何湛站在朱門下，牌匾上“忠國公府”四個(gè)大字沉沉壓下來，直壓得人喘不過來氣。何湛從袖中陶出幾張銀票塞到楊坤手中，說：“帶沈公子到品香樓去，那里來往的官員多。”

    “裴之…”

    “你想做什么，不必顧忌我?！焙握拷皇侄眨χ鄙眢w，聲音清淡如水，“反之，我想做什么，也不會(huì)再顧忌楊兄?！?/br>
    “錢，我不要?！睏罾㈠X又塞給何湛，“我今夜來訪，見你是一，求你是二?！?/br>
    何湛說：“看來?xiàng)钚质窍霃氐着c我撇清關(guān)系?！?/br>
    楊坤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gè)意思。”

    “既然不是，這些銀兩就算我為你略盡綿力?！焙握空f，“走。”

    楊坤沒有再猶豫，牽上馬就帶著沈玉走。沈玉緊緊抱著木盒子，像是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清晰的馬蹄聲漸行漸遠(yuǎn)，楊坤走到巷口拐角處，回頭還見何湛立在府門口，朱門下的身影顯得尤為單薄，周身快要被黑暗吞沒了。楊坤呼吸一滯，氣息有些不穩(wěn)。

    沈玉皺著眉偷偷打量著何湛，對(duì)楊坤說：“如果他真是楊兄口中那樣的仁義之士，一面是自己的親哥哥，一面是道義…哎…”何湛知道他是來京告狀的，竟這樣輕易地就將他放走，還給了他們銀兩。于情于理，何湛對(duì)待楊坤都是仁至義盡。這樣的人，面對(duì)這樣的處境，應(yīng)該很為難吧？

    隔著重重雨幕，沈玉只能看見他的輪廓。何湛像是在遠(yuǎn)離人海喧囂立在燈火闌珊處的那種人，掙不開紅塵，卻不得不為紅塵所擾。他環(huán)著木盒子的手臂又緊了緊，輕聲說：“他看上去很難過啊?！?/br>
    楊坤頓了頓，腳步卻比腦袋更先一步做出反應(yīng)。他披著風(fēng)雨跑到何湛面前，微喘著氣，沉默地看著何湛。

    何湛抬起頭，疑而問：“怎么了？”

    楊坤粗嘆一聲，雙手握住何湛的肩，堅(jiān)定道：“裴之，我不會(huì)說話，但無論如何，你永遠(yuǎn)是我兄弟！”他將自己背上的槍解下，再次遞到何湛面前：“這桿槍，你留著。等懷玨的事了結(jié)，我再來取。”

    作者有話要說：

    寧晉v：朕的目標(biāo)——努力不做背景板。我是寧晉，我為自己帶…

    何湛v：呸，好咸！【嫌棄.jpg

    寧晉v：帶肥皂。

    何湛v：……(ノ｀Д)ノ

    第21章 醉酒

    寧晉呆呆坐在椅子上，見何湛回來，手中提著一桿長槍，那是楊坤的兵器。

    何湛坐在寧晉身側(cè)，將長槍上的皮革挑開，手指觸碰著冰涼的鋒刃。寧晉低低勸道：“小心，會(huì)傷手?！?/br>
    “此槍名為滄海，乃混鐵精鋼所制，上等的虎頭槍。鋒銳破軍，勢不可擋！”何湛站起身來，反手將滄海槍狠狠甩出去。

    寧晉渾身一縮，滄海槍死死釘在墻上，槍身震動(dòng)出刺耳的清鳴。

    何湛端起桌上半碗酒，仰頭喝下，喘著粗氣說：“是可遇不可求的利兵?！?/br>
    何湛再倒了一碗，酒水順著何湛的嘴角滑到他的脖頸間，喉結(jié)上下滾動(dòng)，轉(zhuǎn)眼又喝了個(gè)精光。寧晉擔(dān)憂道：“三叔，還是少喝些吧?！?/br>
    何湛喝得太急，臉上立刻染上兩坨暈紅。他笑著沖寧晉勾勾手指，讓寧晉過來。他附到寧晉耳邊，輕聲說：“你以后一定要成事?！睖?zé)岬臍庀橹葡銍娡略趯帟x耳畔，他不知何湛在說什么，只點(diǎn)點(diǎn)頭：“恩…晉兒一定會(huì)…”

    何湛找不著人喝酒，就拉著寧晉喝。

    他只給寧晉倒了一小杯，不斷給自己滿上。寧晉不敢多喝，生怕自己也醉了，何湛無人照拂。

    外頭星轉(zhuǎn)月移，雨勢漸歇。

    屋中燭光盈盈，將何湛的臉映得很紅很紅。來回酒過三巡，何湛神識(shí)就開始泛暈，腳下軟綿綿的，如在云端，眼前寧晉那張俊俊的小臉也變成一個(gè)，兩個(gè)，而后疊成模糊的光影。

    何湛一陣暈眩，頭倒在寧晉的肩膀上。

    “三叔？”

    何湛也沒起來，歪頭抵在寧晉耳側(cè)，醉醺醺地說：“主公…我不后悔…不能…后悔…”

    寧晉握緊手：“我不是他?！?/br>
    “恩…”何湛提著酒瓶歪歪斜斜地往內(nèi)室走去，繞過屏風(fēng)，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胸膛一起一伏。酒力將他的神智催得不清不楚，只覺眼前燈火重重，像是忽延布漫天的星光。

    何湛眼前浮現(xiàn)寧晉的模樣，手中的酒壺掉在床下，他咕噥著喚了聲：“主公。”

    寧晉將酒瓶撿起來擺到一旁，爬到床上替何湛解開外袍，癟嘴道：“不許你再想他！那人要拿槍打你，他不是好人?！睏罾?duì)何湛刀劍相向，還有那個(gè)沈玉，也是來害忠國公府的。

    寧晉不明白楊坤對(duì)何湛來說有多重要，重要到可以讓他就這樣放走楊坤，放走沈玉。

    何湛被剝得赤條條，胸口處還殘留些酒水。寧晉拿袖子給他擦了擦，拉錦被給何湛蓋上。他也脫了衣服鉆進(jìn)去，用身體暖著被窩，以免何湛受凍。

    何湛的確有些冷，本能地去尋找熱源，側(cè)身抱住什么東西。

    寧晉瞬間瞪大了眼，身子完全沒在何湛的懷抱中，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像是綿延不斷的山巒。僵直的身子慢慢軟下來，他往何湛身上窩了窩，聽著他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

    寧晉的手探向何湛的喉結(jié)，仰著頭著那一塊凸起，手間就像握著一只安靜沉睡的小麻雀，那感覺很奇妙。往下是何湛的肩，還有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這是他冒著生命危險(xiǎn)擋在鳳鳴王寧祈前時(shí)所受得傷。

    寧晉此時(shí)才算明白寧祈口中所說的——他對(duì)誰不好呢？他對(duì)誰都好。

    寧晉輕悄悄地將發(fā)涼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板板正正地貼在一側(cè)。他忍不住地想看何湛俊俏的下巴。寧晉覺得他長得真好，只有富貴鄉(xiāng)里才能養(yǎng)出這樣謫仙似的人。寧晉的手伸到何湛的腰間，第一次這樣大膽地抱住何湛。他心臟在怦怦亂跳，像是在做賊一樣緊張，緊張得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寧晉蹭了蹭何湛，心想：“這是我的三叔，以后他不能對(duì)別人好，只能對(duì)我好?！?/br>
    翌日，何湛從醉夢(mèng)中醒來，正想伸個(gè)懶腰，卻發(fā)覺自己的胳膊被寧晉枕著，何湛腦袋一陣懵。他瞧了瞧自己只著件褻衣，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兒筋抽了，真覺得這太像一副事后的場景了。

    呸！褻瀆未來天子，膽兒肥！作孽！

    何湛拍了自己一巴掌，抬著寧晉的頭將胳膊抽走，又將壓在他身上的腿給抬開，這才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昨個(gè)兒宿醉，一站起來便頭昏腦脹，心中所憂懼的再涌上心頭，那感覺比昨夜還要清晰。

    不該喝酒的，誤事。

    何湛稍稍梳洗后去給寧華瓊請(qǐng)安，接著就在書房呆著了。昨天下雨濕了好幾本書，得快點(diǎn)謄抄下來才行。

    許是昨天他灌了寧晉酒的緣故，這孩子到晌午才跑到書房來報(bào)道，手里還端著一碗熱湯，說是用來解酒舒神的。何湛接過來，讓寧晉坐在他身邊的小椅子上，扔給他一本《四國列傳》，道：“今天就看這一本吧。”

    一開始何湛只讓他自己在書架上挑著看，等寧晉看完了，何湛才告訴他哪些書不可取哪些書可取，亦會(huì)細(xì)細(xì)解釋書中究竟哪處不可取。每每此時(shí)，寧晉都會(huì)用極為崇拜的眼神看他，他覺得三叔看得書多，懂得也很多，是非曲直全都能理清。寧晉覺得寧平王給寧左寧右請(qǐng)得西席先生都比不上何湛博學(xué)多識(shí)。

    后來何湛開始挑書給他看。起先只是簡單的人物小傳，從朝堂官宦到江湖俠客皆有涉獵，何湛教他如何看人識(shí)人；再后則是家國史實(shí)，從西域到中原，各國各朝甚至民族部落都囊括于中，可何湛也不教了，只讓寧晉看，等他有了問題，再來問何湛。寧晉問題問得淺顯，何湛也不會(huì)答，令寧晉再從頭看一遍，再將答案解釋給他聽。

    以前在清平王府，寧晉沒有機(jī)會(huì)讀書，只能在先生教寧左寧右的時(shí)候偶爾偷聽幾句，學(xué)得雜亂而零碎，難成體系?，F(xiàn)在何湛理開來，一本一本地教給他，他一本一本地看，識(shí)了不少字，明白了很多東西。

    寧晉執(zhí)卷看了很久，上書舊朝西京夫人奢靡，“戴太真晨嬰之冠，履元瓊鳳文之靴1，顏絕世，乃為世人驚嘆”，忽得就想到昨夜何湛提及的小葉紫檀佛珠，問道：“三叔為何不讓晉兒看那些記載珍玩古董的書籍？”

    何湛放下手中的話本子，挑眉笑問：“你看那些做什么？覺得你現(xiàn)在讀得這些都枯燥乏味了？”

    “沒有。只是三叔喜歡，晉兒也想知道一些?！?/br>
    “你要是感興趣，第四排的書架上面擺了《均窯》《天寶》《博物》三本，比較淺顯易懂，等完成了功課可以拿去看看?！?/br>
    寧晉點(diǎn)點(diǎn)頭，將視線移到手中的書卷上，可心思全不在這兒。寧晉想，若他能晚一點(diǎn)遇見何湛就更好了。再晚一點(diǎn)，三叔所說的，他都能理解；三叔喜歡的東西，他也能略知一二。而不會(huì)像個(gè)傻子一樣，在三叔跟別人說話的時(shí)候，只能在一旁傻傻地聽著。

    提到古董，何湛想到沈玉抱著的那只金樽玉菩薩。在沈玉未入京之前，何湛可就聽說了這尊玉菩薩的消息。

    呵！何湛暗自冷笑。那些人真是一番好心思，單單拉何德一人下水還不夠，還要將他何湛拉入這趟渾水當(dāng)中。這忠國公府到底是該多礙眼，才會(huì)讓人想要他何家斷子絕孫？！

    可他不是以前的何湛，這趟渾水不用他們拉，他自己也要下去走一遭。

    等用過午飯，何湛對(duì)寧晉說自己要出府辦事，寧晉見他沒有要再解釋的意思，乖乖地不問，跑去給何湛備了輛馬車來。

    下了一場秋雨，這天便更冷了幾分，落在長街上的枯葉還未來得及打掃干凈，如在地上鋪了一層淡黃色的錦布。何湛斂了斂大氅，蹬上馬車。寧晉沖何湛揮揮手：“三叔早些回家?！?/br>
    何湛點(diǎn)頭道：“好好看書，若我回得晚便自個(gè)兒吃飯，別餓著?！?/br>
    風(fēng)呼呼地從車窗邊掠過，何湛從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折扇上懸著那枚青龍翡翠扇墜。何湛將扇面緩緩展開，上畫著月下西湖的美景。他又將扇子斂上，眼睛微微瞇起來——是時(shí)候引蛇出洞了。

    何湛乘馬車來到城郊的京窯，來找的人是管事張南。

    何湛下馬車時(shí)，張南趕緊迎上來，身后跟著兩個(gè)冷面的侍衛(wèi)。他面露驚訝之色，道：“三爺？近日您來得勤啊?？捎惺裁匆愿赖膯幔俊?/br>
    何湛行了個(gè)禮，說道：“何談吩咐啊？”何湛的眼睛在張南后邊兒的侍衛(wèi)身上打量了幾眼，張南立刻意會(huì)，將左右屏退，引何湛到內(nèi)廳中去。

    何湛進(jìn)來將扇子扣在桌上，用紅線穿著的那枚晶瑩剔透玉石扇墜發(fā)出清脆的碰撞響，讓張南看得眼睛發(fā)直。張南嘆道：“呦，三爺，您這樣好的青龍翡翠都拿來當(dāng)扇墜啊?！?/br>
    “怪不得別人說你是火眼金睛，這一瞄，就能看出是個(gè)什么貨色來。”何湛贊聲說，“當(dāng)之無愧?！?/br>
    “我就能看看，哪跟您一樣這么闊氣？”張南說，“這個(gè)值不少錢吧?！?/br>
    何止值錢？之前何湛靠倒賣字畫，手中存了不少錢，可為了得這一塊青龍翡翠，幾乎是“傾家蕩產(chǎn)”。

    他將扇墜解下來，往張南面前推了推，說：“我心里惦記著你口中那只金尊玉菩薩，你多找些人幫我打聽打聽，我想要在菩薩轉(zhuǎn)手前見著賣主。勞你辛苦一趟?！焙握磕弥茸忧昧饲米烂妫疽鈴埬蠈⑸葔嬆米?。

    “哎呀，三爺，這可使不得?！睆埬馅s緊將扇墜推回去，“這太貴重了，您只要發(fā)話，我哪能不給您找啊？”

    何湛用扇子按住張南的手背，低聲說：“這種事等不得，哪怕一個(gè)時(shí)辰呢，就有可能轉(zhuǎn)落他人手中了。三天，三天之內(nèi)我要見到賣主。”

    “三爺，這可不好說啊。我只能說盡力為您張羅著，哪能給您保證這個(gè)？”

    “最近我看上一個(gè)俏貨2，價(jià)格有點(diǎn)浮?！焙握繘_他比出三根手指，張南當(dāng)即倒吸一口冷氣。何湛說：“我想盡快見見那尊玉菩薩，看買哪一件兒好?！?/br>
    張南用手指叩了叩桌子，說：“得勒！三爺，您別著急買別的物件兒，我敢保證，您見了那玉菩薩鐵定走不動(dòng)路。”

    “好?！彼蒙茸訉⑸葔嬐七^去，說，“勞駕。”

    張南將扇墜揣到袖中，嘿嘿笑著伸出大拇指：“三爺真倍兒闊氣！小的這就馬不停蹄地給您辦！”

    作者有話要說：　　1“戴太真晨嬰之冠，履元瓊鳳文之靴”取自《漢武帝內(nèi)傳》。

    2俏貨：精美的收藏品，多指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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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晉記在小本本上：

    討厭的人的列表

    1.鳳鳴王寧祈

    2.清平王府寧左寧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