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西米深吸一口氣,聽應(yīng)曲和的話,她慶幸他不是古董癡。否則,一定不是趕她出門這么簡單,天價賠償就足以讓她焦頭爛額。 大約是因為花瓶的刺激,在應(yīng)曲和踹開門那一剎,她終于下定決心:“比賽我會繼續(xù),我不信西老頭能在節(jié)目組一手遮天,這節(jié)目你們才是投資人,他一個老頭能有什么手段?鱉孫道,咱們這么熟,如果有人故意想給我使絆子,你會適當(dāng)給我開點后門的哦?” “放心,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節(jié)目保持公平公正?!彼麑⑽髅追派洗玻嫠_床頭一盞玫瑰臺燈。 西米深吸一口氣,靠在枕頭上握拳:“不論前路多么艱險磕絆,我西西西米都會全力以赴!即便拿不到冠軍,也要為自己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我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自己能做一名優(yōu)秀女總廚,年薪達到理想標準,能盡早還清你的錢,買自己任何想買的東西!” 應(yīng)曲和唇角一勾,深眸里浮開溫和的笑意:“很好,這才是能將美食道罵得毫無還擊之力的西米,保持你的野性,留給賽場?!?/br> …… 西米發(fā)了一條“忐忑”的朋友圈。 即便嘴上說得再無畏,對西老頭的懼怕卻不增反減。 季東霖永遠是第一個跳出來評論她:“女神,別忐忑,比賽加油!我一定會到場支持!” 再下面是南晴:“你的比賽我會去,期待你晉級。” 應(yīng)曲和的馬甲“鱉孫道”也來評論:“可以忐忑,但不能膽怯?!?/br> 認識應(yīng)曲和,大概是西米這輩子所有的運氣了。雖然騙她,但他也的確幫她很多。或許是各取所需,他需要徒弟傳承,她需要住處和依附,這樣的關(guān)系倒有點像舊時候的師徒。 要說還有其它什么情感,西米真的不敢奢求。 西米盤腿靠在床頭,指腹輕輕擦過腳底包扎帶,回憶應(yīng)曲和替她處理傷口時的一舉一動。讓她想起在古鎮(zhèn)時,應(yīng)曲和抱她走進醫(yī)院,用指間距離替她丈量腳的尺寸,他的手指第一次觸及腳部肌膚時,冰冷的指尖帶給她的卻是從未有過的心靈翻攪。 她用手捂著胸口部位,嘗試在空氣里勾勒應(yīng)曲和的臉部輪廓,他深邃幽靜的雙眸里,忽然被笑意暈染,唇角勾出一彎弧度,深夜的窗外仿佛有束陽光滲入。 她的手抓緊胸口衣襟,心口又軟又甜,就像快要被太陽曬化的奶油,柔軟的一塌糊涂。 西米深吸一口氣,抱著枕頭來回滾,覺得渾身燥熱,難以平靜,索性躺在地板上,冰涼感終于讓她平靜,盯著天花板很久才閉上眼…… 她……已經(jīng)彌足深陷。 她完了。 —— 《中華至味》十進三比賽當(dāng)天,西米發(fā)現(xiàn)自己是前十里唯一一名女性。 在中廚這行,掌勺的女主廚本就少,許多業(yè)內(nèi)人同西老頭一樣重男輕女。比賽開始前西米手賤刷微博,看見黑米分評論,居然莫名地士氣高漲。 傳統(tǒng)組三大廚各自被徒弟圍著,捶腿、揉背,茶水遞到嘴邊。這就是大廚的魅力,西米兀自灌了一口水,開始幻想自己以后收徒弟的指標,她不會重男輕女,有天賦即可,一個給捶腿,一個捶背,一個端茶送水。 想法很美好。西米一口水咽下去,傻笑出聲,引起李成注意:“小姑娘,如果你止步這場比賽,有沒有興趣做我的徒弟?跟我去陽市,我沒幾年就要退休,打算讓一個徒弟接替我主廚的位置。” 西米一愣,搖頭拒絕:“我有師父?!?/br> 三大廚之一的陳明調(diào)侃說:“老李,你也太高看自己,這小姑娘要是贏了你,你不得叫她一聲師父?” 李成回嗆:“老陳,你這是還沒開始比,就向小姑娘認輸?” 西米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喝水。 節(jié)目組通知入場,十名選手按排名依次走上比賽臺。上臺的過程西米緊攥拳頭,緊張地渾身緊繃,到指定位置,掃了眼評委席,看見仍是四名評委沒有西老頭,才松口氣。 西米松了一口氣,主持人話筒便遞過來:“在上一場,西米險勝南晴,這一場大家可以看見,晉級的前十名里,只剩下西米一個女孩。西米,你是不是很緊張?” “也沒有?!蔽髅啄抗鈭远ㄍR頭,“我會加油!” 主持人:“看來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你作為前十里唯一的女性,能不能說說,為什么來參加節(jié)目?以后努力的目標又是什么?” 西米握住話筒,低頭沉思片刻,再抬頭時,眼底仿佛被覆上一層熠熠星光,“為了證明我對中國烹飪文化足以熱愛,為了證明我的實力,為了證明女廚不一定比男廚差。” 直播鏡頭給了西米一個特寫,那雙堅定的眼睛里仿佛蘊藏著巨大能量,隨時等待爆發(fā)。 直播平臺的彈幕評論一如既往為西米刷屏: “西西西米加油!誰說女子不如男?” “廚界里的穆桂英!” “眼神好堅定!” “后臺狗,口號倒是蠻響亮,惡心?!?/br> “唯一的女性?呵呵呵,難道不是唯一一個靠睡投資人上去的么?” “投資人?喂!前面的說話注意點!這檔節(jié)目投資人是應(yīng)笙南,人家有老婆!夫妻很恩愛!” “呵呵噠,誰不知道他老婆是個傻子,老公出軌她懂么?” “……我擦我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了!看個美食節(jié)目掐個屁?。√窈喪俏遗?,你們掐西米不要緊,請別帶上我女神謝謝,小心我砸了電腦!” “……” 比賽開始,主持人公布規(guī)則: 這一輪十進三淘汰賽,去七留三,由西氏烹飪技藝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人——西文道隨機發(fā)放現(xiàn)場的有限食材,選手需要在60分鐘內(nèi)完成菜品,進入前三的選手,將進入下周廚王爭奪賽。 大屏幕上出現(xiàn)食材總清單,選手們看完發(fā)現(xiàn),這些食材根本不可能均勻分配。譬如鹽只有六份,糖只有四份,其余主食材有好有壞,想要分配均勻根本不可能。 迎著現(xiàn)場一片掌聲,西文道乘舞臺電梯出場。老爺子穿黑色龍紋唐裝,袖口的金絲龍紋騰飛霸氣,栩栩如生,拐杖有力地杵在舞臺上。 西文道胡須花白,眸如鷹隼。來到舞臺中間,主持人遞上話筒調(diào)侃:“老爺子真的是霸氣出場,有帝王之風(fēng)。在分發(fā)食材前,老爺子有沒有什么話想對各位選手說?” 西文道漆黑的瞳孔異常銳利,掃過西米,不動聲色收回,說:“沒有?!?/br> 主持人:“那好,那下面就麻煩老爺子為各位選手分發(fā)食材。” 邀請西文道作為節(jié)目嘉賓,應(yīng)曲和并不知情,這場賽制規(guī)則也出乎他的意料。很快,食材分發(fā)完畢,廚師手里的食材都不完美。 譬如拿到鹽的,手里卻是做甜品的主食材居多。 譬如拿到糖的,手里的食材卻需要大量鹽。 西米拿到手的食材有不太好處理的海蜇,海鮮偏多,她的主食材豐富,看上去很占優(yōu)勢,但她卻面臨一個最大的問題,沒有糖,也沒有鹽。 各位選手食材單一公布,連評委席也一陣小沸。 評委楊宗說:“雖然我很看好西米,但這次,這姑娘可能很難進入廚王爭奪賽。畢竟菜的靈魂是鹽,沒有鹽,這場比賽她很難繼續(xù)?!?/br> 林華同意:“這場比賽才真的是有看頭?!?/br> 宋寶國保留意見,側(cè)過頭問應(yīng)曲和:“應(yīng)先生,你怎么看?” “看她造詣了?!?/br> 西文道這只老狐貍,看似把好的食材分給了西米,可卻奪走了于西米來說最重要的兩個味。 網(wǎng)絡(luò)黑米分本就不少,幕后的cao盤黑手一定會抓住這個點,再次對她展開抨擊。 她憑什么能拿到最好的食材?憑什么名列第一的李成只能拿到少量的rou與蔬菜?類似于這樣的言論,恐怕會揚帆再起。 這場比賽的賽制規(guī)劃的確很有爆點,但對于現(xiàn)場所有廚師來說,是實力與運氣的對半比拼。 第30章 比賽剛開始西米已經(jīng)陷入兩難境地,沒有鹽與糖,就等于失去兩個味道。 其余選手已經(jīng)爭分奪秒開始烹飪,只有西米愣在簡易灶臺前,大腦一片空白,無所舉動。 主持人將話筒遞到她嘴邊,“你拿到了最好的食材,卻沒有糖和鹽,你是打算做什么食物呢?” 西米看了眼鏡頭,搖頭:“做不出來?!睕]有最重要的兩味,即便是做出來也不能入口。 她說的過于直白,主持人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扭過頭對準鏡頭道:“我們可以看見李大廚正在爭分奪秒,我們西西西米看起來勝券在握,不爭于一時,正思考菜品?!?/br> 西米指尖發(fā)涼,渾身冒冷汗,有一種上了考場卻沒帶文具的緊張感。 在鏡頭的捕捉下,她的緊張表露無遺。 評委席議論紛紛。 季東霆察覺到端倪,停下手中搖晃的小旗:“怎么回事兒?女神狀態(tài)不太對勁兒啊?!?/br> 老秦斂眉道:“沒有鹽,很難做菜?!?/br> 南晴感慨:“她這是得罪了老頭吧?這什么運氣啊,鹽是廚子的生命,沒有這個味道,還怎么做菜?” “真正的大廚難道不是……隨便拿什么食材,都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嗎?”季東霖側(cè)過身問南晴。 “你以為看神話劇呢?化腐朽為神奇,那也得有鹽啊?!蹦锨鐩]忍住,一拳頭砸季東霖腦袋上:“你家女神這次估計夠嗆,贏的勝算太渺茫,網(wǎng)上的黑粉大軍估計跟你一樣,認為廚子拿到好食材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她這次如果不贏,必然一敗涂地。” “……這么嚴重?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這么多粉絲,還撕不過一群黑粉?”季東霖索性不再看臺上,盯著南晴的臉,等她分析。 南晴說:“不敢保證,這次的黑粉大軍有點來頭。要么是節(jié)目組為了炒作,在背后cao作。要么是西米得罪了什么人,不惜花費精力來黑,不過以這次黑粉進攻規(guī)模來看,應(yīng)該是娛樂圈的套路,節(jié)目組出的幺蛾子。” “我去,娛樂圈水這么深?為了炒作節(jié)目帶上我女神?”季東霖憤懣道:“這破節(jié)目,遲早要完?!?/br> ……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十分鐘,西米仍無所動作。 直播平臺風(fēng)向逆轉(zhuǎn),對她的舉動不免有些失望,正如南晴猜測,網(wǎng)友的想法果然與季東霖如出一轍。 西文道坐在節(jié)目組特設(shè)的嘉賓席位,雙手搭在拐杖上,脊背直挺,有家主之風(fēng)。應(yīng)曲和與他四目相對,對方目光沒有一點柔和氣息,冷硬如鐵板,遇火不彎折。 他的目光又移回西米身上,看得出很緊張,以致于不知道該如何行菜。兩人眼神交匯,他毫不避諱,沒有因為鏡頭捕捉而移開視線。 西米從應(yīng)曲和眼睛里,看見了鼓勵。她承諾會盡全力,而現(xiàn)在卻不知做什么菜,作為廚師她很難強迫自己去做一道味道注定不佳的菜。 她的耳畔仿佛有他的聲音回旋: “可以忐忑,但不能膽怯。” 應(yīng)曲和的輪廓在舞臺燈光暈染下,變得異常柔和。她幾乎能感受到,他用手拍拍自己頭頂,咬著她耳朵說:加油。 耳朵頓時紅透了。 她咬唇低下頭,看見一盤海蜇,嘩地一聲,腦中一股記憶如急浪一般,拍打上來。 ——“海蜇沒有處理,現(xiàn)在做出來也只能是一鍋狗屎,所以,西米小姐,你端給我,是打算讓我煉鹽嗎?你今天的表現(xiàn)我很不滿意,抬起頭?!?/br> 應(yīng)曲和這段苛責(zé)聲在她腦中回旋數(shù)遍。她閉了閉眼,又倏然睜開,端起海蜇,打算練鹽。 她將海蜇浸泡過的鹽水進鍋沸煮,水蒸發(fā)之后,鍋中殘留的便是最原始的粗鹽。 西米感激地看了眼應(yīng)曲和,他的確是個稱職師父,從這些生活小細節(jié)里就可以完全體現(xiàn)。 鍋中水在緩慢蒸發(fā),她開始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