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嗣一愣。聽聞中宮是個直率人，未料這樣表達方式這樣直接，倒讓他這慣于虛以委蛇的人不太適應(yīng)。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等也是心急，不如請中宮大人帶著，跟著您，咱們定錯不了禮儀?！?/br>
    這是要捎上自己呀。戶錦聽明白了。

    “內(nèi)后宮皆是女眷，本宮也是不得旨意不能隨意入內(nèi)的?！睉翦\擺起中宮的款，倒也有模有形。

    劉嗣被噎了下，仍不放棄，笑道，“哎，事急從權(quán)，不是旬日，等閑見不到陛下請不下旨。中宮大人憐我等一片孝心……”

    那就是說不進內(nèi)宮探病，就是中宮沒有孝心嘍。

    幾個人都看著戶錦。戶錦微微笑道，“候爺莫急。太后這病并不兇險，且又不是急病。等本宮見到皇上，請下旨意，幾位可名正言順地進去?！?/br>
    拖字訣。

    劉嗣也是慣在戰(zhàn)陣上縱橫的武將出身，哪能不懂。他也微微笑道，“也好，請中宮指引，咱們面圣去?！?/br>
    喔，這才是重點。只是陛下昨日出宮，這會兒未歸，哪里尋去？

    “陛下現(xiàn)在何處？”劉嗣睜大眼睛看著戶錦。

    戶錦垂目不語。

    “中宮大人也不知道？”后面一人插言。

    “呃？怎可如此說，中宮大人掌握管外后宮，怎么連皇上行止都不知道……”幾個人又開始一唱一和。

    “好吧，本宮帶你們進內(nèi)后宮去。”戶錦不耐煩聽他們嘰歪，當機立斷。

    “如此甚好。大人先行?！眲⑺么置家惶?，喜道。

    幾個人也住了嘴，皆給戶錦讓出條道。

    戶錦心內(nèi)微微冷笑，今日他是獨行。看來，他們拿捏住這個機會，竟是讓他連傳個口訊回中宮都沒機會。幾個人隱隱地將他圍在中間，一同向不遠的內(nèi)后宮門走去。

    萬壽宮。

    自上回破窗而出，戶錦還未曾再來過。他用目光掃了下雕欄的花窗，心內(nèi)冷笑。

    宮內(nèi)的奴才們皆列隊跪伏。幾個人進了宮門，都站在院子里。

    “通傳吧，說鎮(zhèn)南候爺來問安了?！睉翦\淡聲道。

    “是?！敝龑m人奔進去。

    不多時，宮人奔出來，“太后有旨，正堂待客?！?/br>
    “是。”戶錦應(yīng)了，引著幾個人往正堂進。

    一進門，卻見太后已經(jīng)端然穩(wěn)坐在上位。凈是早就等著了。

    身后，小太監(jiān)放幾人進來，就跳出高檻把兩扇大門合攏。堂內(nèi)采光雖好，卻也驟然暗了暗。

    戶錦未動聲色，上前三步便停下，撩衣跪下，“兒臣參見母后?！?/br>
    劉嗣等也跪下，山呼千歲。

    平太后依舊珠翠滿頭，只是臉色略憔悴。自上回事后，她這是頭回見戶錦。今天戶錦并未打算見駕，因此穿的常服，劍袖封腰，更顯身姿挺拔。撩衣一跪，形容瀟灑，透著大氣干練。她不由心里發(fā)酸，冷冷哼道，“你們瞧瞧，便是嫡親，竟是連湯藥茶水也未曾遞過一回，哀家好不傷心……”掩面裝哭。

    劉嗣等大驚，皆跪爬幾步，伏在太后座前，叩首道，“臣等不肖，不能時時侍太后，臣等慚愧啊?！?/br>
    戶錦心內(nèi)冷笑，卻也緩緩伏下身，“兒臣不孝。”

    “鎮(zhèn)南候有心了，快請坐?！逼教蟛粮刹淮嬖诘臏I，平了平氣。有宮人給幾人端了座椅。幾人告罪起身。坐在一側(cè)。

    平太后揚了揚染著朱紅指甲的手，有宮人端了茶盤上來。

    戶錦知道今天躲不過，順從地接過茶盤。

    走近幾步，至平氏身前，“母后請茶?！?/br>
    平太后臉上現(xiàn)出得意之色，“能喝阿錦一口茶，倒是稀罕。”一句阿錦，叫得戶錦眉都皺起。

    雖說是奉茶，平太后并未接，由著戶錦擎過頭頂。卻轉(zhuǎn)頭與劉嗣敘話。

    戶錦知道她這是氣不過，不過是搓磨，他又不是受不下。當下氣定神清，穩(wěn)穩(wěn)舉著。

    劉嗣與太后敘了幾句，便沖她使了個適可而止的眼色。

    平太后還沒撤夠氣，立了立眼睛。劉嗣沖她比了比側(cè)堂，平太后這才平了平氣。

    兩人當著戶錦眉來眼去，戶錦雖未抬頭，卻怎感知不到。他心內(nèi)冷笑，面上不顯。

    手上一輕，茶杯終于被接過去。

    “平身吧?！?/br>
    “謝母后?！?/br>
    戶錦長身而起。因著平太后離他太近，頓感一股迫人的壓力，讓平太后幾乎跌了茶盞。

    她皺了皺眉，示意劉嗣快點進入正題。

    “呃，太后近日身子如何？”

    “總是心悸。”

    “想是多日清修，過度傷神。”

    “正是?！?/br>
    “臣家內(nèi)子多住佛祖，有一高僧曾說，要至親之人，親手抄經(jīng)，七七四十九卷，焚于佛前，可解家慈百病呢。”

    “哦？”平氏看向戶錦，“我兒是一國之君，哪做得此事？”

    戶錦微微笑笑，垂目。

    劉嗣示意平氏。

    平氏皺眉，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能不接著演下去，“錦兒，母后可要勞動你了……”

    由阿錦，變成錦兒，戶錦覺得渾身不適，起身道，“兒臣也是祈愿母后早日康健。只是兒臣從未抄過經(jīng)，怕出錯?！?/br>
    劉嗣馬上接話，“哎，抄經(jīng)在于心誠?！?/br>
    平氏點頭，“正是。”

    “那兒臣這就回去抄吧。”戶錦要退。

    “哎，外后宮初建，哪有塊清靜地，這里佛堂是現(xiàn)成的，便在這吧。”平氏指了指側(cè)殿。有裊裊佛香傳過來。

    戶錦垂目，心里明白這才是他們鬧騰半日的重點，就是要絆住自己。

    “是，兒臣遵旨。兒臣方才出來，身邊未帶人，可否請母后派人傳話出去，說兒臣在內(nèi)后宮了。”

    “好?！逼绞侠湫?。

    幾個人眼睜睜看著戶錦走進側(cè)堂。不一會，有宮人出來稟，中宮大人已經(jīng)開始抄經(jīng)了。

    幾個互相看看，皆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南軍戶錦，就這樣乖順？讓抄就抄，不讓回就不回？

    平氏尤其感覺不真實。戶錦在她心里，是又精明又厲害，哪能這么和順？

    劉嗣咬牙道，“人已經(jīng)留下了，他再有本事，那香嗅多了，也散了功，能翻起多大浪？”

    平氏聽到散功兩字，眼睛亮了亮，“好好好，等這小東西散了功，看我……”

    劉嗣側(cè)過頭，有些嫌惡。心道這老妖婆真是色性，連女婿都要沾。

    但既是聯(lián)盟，他也不好多說。

    “尚天雨那，可圍住了？”

    “嗯。御林軍出了百人，圍在清涼居?！眲⑺命c頭。

    “都天明成婚，藍墨亭外出公干，皇城鐵衛(wèi)便不敢硬出頭的?！眲⑺玫?。

    平氏心里卻總不踏實，“怎的都這么巧趕在一起了？”

    劉嗣冷笑，“這才是天賜良機。宣平私自出宮，連儀仗也不帶?；食氰F衛(wèi)暫時沒主官，御林軍，呵呵，誰叫她一意要換下曲衡，曲衡愿意和我們合作，這也是她促成的?！?/br>
    平氏點頭。

    劉嗣抬手揮退其他人，上前攬住平氏腰，“太后就請放寬心吧，外后宮已經(jīng)在我們掌握中。只等祈縣傳來宣平遇刺的消息，咱們這邊，立刻請?zhí)蟊O(jiān)國。廟時廢掉中宮，您可改立尚天雨，到時再將我兒過繼給他。呵呵，整個昆山派不會再找您麻煩，肯定一意支持的。您也不必在這悶氣的內(nèi)后宮里了。到時，您明正言順地走上前朝，垂簾也好，監(jiān)國也好，誰還會有異議？”

    平氏眼里閃過冷厲。忽而道，“耀陽呢？把他留下，我要親自拾掇他?！?/br>
    劉嗣微微冷笑，心道，這淺薄的女人，不問江山先問情人。不過他語氣卻是更親，“太后的話，咱們都記下了。他現(xiàn)在是前朝的首相，要動他，得讓曲衡打頭陣。到時，讓朝臣們都找曲衡問罪，咱們收漁翁利?！?/br>
    “都是你鬼機靈，這么多計謀?！逼绞纤坪蹩吹剿行脑傅脙敚鹦χ?，偎進劉嗣懷里。

    劉嗣笑著摟緊她。雖然平氏年紀不輕，但保養(yǎng)不錯，入手滑嫩，柔若無骨。兩人早有私情，這下更是干柴烈火。

    劉嗣打橫將人抱起，也不管前面的事了，先奔到后堂，將條案上的東西一下子掃到地上，將人放在上面。大手在平氏胸前衣襟上一扯，張大嘴一力啃咬。弄得平氏喘息連連。劉嗣心里冷笑，太后怎樣，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不也是在他手下成了一灘爛泥。又想到劉詡，那丫頭倒是怎么瞅怎么有味道，只是可惜了，今夜就是她死期。劉嗣腦子里浮想聯(lián)篇，手下不停，兩人倒也魚水盡歡。

    慎言下了值，并未回宮。

    在宮外，他有府。雖然不過夜，但有時未辦的公務(wù)，要見的人，都會在府中辦理。

    他的車駕剛拐過路口，遠遠就看見府門有些人。平日也是這樣，辦事的，投帖的，絡(luò)繹不絕。

    慎言剛下車，家丁送上一帖。上書曲衡。

    慎言目光一緊。

    “大人，還進府嗎？”

    “去石獅巷?！鄙餮苑愿馈Ｄ抢锸乔鈩e苑。帖子上約他在那里一見。

    慎言坐在車內(nèi)，思緒有些飄散。

    別苑一別，他倆現(xiàn)在雖然仍同朝為官，卻一日單獨相處也沒有。曲衡自見疑于陛下，便一直托病。近日慎言曾在閣里見到擬好的旨意，說是要將曲衡封邊關(guān)去了。旨還未下，但已經(jīng)用印了。

    慎言低頭，看手中帖子，上面只一句話，“別苑，請與君踐當日暢飲之約。”

    當日一別，他曾許諾，返京，會與曲衡同飲埋在樹下的美酒，這約定，竟是在這種情形下得踐。慎言苦澀笑笑。

    曲府別苑近在眼前。車駕直接入了中門，慎言撩車簾，看著翠植掩映下的一處高樓。第一次相見的情景，映入腦中。就是那一次，他成功地爭取到了曲衡對劉詡的支持，也是那一次，曲衡與他有了肌膚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