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聽到動靜，已經(jīng)過來。挑起床幔。

    一室陽光。

    劉詡瞇了瞇眼睛。

    被服侍著起身，梳洗，坐在滿桌的早膳前，“……”本想問問戶錦，可身處宅中，她竟不能想起一個恰當(dāng)?shù)姆Q呼。

    劉詡垂頭，想到了昨夜，輕輕嘆了口氣，“阿錦何在？”

    “回主上，大人晨起練劍，現(xiàn)在回房換衣服去了?！庇衅蛷膽?yīng)。

    “請他來一同用膳?！?/br>
    “是。”

    不多時，門口有腳步聲。

    劉詡抬目，門口的朝陽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了下，戶錦走進(jìn)來。

    上前兩步，在桌前撩衣跪下，“戶錦見過家主?！?/br>
    “……”劉詡啟了啟唇，卻未發(fā)出聲。

    跪在眼前的人，行的是最重的大禮，額角觸地，恭敬拜下。劉詡知道他的意思。昨夜只當(dāng)是夢，今日謁見，是他應(yīng)盡的禮數(shù)。

    劉詡探手扶了扶他的肩，戶錦直起腰。

    昨夜未及細(xì)看，滿室朝陽，劉詡細(xì)細(xì)地，從上到下看他。

    征塵難掩他光彩，歲月亦沒留下過痕跡。劉詡輕輕撫了撫他臉頰，觸手真實溫暖。她輕輕吁出口氣，她的主夫，大齊的戰(zhàn)神，終于回來了。

    “阿錦?！眲⒃偫鹕恚谏磉?。

    “既已經(jīng)卸下責(zé)任，走下神壇，便是普通人家?！眲⒃傃凵衤詽竦乜粗?。

    戶錦抬目。

    “我閨名初霽，可愿以此呼我？”劉詡探手拉住戶錦的手，經(jīng)年征戰(zhàn)的將軍，一雙手溫暖又有力，上有薄繭，握之讓人安心。

    戶錦似被震動，垂頭，“于禮不合。”

    “喔？”劉詡略挑了挑唇角，“想昨夜，將軍可是孤注一擲，禮法兩拋……”

    戶錦略窘。

    “那是不是打算今天承了家主之怒后，便可安心北上換防去了？”劉詡并未打算放過他，湊近他輕聲逼問。

    戶錦被說心思，也不辯，只垂下目光。

    若是要她的剛硬的正夫說句軟話，可是日出西邊，劉詡心中嘆了口氣，“五年?！?/br>
    戶錦霍地抬目。

    “忻兒在位，國事繁雜，我卻不能幫他，你再替他鎮(zhèn)邊五年，便回廊坊，我們一家團(tuán)聚?！眲⒃偪此劬Γ拔迥觊g，每年過年，你要回家來，不可再避再躲。”

    “如此安排，可行？”劉詡探詢地看他眼睛。

    戶錦抿緊唇，昨夜雖放縱，卻也是真情流露。劉詡那樣配合他，亦明白他們之間只有拋卻身份，才會真正放下。今日五年之約，是她對自己主夫最后的底限。何況忻兒在位，朝中亦需要以新?lián)Q舊了。

    “是?！睉翦\鄭重跪下，“遵旨?！?/br>
    “好?！眲⒗鹕?。

    “午后回大宅吧。”劉詡親手替他盛了粥。

    回大宅？戶錦雖然有心理準(zhǔn)備，亦是緊張起來。二老在宅子里，他要見高堂了。

    劉詡含笑怡然道，“二老今日得信兒，還說，不知大女還有個正夫呢，怎的才來相見？縱是太忙，也不該這樣怠慢?！?/br>
    戶錦放下碗筷，愧疚難當(dāng)。

    “哎，想我大齊戰(zhàn)神，戰(zhàn)場上運(yùn)籌幃幄，從來都是先謀后動。怎么不在這事上，替自己謀一謀？”劉詡含笑看他，“沒替自己找個轍？午后在二老面前遮掩一下也好?！?/br>
    戶錦自是無法接話。

    “哎，這性子呀……”劉詡等了一會兒，沒聽他說話，便知他性子使然。這樣倔強(qiáng)，嘴上又不善討巧，怪不得當(dāng)年他爹戶?？傁氪匪?/br>
    “就照實說吧?！眲⒃偟?。

    “你子承父志，投身軍中，常年鎮(zhèn)邊，咱們大齊的安居樂業(yè)，都是邊關(guān)將士們用血換回來的，有什么不能照直說？”劉詡有些動情。

    戶錦眼圈一下子紅了。

    “是我愧對雙親，”戶錦低聲，“亦愧對……”他抬目看著劉詡，濕濕的眼睛里，仿有千言萬語。

    劉詡哪忍聽他請責(zé)，忙擺擺手，止住他話，“五年為期，此后，你加倍補(bǔ)回來吧?！?/br>
    “……是?！睉翦\鄭重點頭。

    只五年，到時拋卻身份，走入平常人家。戶錦從未敢肖想這樣的人生，不由似夢似幻。

    “哎，到時，可得偏勞你了?！?/br>
    戶錦轉(zhuǎn)頭不解看她。

    “簡家越來越大，就屬我這一房人口最多呢?！眲⒃偵斐隼w細(xì)手指，細(xì)細(xì)掰算，“我有一個正夫，三個侍君，兩雙兒女，孫子孫女也有好幾個嘍。大家長，事多又雜，我可管不過來，到時，你坐鎮(zhèn)，還得替我整肅家風(fēng)?！眲⒃偤車?yán)肅。

    戶錦張了張唇，無言以對。

    “現(xiàn)在這樣可是不成。瞧這一個個的，說走就走，說回就回，全不當(dāng)是一回事，我也管不了了?！眲⒃倱u頭嘆氣，斜目瞅他道，“古人說上行下效，誠不欺我?！?/br>
    說到底還是生氣呢。戶錦抿唇，輕輕笑笑，“是?！?/br>
    劉詡也笑出聲，“行了，快吃吧?！?/br>
    收拾他們幾個，有你便夠了，至于你嘛，誰叫你是我正夫，收拾你，我得親自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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