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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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cè)~道:“滿皇宮的人都說,陛下將太尉安置在紫宸殿里,是要寵幸太尉呢!” “哦?”謝凝不禁笑出聲來,原來有一日她對陸離也能說個(gè)“寵幸”?卻是好玩得很、新奇得很。 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吩咐道:“去請鎮(zhèn)南王世子,悄悄地請,讓青瓷去帶人來。等世子到了,便將太尉傳到暖閣外間去。” ?。凯?cè)~不明白為何要悄悄的,但女帝怎么說他便怎么做。她與青瓷通力合作,段昀恰巧比陸離早一些到來,他行禮稱“萬歲”時(shí),陸離也剛好踏進(jìn)外間的大門。 聽到陌生男子的聲音,陸離的腳步不禁一頓,隨后加快了往前,可惜只走了兩步便給瓊?cè)~攔住了。 “太尉留步?!杯?cè)~躬身道,“陛下與世子殿下有事相商,請?zhí)驹诖诵⑵??!?/br> “哼!”陸離一聲冷笑,拂袖在外間的錦榻上坐下,沉著臉不語。 一段垂了紗幔的距離之后,段昀也聽到了這聲冷哼,不禁臉上一紅,無措又無奈地看著謝凝。 謝凝豎起手指做了個(gè)噤聲的動(dòng)作,瞥了一眼外邊,神態(tài)調(diào)皮。段昀不由得又是一笑,搖了搖頭,問道:“陛下傳微臣來,不知有何旨意?” “沒什么,只是聽說表哥在門前徘徊,不敢見朕,朕便將表哥找來了?!敝x凝在榻上坐下,指著矮幾之后的位置,道:“表哥,先坐下再說?!?/br> 段昀依言坐下,他心知謝凝有心捉弄陸離,卻不善與人開這等玩笑,更不會(huì)做調(diào)笑之言,只好撿要緊的話說?!氨菹?,度支司員外郎一職空缺了,陛下要找個(gè)合適之人才好。” “表哥放心,朕心里有數(shù)?!敝x凝看著眼前端方的公子,忽然笑了。 段昀更窘,問道:“陛下何故取笑微臣?難道微臣……儀表不端么?” “表哥端方如玉,世間難尋。”謝凝隨口便夸,真心實(shí)意,又笑道:“朕還以為,好容易做成了件大事,表哥來與朕慶祝呢,不曾想表哥還想著國事?!?/br> “陛下恕罪,是微臣古板了?!倍侮烂Φ?。 謝凝擺手:“此事能成,表哥功不可沒,可惜朕不能大肆封賞,朕手中的棋子還少得很,不過與表哥小酌幾杯還是可以的。蘭橈?!?/br> 蘭橈命人將小菜美酒都端到了窗下,又退下了。 謝凝在紅窗下入座,抬手示意,“表哥請。” 段昀面色幾分掙扎。 謝凝便笑道:“表哥,你再不坐下,朕可要親自去按住你了?!?/br> 段昀面色又紅,只好告了罪在坐下窗下。窗子支起了一半,外邊風(fēng)雪已停,但積滿了厚厚的白雪,紅墻綠瓦白雪,窗下長著一株紅梅,正在凌寒而開,冷香幽幽地傳來。 謝凝親自執(zhí)酒,滿滿地斟了一杯,道:“表哥請。” 段昀再次告罪,謝凝卻眼都不眨地與他連飲三杯。段昀見她玉膚生暈,忙道:“陛下,酒多傷身,不可再飲,再一杯陛下恐怕醉了?!?/br> “無妨,朕不過是喝酒上臉罷了,實(shí)則酒量好著呢?!敝x凝把著酒杯,笑道:“表哥可知,過去三年,朕在九華山中修道?” 段昀點(diǎn)頭,手里拿著酒壺不肯放,“微臣知道?!?/br> “九華山山高險(xiǎn)峻,山頂積雪終年不化,即便是道觀也藏有許多酒。冬日里若是木炭不夠取暖,道觀上下便要喝酒?!敝x凝一手撐著下巴,笑道:“朕的酒量便是在那里煉出來的?!?/br> 段昀眼神反復(fù)閃動(dòng),最終將酒壺放下,再輕輕地拿走了謝凝手中的酒杯,低聲道:“陛下如今身在九重之上,已不必以酒取暖,美酒雖好,小酌便可。” “朕知道,朕只是不能忘記從前的事?!敝x凝嘆道,“表哥身在錦繡中,不知凄苦二字如何寫就,朕卻……” 她頓住了,笑了笑,在段昀開口之前問道:“表哥,若是有朝一日,朕也利用你了,你當(dāng)如何?” 段昀毫不猶豫地說:“為臣之道在于忠君,若能為陛下解憂,臣自當(dāng)鞠躬盡瘁、嘔心瀝血,君臣之間,談何利用?” “哈哈……”謝凝笑了起來,拍了一下桌子,手腕上的銀鐲子咣當(dāng)一聲撞在紫檀木的矮幾邊沿,與她小聲應(yīng)和,有如銀鈴。她搖頭笑道:“表哥,你放心,朕的性子怪得很,你甘心給朕利用,朕偏偏待你好。越是算計(jì)朕的,朕才越要同他計(jì)較,看看誰算計(jì)得過誰。畢竟……也不能辜負(fù)一番教導(dǎo),不是么?” 段昀聞言不禁看了紗幔之外一眼,他心中清楚,今日這一場是做給外間那人看的。他心尖竟涌上一絲苦澀,混著心疼,語氣卻越發(fā)溫柔起來?!癿eimei放心,表哥便是死,也會(huì)護(hù)你周全?!?/br> 謝凝卻只是一笑,道:“那么,表哥,今日朕真的高興,容朕一醉,可好?” “陛下盡管喝醉,臣自當(dāng)守著?!倍侮缹⒕茐嘏c酒杯都還給她了,目光溫柔?!芭紶柨v情,也并無不可?!?/br> 謝凝便果真就喝了個(gè)沉醉不醒。 第44章 醉夢 謝凝喝醉還不是循序漸進(jìn),而是跟段昀說著笑,說著說著就忽然咚的一下伏在了酒案上。 段昀嚇了一跳,驚叫一聲“陛下”,才發(fā)現(xiàn)謝凝不過是醉倒了,伏著睡覺呢。她喝醉了倒也不鬧,只是睡著,呼吸均勻而綿軟。 段昀不禁一笑,又想起了自己那出嫁了的二meimei。二meimei喝醉了也是這樣只知道睡,而且更加?jì)珊訜o憂無慮。他心中涌上一陣溫柔,卻又帶著點(diǎn)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回到許多年前,將那個(gè)深宮里失去母親的小女孩抱回鎮(zhèn)南王府,將她養(yǎng)得跟二meimei一樣天真。 一陣輕風(fēng)自窗外吹來,將她散落的發(fā)吹亂了,拂在她的臉上。許是癢了,她便皺了皺眉。段昀見狀便伸出手,要為她將散發(fā)抿好,卻在伸出手時(shí)又遲疑了,只怕不妥。便在這一猶豫之間,一支筷子激射而來,“篤”的一下,烏木的筷子沒入紫檀木做的酒案里足足三寸,末梢仍在顫抖著,仿佛要將一身的憤怒都搖下來。 “不許碰她?!标戨x拈著酒壺走來,腳步散漫,眼角也帶著幾分醉意。暖室與溫酒讓他一身戰(zhàn)場鮮血染出的森冷融化了些,多了份京中紈绔的恣驕,那眼神也越發(fā)地不講理起來。 他靠在屏風(fēng)上,重復(fù)道:“不許碰她。” 段昀臉色微紅,神色卻有些嘲諷。“太尉,你不要她了,又不許別人碰她,這是什么道理?難道她做了你家的下堂妻,便不能與其他人舉案齊眉么?” “不能?!标戨x就是不講道理,“她這張琴,只能與我琴瑟和鳴?!?/br> 段昀笑了,顯然并未將他的話放在眼里,他淡淡地問道:“三年來她在九華山酗酒取暖時(shí),太尉在江南紅燭羅帳。她所遭遇的事,換做其他任何一個(gè)女子,如今白骨也要積灰了,難道只因她比別的女子強(qiáng)韌些,太尉便可以恣意傷害么?” 他的聲音驀地冷了下來,帶著鄙夷與諷刺?!瓣戨x,如今還敢碰她?” 陸離的眼睛閉了閉,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似乎想像從前一樣按住衣襟里的東西,最后卻什么都沒有做,只是道:“我會(huì)還的?!?/br> 償還干凈了,他就配了。 “哦?”段昀絲毫不為所動(dòng),只是問道:“和離之辱、失子之痛、毀容之恨——陸離,你要怎么還?” 陸離卻不說話,他在屏風(fēng)上靠了一會(huì)兒,將酒壺咚的一下扔在地上,走了過來。段昀上前一步擋在前面,陸離抓住他的肩頭,重復(fù)道:“我會(huì)還的,我都會(huì)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