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這顆恒星一點八億公里的地方，有一顆淡金色的星球。

    從外太空看，那顆星球像顆摻入了金沙的藍(lán)玻璃珠，表面還有些銀色的絲絮。

    艾麗趴在舷窗邊上看那顆美麗的行星。啊，那白色的絮狀的一定就是云彩了，藍(lán)色的是海水，金色的……

    “是沙漠，”雷安解釋，“這星球就是海拉，蘇蘭托語里金沙的意思。在那顆星球上面，大面積是沙漠和海水，只有少數(shù)的綠洲住著人，人口也不多，因為它資源貧乏。那里的常住人口可能不會比在自由市的人口多太多。”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住在星球上的，能看到天空，還有云彩……”艾麗小聲說。

    這顆星球多么漂亮啊，有海水，有藍(lán)天，有沙漠，有綠洲，不像她的星球，所有的原始地貌都在抽取資源的時候給破壞掉了，現(xiàn)在上面起伏的不是山巒，而是戰(zhàn)艦殘骸堆成的山。

    我想要我的星球有一天也變成這種漂亮的星球……

    艾麗有點貪婪地看著舷窗外的海拉。

    這顆金色的星球還有一顆在黑暗的太空中閃爍的人造衛(wèi)星，這就是自由市德梅爾。

    飛船逐漸靠近它，艾麗終于看清了它的模樣。

    德梅爾，在蘇蘭托語言中是“斷劍”的意思，自由市德梅爾，嚴(yán)格來說并不是一顆人造衛(wèi)星，它是一艘大型帝國無敵戰(zhàn)艦的殘骸，大約一百年前被棄置在海拉外太空，成為了海拉的衛(wèi)星，和它分享日光。

    但在這座被拋棄的戰(zhàn)艦內(nèi)部，氧氣循壞和重力設(shè)施依然完好，運行至今。此外，它有人造日光，還有日間和夜間模式，自由市的管理者將日夜平分，因為這樣更便于管理。

    一艘無敵戰(zhàn)艦通?？梢匀菁{三千官兵，但這座成為人造衛(wèi)星的退役戰(zhàn)艦身上無數(shù)閃爍的燈光和各種搭建得雜亂無章的小建筑物暗示著，這里的常住居民早已超過了這艘戰(zhàn)艦的規(guī)定運載人數(shù)。

    不時有飛船從德梅爾作為戰(zhàn)艦時的停機坪上起降。

    這些飛船的樣子各異，不少外殼上都補丁摞補丁?？吹贸鲞@些飛船主人的經(jīng)濟(jì)情況并不太好。

    起初艾麗還擔(dān)心他們的船被改裝得怪怪的會太過引人注目，但是看到這些有些看起來像是胡亂拼湊在一起的飛船之后，她釋然了。

    她看到幾艘飛船是用虎式戰(zhàn)機改造的，有些干脆把幾艘不同用途的戰(zhàn)機拼裝在一起，一起飛就在空中無規(guī)則亂轉(zhuǎn)，還有的同時擁有幾個引擎還沒有一個位置……

    艾麗指著那些怪模怪樣的飛船大笑。

    她隨即想，以后就算留在德梅爾我也會成為有錢人的！隨便幫這些可憐的笨蛋改造一下飛船就行了??！

    艾麗這么想著偷偷凝視雷安，如果你真的不想每天種球藻收集廢料，那么我們住在德梅爾？我想我一定能在修飛船的地方找個工作。我會努力工作，賺錢養(yǎng)你的。

    離自由市更近了一點之后，艾麗看見這艘大船的尾端有建筑物比較稀疏的地方，那些地方還種植著綠色植物，有的房子周圍還有碧藍(lán)色的水池。有一些甚至還有小型的停機坪。

    “是有錢人的別墅?！崩装哺嬖V她。

    “那些碧藍(lán)色的水池是做什么用的？你不是說，自由市上的種植綠樹的土壤、還有飲用水和食物都是從這附近的行星運來的。那么大的水池是干什么的呢？”

    “是游泳池。有錢人們可以隨時跳進(jìn)去游水?！崩装裁哪X袋。他想得到艾麗接下來的反應(yīng)。

    “你是說洗澡么？”

    “不，是游泳。”雷安花了點時間才讓艾麗明白洗澡、站在淋浴下面玩水和游泳戲水的區(qū)別。

    表達(dá)了森森的嫉妒和感嘆過這些有錢人真是奢侈真是太懂得享受了之后，艾麗在心中暗暗發(fā)誓，以后我們也會住別墅的。

    終于，他們進(jìn)入了自由市的空間管理范圍，空管通知他們暫時停在距離自由市一千公里外的太空，等待著陸。

    等待著陸的時候艾麗看到了更多經(jīng)過糟糕改裝的飛船，真為這些乘客擔(dān)心。

    同時，她的自信也開始膨脹。她握著拳頭，暗暗想，即使在這里，我也能過得很好的。

    終于，他們得到許可，可以著陸了。

    艾麗按照空管的指示把船降落在停機坪上停好，心疼地看看她從海盜的房間里搜出來的一疊聯(lián)邦紙幣，“停機都要這么多錢。”

    雷安對她笑，“不然為什么有人愿意經(jīng)營自由市？

    和雷安站在飛船門口時，艾麗的心突然砰砰亂跳。她深呼吸一下，又一下。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雷安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目光讓她的心跳逐漸平緩。

    雖然仍然緊張，但不再害怕。她對他微笑一下，“走吧。”

    他們穿上防護(hù)服，帶上了準(zhǔn)備好的貨物走出飛船。

    在出發(fā)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在大宇宙淘寶在德梅爾的店鋪找到了買家，現(xiàn)在只要把貨物送到就行了。

    各種各樣的人穿著各種各樣的防護(hù)服，拖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紛紛走向停機坪出口，大家在出口附近排成了幾隊，等待入關(guān)檢驗。

    艾麗緊緊抓住雷安的手，壓低聲音，“不是說不需要身份的么？這里怎么有海關(guān)？是叫海關(guān)對吧？”

    雷安對她笑笑，按下自己頭盔上的一個按鈕，他的頭盔面罩變成了深色的，完全看不到他的五官，“等會兒全聽我的！”

    “嗯。”艾麗如法炮制?，F(xiàn)在她明白為什么海盜們的防護(hù)服都有這個功能了。

    說起來，海盜們的防護(hù)服還真不錯??！比她之前從不知死了多久的培養(yǎng)基身上扒下來的好多了！又輕又結(jié)實。

    自由市的海關(guān)效率還是挺高的，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艾麗這才看到，坐在海關(guān)入口辦公桌前的，清一色全是小機器人。難得的是這些小機器人長得整齊劃一，通通像長得超大的球藻。它們懸浮在辦公桌前，上半截是半透明的有機玻璃，和乘客對話時里面的電路板就不停閃著光，下半截是淡藍(lán)色的合成材料。

    “歡迎來到自由市！請問兩位是從哪里來的？要在自由市停留多久？會進(jìn)行交易么？要出售貨物的話請購買交易者標(biāo)簽，每個標(biāo)簽五百個帝國幣或七百五十聯(lián)邦幣?！?/br>
    “……”艾麗已經(jīng)被小機器人的一系列問題弄懵了。第一個問題她就回答不上啊！怎么辦？

    “我們來自羅伊星系b612星球，請給我們兩個交易標(biāo)簽?！崩装搽S口給他們的星球起了個名字，他用手肘碰碰艾麗，“把錢拿出來吧！主人。”

    艾麗心痛地數(shù)過一疊鈔票，遞給了小機器人。

    “謝謝！請問你們的貨物有違禁品么？違禁品包括：人體器官，肢體，大腦標(biāo)本，破甲級爆破性武器，a類神經(jīng)藥品……”

    它還沒念完，雷安就說，“不，沒有違禁品?！?/br>
    這不負(fù)責(zé)的小機器人就不再念下去了，直接從藍(lán)色的屁股里掉落出兩個圓形牌子，“謝謝。祝你們在德梅爾度過一段愉快的時間?！?/br>
    雷安抓起這兩個圓牌，一手拖著艾麗，一手拖著一大堆貨物走進(jìn)了海關(guān)。

    她終于對“自由市”有些概念了。

    這地方，根本就是給了入門費就能進(jìn)了！至于你來這兒究竟干什么，真的沒人管。那小機器人連往他們的貨物上掃描一下都沒有。

    雷安讓她把圓牌貼在防護(hù)服胸口，抬頭看看拱形的海關(guān)通道，站上自動傳送帶。

    “小卷毛，如果你的改裝技術(shù)不過關(guān)，通道另一邊就會有一堆小機器人等著我們，把你電暈，再從你伸手搜走我們才交到的‘好朋友’哦?！?/br>
    艾麗嘿嘿笑，“對我有點信心啊雷安！我們的‘好朋友’現(xiàn)在的金屬部分全都替換成高密度的骨骼了，海關(guān)的探測器顯然對鈣質(zhì)沒反映！你看你看！”

    他們小聲說著話，已經(jīng)被傳送帶送出了海關(guān)。過關(guān)了。

    雷安回頭看了一眼忙碌的海關(guān)，轉(zhuǎn)過頭，艾麗正得意洋洋看著他，一臉“求表揚”的樣子，就差搖著尾巴了。

    他拍拍她的頭盔，對她笑了笑，“走吧?！?/br>
    他們隨著人流走向海關(guān)大廳的另一端，那里連接著自由市的內(nèi)部自動運輸傳送帶。

    這傳送帶還是在自由市作為一艘真正的戰(zhàn)艦時方便士兵們在戰(zhàn)艦中活動使用的，時速十五公里左右，沒有扶手或者護(hù)欄，沿著戰(zhàn)艦核心區(qū)域環(huán)形前進(jìn)，乘客隨時可以跳上跳下。

    傳送帶兩邊每隔兩公里處設(shè)有一個站臺，用通用語和蘇蘭托語寫著站名，艾麗猜測這些站名是后來逐漸加上的，因為有的叫泉公司站，有的還保留著原名諸如i區(qū)15站之類的名字。

    在站臺兩邊各有一個可以容納數(shù)十人的快速升降梯，乘客可以乘升降梯上下至戰(zhàn)艦的每一層，但是那些后來額外搭建的樓層，那可能就要自己想辦法去了。

    雷安拉著艾麗上了自動傳送帶，跟在人流中。

    乘客們上上下下，穿什么的都有。艾麗忙著觀察傳送帶兩邊不斷變換的景物，還有站在他們附近的乘客，乘客不斷上上下下，她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自由市內(nèi)部的空氣是適合呼吸的，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那樣仍然穿著防護(hù)服戴著頭盔還把頭盔弄成暗色的，不少人都穿著便服露出臉，并且，有些還露的不止是臉和脖子呢！

    單只他們四周，就有好多露著胳膊大腿半拉胸脯的女郎，每個人都嘴唇鮮紅，睫毛上不知涂了什么，顯得又黑又長，她們有些頭發(fā)還是紫色藍(lán)色甚至綠色的，還有一個眼睫毛上貼了孔雀綠的羽毛，眨眼時就像小鳥在撲扇著翅膀。

    艾麗不停偷偷拽雷安的手，示意他去看這些女郎。

    他拍拍她的手背，表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這沒什么稀奇的”。到了后來，他必須把她抓著他胳膊的手給拽開，用力表示“不要再晃我了！我不想看！”。

    過了一會兒，這些女郎在一個名叫“花語”的站一起下去了。雖然她們彼此間不交談，但是行走的方向還是一樣的，艾麗看著她們一起乘著升降機向上直升。

    “那些是流鶯，”雷安這才告訴沒見過世面的小艾麗，“你的低俗讀物里應(yīng)該有這樣的人物吧？”

    “哦哦交際花么？”

    “呃……差不多吧?！?/br>
    實際上，差很遠(yuǎn)。能稱得上交際花的，不會在花語這種地方出現(xiàn)，甚至不會在自由市出現(xiàn)。

    艾麗立刻興奮了，“啊啊啊沒想到在這種地方能見到這樣的人物呢！她們都好漂亮??！”

    呃……艾麗你的審美觀有問題呀……

    雷安憂傷的看看她。

    等著吧，沒見過世面的小卷毛，你還根本不知道自由市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呢。

    第22章 第一次交易

    傳送帶邊上每個上下站的地方都停著無人駕駛機。它們外形有點像中間掏空的半球體，外殼涂成淡藍(lán)色，和海關(guān)守門的小機器人明顯是一家人。

    無人駕駛機能夠懸浮在地面兩米以上，按行駛距離收費，內(nèi)部有個控制面板，只要在地圖上點出目的地就會自動行駛。

    不過，為了省錢，艾麗和雷安沒有搭乘這種更快捷的交通工具。

    從電子地圖上看，他們要去的中央商業(yè)區(qū)距離海關(guān)十五公里左右，也就是說，要在時速十五公里的傳送帶上站上差不多一個小時。

    對別人來說這可能十分無聊，但對艾麗來說，這一個小時里她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比一生中的總和還多。

    傳送帶上的乘客上上下下，艾麗不停拽著雷安的手問這問那。如果不是雷安小聲警告她不要太惹人注意了，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家伙估計會每隔兩秒鐘就猛拽他著他的手示意“快看！快看！”。

    到了后來，雷安干脆假裝不認(rèn)識她。反正她的那些問題又多又快，他根本來不及回答，而且……艾麗好像也沒打算得到什么答案。

    她一邊觀察身邊的乘客，一邊觀察自由市內(nèi)部的建筑物。

    離開亂哄哄但是規(guī)劃整齊保留著原有戰(zhàn)艦風(fēng)格的海關(guān)之后，她所見到的建筑物風(fēng)格漸漸開始不一樣了，有些地方的建筑密集程度令人咋舌。

    比如說，花語站的最高一層之上還搭建了許多錯綜復(fù)雜的顏色花花綠綠小房子。仰望時看起來像是各種不同的鳥不約而同都選定了這個地方搭建鳥巢。而且先建好巢的鳥還同意后來的鳥借用它的墻壁屋頂呢！

    艾麗一直抬頭看著這些形態(tài)各異新舊混合的房子，脖子都酸了。

    任何她看過的書里都沒有描寫過這樣的房子。

    它們有的搭建在戰(zhàn)艦的艙房之間，有的緊緊挨著升降機的外壁，更多的挨著先建好的房子，還建的更加高大，比它借用的墻壁更高大的地方露出不同顏色和質(zhì)地的材料。這些房子的建筑質(zhì)量顯然有高有低，有許多外部有著水漬霉斑，還有的已經(jīng)坍塌了，有點歪歪扭扭的，壓在鄰居的肩膀上，還有很多在底部、外墻、屋頂用鋼筋加固，有點像艾麗骨折時的腿。

    最夸張的一種，是在類似天橋的建筑邊上擴建的，支撐這些小房子的只有底部幾根黑黝黝的鐵架子，好像是拆下來的炮塔支架……呃。真為這些懸空小房子的主人擔(dān)心，睡到半夜的時候掉下去怎么辦??？

    雷安告訴她，這地方是貧民窟。

    艾麗點點頭，這些拼湊而成的小房子讓她想到她和雷安的龜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