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文難得地沉默了一下。

    “我之前以為，她對我的態(tài)度只是偏見 ……”李知行嘆息，“見到姑姑的態(tài)度后，才知道，她的舉動也不算夸張。”

    李澤文說：“她家還有什么親戚?”

    “其實沒有了。她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外婆。她平時住校，每個月都會回家一趟，就是去看望她外婆的?！?/br>
    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顛簸，唐宓在嘉臺縣汽車客運站下了車。

    九月底的天氣，天色已經(jīng)漸漸擦黑，若是白天里，車站外有著許多招攬客人的中巴車，現(xiàn)在也只剩寥寥數(shù)輛。

    唐宓對這些車是再熟不過的，她緊了緊書包，看準了一輛中巴車，連忙上了車。

    兩年以來的每個月，她常常坐這輛大巴車，車上的司機和售票員都熟悉。

    售票員是個四十歲的中年女人，笑容很和善。

    “哎，小唐啊，又是周五，回家了啊?”

    “是啊?！?/br>
    “回來就好啊。去后面找個位子坐吧。馬上就開車啦!”

    車上人已經(jīng)很多了，唐宓在后面尋了個位子坐下，把書包抱在胸前，很有耐心地等待中巴車發(fā)車。

    很快，中巴車的夜燈打開，照得前方道路一片雪亮，在汽車“轟轟”的馬達聲中，藍色的小中巴車拐了個彎，駛出了城郊，在鄉(xiāng)間道路上歡快行駛起來，滿車的人隨著汽車顛顛簸簸。

    歷經(jīng)一個小時的顛簸之后，唐家村終于到了。唐宓和售票員阿姨打個了招呼，背著書包輕快地下了車。

    今天月色很好，給這鄉(xiāng)間的水田荷塘籠上了一層銀輝。在星月的照耀下，唐宓沿著田間小路朝著遠方的燈光一路小跑。廚房里有燈光，她一把推開門，大叫起來：“外婆，我回來啦!”

    屋內(nèi)的燈光很暗——省電的緣故，外婆一直用著瓦數(shù)最低的燈泡——但是這不要緊，灶里的柴火燒得很旺，也將廚房映得通紅。外婆在灶臺前的模樣和她夢中的一樣，分毫不差。

    瞧見她回來，外婆笑了，拿著鍋鏟繼續(xù)翻炒著青菜，說：“我想著你今天也該回來，把書包放下，準備吃飯吧?！?/br>
    唐宓沖進老舊的堂屋，把書包一扔，又沖回來。

    “外婆外婆，我來做飯吧?！?/br>
    “飯本來就要熟啦，你去把小鍋里的鴨湯盛出來。”

    唐宓一怔：“外婆，你殺了鴨子?”

    唐宓揭開鍋蓋，看著鍋里燉得爛熟的酸蘿卜鴨rou，眼睛微微一酸。

    經(jīng)濟條件所限，她知道外婆平時在家，是從來舍不得吃rou的。

    “你要高考了，我聽說考前最缺營養(yǎng)了?！蓖馄挪辉谝獾卣f，“快點兒盛出來啊?！?/br>
    “外婆，不要殺鴨子啦，留著下蛋多好。我非常聰明啦，學(xué)習(xí)很好的，根本不需要這些所謂的營養(yǎng)。”

    外婆瞧她一眼：“我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懂個啥?剛回來就跟我學(xué)嘴!”

    “外婆別生氣，我知道了。”

    唐宓馬上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聽話地把鴨湯盛出來放到小桌上。

    外婆把炒的白菜盛出來，用小盤子裝好，放在木桌上，鐵鍋里的米飯也做好了，祖孫兩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吃著這頓飯。

    外婆一個勁兒往唐宓碗里夾鴨rou：“多吃點兒?！?/br>
    “嗯，我在吃呢，外婆你也吃。”

    唐宓大口大口地吃著鴨rou，也給外婆碗里夾了一塊翅膀。

    外婆把鴨rou夾回她碗里：“我牙咬不動，你吃?！?/br>
    “我知道外婆你是要給我留下好的，但是外婆你不吃的話，我吃著也不心安啊?！碧棋敌Σ[瞇地說，你看這塊翅膀，都燉了好久了，rou都快化掉了，絕對傷不了你的牙齒。”

    外婆笑著搖了搖頭：“你這孩子?！?/br>
    “外婆不知道?最新的研究顯示，老年人比年輕人更需要營養(yǎng)的?！?/br>
    外婆不以為然：“你懂啥，人窮，自然就不會生病啦。”

    唐宓心頭一酸，但還是笑著，固執(zhí)地瞧著外婆，直到看著外婆吃掉了鴨翅膀才笑瞇瞇地說：“外婆，家里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啊?”

    “沒什么事情的，鴨子也好，我也挺好?！?/br>
    “趙師傅來收購了幾次?”

    “每周都來的?！?/br>
    閑聊家常之后，唐宓說起了學(xué)校的趣事。

    唐宓笑著說：“外婆，我們開學(xué)的時候，我差點兒被選成學(xué)生代表在開學(xué)儀式上發(fā)言!不過沒選上。你知道新生代表是誰嗎?”

    外婆說：“我怎么知道呢?”

    “是葉一超，那個上過新聞的葉一超，外婆你忘了?暑假電視上放新聞的時候，我指給你看過?！?/br>
    外婆努力地想了想：“是不是，得了什么數(shù)學(xué)獎的那個?”

    “是啊，他得獎的時候才高二，大概明年還能參加一次國際數(shù)學(xué)競賽?！碧棋掂街?，“他好聰明啊，外婆，我真佩服他，我有他一半聰明就好啦。”

    外婆卻不以為然：“你沒必要去和每個人比，很多人啊，我們永遠比不上的。比如很多人比我們有錢，這就無法比啊?！?/br>
    唐宓認真地點頭：“外婆，你說的對，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