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霍司明便收回手,唇角還掛著一抹笑。 劉洋已經(jīng)從剛剛的驚慌中回過神,看著前座的互動,心中不由多想。 沒一會兒,車子穩(wěn)穩(wěn)地停在財富大廈的門口,剛下了車走進(jìn)公司,劉洋就神秘兮兮地問:“竇澤,這位霍先生是哪路神仙啊?這么有派頭。” 竇澤邁著長腿,雖不想說,卻不得不說,胡編亂造道:“……是我爸爸戰(zhàn)友的兒子?!?/br> 劉洋嬉笑著說:“他對你挺親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那個呢?!彼麑墒值闹讣饪s在一起對了對,做出個曖昧的手勢。 或許是跟霍司明待時間長了,也學(xué)會了那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技能,竇澤的心跳亂了幾拍,額上不免出了些冷汗,卻還是像聽到笑話一樣強自鎮(zhèn)定道:“我是不是直男你不知道嗎?” 劉洋便老氣橫秋地?fù)u著頭撇嘴道:“你我是知道的。不過現(xiàn)在這社會啊,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不是直男有什么關(guān)系?” 竇澤揪著心,不再說話了。 竇澤上午跟客戶約好了見面,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便出去了,他想著能在午飯前趕回來,便沒跟白若安說送飯的事情。 暑伏的天氣,熱得人受不了,剛一出門就差點被熱浪推個跟頭。竇澤一身工裝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這天氣實在是受罪。好在今天的客戶并不難纏,是慕名而來真心實意想談合作,臨近午飯的時候兩人終于談妥了供貨的事。按照以往的慣例,雙方本該一起吃個飯,但這次不巧,客戶中午有約,竇澤便樂得輕松,打算乘公交車回公司,正好還能趕上白若安的午飯。 令人沒想到的是,今天的中環(huán)路堵到便秘,臨近飯點,公交車卻遲遲不來。 竇澤站在車站里,汗水已經(jīng)濕透了他的襯衣,額頭上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強光照得人眼暈,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已經(jīng)開始有點惡心想吐了。 同一時間。 白若安提著保溫桶到竇澤公司樓下,卻沒人接電話,不得已上樓去問,才知道竇澤見客戶去了。便站在樓梯間里給霍總?cè)チ穗娫挘骸俺鋈ヒ娍蛻袅耍娫挻虿煌?,怎么辦?我把飯撂這兒?” 霍司明聽了這話有點著急,說:“你先在那兒等著?!比缓笞约河纸o竇澤撥電話,那邊一直響了十來聲才接,竇澤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說:“手機靜音,剛剛沒聽到,你幫我給白先生道個歉吧,讓他把飯放到我桌上,我一會兒就回去?!?/br> 霍司明問:“你怎么回?” 竇澤臉上的汗已經(jīng)開始從睫毛上往下落,差點滴到他眼睛里,他的口很干,吞了一口唾沫,有點艱難的說:“坐公交車,馬上就來了?!?/br> 霍司明心中不安,問:“你在哪里?我去接你?!?/br> 竇澤捂住電話,忍不住干嘔了一下,才說:“不用,你忙你的吧,車來了,我先掛了。”可事實顯然并非如此,竇澤掛掉電話,本想在后面找個陰涼的位置休息一下,然而還沒等他挪動步伐,眼前便忽然黑成一片,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身體瞬間失去了知覺,連倒在地上也不覺得疼。 他對這個車站最后的記憶,是一句陌生人的叫喊:“有人暈倒了!” 霍司明坐在辦公室里,不知為何十分不安,他又怕竇澤嫌他煩,強忍了二十多分鐘,才重新?lián)芰穗娫?,嘟了幾聲之后,那邊接線的卻換了一個人,是竇源。“是霍先生嗎?真不好意思,我們竇澤中暑暈倒了,沒辦法接電話……” ‘暈倒了’三個字,差點把霍司明也嚇得暈過去,他問:“在哪家醫(yī)院?” “中州路那個人和醫(yī)院,您要過來嗎?醫(yī)生說沒什么大事,休息一會兒就好,您不用麻煩了?!备]源不清楚霍司明和竇澤的關(guān)系,以為兩人只是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便站在家人的立場上這樣說。 她不知道霍司明此刻已經(jīng)快急瘋了,什么也沒來得及帶,只拿了手機和車鑰匙就下了樓,一路風(fēng)馳電掣到人和醫(yī)院,路上一共才花了不到一刻鐘。他到的時候,竇澤已經(jīng)醒了,正躺在那里拔手背上的輸液針管,竇源罵他:“你怎么這么不聽話?你非要把它拔了干什么?” 竇源不知道他懷孕的事,可竇澤自己知道,孕期似乎是不宜輸液吃藥的,剛剛十來分鐘也不知道輸進(jìn)去多少,他得趕緊拔掉。兩人爭執(zhí)間,霍司明已經(jīng)走進(jìn)了病房,竇源看見他,也不再數(shù)落竇澤,而是熱情道:“霍先生真是重情義!其實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中暑了,醫(yī)生說讓他輸完液休息兩天就可以了。” 霍司明一路跑上來,還喘著粗氣,他顧不上理會竇源說什么,趴到床邊問竇澤:“有沒有哪里覺得難受?” 竇澤以為他問孩子,便說:“沒有,應(yīng)該沒事。” 霍司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說:“沒事就好?!?/br> 竇澤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意,說:“別這么緊張?!?/br> 竇源看著兩人的互動,倒沒有往歪處想,只是覺得這位霍先生與竇澤的關(guān)系確實是非常好,又想起謝小南的事,便笑著說:“南南的事還沒來得及謝謝霍先生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到她老爺隔壁的病房了,多謝您的關(guān)照了。聽竇澤說,那玩具是您特意給她買得,真是感謝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她長這么大,我也沒給她買過一件玩具,您送她一個,她每天睡覺都抱著不撒手呢?!?/br> 霍司明站在那里,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不在意的擺擺手:“孩子叫我一聲舅舅,這些小事是應(yīng)該的,腎源還在找,你們不要急?!?/br> 竇源說:“不急不急,您肯幫忙,我們就已經(jīng)很感激了。” 竇澤已經(jīng)悄悄把針頭拔掉,輸液瓶里的液體還在向外流,滴滴答答在病房的地板上匯成一小攤水漬,竇源一回頭看見,又罵他:“你怎么到底還是拔了?” “這液體輸?shù)梦也皇娣??!?/br> 竇源說:“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比你外甥女還幼稚?” 竇澤抿著嘴不說話,霍司明站在一旁看在眼里,說:“我來勸他吧?!?/br> 竇澤趁機接口道:“姐,你回去上班吧,有霍哥在,你放心吧?!?/br> 竇源狐疑地看了他兩眼,說:“你這樣,讓我怎么能放心?” “我一會兒帶他到私立醫(yī)院看一下,那里的醫(yī)生和我認(rèn)識,環(huán)境好一些,中暑的病人最怕身邊人多聒噪,那里安靜些?!?/br> 竇源聽他這樣說,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張了張嘴,看著竇澤一臉要趕她走的樣子,估摸他也不會出什么事,便說:“那好吧,這事兒我沒告訴爸媽。”又叮囑:“你別任性,這么大的人了,乖乖聽醫(yī)生的話。” 然后才有些不放心的離開。 待竇源走了,竇澤這一床的氣氛便冷下來,他抬頭看了霍司明一眼,說:“我沒想到會昏倒。” 霍司明繃著臉,緊緊抿著嘴沒理他,把床下的鞋子擺好,說:“把腳伸出來。” “我自己來。”他著急著要坐起來。 霍司明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語氣很嚴(yán)肅:“你別動!” 竇澤便真的不敢動了,只是聽話的把腳伸出來,任霍司明為他穿上鞋子,小聲說:“應(yīng)該沒什么事,我的肚子沒感覺不舒服……” 霍司明為他穿好鞋,也不說話,把人從床上扶起來,竇澤自知理虧,也不敢惹他,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向外走。 霍司明明顯壓抑著怒氣,一路上也不說話,直接開到了之前產(chǎn)檢的那家私立醫(yī)院。檢查之后,醫(yī)生說沒什么問題。 竇澤趕緊坦白:“我之前在另一家醫(yī)院輸了十幾分鐘的液體,會不會對胎兒造成傷害?” “如果里面沒有孕婦禁用的藥物,應(yīng)該就沒有什么問題。還記得是什么藥嗎?” 竇澤當(dāng)時根本沒注意,霍司明卻看了一眼輸液瓶旁邊的藥單,對醫(yī)生說了藥的名字。 “應(yīng)該沒什么事,放寬心。不過以后千萬不要再這樣了,你要有意識的去注意身體,本來跟別人的情況也不太一樣?!?/br> 竇澤低著頭受教,懦懦稱是,他摸了摸肚子,心想:還好你沒事…… 出了醫(yī)院,坐上霍司明的車,竇澤小聲問:“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白先生的飯盒應(yīng)該還在我辦公室里吧?” 聽見這句話,霍司明氣笑了,說:“你今天下午還要去上班?” 竇澤便不敢再說話了。 “一會兒給你們領(lǐng)導(dǎo)打電話請假?!?/br> 霍司明果然把車子開到了他的高級公寓樓下,竇澤坐在車上屁股沉得狠,他心里十分不安,總有一種今天要是上去,以后都下不來的直覺。霍司明已經(jīng)停了車在外面等他,問:“還不下來嗎?” 竇澤此時說話十分沒底氣,問:“我回我媽那兒行不行?” 霍司明便抿著嘴不說話,就站在車前,透過擋風(fēng)玻璃那么直勾勾盯著他。 竇澤被他瞪得無法,只好下了車。 第十六章 霍司明很少發(fā)火,偏偏這幾天竇澤總是花樣作死觸及他的底線。 上樓的時候,竇澤靠在電梯間的轎廂上低著頭不說話,單獨跟霍司明共處一室還是讓他有些不自在,他腦袋還有點暈。霍司明站在一旁看著他,問:“是不是還難受?” “沒有,你別說話就行了?!备]澤不想搭理他,話出口便顯得冷硬,全然沒了剛才唯唯諾諾的樣子,他煩極了霍司明總用孩子的事拿捏他。 霍司明:“……” 樓道里的溫度不高,這種跟室外溫度的反差讓竇澤深吸了一口氣,他現(xiàn)在覺得身體里像有個火球似的,熱得他連呼吸都困難。 霍司明滴滴幾下摁開公寓門,進(jìn)去先給他倒了一杯水,問:“餓不餓?想吃什么?” 家里清鍋冷灶,工作日的中午一般沒人回家吃飯,保姆便沒有過來。竇澤說:“ 不餓,你別折騰了,你要想吃什么直接點外賣得了?!?/br> “外賣不干凈?!?/br> “那你自己做。”竇澤站在那兒說風(fēng)涼話,站了一會兒有些支撐不住,到沙發(fā)那兒坐下了。 霍司明給他倒了一杯冰箱里存得酸梅湯,然后去廚房拉開冰箱門準(zhǔn)備大顯身手。冰箱里的食材非常豐富,只是霍司明從未下過廚,至多煎過兩枚雞蛋,看著囫圇個兒的茄子、芹菜便有些傻眼。他正低下頭準(zhǔn)備按開手機百度一下,竇澤拿著酸梅湯過來了,問:“你能不能行?”說罷,也看出霍司明的窘迫,便說:“算了,還是我來吧?!?/br> 他瀏覽了一遍冰箱里的食材,問:“雞蛋西紅柿面,行不行?那個快,一會兒就好了?!?/br> 霍司明看著他,覺得自己像做夢似的,張了張嘴,說:“啊……好?!彪S即又看到竇澤身上還穿著之前暈倒時的工裝,上面有些灰塵,又皺巴巴的,想了想又說:“還是算了,我們點外賣吧。你先上樓換件衣服,家里穿舒服一點?!?/br> 他的本意是怕竇澤勞累,原本身體就不舒服,回家又要勞作。熟料竇澤一撇嘴,頂著他說:“灰塵又不會掉進(jìn)你鍋里?!?/br> 霍司明忍不住勾著嘴角笑,竇澤看到了,惡聲惡氣地問:“你笑什么笑?”終是抵不過,也怕自己邋里邋遢的樣子真讓陽春白雪的霍總吃不下飯,到底還是上樓去換了衣服。 兩人身量相仿,穿衣服倒方便,家里有全新的衣服,可霍司明故意拿了一套曾經(jīng)穿過的給他,帶著些隱秘的幻想似的,想到竇澤能穿他的衣服睡覺,腦后便升騰起一股酥麻的快感。 竇澤穿著他的睡衣,一臉不情愿地去給他做飯。 霍司明靠在門邊看著他在廚房里忙活,一貫冷清的廚房因為這么個活蹦亂跳的大男人,忽然就熱鬧起來。他看在眼里,就像看見幸福似的,忍不住嘴角含笑。竇澤被他盯得不自在,正想著要不要喝止,便忽然聽見他說:“你的肚子好像長大了一點?!?/br> 睡衣的質(zhì)地柔軟隨身,站在那里便有些明顯。竇澤正拿著筷子在鍋里扒拉面條,聞言手指停頓了一下,說:“長大就長大了唄。”然后又有些不甘心似的問:“穿著衣服也很明顯嗎?” 霍司明覷了一眼他的神色,知道他只是在強裝鎮(zhèn)定,便寬慰道:“還好,不仔細(xì)觀察的話看不出來,這衣服料子有點軟?!?/br> 竇澤不再說話,把面條從鍋里撈出來,過了遍涼水,澆上剛剛做得雞蛋西紅柿鹵,說:“吃吧。” 他的心情從早晨開始就不甚明朗,此時更是郁悶到了極點。 霍司明吃了一口面,贊道:“好吃?!?/br> 竇澤也不理他,勉強吃了半碗飯,就有些咽不下去了,說:“我吃不下了。”然后轉(zhuǎn)身掏出電話去給他的主管打電話請假。 霍司明慢悠悠嚼著面條,看到竇澤站在落地窗邊掛掉電話,問:“你只請了半天假?” 竇澤點點頭,他此時已經(jīng)被霍司明的不依不饒沒完沒了弄得耐心殆盡,早沒了一個鐘頭前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休息一下午估計就差不多了?!?/br> 霍司明說:“你恢復(fù)的差不多了,那孩子呢?” 竇澤被這句話弄得有些狼狽,他今天確實有些不謹(jǐn)慎,此刻只得說:“你別老拿孩子來威脅我,今天的事是我不對,以后不會了。” 霍司明吃完了面,抽出桌上的餐巾紙擦嘴,擦完才說:“我跟你說過,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竇澤咬了咬牙,冷笑道:“我一家老小都在等我每個月的工資吃飯……” “在你懷孕的這段時間我養(yǎng)你們?nèi)??!被羲久鲗⒉徒砑垇G進(jìn)垃圾桶里,繼續(xù)說:“在我們簽合同之前我就告訴過你,男人懷孕是一件有風(fēng)險的事,可你從來沒放在心上,何況你現(xiàn)在肚子越來越大,風(fēng)險更甚,以前你一個人的時候?qū)⒕蛯⒕鸵簿土T了,現(xiàn)在這種特殊時期,弄不好就是一尸兩命……” 竇澤在聽到他說到要養(yǎng)竇家全家的時候已經(jīng)像被點了炮捻兒的二踢腳,心臟都快氣得爆炸了,他惱恨自己的無能,只能依附于另一個男人生活,頓時眼淚都快氣出來,眼睛紅了一圈兒??山裉爝@事是自己無理在先,于是到最后,也只是握著拳頭咬了咬牙,沒說出一句不好聽的話,嘴角向下撇著,問:“我累了,想睡覺,哪間是客房?” 霍司明看出他的氣憤,心里也懊悔,明知竇澤自尊心強,還說出那樣直白的話,當(dāng)即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竇澤嘴角露出個苦笑,卻沒接話,而是問:“哪間房?” 這屋子里除去廚房和公用衛(wèi)生間,一共有四個房間,主臥室、健身房、衣帽間、最后一個是書房?;羲久髡f有客房,完全是現(xiàn)編的瞎話,他卻舍不得叫竇澤睡書房的沙發(fā)床,于是將人領(lǐng)到了自己的主臥,說:“你睡這里吧,里面有浴室,如果覺得身上不舒服可以泡個澡?!?/br> 竇澤打量這間房,發(fā)現(xiàn)里面空間極大,又寬敞明亮,裝修簡約大方,與外面的客廳同屬一個風(fēng)格,不過這房間里霍司明的味道更濃。他問:“這是你的臥室嗎?” 霍司明見瞞不住,也不打算抵賴,點了點頭道:“是,客房還沒收拾,你先睡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