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丁卓輕笑一聲,拍手把聲控的點亮,攥住她的手,上樓。 丁卓掏出鑰匙打開門。 窗外霞光還未散盡,橙黃深紅里露出一點深藍,暮云叆叇,夕日曈昽?;璋档姆块g,顯出一種微醺曖昧的調子。 都沒去開燈,靜了一會兒,丁卓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 孟遙眨了下眼,抬眼去看他。 不明的光調將他臉上分明的輪廓隱去,顯得比平日溫柔。 孟遙不由自主地,喊了他一聲,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踮腳吻上去。 這一個吻,綿長溫柔。 像是凡人俗世,涓滴的細微溫暖。 最后一縷光線消失的時候,他們總算分開。 丁卓抬手開了燈,低頭看了看孟遙,她眼里一點水霧。 丁卓沒忍住,又低頭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脫了外套,丁卓走去窗邊,把水壺添滿燒上。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看新聞了嗎?” 孟遙愣了一下,“什么新聞?” 她這幾天在弼縣行程緊湊,早起七點出門,披星戴月而歸,累得倒頭就睡,也沒什么心思刷微博看朋友。 丁卓一頓,“你還不知道?” 孟遙一頭霧水。 丁卓神情幾分凝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翻出一篇微信公眾號的報道,走過來遞給孟遙。 孟遙匆匆掃了一眼,冷汗涔涔,把手機遞還給丁卓,拿出自己手機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一接通,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王麗梅便不由分說一通臭罵:“你還曉得打電話回來?我早讓你關心關心孟瑜,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事……” 孟遙心里一個咯噔,“孟瑜也是受害者?” 王麗梅喘了口氣,“她不是,是她把這事兒捅破的……” 孟遙聽懂一個大概,安撫王麗梅幾句,掛斷電話。 丁卓抓住她手,“別慌,孟瑜沒事就行?!?/br> 孟遙咬著唇,定了定神,“……我得回家一趟?!?/br> 做了決定,孟遙立即給林正清撥了個電話請假。 丁卓開車送孟遙回家去拿了兩件衣服,又將她送到火車站。 在檢票口,丁卓用力抱了抱她,“要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br> 孟遙點點頭。 丁卓嘴唇在她臉頰上碰了一下,“注意安全?!?/br> 動車疾馳,往鄒城方向開去。 孟遙回想方才丁卓所看的新聞,似乎發(fā)布者是她以前所供職的xx報。 她便從訂閱列表里把xx報的微信公眾號翻出來,打開一看,頭條赫然便是。 配圖是鄒城一中的校園,標題是“備考噩夢——21名高三女生遭老師猥褻”。 孟遙將新聞點開,從頭到尾又認真看了一遍,生怕漏下一個字。 報道內(nèi)容嚴謹詳實,文風殺伐決斷,不作危言聳聽之語,結尾處直接拷問為何校園性侵屢發(fā)不止。 孟遙將頁面拉到最后,瞥見“xx新聞記者管文柏”一行字,頓時一震。 手機被她捏在手里,屏幕沾上掌心里冒出的冷汗。 從旦城到鄒城,動車五小時,孟遙不知道這五小時自己是怎么熬過去的。 到達鄒城火車站,已是凌晨。 孟遙乘車租車回到家中,一打開門,王麗梅就從沙發(fā)上彈坐起來。 孟遙沒讓她興師問罪,問:“孟瑜呢?” 王麗梅氣鼓鼓道:“房里?!?/br> 孟遙丟下行李,徑直走去臥室。 打開門,嗚咽的哭聲從床那邊傳過來。 孟遙頓了一下,走過去。 孟瑜趴在床上,臉埋在枕頭里。 孟遙伸手,輕撫她的發(fā)絲,把她腦袋輕輕的轉過來,“孟瑜?!?/br> 孟瑜一雙眼睛腫得跟魚泡一樣,看著她,嗓子沙啞:“姐……” “跟我說說,怎么回事?!?/br> 孟瑜只是流淚。 “報道我都看了,你先告訴我,你有沒有被那個什么張老師……” “我……我……” “有沒有?” 孟瑜大顆眼淚滾落而下,“……差一點……” 孟遙脊背發(fā)涼,“差一點是什么意思?” 孟瑜又將臉埋進枕頭里,嗚嗚大哭,“……你別問了行不行……” 孟遙又急又氣,又恨自己沒早一點逼問meimei說出實情,“能告訴管文柏,就不能告訴我?” 孟瑜一頓,“……管文柏是來找你的?!?/br> 孟遙沉默了一下,“他什么時候來的?” “半個月前?!?/br> “那你怎么不告訴我?” 孟瑜聲音哽咽,“告訴你不給你添堵么……那天我放學回去,一出校門口,就看見他站在那兒……就他一個人,也沒開車。他上來問我你的電話號碼,我把他罵了一頓。他也不放棄,連續(xù)好幾天在那兒蹲點?!?/br> 孟遙沉著臉,“你就應該直接報警?!?/br> 孟瑜接著往下說:“……有一天下晚自習回家路上,我跟我同學在五道橋橋墩那兒說起張老師的事……管文柏聽到了……” “他一直跟著你?” “我不知道他在跟著我……他估計是想找到我們家里來?!?/br> 孟遙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聽到了,就說他有辦法能把張老師——張程猥褻女生的事兒揭露出來?!?/br> 孟遙沒忍住抬高聲兒,“那你就答應了?” “我……我沒答應……直到……”孟瑜哽咽。 “直到什么?” 孟瑜聲音全梗在嗓子里,幾乎聽不清楚:“……上周,上晚自習的時候,張程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然后……他……” 孟遙心一緊,伸手按住meimei的肩膀。 “……其實我心里一直還抱有一絲僥幸,雖然好幾個同學跟我說,張程是個人渣……我覺得他這么年輕,看起來又風度翩翩,不可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我……” 孟遙嘆了聲氣,輕撫著孟瑜的頭。 “我扇了張程一巴掌,從辦公室里跑出來,也沒回教室,直接跑出學?!芪陌卦陂T口攔住我,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剛說了兩句,他就說知道了,他會幫我報仇,讓張程在學校沒有立足之地……我當時特別生氣,又生氣又惡心……根本沒想那么多……” 孟遙實在不忍心責備meimei,“……你為什么不先告訴我?你難道不知道這事直接捅給記者,你的生活也會受影響嗎?” 孟瑜放聲痛哭。 報道一出來,校長就在全校追查是誰漏的這個消息。 同學之間,消息傳遞得更快。 張程是孟瑜他們班上的任課老師,班上的女生首先遭到攻擊,孟瑜自然也不能幸免。封閉環(huán)境之下,校園里的“暴力羞恥”,反倒比其他地方更要嚴重。 出了這樣的事,大家第一反應不是指責老師,而是覺得班上女生“不檢點”,都要高考了還“勾三搭四”,“不要臉”。 加上張程是旦城師范大學畢業(yè)的,人很年輕,長得也算不錯,平時也不端架子,跟學生打成一片。他之所以屢屢得逞,一直沒被人揭發(fā),就是因為一些女生對他有好感,出事之后,甚至沒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這是性侵犯。 孟遙安撫完了meimei,從她手機未接來電里,找到了管文柏的電話號碼。 凌晨三點,電話只響了兩聲就接通了。 孟遙“喂”一聲,那邊頓了一會兒,沉聲喊她:“遙遙。” 孟遙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十五分鐘后到和平路和建設路路口,我有話跟你說?!?/br> 外面,王麗梅也還沒睡。 她見孟遙從房里出來,把憋了一整晚的火氣全部撒了出來:“你們一個兩個,只會給孟家丟臉!” 孟遙徑直向大門走去,忍住了沒還嘴,她這會兒就像一只裝滿了火藥的炮仗,一點就能著。 “大半夜的,你還要死哪兒去?!” 孟遙緊抿著嘴,摔上門。 初春夜風還涼,孟遙走在路上,一點也不覺得冷,憤怒在心里亂竄。 到了路口,便看見已經(jīng)關門的超市門口,站這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孟遙加快腳步,到了他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管老師,人血饅頭吃得開心嗎?!” 她把“老師”兩個字,喊得格外嘲諷。 頓了一會兒,管文柏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