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蘭芷就這么帶著女孩,踏上了前往浩天城的最后一段路。月上中天時,兩人尋了一戶人家借宿。女孩累壞了,進了柴房便睡了過去,連熱水也沒顧喝上一口。 借宿于人家,是為了讓女孩好好休息。至于蘭芷自己,并未期待能有好眠??蛇@一夜,她竟是也睡著了。夜半時分,低泣聲入耳,她才緩緩睜開了眼。女孩蜷在她身旁,睡得迷蒙,一臉淚痕。 蘭芷低頭看了女孩片刻,指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心中暗嘆:這么哭著,是做噩夢了么? 蘭芷也經常做噩夢。自2年前中原國覆滅之后,她便再沒有好好睡過。2年時間里,她的夢中都是震天的殺聲,遍地的尸首,無盡的哀鴻。身著鐵甲的將軍一聲令下,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頭顱便被掛去在城門之上,家中百余口齊齊被屠!華美的皇宮也被付之一炬,隨著皇宮一并被火光吞噬的,還有她聰明調皮的弟弟…… 北行這四個多月,噩夢更是一路相隨,蘭芷幾乎夜夜不曾安眠。而今夜,她卻難得沒做噩夢。 為什么會這樣?難道是因為……快到浩天城了? 恍惚之間,一個男人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芷,你心中有魔障,我無法開解。去宇元國皇都吧……或許在那里,你會明白你想要做什么?!?/br> 蘭芷站起身,緩步走到柴房門口,心中默默想:那人向來是對的。一路的行走平淡,卻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還沒有到浩天城,她便已經清楚,她想殺了那屠她滿門的將軍,她要復仇。 如何諷刺,她是宇元人。那些毀了她家園的暴徒,其實是她的同族。而這片她為著復仇而踏上的土地,其實是她真正的故鄉(xiāng)。 次日中午,蘭芷帶著女孩到了浩天城。沿著街道緩步而行,蘭芷終于能明白,流民們?yōu)楹螘⑦@座城稱為“樂土”。浩天城的街道四通八達,房屋鱗次櫛比,商品琳瑯滿目,行人熙熙攘攘。若是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座城,那只能是“繁華”。 可陌生而嘈雜的環(huán)境讓女孩不安,她握住蘭芷的手愈緊。蘭芷將她的恐懼看得清晰,卻不能再相陪。城中有中原人聚居的中原街,蘭芷將女孩送到附近,給了她五兩銀子,對她說了一句甚少對人說的話:“好好活下去?!?/br> 便就此別過。 蘭芷不放心女孩,可人各有志。女孩已經選擇了要走的路,而她也有必須做的事。加之她要殺的人曾經是將軍,現(xiàn)下只可能更位高權重。她不可能再與這孩子在一起,就怕她若失手敗露,還要連累這個孩子。她在街上散漫行了一段路,這才收拾了心情,打算找家便宜的客棧住下,再行探聽消息。 卻聽見街上一陣sao動。有人大喊:“哎!注意了!前面的人讓一讓!” 蘭芷扭頭看去,便見到一輛馬車拖著幾棵樹干行了過來。街上的行人紛紛閃避,蘭芷也站去街邊,騰出空地讓那馬車經過。 可待到馬車行到她近前,蘭芷卻看清了那樹干的切口處,竟是隱隱泛著淡藍色的寒光。心中便是一驚:這……分明是她的劍留下的切口! 蘭芷7歲時,養(yǎng)父給了她一把寶劍。寶劍看似樸素,卻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更神奇的是,這寶劍寒氣森森,出鞘時劍意凜然,若是砍上了東西,物事切口處還會留下淡藍色的寒光。 ——那這幾棵樹……難道是她昨日為威懾宇元國士兵砍下的? 蘭芷數(shù)了數(shù)那樹木,不多不少,正好五棵,果然是她昨日砍倒的數(shù)目。看來她的猜測不錯。 ——可她昨日砍倒的樹,為何今日就被送入了浩天城中? 蘭芷作勢閃躲不及被樹枝勾住衣角,一邊努力扯開樹枝,一邊與那車夫搭話:“大叔!這幾棵樹這么大,你干嗎送它進城呢?” 車夫放緩了車速:“你不知道么?這樹質地堅實,又自帶幽香,能防蟲蛀,圣上前些年才命人種植了一批。今日守備去山上查看,發(fā)現(xiàn)竟是被人砍倒了五棵!圣上要的東西,那便是被砍了,也不能隨便扔啊!自然是得送進城里?!?/br> 蘭芷心中叫苦:她怎么正好就砍了宇元皇帝的東西!這萬一皇帝不高興了,下令追查下去,她還不知道會惹上多少麻煩! 雖然心中擔憂,蘭芷卻也不再多問,只是遠遠尾隨馬車。雖然這樹是皇帝的東西,但皇帝百事繁忙,定是沒空管這幾棵樹的事情。她想看看這幾棵樹會被送給什么人,那人又會作何處理。 馬車行了一段,在一衙門口停了下來。蘭芷遠遠看去,便見到了虎威衛(wèi)幾個大字,原來是皇城守備軍的府衙。臨街有個茶棚,蘭芷進去坐下,要了壺茶。卻見那車夫通報后,便候在大門處。過了約莫半柱香時間,一名身形挺拔的青年男子行了出來。 那男子約莫二十八、九歲,身穿赭色勁裝,身材頎長,長相俊朗,一雙眸子仿若秋夜的江水,泛著清冷的流光。他不急不緩問了車夫幾句話,略一思索道:“皇宮偏殿正在修整,這幾棵樹正巧可以用上。你把它們送去宮門口,自會有人接應?!?/br> 這便是不追究了。蘭芷聽到這番話,暗自舒一口氣。車夫應是離開,卻不料馬兒才跑了幾步,男子又忽然皺了眉,喝道:“且等等!” 車夫停車:“段副使,還有什么事?” 段副使不答話,只是緩步行到樹木旁,俯身朝切口處看。這個角度,蘭芷看不見他的表情,心中揣測不止。片刻,卻見那段副使直起身,扭頭朝守門侍衛(wèi)道了句:“把你的劍給我?!?/br> 侍衛(wèi)將劍送上。段副使反手抽劍出鞘,復又干脆利落一劍劈下! 男人面色平靜,動作亦行云流水絲毫不顯阻滯,可那五顆樹木竟是齊齊被他削掉了一截!蘭芷遠遠見了,不解之余,微微震撼:這男人的武功遠遠在她之上! 在木樁斷續(xù)落地的悶響中,段副使將劍還給侍衛(wèi),朝那車夫道:“底下沾了些泥污,就這么送進宮,你會被責罵?!?/br> 車夫頓悟,連聲道謝。蘭芷一顆心也再次落地。一碗茶水很快見了底,蘭芷摸了個銅板遞給小二,起身準備離開,卻意外見到段副使并沒有回虎威衛(wèi),而是負手立于衙門邊,正朝街上看。蘭芷的目光不意與他對個正著,段副使神色不變,蘭芷便也一臉自若挪開了目光。 蘭芷離開了,段副使卻還站了一會,讓人將木樁抬走燒掉,這才回了虎威衛(wèi)。他則帶上幾名心腹,策馬去了樹木被砍的山坡,再次仔細查看五棵樹樁的斷處。又從蛛絲馬跡中發(fā)現(xiàn)了昨日的暗殺,追查到了守城的士兵。 士兵們以為惹上了大麻煩,跪地恐懼連聲哀求??啥胃笔咕菇z毫不責備。男人只是和緩道:“那砍樹之人是宇元人?還是個女的?”他遠眺山下,微微瞇眼:“如果你們再見到她,可能認出她?” ☆、第3章 孽城(三) 段副使的舉動,蘭芷并不知曉。她離開虎威衛(wèi)沒行多遠,便有個挑扁擔賣香囊的男子追上了她:“這位……可是蘭芷姑娘?” 蘭芷停步看他。這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原男子,面目尋常,蘭芷在記憶中一番搜索,卻沒有關于這人的印象,遂猶疑道:“是我,這位大哥是?” 中原男子連聲道“不敢”,又解釋道:“我同鄉(xiāng)上月從秦安山脈販玉石過來,有人托他幫忙轉交一封信件。恰巧我一直在郵驛對面賣香囊,他便將信件交給了我?!彼麖膽阎忻鲆环庑殴{,交給蘭芷:“那寫信之人說你這幾個月定會來郵驛,我還不大信。幸好時時留意著,這才沒錯過?!?/br> 秦安山脈?那不是那人的地盤么。蘭芷心中微動,接過信箋,卻是垂眸斂色道:“你不曾見過我,又為何知道是我?” 中原男子一笑,指著那信封道:“姑娘你自己一看,便明白了?!?/br> 蘭芷低頭看那信封,見信封正面寫著“蘭芷親啟”幾個大字,背面……卻是一副她的肖像圖。小像畫功甚高,將她的相貌勾勒得很逼真,無怪那男子能認出她。 蘭芷這才消了疑心,將信收入懷中,朝著中原男子躬身一禮:“多謝大哥?!?/br> 她又行了段路,到浩天城偏僻處尋了一便宜客棧住下,始一進屋,便拆開了信封。卻見里面只有一張宣紙,抬頭處寫著“阿芷”,內容就兩個字:“甚念”,落款題字“簡初”。 這果然是蕭簡初的信??伤绱舜筚M周章給她送這封信,卻只是為了對她說這句“甚念”? 蘭芷盯著宣紙看,心中暗想:蕭簡初到底也算中原割據(jù)一方的大寇,在秦安山脈盤踞時,手下人就時常和宇元士兵起沖突。他既是兜了個彎子找商人幫忙送信,而不肯走宇元國的郵驛,想來是在信中提到了些什么,顧忌著不愿被宇元人看到。那他弄出這一封看似簡單的信件,再在里面藏些玄機等她發(fā)現(xiàn),也是很有可能。 她將宣紙拿去窗邊,對著光處照了照,沒甚古怪。蘭芷又拿起信封。信封背面的女子面色平靜,眼神幽幽,那種淡淡漠然的神態(tài),竟是和蘭芷差不離。 這樣的畫像,除了蕭簡初本人,怕是再高明的畫師也沒法畫出。蘭芷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耳邊,卻發(fā)現(xiàn)女子竟是戴了一對水滴型的耳環(huán)。 蘭芷從不戴耳環(huán),因為她沒有耳洞。蕭簡初知道這個。中原國的女子都穿耳洞,偏偏蘭芷的養(yǎng)父自小不愿約束她,任她拜師習武,任她身穿男裝游歷四方,自然也不會介意她穿不穿耳洞。屋中的茶幾上放著一盆清水,蘭芷伸手沾了水,將水珠滴在畫像那耳墜處,便見到墨跡化開,蜿蜒四散,待到再定型時,竟是組成了一個字。 原來玄機在這。蘭芷將信封拆開攤平,放進水盆里。女子的面目逐漸模糊,熟悉的字跡逐一顯現(xiàn)了出來。 沒有多余的廢話,這封信的第一句便是:“向勁修,年42,虎威衛(wèi)正使……” 向勁修便是屠了蘭芷滿門的宇元國將軍。蕭簡初告訴蘭芷,宇元國無戰(zhàn)事時,向勁修便在虎威衛(wèi)做了正使,守衛(wèi)皇城。此人生性荒yin,家中豢養(yǎng)了各國女子近百名,又武功高超,年初舉行武將比試,數(shù)百人中,竟是向勁修拔得了頭籌。 蘭芷看完這段話,情緒忽然一陣翻涌。她知道向勁修生性荒yin。中原皇城被攻下那時,向勁修抓了許多官員妻妾,找了個祠堂關起,一個接一個jian了起來。她的養(yǎng)母是皇城里有名的美人,自是也在其列。時至今日,養(yǎng)母凄楚的聲音仿佛還殘留在她的耳中:“阿芷快走!快走!” 蘭芷深深吸了口氣,繼續(xù)往向下讀。第二段話,蕭簡初告訴她,浩天城常年征兵。宇元國天子信奉強者至上,因此只要是宇元人,無論男女老少出身貴賤,都可以參軍。每月逢九、十九、二十九,便是浩天城的征兵日。 蕭簡初只告訴了蘭芷這個信息,其余話并沒未明說。蘭芷卻清楚,他的建議與她心中所想不謀而合:接近一個將軍最好的辦法,便是將自己變成他的士兵。只是,虎威衛(wèi)負責守衛(wèi)皇城安全,每個士兵都是百里挑一,蘭芷成為宇元國士兵后,要如何入編虎威衛(wèi),如何誅殺向勁修,卻是將來她要細細謀算的事情。 蕭簡初甚至為她編造了一個假身份。按照他的編排,蘭芷與父親兩人相依為命,一并居住在宇元國與中原國交界處的山林。因為邊境時常有中原人來往,所以她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原話,也知曉許多中原的事情。又因為父女倆以狩獵為生,所以她練出了一身好武藝。前幾個月父親亡故,她一人居住無趣,這才來了浩天城。 蘭芷看到這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原來……蕭簡初早就知道她想干嗎。他知道她的魔障源自無法放下的憎恨,他知道她會想殺了向勁修,為一家人報仇,卻什么都不說。他只是放手讓她前來浩天城,等待她自己看清,然后盡他所能,給她最大的幫助。 ——他向來了解她甚過她自己。 信的最后是一句話:“勿急勿躁,謀定后動,萬自珍重?!北闶鞘捄喅鯇λ亩?。蘭芷盯著那一行字,腦中想到的卻是初時看到的信:阿芷,甚念。 阿芷,甚念。阿芷,甚念。蘭芷心中念著這句話,手指在“萬自珍重”幾個字上緩緩撫過。紙張未干,指尖上便沾了水跡,蘭芷拈了拈微濕的手指,輕輕嘆了口氣。 只是,這不是一個能放縱傷感的地方。屋中有個小爐燒著炭,蘭芷將信紙信封投入了爐中,暗自做了決定:待她殺了向勁修,便即刻回蕭簡初身旁。 眼見小爐里的紙張被一點一點燒成了灰,蘭芷這才出了客棧。她買了紙張,借了筆墨,給蕭簡初寫了回信。又去郵驛找到那買香囊中原男子,給了他僅剩的三兩銀子,請他幫忙為自己回信。 中原男子爽快應允,蘭芷這才安心返回客棧。今日便是十八了,她打算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去城中軍營報名參軍。 可她剛行到客棧門口,卻見到店內有兩個男人,正背對著她與掌柜說話:“……個子約莫這么高,皮膚很白,長得很漂亮。背著把劍,穿著件帶兜帽的外衣,還帶著個漂亮的中原小男孩……” 這形容……怎么有些像她?蘭芷腳步漸緩,仔細朝那說話之人看去,心中便是一驚:那人竟是昨日追殺女孩的士兵之一! 士兵一旁還站著一人,身穿赭色勁裝,腰懸佩劍。蘭芷莫名覺得這副打扮有些熟悉,片刻才想起,她曾見過段副使穿這身衣。 ——這人是虎威衛(wèi)的校尉! 蘭芷直覺不妙,腳步頓住,就打算找地方躲避。卻不料偏是此時,掌柜的目光恰好越過兩男人,正正對上了她的眼。 ☆、第4章 參軍(一) 蘭芷心思急轉,面上卻只是平靜回望。而掌柜看了她一眼,便挪開了目光。然后他皺眉思索片刻,竟是搖了搖頭答話道:“沒見過?!?/br> 蘭芷松一口氣。很顯然,她沒有穿帶兜帽的外衣,身邊又沒有中原小男孩,僅憑幾句含混的長相描述,掌柜無法將她和士兵要找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街道邊有個小胡同,蘭芷悄然退后幾步,避去了胡同里??蜅?,守城士兵得了掌柜的回答,苦著臉轉身,朝虎威衛(wèi)的校尉道:“這位大哥……你看,咱們都跑了大半天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不如找個畫師,把那女人的畫像畫出來,逐一拿給人看,定是能將她翻出來!” 校尉卻拒絕道:“不必了。段大人吩咐過,此事機密,不得張揚。就這么找著便是,我們去下一家。” 士兵無奈,只得應是。 蘭芷躲在胡同,見到兩人走遠了,方才行出,思量片刻,竟還是回了客棧。 她并不認為她碰上了大.麻煩。否則,現(xiàn)下總該全城搜捕她,又怎會只由這兩人一家一家客棧問詢?她覺得,最大的可能是這守城士兵見她帶走了女孩,放心不下,這才去尋了他虎威衛(wèi)的兄弟,四下找她,想要斬草除根。既如此,她小心些避讓著便是,難道還要因為這兩人,浪費她三錢銀子的住宿費? 一個晚上平安過去,那兩人果然沒有再掉頭尋回。蘭芷心中愈定,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軍營。 軍營外有一塊空場地,幾名小兵坐在桌子后,負責登記眾人的姓名年齡籍貫。前來報名參軍的人足有兩三百,但多是男子,女子只有十幾人。蘭芷與眾人等候了一陣,便有老兵出來,給每人發(fā)了一個行囊。 行囊甚重,蘭芷掂了掂,估摸應該有近百斤。又有一將領打扮的人拿來了一沙漏,開始簡單說明軍隊挑選士兵的規(guī)則:眾人必須通過三輪篩選,這第一輪篩選,便是背著行囊,在半個時辰內繞軍營跑上三圈。 蘭芷只花了兩刻鐘便跑完了全程。一輪篩選過后,所余不過百人。眾人喝了水稍事歇息,便跟著將領進了軍營,來到了一練武場。 練武場的正中立著幾排木樁,木樁一旁是一個木架,上面吊著一個血rou模糊的男人。蘭芷遠遠望去,見那人臉色灰青,顯然是已經死了。卻是神色猙獰,死不瞑目,那雙眼睛是淺棕色,竟是個宇元人。 將領行到木架旁,高聲開口道:“圣上登基八年,勵精圖治,一心壯大宇元國國威,只望有生之年,能帶領宇元臣民一統(tǒng)九州!如今征戰(zhàn)五年,便已滅了東離國、中原國、白韓國,四海臣服指日可待!卻不料,竟有亂臣賊子,暗中勾結他族,背叛我宇元國!” 將領說到此處,一指身旁木架上的宇元人:“這個人明明是我宇元國的子民,卻做了細作,偷偷為白韓國傳送軍情!所幸虎威衛(wèi)及時發(fā)現(xiàn),才不至于釀成大禍!”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圣上如此壯志,怎容這些jian人破壞!你們說,這人該不該殺?!” 蘭芷悶頭不吭聲。可出乎她意料的,身旁眾人卻是響亮回答:“該殺!該殺??!” 她扭頭看去,便見眾人神情亦是憤憤,看向那宇元人尸體的目光滿是唾棄與厭惡,心中一時震撼。 將領卻對這反應甚滿意,示意身旁小兵送上劍數(shù)把:“現(xiàn)下,便是你們表決心的時候!拿起劍來,刺穿這人的身體!第二輪測試便算通過?!?/br> 此話一出,卻是有片刻的靜默。來此參加征兵的宇元人多是農民和小工,雖然已經被宇元國的征戰(zhàn)教育洗了腦,卻到底沒有見過真實廝殺。讓他們親手刺穿一個人的胸膛,即便這個人已經死了,對他們來說,依舊是個難題。 將領似乎對他們的膽怯心知肚明,又補充道:“或者,你們可以將一旁的木樁削斷,也算通過?!?/br> 第一個行出的是個長著絡腮胡的彪型大漢。這人倒是個狠角色,從小兵那拿了劍,又朝著手上吐了兩口唾沫,站在那木架前活動了下身體,猛地一聲大吼!長劍便直直穿透了木架上人的胸膛! 絡腮胡將劍拔出時,尸體的血rou都濺了開來。一些膽小的人見了面色煞白,那大漢卻是很得意,趾高氣昂站去一旁。 有人帶了頭,之后的數(shù)人也領了劍,一個接一個朝那宇元人胸膛上扎。蘭芷眼見那尸體被戳成了篩子,心中厭惡,只覺惡心。 中原國破時,蘭芷曾經參加過皇城守衛(wèi)戰(zhàn),因此并不畏懼廝殺??梢娺@么多活人一起踐踏一具尸體,還都擺出一副勝利者的神情,她卻不愿參與。輪到她時,她接過小兵手中的劍,朝將領道:“大人,我不敢刺人,我砍木樁?!?/br> 那將領面色平常點頭應允。蘭芷便行到一旁的木樁邊,削掉了一截木樁。 這輪篩選后,所余只得七八十人。第三場測試是乘騎。蘭芷會騎馬,雖然技術不算嫻熟,卻也勉強通過。三輪測試下來,最后被留下的只有五十八人。將領又一番訓話,告誡眾人軍中的規(guī)矩,這才讓老兵帶他們去營帳休息。 蘭芷就這么如愿成為了宇元國士兵。她與另外五十七名新兵一起,被編為了一伍。那絡腮胡因表現(xiàn)出眾,被臨時指成了伍長,暫管新兵一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