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薛云清聽得臉都黑了,可此時并不是計較這些問題的時候,只好暗自咬了咬牙。 一旁的薛云舟明顯感覺自己脖子上的刀壓得并不是太緊,他朝土匪頭子瞄了一眼,雖然看這人言行舉止有些不著四六的,可畢竟謀劃了這么一出,必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說不定惹急了之后會下狠手,他有些擔(dān)心薛云清的安危,不忍他做自己的替罪羊,連忙道:“這位大哥,你弄錯了,我才是王妃,他不是?!?/br> 土匪頭子微微撇頭,肆無忌憚地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隱隱有些嫌棄:“你騙誰呢?” 薛云舟差點吐血,他一路過來總?cè)滩蛔∫约簞邮譄臼澄铮蕴氐靥袅舜植诘囊路┰谧钔饷?,再加上自己的確不怎么喜歡擺世家公子的譜,看上去大概……確實像個配角。 他有些無語地轉(zhuǎn)頭看向賀淵,希望他能想想辦法。 賀淵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眼神,對土匪頭子道:“你這是要與千軍萬馬對抗么?你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本王立刻下令將你的山頭踏平,你們這些人也一個都別想活命?!?/br> 土匪頭子目光緊了緊,架著薛云清連著輪椅往后拖:“我不與你們對抗,之前的事就當(dāng)一場誤會,你讓王妃送我們一程,為了表示誠意,我將其他人放了!” 薛云舟脖子上的刀立刻撤離,他見薛云清一個人被拖走,心里一緊,對土匪頭子喊道:“你缺心眼吧?王爺從頭到尾看的都是我,你怎么這么肯定自己沒抓錯人?” 土匪頭子顯然已經(jīng)先入為主,無所謂地笑了笑:“誰知道呢,大概你長得不錯,王爺想納你為妾?” 薛云舟一口老血嘔在心頭,怒道:“你最好老實放人!” 薛云清神色淡然:“沒事,他不敢?;ㄕ??!?/br> 土匪頭子磨了磨牙,又往后退開一些,沖倒在地上的流民撇了撇下巴:“將他們都帶走?!?/br> 其他土匪立刻行動起來,只是相比流民而言,他們?nèi)藬?shù)較少,實在照顧不過來,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薛云清手腕微動,目光朝賀淵看過去。 賀淵正凝神注意著土匪頭子的一舉一動,自然立刻就接受到薛云清的視線,便不動聲色地朝他看了一眼。 薛云清猛地抬起一只手,指尖朝向身后的土匪頭子狠狠刺過去。 一道銀光倏地閃現(xiàn),土匪頭子大吃一驚,連忙側(cè)身避讓,可惜事出突然,他稍稍遲了一步,只覺得頸間一陣刺痛,接著就開始發(fā)麻,這股麻勁很快竄遍全身,整個人迅速失去知覺。 薛云清輕嗤一聲,將架在脖子上的刀輕輕撥開,譏諷道道:“贈你忠言,防人之心不可無。” 土匪頭子不可置信地看著手里的刀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緊接著自己也身子一仰,重重倒了下去,倒地的一瞬間他還在想:剛才看見的是銀針嗎?淬毒了吧?這是什么毒?! 變故陡生,時刻注意著這里的賀淵立刻下令包抄。 形勢很快逆轉(zhuǎn),有土匪想要重新抓住薛云清,卻被大軍中射過來的利箭釘在地上擋住去路,只不過是片刻的遲疑就錯失良機(jī),沒了要挾的籌碼,他們在大軍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很快就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那些繩索也從薛云舟等人的身上解開,綁到了他們自己身上。 薛云舟見薛云清沒事,長出一口,立刻扭頭看向賀淵。 賀淵也看著他,面上沒有太多變化,只是眼神明顯透著溫和與親昵:“洲洲,你過來?!?/br> 薛云舟很久沒有見他,說日思夜想毫不為過,此時危機(jī)解除,心弦松懈,他看向賀淵的目光簡直恨不得帶上黏性,一聽他喊自己,立刻激動地朝他跑過去。 賀淵翻身下馬,剛伸出一只手準(zhǔn)備拉他,就見他像顆炮彈似地直直沖到自己面前,同時張開手腳跳起來,一個熊撲撲到自己身上,又勒緊自己的脖子來了個熊抱。 “二哥!二哥!”薛云舟壓低聲音喊他,渾身上下都泛著喜氣。 賀淵空了一個月的心立刻就讓他這親昵的舉止給填滿了,差點不顧場合地親他,連忙定了定神,抬手將他托住,側(cè)頭仔細(xì)打量他的臉:“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追過來了!太激動了!”薛云舟興奮地在他臉上蹭了蹭。 賀淵身后,眾將士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那神情簡直像是青天白日見了鬼。 薛云舟激動過后,終于意識到周圍詭異的寂靜了,連忙從賀淵身上跳下來,抬眼沖他笑了笑,接著轉(zhuǎn)頭看看四周,問:“那些人怎么辦?” “先抓著吧,你跟我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賀淵下令原地休整,何良才、宋全等人立刻前來見禮,薛云舟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轉(zhuǎn)頭問宋全:“馬車上的東西沒少吧?” “沒少?!彼稳珦u頭,“他們是調(diào)虎離山,屬下當(dāng)時思慮不周,竟讓他們得逞了?!?/br> 賀淵目光轉(zhuǎn)向不遠(yuǎn)處被綁著的土匪,對身邊一名姓田的將領(lǐng)道:“田將軍,此事交給你去查,有了結(jié)果告訴我。” 田將軍還處于“王爺竟如此溫情”的震驚中,聞言愣了半晌才回神,連忙應(yīng)了聲“是”,領(lǐng)著幾名親信疾步朝土匪堆走去。 那些被敲暈過去的流民則安排在不遠(yuǎn)處,此刻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轉(zhuǎn)醒,醒來后有一瞬間的迷茫,等看清駐扎在此的大軍后,齊齊變了臉色。 他們畢竟是普通百姓,面對薛云舟時只當(dāng)他們是過路的商人,并不會太害怕,可面對這些大軍,面對賀淵等一看就氣勢不同尋常的將領(lǐng),扎根在骨子里的等級觀念立刻被無限放大,一時間幾乎嚇得瑟瑟發(fā)抖。 賀淵看著他們,皺了皺眉,感覺有些棘手。 薛云舟道:“這些人幫著土匪劫道,估計也是生活所迫,實在過不下去了?!?/br> 賀淵點點頭,這些百姓并沒有犯什么大錯,如果真是迫于生計被土匪利用了,那在這件事上就沒必要過多追究了,但自己的身份擺在這兒,碰上這些流離失所的窮苦之人,他沒辦法坐視不管。 想了想,賀淵將此事交給一位姓郭的將領(lǐng),吩咐道:“將他們的來歷都調(diào)查清楚,還有他們與這群土匪的關(guān)系?!?/br> 郭將軍領(lǐng)命離開后,這里只剩下賀淵與薛云清這一撥人。 賀淵掃視一圈,問道:“你們都沒事吧?” 眾人齊齊搖頭,康氏想到之前看到他與薛云舟異常親昵的一幕,雖然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但到底是放心了不少,此時看賀淵也覺得順眼了許多。 薛云舟抓住薛云清的手腕,將他的手舉到眼前,好奇道:“你剛才是怎么對付那土匪頭子的?手里藏著什么?” 薛云清手指動了動,瞬間亮出一根銀針。 薛云舟瞪直了眼:“你隱藏得夠深啊!針上有毒?” “不算毒,只是麻藥?!?/br> 薛云舟有點不可置信,湊到賀淵耳邊低聲道:“太玄乎了吧?全麻這么容易?那現(xiàn)代醫(yī)學(xué)是退步了嗎?” 賀淵想了想,也壓低嗓音道:“可能麻藥成分不單一,說不定摻著其他有害成分,沒有可比性?!?/br> “哦……”薛云舟點點頭。 旁邊的人看他們倆竊竊私語,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總覺得他們二人自成一片天地,隱隱將其他人都隔離開來,竟是異常和諧,便自覺地起身離開,留了他們二人在那里說話。 這邊的事說得差不多了,薛云舟又迫不及待地問起賀淵那邊的情況:“你怎么這么快就追過來了?仗打完了?突利跑了?” “我們中途就撤兵了?!辟R淵將當(dāng)時的情況告訴了他,又道,“突利沒有敗勢就突然退兵,很不正常,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如果不是突利內(nèi)部出了問題,那就是我們這邊出了問題,那他們這次退兵就是早有預(yù)謀的?!?/br> “預(yù)謀?為了什么?” “假意入侵中原,為了引我出京城。”賀淵從懷中掏出那張皇榜,“也為了這個?!?/br> 薛云舟疑惑地接過去,越看眉頭越緊,最后氣得咬牙切齒:“臥槽!這小皇帝搞什么鬼?我們自己主動離開,和讓他設(shè)計被動離開,這差別大著呢!咽不下這口氣!” 賀淵淡淡道:“沒什么,他城府不深,不見得能笑到最后?!?/br> 薛云舟知道他的意思,可依然氣憤難平。 賀淵抬手在他腦后摸了摸,湊過去親吻他嘴角,低聲道:“沒事,只要我們好好活著,一切都不成問題。” 薛云舟連忙捧著他臉,在他唇上重重吧唧一口,沖他揚起唇角。 賀淵垂眼看他,眼底泛起淺淺的笑意。 薛云舟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薛沖殺了嗎?” 賀淵點頭:“殺了?!?/br> 薛云舟見他神色淡然,猜測是王府派出去的人殺的,便道:“看樣子薛云清派出去的人和高子明都會撲個空,薛云清還說要割下薛沖和高子明的首級祭奠亡父,估計要無功而返了?!?/br> 賀淵道:“他想要?我叫人將地址告訴他,薛沖死了之后應(yīng)該是就地掩埋的,想要找到并不難,至于高子明,只能看他運氣了?!?/br> “那就告訴他一下吧,我看他執(zhí)念挺深的?!?/br> 賀淵很快就將事情吩咐下去。 薛云舟坐在地上,撐起兩只手抱著頭:“二哥,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什么?” “薛沖被抓之后,竟然沒有人來劫獄,半路將他解決得也挺順利,可我總覺得有點不安。你說他那些手下,難道就不想把他救出來?更奇怪的是,薛沖都不在了,他們竟然還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地設(shè)計你,難道薛沖并不是他們的老大?” “薛沖是?!辟R淵篤定道,“但這件事必定還有隱情,只是我一時也想不明白,只能安排人時刻在京城盯著。” 薛云舟最怕想這些陰謀詭計,頭疼地倒在地上:“算了算了,反正我們要到青州了,也不知道青州是個什么樣?!?/br> “比較荒涼。”賀淵低頭看著他,“但不缺吃穿?!?/br> 薛云舟一聽“荒涼”兩個字,心瞬間涼了一大截:“吃穿倒是小事,但這么荒涼,我們還養(yǎng)得起百姓養(yǎng)得起兵嗎?” “養(yǎng)得起,荒涼的地方有優(yōu)勢也有劣勢,最起碼青州的兵不會是窩囊廢。當(dāng)初太祖皇帝就是從西北起家的,他父親是前朝靖西王,在西北那種荒涼的地方,常年對著虎視眈眈的突利,和我們將要面對的情況差不多?!?/br> 薛云舟湊到他身邊,抱著他大腿笑:“二哥有信心,我就有信心,反正我只管抱大腿!不過我好像嗅到了一點點野心的味道啊……嘿嘿嘿……” “什么叫野心?”賀淵捏捏他下巴,“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活下去。” 薛云舟抬起臉看著他,繼續(xù)笑:“野心就取決于這個‘好’字的定義?!?/br> 賀淵看著他,嘴角輕輕勾了勾,手在他胳肢窩下面撓了撓。 “哈哈哈哈哈!”薛云舟被他撓到癢處,忍不住大笑,急急忙忙滾到另一邊去避開他的手,很快又滾回來繼續(xù)抱大腿。 賀淵眼底透著縱容,看他笑得這么放肆,忍不住又在他頭上揉了揉,接著抬眼朝北方的天空望去,只覺得視野中一片遼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管將來如何,此時此刻他覺得,離開京城的決定是對的。 沒過多久,田將軍和郭將軍都回來了,賀淵立刻收斂心神,聽他們匯報審問的結(jié)果。 這次雖說是遭遇了土匪,但實際上并沒有任何傷亡或損失,他們又急著趕路,并不打算追究,那土匪頭子顯然也猜到了這一點,因此還算配合,幾乎是有問必答。 田將軍道:“那土匪頭子叫嚴(yán)冠玉,他們就在此地占山為王,幾乎每個過路的商客都會遭到他們的洗劫,我們這次算是他頭一回失手?!?/br> 薛云舟噗一聲笑起來:“嚴(yán)冠玉?這么斯文的名字!” 田將軍愣了一下,想想那嚴(yán)冠玉粗糙的扮相,也跟著笑起來,搖搖頭道:“他原本家世也不錯,后來遭了難才落草為寇的。這次他們是早早就盯上了王妃的馬車,又看王妃幾人雖然穿著簡樸,可臉上卻不顯任何風(fēng)霜,顯然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之人,再加上宋全他們一看便知是習(xí)武的,就猜測車?yán)锏娜松矸莶灰话悖@才決定劫富濟(jì)貧的?!?/br> 賀淵微微挑眉:“劫富濟(jì)貧?” 田將軍點頭:“那些流民基本是靠他們養(yǎng)活的,不過他們做土匪畢竟饑一頓飽一頓,養(yǎng)這么多人有些力不從心,所以這次才花大精力來劫王妃的道?!?/br> 薛云舟有些驚訝:“這些都是真的?” “不確定。”田將軍搖了搖頭,看向郭將軍,“這要看那些流民如何說了?!?/br> 郭將軍道:“流民來自平城周邊的小村莊,有些是因為戰(zhàn)亂波及,有些是因為收成上繳后所剩無幾,總之都是過不下去了,這才來平城尋求生路,只是沒想到平城城門口守備森嚴(yán),他們無論如何都進(jìn)不去,走投無路之際碰上嚴(yán)冠玉等人,受了他們恩惠,時日久了,兩方便融到一處,流民中一些壯丁也做了土匪,可以說是不分彼此,逐漸到了如今的形勢。” 賀淵聽完沉吟片刻,問道:“他們所有人都在這里了?” “都在這里了。” “山上還有一些。” 田將軍與郭將軍同時開口,說完愣了一下,彼此對視一眼。 賀淵抬眼:“看來嚴(yán)冠玉沒有說實話?!?/br> 田將軍問道:“王爺可是要處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