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做得沒錯，就該這樣?！崩咸?dāng)即眉眼都帶著笑意。當(dāng)時她得知三兒子身上拉了好大一條口子，可是被嚇了一跳，就算事后知道三兒子傷得并不算嚴(yán)重，依然連著兩天都沒睡好，直到無一絲消息傳過來，這才安下心來。

    聽到三兒子馬上就要痊愈，沈老爺子也是一臉喜色?，F(xiàn)在家里有錢，兒孫也都出息了，他不奢求別的，只希望一家子人都平平安安：“老三媳婦，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安排？月錢之類的又怎么算？”

    “按著原來的給，平日里再多發(fā)放點衣食之類就成?！狈教炝譀]打算破壞規(guī)矩，將他們高高供起來，那以后誰還樂意回去？凌總兵可沒說這些人以后就給他們了，這八個老兵是良民，可不是隨意能買賣的仆從。

    “留下六個在安陽村，爹和大哥每家各兩個，另兩個在村里四處巡邏，多在三叔和大姐兩家附近走動。最后兩個跟我回云州城，我租個小院給他們。二哥四弟兩家，誰要是出城，就帶上他們。爹，你看這么安排可好？”方天林一點沒有客氣，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沈老爺子眼眸微斂，捋著胡子沉吟片刻，同意了這個方案，若有不合適之處，他再細(xì)調(diào)便是。

    “爹，娘，我這次過來還有樁事情，家河有些擔(dān)心你們，想請你們?nèi)ゼ依镒∩弦欢螘r日。正好貨運船不日就要下水，等人手齊備后，我跟家河可能會出海，菜園子那邊沒人看著不行，家里那些人我不能完全放心，想請你們過去照看一下。”方天林臉皮一點不薄，說起這事依然覺得有那么一絲赧然。

    兩老對此倒是完全不在意，他們關(guān)注點顯然不在這上頭，一聽要出海，都急道：“去哪？時間長不？”

    “這個，目的地還沒確定，大致方向是有了，就在東南沿海一帶走上一圈。近海航行，注意點應(yīng)該問題不大。時間嗎，最少也要一兩個月，長的話，往返一趟可能要半年。”方天林已經(jīng)有了目標(biāo)，不過沒有實地考察過，他也不能確定那里是否符合他的要求，只能含糊其辭。

    “就不能交給下面人去做？”老太太擰了下眉。她雖然不管外頭的事，但見識可比以前廣多了，知道東家只要掌好舵就行，不是事事都得抓在手里。那樣，當(dāng)個小地主還行，攤子鋪大了還怎么管得過來？

    方天林搖了搖頭。

    老太太還想勸說，話還沒出口，被沈老爺子攔下：“決定好了？”

    “嗯?！?/br>
    “那就放手去做吧，我聽人說海上航行風(fēng)險比較大，你們盡量靠岸行駛，這樣即便出意外，也容易獲救?！鄙蚶蠣斪幼炖镞@么說，眼中透出的擔(dān)憂卻騙不了人。

    可他又能有什么辦法？孩子們都大了，尤其是這個三媳婦，前幾天才鬧出那么大動靜，就這身手當(dāng)個低品將領(lǐng)一點都沒問題，他怎么可能安穩(wěn)待在家里？

    他們攔得住一時，攔不了一世。說不定他們這么做，反倒打亂了三媳婦的步調(diào)，搞不好以后問題更大，還不如就順著他的意思，至少他不是毫無準(zhǔn)備，熱血一上頭，就沖動行事。貨運船預(yù)定可都有好幾個月了，想也知道，這事三媳婦早就盤算好，他心中應(yīng)該有分寸，不會亂來。

    這陣子安陽村村民比較警惕，若沒有熟人帶路，陌生人連靠近都難，村子里一片安和。見沒預(yù)想中的危險，沈家海一家早在幾天前就已經(jīng)搬回去住。

    同兩老商量妥當(dāng)之后，方天林走了一趟沈家海家，問他們愿不愿意去他家住上一段日子。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住親戚家哪有住自家舒服。

    方天林沒有多說，閑聊了一會，就回到兩老家中。護(hù)院這事他說不大合適，一會分配好人手后，沈老爺子會出面解決。

    方天林一踏進(jìn)堂屋，就感覺氣氛有些異常。沈老爺子跟八個老兵分坐兩邊，誰也沒說話，既沒有歡聲笑語，也沒有劍拔弩張，除了沉悶還是沉悶。大家都盯著手中的杯子，一個勁灌水，好像跟它有仇似的。

    “怎么了？”方天林詫然。

    “沒什么，就是他們只聽你的命令，沒有你的指示，我無法調(diào)動?！鄙蚶蠣斪有呛堑卣f道。還好他剛享受富家老爺子的生活，對這些不太在意，換個人，碰到這么下面子的事情，恐怕此刻臉都黑了。

    “……”方天林也沒想到凌總兵會下這樣的指令，他們這些當(dāng)兵的是不是太過于服從命令？不過這樣也好，守規(guī)矩之人，總比無法無天要好，這類人用著也放心，盡管只是暫時的。

    既然是聽他指揮，方天林也不會客氣，當(dāng)即就將他的意思全部告知給眾人。雖然路上了解過這些人的能力，但只是聽說，沒有實際驗證過，方天林最終還是決定由他們自己選擇各自崗位。

    “爹，時間不早，你帶這兩位去大哥家，再跟村里支會一聲，省得村民把他們當(dāng)賊防?！碧ь^瞧了眼天色，方天林提議道。

    沈老爺子點了點頭，就領(lǐng)著人出門去辦事。

    老太太這個時候正在忙著收拾行囊，這次去城里很可能是常住，需要準(zhǔn)備的物品很多，貴重的東西都要收好，家里的事務(wù)也得交代清楚，還要挑選跟隨的下人，麻煩著呢。

    方天林見無事可做，本想上前幫忙，在看到不停忙活的仆從之后，便歇了這個心思。如今他也是當(dāng)主子的人了，跟下人搶活干，這似乎不大好。見干坐著也沒意思，他索性轉(zhuǎn)去后花園那。

    兩老家里的花園子也算是名副其實，只留了不大一塊地方作為菜地，以便兩老閑時用來打發(fā)時間。盡管跟真正的富貴人家沒法比，但看著怎么也比方天林家中那一大片菜園子要光鮮許多。

    方天林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瞅著再不走，就要被關(guān)在城外，沈老爺子便派人過來叫他。

    “老三媳婦，老大他們留下看家，梅丫頭跟我們一起進(jìn)城?！鄙蚶蠣斪犹а塾U著方天林，見他沒有不滿，臉上隱隱浮起笑意。上次可是把大孫女給嚇著了，現(xiàn)在她連門都不敢出，這可不行。最多再過個兩三年她就要出門子，膽子這么小還不得被婆家欺到?jīng)]地方站，換個熱鬧點的環(huán)境養(yǎng)養(yǎng)神也好。

    “爹，都準(zhǔn)備好了？”兩老都接過去了，方天林不介意再多個大侄女。

    “好了，走吧?！?/br>
    兩輛馬車先后離開沈家，旁邊跟著四個由老兵充當(dāng)?shù)淖o(hù)衛(wèi)。

    幾天后，沈家定下的大型貨運船如期交貨，只要下水試航后沒有問題，這筆交易就算完成。

    那一天船塢這邊很是熱鬧，沈家親朋好友都來了。漲潮前，大壩率先開閘，海水漫進(jìn)船塢，鋪滿底部，漲潮之后，潮水慢慢將船身抬高，直到臨近潮汐高峰，貨運船終于駛出船塢。

    因沒有進(jìn)行過試航，誰也不知道船只有沒有毛病，船上只有船工，方天林他們只能在船塢邊上觀看。

    等待的時間極其漫長，當(dāng)最初的興奮勁過去后，不少人都有些蔫吧?，F(xiàn)在可是炎炎夏日，連續(xù)看了兩三個時辰，大家面上都有了疲色。

    方天林跟沈家河早有準(zhǔn)備?？柿擞腥怂蜕喜杷I了有人遞上點心，除了被日光曬得不大爽之外，眾人倒也看得歡樂。

    “爹爹，阿父，船回來了?！鄙蜩笛奂猓X子轉(zhuǎn)得也快，當(dāng)那個小黑影一映入眼簾，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他這也是借了地利之便，岸邊視野開闊，個頭高除了能看得更遠(yuǎn)一點外，其他沒什么太大差別。要是換到鬧街上，就他這個身高，怕是只能看到別人的大腿。

    “嗯，阿父看到了。”方天林正了正遮涼帽帽檐，嘴角微揚。

    “那我們可以坐大船了？”沈璋一臉躍躍欲試，完全沒被炎熱的天氣影響到。

    “沒問題就能坐。”方天林拿出棉帕抹了把臉上的汗，對著沈家河說道，“爹娘他們年紀(jì)大了，要不你帶他們?nèi)雠锵伦?？?/br>
    “我之前就問過，他們不愿意，都想第一時間上船看看。”沈家河眼中帶有無奈，又透著一絲喜悅。

    “行，只要身體沒問題，那就隨他們?！狈教炝种匦聦⒛抗夥旁陔x岸越來越近的貨運船上。

    又等了一會，船只拐入云州港，這就意味著貨運船試航成功。

    在看到船只轉(zhuǎn)向后，所有人都移步碼頭那邊。

    “怎么樣？”試航的人員中，有一部分是方天林雇傭的船工，一到地方，他便找船副詢問。

    第110章

    “東家，船沒問題?！?/br>
    “你確定？”

    “嗯。”

    方天林沒再問第三遍，確認(rèn)過后便去付尾款。其他手續(xù)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辦妥，他只需要交付這筆最后的款項，這艘大型貨運船便歸沈家所有。

    “走，想去船上看的都跟我來。”沈家河遠(yuǎn)遠(yuǎn)看見方天林朝他這邊過來，立刻招呼從沒坐過海船的人上船觀看。

    “這船好大！”

    “是啊，比村里的房子都要高！”

    “一間房怎么比得了，這船起碼有三間房那么高?！?/br>
    “這算什么，我聽說還有比這更大的?！?/br>
    “你怎么知道？碼頭這邊你不是第一次來嗎？”

    “我在茶樓聽人說的，不過那好像是官船，不是私船能比的?！?/br>
    ……

    如此驚嘆的多是沈家族人以及跟沈家關(guān)系不錯的安陽村村民，他們確實極少踏足云州港，見識少很正常。要是常在碼頭這邊走動，對此恐怕早就習(xí)以為常，這樣的人不但不會覺得船只試航有多令人激動，說不定還會對此生出幾分厭煩。任何一項工作做久了，都可能這般。

    船身高出碼頭，船只一靠岸，舷梯便被放下來。沈家河走在兒子們后頭護(hù)著，囑咐他們爬梯時小心一些，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過來觀看貨運船試航的人家雖然不多，人數(shù)卻著實不少。沈家河站在舷梯上往下望時，底下密密麻麻一片。這倒不是人數(shù)真有看起來那么夸張，只是人的一種錯覺罷了。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是，想上船瞧新鮮的人都集中到了舷梯底下，讓人乍眼看去全部都是人。

    好在有人在下面維持秩序，沒讓這么多人出現(xiàn)擁擠踩踏事故。

    前方有人堵著，方天林跟沈家河視線交匯之后，便靜靜地待在隊伍后面等候。

    一上船，耳邊便響起孩子們的呼喚聲：“阿父，快過來這邊。這里，這里！”

    沈璋站在頂層船艙走道上不斷向方天林這邊揮手，周圍站滿了沈家人。

    “馬上就來。”

    船只很大，一兩百人一上船，就疏散開，現(xiàn)在走動起來，不會出現(xiàn)摩肩接踵的情況，方天林很快就來到貨運船最高臺上。

    “天林，這船比之前我們坐過的任何船都要大許多?！鄙蚣液诱Z調(diào)微微上揚，眼里似有名為興奮的火苗在跳躍。

    “嗯，這樣的船就算在云州港都不多?！狈教炝指胶偷?。盡管他見過比這艘船大不知道多少倍的艦船，真正站在其上時，依然感覺到心跳加快，血液上涌更加迅速，豪情頓生。

    以往方天林只是過客，偶爾遇見，甚至搭乘，過后就什么都不剩，就算輪船載重萬噸甚至幾十上百萬噸，可這又與他何干？腳下這艘貨運船卻屬于他家，這就是兩者最大的不同，方天林的感受自也是兩樣。

    “爹爹，抱。”

    “阿父，抱。”

    三胞胎各自找好位置，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方天林抱起挨在腳邊的大兒子跟小兒子，沈家河抱著二兒子，一家五口居高臨下遠(yuǎn)眺側(cè)前方。

    海水在陽光照耀下，泛著粼粼波光，看久了眼睛都刺疼，眾人卻似乎看不夠，閉眼休息一會，又繼續(xù)。

    這里是港口，風(fēng)浪不大，加之船只又不小，大家?guī)缀醺杏X不到它的晃動，在上面走動可謂是如履平地。

    “老三，這船能載多少人多少物？”沈老爺子背著雙手，聽著四周村民的恭維賀喜聲，心里都樂開了花，面上卻繃著，只眼角眉梢?guī)С鱿惨?，別提多難受。

    “光載人的話，一兩千人沒問題，貨物大約能裝三千石?！边@些沈家河早就了解過，現(xiàn)在是張口就來。

    “這么多！”即便沈老爺子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依然被這個數(shù)字給驚到。

    方天林聽了笑笑沒說話，這種噸位的船只，放在現(xiàn)代那完全就不夠看。三千多石，也就兩百噸，這點載重真是連大型貨運船只的零頭都不到。

    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以靖朝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水平，能把船只造得這么大，已然難能可貴，把現(xiàn)代人拉到這里，也未必一定能造出這樣的船只。

    況且這還不是最大的，民用船只受到限制，腳下這艘貨運船已經(jīng)是民船中最大的型號，就算有能力造更大的，造船工人也不能制作，想要見識更大的海船，就只能碰運氣。港口這邊大多都是民船，官船可不是隨時都能見到。

    看過外景之后，方天林帶著沈家人前往指揮艙室，其余人則只能去參觀那些開了艙門的船艙。船內(nèi)重地，可不是誰都能進(jìn)，要是里面的器具壞了，村民們沒幾個賠得起。

    眾人羨慕歸羨慕，可也只是嘴上說說，心里想想，真讓他們上船工作，呵呵，估計十個里面九個半都不愿意，除非他們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無路可走的地步。

    安陽村離云州城不算遠(yuǎn)，相距也就幾十里，村民本來生活就還算不錯，接了沈家眾多外包活計之后，生活水平可謂是直線上升，沒有幾個人愿意到海上討生活。

    這也是村民在聽說沈家丟了四個孩子后，會有那么多人積極響應(yīng)的一個重要原因。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話可不是白說的，更何況他們是在沈家底下討生活。

    這種事，方天林自然不會去強(qiáng)求。本來，他是想招完全屬于沈家的手下，結(jié)果這么長時間下來，也只物色到幾個有技術(shù)，又有經(jīng)驗的海員管事，其他都不得不外聘，就算這樣，人手也還不齊。好在普通海員沒那么搶手，幾個月下來，全部招齊不說，還都是屬于沈家名下。

    貨運船到手后，就得利用起來，空著那純屬浪費，就算不出航，每年維護(hù)費用照樣不少。不保養(yǎng)，那船只很快就會腐朽，之前投入的大筆白花花的銀子，算是打了水漂。這樣的蠢事沒誰會干，沈家又不是錢多到?jīng)]地方花，還不至于如此奢侈，買了船自然要物盡其用。

    方天林沒打算將船往外租，之后幾天他跟沈家河都忙碌起來。兩人分工明確，方天林負(fù)責(zé)將所缺人手招齊，順帶打聽最近出航船隊的信息，沈家河則去準(zhǔn)備貨物。

    沈家只有一艘大型貨運船，外加兩艘小型商船改造的護(hù)衛(wèi)船。大型船只很少有現(xiàn)貨，都是預(yù)定之后再根據(jù)顧客要求制作。小型船只就不同，各種樣式基本都有，除非有特殊要求，否則直接購買便是。

    方天林在定下大型貨運船一個多月后，就入手了一艘小型貨運船，再一個月，又買進(jìn)一艘同樣型號的商船，之后就一直在改造。兩艘護(hù)衛(wèi)船都是輕型，速度很快，船上配備了朝廷所能允許的最大武力裝備，不說火箭火彈，甚至連小型火炮都各鋪設(shè)了一門。

    前面這些都是常規(guī)武器，后者可就不是了。盡管小型火炮的威力不大，只能對付對付海盜，對朝廷戰(zhàn)船基本造不成威脅，依然不是一般商家所能申請到，這代表著沈家背后勢力不小。

    這兩艘小型商船，方天林是在民用船塢中所買，改造的場地卻不在那。護(hù)衛(wèi)船不管是民用，還是軍用，都由海軍衙門掌管，出入以及武器使用狀況都需要報備。私自武裝則不算在內(nèi)，只要沒有犯禁，即便查到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稍微疏通一下就能過關(guān)。被對手撞上，就只能自認(rèn)倒霉，乖乖被克扣貨物才是正理。

    別看沈家現(xiàn)在能擁有這樣的武裝，就以為以后也能如此。其實不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沈家都只能有兩艘護(hù)衛(wèi)船，再想提高護(hù)衛(wèi)級別，船隊就必須達(dá)到一定規(guī)模才行，這已不是隨意增加幾艘船只就能解決的事情。當(dāng)然，這是放在臺面上的東西，背地里的交易誰也不清楚。海軍沒到服役年限的戰(zhàn)船流入海商手中，也不是不可能。

    像沈家這樣明面上擁有的護(hù)衛(wèi)船不算什么，真正厲害的都是私人武裝，只要不暴露，誰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