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還有臉說別人,你現(xiàn)在大舌頭知不知道?” “沒有,又冤枉我。”她平卷舌不分,聽起來滑稽又可愛。 陸慎站在落地窗前,看維港滿地?zé)熁?,心情愉悅,“對,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br> “不行,要登報道歉才夠誠意?!?/br> “你怎么總想登報。” “登報才構(gòu)誠意,向全世界說我愛你,多浪漫?彌補(bǔ)你生活中所有沉悶和無趣,順帶滿足我的虛榮心,多好。” “很坦率。” “當(dāng)然,我就是虛榮,我就是天下第一虛榮的女人!”發(fā)酒瘋,就差唱起來。 他被她逗樂,電話當(dāng)中傳來一陣低笑,既溫柔又寵溺。 她不自覺也陷進(jìn)去,被命運鞭笞多年,未想過仍有幸擁抱愛戀。 “阿阮——” “嗯?”她的呼吸平穩(wěn),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你有沒有恨過江碧云?” “江碧云是誰?”她忽然間清醒,盯著天花板上圓形吊燈,眼底染血,一瞬間恨意叢生,然而聲音卻是軟的,聽得人滿心憐惜,“江碧云好像是我媽咪啊?!?/br> “唉……以后再也不許喝這么多酒。” “哼,我媽都不管我這些……”等一等,似乎突然間恍然大悟,“她死了……我早就沒有mama了……”呢喃,委屈,預(yù)感一場自憐自艾即將到來,任誰都認(rèn)為自己說錯話,何況是他?唯恐她有半點傷心,因此根本問不下去。 “阿阮,你還有我?!?/br> “七叔給我再找個mama?” “胡說八道,我看你醉得腦子都不清醒。” 她又笑,似乎將前一刻的傷心難過通通拋到腦后,學(xué)小孩子撒嬌,“我的圣誕禮物呢?怎么還不送到我床頭紅襪子里?” “圣誕老人都怕醉鬼。” “那你送我嘛……” “已經(jīng)送了?!?/br> “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等一等,也許明天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 “騙我……”她困得眼皮打架,暈沉沉答他一兩句,翻個身就再沒有聲音。 陸慎掛斷電話,窗外煙花已落盡,世間溫柔難長久,命運總在等,等你追悔莫及,或是心如死灰。 平安夜的歡聚人群漸漸散去,街市寥落冷清,唯有燈火依舊,透過窗投射在米白色地毯上。 阮唯看著手機(jī)怔怔出神,事情走到最后一步,她對結(jié)果已經(jīng)沒有執(zhí)念,反而對陸慎,從看透到看不透,她越來越疑惑,越來越不懂。 人的心,真是多變。 因此才值得挑戰(zhàn)。 她翻過身,帶著笑容入睡。 圣誕當(dāng)日引出爆炸性新聞,長海少東江繼良涉嫌謀殺,以本埠最高保釋金換取短暫自由。 謀殺、爭產(chǎn)、豪門,三大關(guān)鍵詞齊齊出現(xiàn),令本埠記者放棄休假,拿起相機(jī)錄音筆沖鋒在前,在警局外圍堵江繼良座駕,都為拍到第一手畫面。 另有一批人蹲守在赫蘭道江宅外,一天輪守二十四小時,守株待兔。 更有大小爆料虛虛實實,有人為阮唯義憤填膺,有人唾棄豪門冷血,個個都有話說,幾乎是全城出動。 阮唯已經(jīng)被鄭媛送回赫蘭道,她站在二樓落地窗前,小心翼翼撩開一片窗簾,看樓下記者□□短炮嚴(yán)陣以待,仿佛是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要爆發(fā)。 阮唯長嘆一聲,對身后的阿忠說:“是不是這段時間都不好出門了?” “江老的意思是,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阮小姐現(xiàn)在的身份處境,說什么都容易被曲解?!?/br> “多說多錯。”她徑自呢喃,“外公是不是也在想,當(dāng)初羅家俊為什么不狠一點,一次撞死我,省得麻煩。” “話不能亂說?!?/br>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彼畔麓昂煟D(zhuǎn)身走向臥室,與阿忠擦肩而過。 書房內(nèi),江如海還在于律師開會,稍后又要打電話各處求人,實在沒時間安慰她——受害者也是麻煩精。 人人都欠她一句對不起,但人人都健忘,只看自己。 她無所謂,她的有所謂已經(jīng)在途中,她只需等。 本埠最具盛名的刑事律師接手案件,絞盡腦汁尋找破綻,但誰也沒辦法預(yù)料,三天后廉政公署介入,長海大股東中太銀行組織召開董事會,基于對江繼良個人行為的不信任,通過罷免決議,罷免其長海執(zhí)行董事一職,新的執(zhí)行董事將由股東提名,投票決定。 江如海心急如焚,連夜打電話給身在北京的陸慎,“我不管你在北京還有什么事情要處理,立刻買最早一班飛機(jī)回來。” 陸慎仍然冷靜,條理清晰,“繼良的事情我已經(jīng)向康榕了解過,中太速度這么快,恐怕背后還有人?!?/br> “誰?無非是繼澤,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一個比一個無恥!” 陸慎并不糾結(jié)于此,“亂不怕,就怕有人亂中獲利。近期就要選新董事,要確保我們的人能拿到三分之二多數(shù),稍后我擬一份提名名單與聯(lián)絡(luò)股東……” “不必,只有你夠資格?!?/br> “……” 陸慎猶豫,江如海趁勝追擊,“你回來立刻與阿阮辦手續(xù),有了這一層關(guān)系,那幾個老家伙沒理由不撐你。” “阿阮她……” “她有責(zé)任為家里盡一份力?!苯绾2辉付嗾f,強(qiáng)硬地下命令,“就這么定了,明天落地就辦手續(xù),形式化的東西以后再補(bǔ)?!闭f完并不給陸慎推辭的余地,迅速掛斷電話。 放下電話,偌大一間書房只剩落寞無力,英雄遲暮,時代已不同,他幾乎已經(jīng)無力扭轉(zhuǎn)。 隱約聽見繼良在隔壁指責(zé)律師,還以為能再法庭耀武揚威。 而另一個卻過于安靜,安靜得幾乎被遺忘。 同時間,陸慎撥通一只未儲存號碼,對方接起來滿腹怒氣,恨他在深夜打斷好夢。 陸慎好脾氣地與他打招呼,“晚上好,余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停更一周。 ☆、第51章 婚姻 第五十章婚姻 余天明一貫沒有好脾氣,大半夜接電話更是煩,但陸慎一句話已足夠冷住他,“陳潤稍后會聯(lián)系你,榮發(fā)的事全照你要求辦,余主管,預(yù)祝你高升。” 這個時候當(dāng)然不必廢話去問為什么,只要有利可圖,則照單全收,“我的offer不變,陸先生,也預(yù)祝你高升?!?/br> 兩只狐貍各有打算,彼此心照不宣,更不必言明,大家都中意悶聲發(fā)大財。 第二天,陸慎乘最早一班飛機(jī)“落地”,康榕載著他依照指使徑直抵達(dá)婚姻注冊處,阮唯已經(jīng)坐在休息室內(nèi)單人沙發(fā)上等,她低頭在晨光下摩挲著無名指上訂婚戒,一縷發(fā)從鬢邊落下,道出別樣溫柔。 他的心便軟了,汲滿了水,想不了其他。 他放下公事包,搭在手臂上的長風(fēng)衣隨手遞給康榕,左手扶住她沙發(fā)靠背,蹲下*身看著她,“在想什么?” 她恍然驚醒,視線落到他身上,眼底朦朦朧朧仍隔著一層霧,“你回來了……” 她怯弱的樣子令他心疼,他抬手將她側(cè)臉落下的一縷發(fā)挽到耳后,低聲問:“你如果不想,我們可以推后,總有別的辦法可以想?!?/br> 阮唯搖了搖頭說:“不要這樣,外公要不高興的。” 他握住她的手,定定的說道:“我不管其他人,我只在乎你高不高興。” “我很高興啊。我能嫁給你,怎么會不高興呢?”她幾乎是在問自己,“好像事事都如意了,但忽然又覺得并沒有想象中快樂,人是不是永遠(yuǎn)得不到滿足?!?/br> “大多數(shù)時候是這樣?!?/br> “那七叔呢?你開心嗎?” 陸慎說:“阿阮開心我就開心。” 她彎曲食指在他手心輕輕撓了撓說:“我很開心,從今以后我也有人可以依靠?!?/br> “好——”他輕撫她長發(fā),聲音又輕又柔,“就當(dāng)我是你永遠(yuǎn)的依靠。” 咚咚咚—— 是康榕在敲門,另一間房,江如海已經(jīng)等到不耐煩。 “走吧?!比钗ǖ谝粋€站起身,撫平了連衣裙上的褶皺后對陸慎說,“這個時間點,不要惹外公生氣。” 任何事情都要速戰(zhàn)速決,年齡沒讓江如海沉下來,反而浮上去,尖銳的越發(fā)尖銳,脫韁失控。 律師也在等,先簽婚前協(xié)議再登記注冊,要他當(dāng)牛做馬,又要他分文不取,江如海將“人盡其用”四個字發(fā)揮到極致。 兩人正要在登記簿上簽字,江如海瞥一眼提筆的阮唯,忽然開口:“昨晚和你說過的話,你要記一輩子。” 阮唯筆下一頓,卻未抬頭,“我知道該怎么做?!?/br> “嗯,我對你,總是放心的?!?/br> 她隨即不再多說,匆匆簽下名字。 回想昨晚談話,也無非是叮囑她肥水不流外人田,絕不能讓陸慎觸碰核心。江如海欣賞他,看重他,卻也提防他,更加提防女人的感情用事,說到底仍然低估女性,認(rèn)為她們個個都沒智商,男人三兩句話就哄到傾家蕩產(chǎn)。 她手下最后一筆完成,昭示著程序結(jié)束。有注冊處登記人員及律師起身祝賀,“兩位,新婚快樂,白頭到老?!?/br> 唯獨一對夫妻平靜異常,甚至還沒來得及相互交談,就聽江如海說:“阿阮回赫蘭道,陸慎和我一道,中午約幾位老友吃飯,正好帶你見一見。新身份,和以前不一樣?!?/br> 如何不一樣?內(nèi)涵只有江如海自己清楚。 “好?!标懮飨葢?yīng)了他,再看阮唯,“晚上再去看你。” 她笑了笑說:“不著急,我們的事可以慢慢來。” 但長海的事情絕不能慢,最好今天就選出新董事。 阮唯側(cè)過身同江如海說:“我先走了,外公也不要太辛苦。”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