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來寶搖頭，“盤子，你不是這種人。”

    盤子笑看他，“我怎么不是這種人？”

    花鈴字字道，“盤子哥哥你不是這種人?！?/br>
    盤子默然，一會又笑笑，“好了，我再想想，別勸了，我頭都疼了。倒是你們，趕緊擺喜酒，生個孩子，指不定我還能在巷子里追著他跑呢。”

    兩人面皮是厚，可被人當面調(diào)戲，花鈴還是羞紅了臉，“不同你說了，跟我二哥說一聲，讓他醒了就回家，娘要擔心了?！?/br>
    說罷她就走了，少女懷春的模樣看得盤子又笑，“多好的姑娘，沈來寶，你是修了幾輩子的福？”

    “大概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鄙騺韺氞止疽宦?，等花家大門關上，才收回視線。他看了看潘家院子，又往上頭看看，連背后也看了一遍。

    盤子倚在門上瞧他，“你這是想看看有沒有人，趁機揍我一頓？還是別想了，保護我的暗衛(wèi)，至少有五個?！?/br>
    “他們可信么？”

    “死士?！?/br>
    沈來寶這才看著他說道，“皇城里屢屢來了消息，你外公的身體愈發(fā)不好。我這幾晚都在想，你外公樹敵過多，手上沾滿了血，如果……如果一旦他有什么事，我怕身為他唯一親人的你，會被牽連?！?/br>
    盤子笑道，“我外公有權有勢，富貴榮華時，我也得以自在逍遙，享盡富貴。那他失勢時，我受牽連，這也公平。世上哪里只有一味享受而不用付出的事?！?/br>
    沈來寶沒有想到他看得這么通透，可這種話在他聽來，就好像是他隨時都準備好了赴死，看透生死。

    “其實你大可以不必這樣看我，你再這么看我，我可就要翻臉了。”

    “我想救你?！?/br>
    盤子愣神，片刻面色又恢復如常，“別救，否則你也會被牽連的。”

    “那難道眼睜睜看著你死？”

    “我不會死的?！北P子笑道，“我還要喝你和花鈴的喜酒，還要追著你家的孩子滿巷子跑，捏他的臉，看他哭?！?/br>
    沈來寶知道沒有辦法從他嘴里探到任何能讓他判斷潘巖是否對他已有安排的事來，只是他又怎么能在意識到盤子日后會有危險，還只是眼睜睜看著，“以后若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事，一定要來找我，你我，曾經(jīng)共患難過，定要信我，絕不會背棄你?！?/br>
    盤子仍是倚在門上，姿勢顯得玩世不恭。他看著沈來寶，忽然笑了笑，“好。”

    一字曰好，沈來寶似乎也聽出了他的信任，這多少讓他安心了一些?？蛇@還不夠，他多希望潘巖已經(jīng)為他鋪好了路，潘巖鋪的路，肯定會比他鋪的更好，也更安全。

    可誰知道呢。

    一晃又過了一個月，皇城那邊沒有傳來潘巖不適的消息，好似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沈來寶聽了，也不知道是高興好還是不高興得好。

    一方面他身體好就意味著被壓迫的良臣多了，另一方面他活著那盤子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等他以為暫時可以安生過日子時，下一刻阿五就跑來，進門就說道，“少爺，那對面的潘家小少爺下月要娶妻了，娶的是那譚漕司之女譚心?！?/br>
    沈來寶一愣，這盤子，到底還是又戲耍了他們一遍。

    這譚心嫁進南風小巷，那可真是……要雞飛狗跳了吧！

    第79章 泛舟求婚

    譚心要嫁進南風小巷的消息如風迅速傳開，沈家最先炸鍋。

    用早飯時，沈老爺就痛心疾首道，“來寶，你看看人家盤子，才十五歲啊，就成親了，明年就有孩子了，你看看你，都十九了，十九了！”

    “……十五歲還不到男子成婚的年紀，也就只有盤子能這么任性了?！?/br>
    “可你不是十五，你是十九啊，十九！”

    句句都帶吼的，沈來寶覺得他不是十九歲的光棍，而是九十歲的光棍。為什么他十九歲了，他爹還是將他當做小少年看。大概是因為……他是他爹吧。

    他一一點頭，也不反駁不掙扎，今日他和花朗幾人約好了，去游賞荷花池，當然，還有他的小花。

    沈老爺見他又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過花家去，問他們到底嫁不嫁女，如果不嫁，就讓兒子趕緊死心娶別人去?？伤稚岵坏?，隔壁花家千金是多好的姑娘啊，要是這事真能成呢？對沈家、對兒子都好。

    為此，他也就忍了。

    沈來寶用過晚飯就出門去了，那潘家大門已開，正在門口伸著懶腰的盤子見了他笑得著實燦爛。昨晚他一口答應去荷花池，結果大清早他就來了個爆炸性的消息，真不知道他如何能這樣笑嘻嘻厚臉皮地看著自己。

    他搖搖頭，走過去抱拳，“恭喜了新郎官。”

    盤子也嘻嘻地抱拳，“多謝多謝，到那天一定要來喝喜酒，請柬我就不發(fā)了，直接給你們騰五個桌子，都會安排在前頭?！?/br>
    沈來寶瞧他，“你連這個都想好了？”

    “當然，這可是我的婚姻大事?！北P子說道，“我告訴你件好玩的事，聽說我外公派去譚家的官媒一說這門親事，譚心就哭著要上吊。哎呀，可惜被人救了下來?！?/br>
    不是好在被人救了下來，而是可惜被人救了下來。一個詞的意思就千差萬別了，全然聽不到未來丈夫?qū)ζ拮拥奶蹛郏騺韺毧隙ㄋ娴氖且驗橛憛捵T心才娶她的。

    花家素來不愛在外打聽消息，所以在整條巷子都知道盤子要娶妻的事時，花朗和花鈴還不知道。出來就見盤子滿臉笑容地看他們，似有期待。奈何兄妹兩人都不愛湊這種熱鬧，直接就道，“走吧，去荷花池?！?/br>
    沒有得到應有關注的盤子皺眉，快步跟了上去，又沖兩人笑。兩人相覷一眼，問道，“盤子，你不舒服？”

    盤子差點罵了臟話，還是沈來寶說道，“盤子要成親了，六月初六?！?/br>
    花鈴詫異，“難道是跟譚姑娘？”

    “哎呀，我就說小花姑娘最聰明了，可不就是她。等我娶了她回來，天天給你打耳光吧?！?/br>
    花鈴頓時說不出話來。

    花朗也覺意外又莫名，更覺生氣，“那天跟你說了一夜，你說了不會任性，可你為何又這么做了？你娶她，非但害了潘家，還會害了你?。　?/br>
    “哪里會害我，我害她還差不多。”盤子掏了掏耳朵，“好了，別仗著現(xiàn)在荷花還是個苞就不用早早過去看它們了，綠油油的荷葉也是很好看的?！?/br>
    三人對他早已沒了辦法，而且親事已定，八字已拿，聘禮也送了過去，此時讓盤子改口，那譚心名聲被毀，估摸又得上一次吊。所以花家兄妹已經(jīng)不勸了，沈來寶倒是還想再說說，可盤子根本不聽。

    荷花池塘就在城內(nèi)，四人步行過去要大半個時辰，知己同行，也不覺路途漫長。盤子不愿提及他的婚事，東扯西扯了許多話題，到了荷花池，便見了一望無際的綠景。

    初夏荷花尚未全開，米分嫩的花苞佇立在一片綠碗之上，不同于盛開時的景致。游人此時甚少，但四人興致盎然，人多了，看的就是人，而不是花。

    昨夜沈來寶就安排好的船夫早就等在了那，不等他安排，盤子就拉了花朗共乘，催著船夫離岸時笑吟吟地看著岸上的兩人，一臉意味深長。

    盤子總是明著暗著撮合沈來寶和花鈴，兩人哪里會看不出來。

    只是這荷花池本就多男女結伴同游，就如元宵七夕，將關系告知天下也無人嘲笑。沈來寶先一步上了船，穩(wěn)住了腳才伸手，“小花?！?/br>
    花鈴看他伸來的手，那手掌還能瞧見平時練劍的繭子。她只抓了他一根手指，順勢過去。

    腳上力道一壓，船跟著晃了晃，壓得船底水紋蕩漾。花鈴有些失了重力，身體一晃，沈來寶忙穩(wěn)住她，生怕她摔下去。

    花鈴幾乎是貼在他胸前，頓時滿面緋紅，甩了他的手俯身進了船篷里。沈來寶笑了笑，坐在船篷外面瞧她，“小花?！?/br>
    花鈴年紀小的時候他喊小花小花她倒覺得沒什么，如今她都及笄了，他還小花小花的喊，她每次聽了都覺心跳得厲害，絕對不是羞澀，是羞的。她睜著明眸大眼看他，“來寶哥哥，你別再喊我小花了?！?/br>
    沈來寶意外道，“為什么？”

    多獨特的叫法，而且只有他一個人這么喊的。要是以后在街上被人潮擠揍，他喊小花，她就能立刻聽見了，多好。

    “稚氣?！?/br>
    沈來寶說道，“之前盤子這樣喊你，我不許，你也不許來著。”

    花鈴絞了絞手里的帕子，“在外面喊不行?！?/br>
    沈來寶瞬間明白過來，笑了笑，這是在說——以后在家里，隨便你怎么喊。

    哦哦！這樣他完全可以接受。

    花鈴說這話也是無心，本意是有外人的時候不能這么喊，私底下可以，可見他笑得眼有星河，這才反應過來，臉頓時熱辣起來。她坐的地方低，腦袋一埋就埋到了膝頭上，悶聲，“不理你了?！?/br>
    “小花，你又換簪花了，這對重復了吧?！?/br>
    花鈴抬眼從胳膊縫隙看著他，“那你又要送我新的么？”

    “這次不是?！?/br>
    花鈴略微失望，她還是希望他能一直送簪花，送一輩子。而不是因為關系變了，就送其他的什么東西，哪怕是比簪花更貴重，更精巧和別致。

    沈來寶遞了個小盒子給她，那盒子也如裝簪花的盒子小巧，花鈴沒有立刻接，看了好幾眼問道，“耳墜子么？”

    “不是?！?/br>
    “那是一粒珠子？”

    沈來寶微微笑看她，“不是。這是比簪花還要更有意義的東西。”

    花鈴撇嘴，“禮物的話，什么都比不上簪花。來寶哥哥，你以后就一直送簪花吧?！?/br>
    沈來寶問道，“為什么？”

    “大概是這意味著……初心不忘。”

    初心便是喜歡她的心思，她要的并不是簪花，而是他還記得送她的第一件姑娘家的東西，還一直送了那么多年。要送，就送上三生三世吧。

    “我答應你，簪花會送，其他你喜歡的，我也會送的?！鄙騺韺氝€是沒有將盒子收回，“只是這個，意義不同?！?/br>
    他的目光誠摯穩(wěn)重，花鈴看得動心，比起年少的他來，到底是多了幾分沉穩(wěn)的。這種沉穩(wěn)，更讓少女芳心大動。她接過盒子，小心打開，見了里面的東西，卻覺莫名。

    這盒子的錦緞上，臥著一只銀圈。那戒指還是銀的，雕著葉子花紋，簡單而又別致。銀圈上面綴著個小小的綠寶石，銀子融得十分巧妙，將寶石三分之一裹住，露了三分之二出來。這樣的東西她還從未在首飾鋪子見過。

    “來寶哥哥，你當我是老婆婆呢，瞧著好看也不能送扳指呀。”

    沈來寶一笑，“不是扳指，扳指哪里有這么細小?！?/br>
    花鈴又仔細辨認了一回，恍然，“原來是頂針?？摄y子做的頂針不經(jīng)用，不過也沒有寶石的……”

    說著她又疑惑起來，唯有等他解釋。沈來寶拿了那專門讓工匠做的戒指，如果不是材料稀缺，他還想鑲鉆石的，“小花，這是我在異國志上看見的，男子要跟心儀的姑娘求婚，就送戒指。姑娘如果答應，那就會收下戒指?！?/br>
    他知道她母親已經(jīng)松口，否則不會讓花鈴一如既往跟他見面，所以他又多了幾分信心，只要，只要她點頭，他就找媒婆登門求娶了。

    可是身為一個現(xiàn)代人，他又不想只是依靠媒婆，所以在此之前，他想正式跟花鈴求婚。

    在這幽靜又有清香撲鼻的荷花池中，跟花鈴約定一生。

    “大央的習俗不要，偏去學什么異國的，我怎么沒聽過。”

    沈來寶也圓不回來了，他總不能為了送戒指編個謊話。忽然他又聽花鈴喚了自己一聲，沈來寶又將目光落在她臉上，“小花，我不想只是依賴媒婆登門求娶，要娶你的人是我，如果可以，我會從頭到尾cao辦這件事。只是習俗如此，所以還是要拜托媒婆?？稍谒情T之前，我想自己來和你認真的求婚，看著你收下戒指，點頭同意?！?/br>
    花鈴不知為何他總能說出這些“出格”的話來，就算是男子，也著實太膽大了。而且哪家求娶不是喊媒婆的，已知彼此心意，何必再次求證。她并不懂，可她還是尊重他的想法。

    況且求娶得這樣別致，她心中也歡喜。

    她看著沈來寶拿了半晌的戒指，緩緩伸手要接?？蓞s被他輕輕握住，不知他要做什么。

    沈來寶拿著戒指慢慢穿入她的無名指上，因為沒有帶她親自去找工匠看過，只能憑他的描述來定大小。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合不合適。大了還好，能纏根線，但是小了，可就不能改了。

    好在戒指順利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沒有纏得緊，也不大，竟是非常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