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低頭繼續(xù)看詞典，自言自語道：“嗯，還好我和你沒有代溝?！?/br>
    這時候，杜子聿手機(jī)響了，倒沒聽清沈石說什么，他看一眼屏幕上三姐兩個字，立刻接起來，親親熱熱喊了聲姐。

    “今天回來？幾點(diǎn)的飛機(jī)？”三姐在那邊擠兌他：“你小子一出去野就大半個月不著家，沒心沒肺的！”

    杜子聿報了航班號，笑笑：“還要來親自接我啊？”

    “杜老爺子發(fā)話，我敢不去嗎？杜少爺您呢，就老實(shí)在機(jī)場等著，別亂跑哈！”

    杜子聿連連答應(yīng)著掛斷電話，忽然覺得有些古怪，點(diǎn)開微信朋友圈翻了翻，找到前兩天李戊發(fā)的狀態(tài)，果然是今天下午三姐的藝術(shù)館有場大拍賣，怎么還騰得出功夫給自己接機(jī)？

    困惑歸困惑，杜子聿倒也沒太深究，直到下午五點(diǎn)鐘，三個人落地，他先聯(lián)系了何老，定了明天送庫巴過去，剛掛斷電話，就看見接機(jī)大廳里二姐的身影。

    “不是說我三姐來接……”杜子聿拉著行李箱迎上去：“因?yàn)榕馁u的事脫不開身，讓你來了？”

    “恩?！倍憧戳艘谎凵蚴蛶彀停碱^皺了皺：“又弄回來一個？”

    “我說姐，你能別對你弟弟身邊的人都充滿敵意嗎？”杜子聿搖搖頭，安撫著二姐往外走，坐上車，跟著問道：“二姐你今天不忙？竟然有時間來接我，受寵若驚了！”

    二姐從后視鏡里往后看看，冷冷道：“哪那么多話?！闭f著，打開音響。

    她還真是挺不喜歡沈石……

    杜子聿無奈地看向窗外，車開得極快，行道樹棵棵閃過，卻好像……不是回老宅的路。

    “咱這是去哪??？”

    二姐轉(zhuǎn)了個彎，忽然靠邊停下：“下車?！彼f著，猛地推開車門，快步繞到杜子聿這邊把他的車門也打開了：“你自己下來！”

    “姐，你這是干嘛……”杜子聿猝不及防，被逼著下了車，二姐立刻把車給鎖了。

    “什么意思？”杜子聿一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鎖在車?yán)锏囊淮笠恍?，這倆也在車?yán)锊幻魉缘乜粗?，杜子聿壓下火氣，對他們笑了笑，掏出煙來，晃晃?/br>
    “出什么事了？”回過身，他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有些焦躁地點(diǎn)了根煙，皺著眉看向二姐。

    “自從你找了個緬甸男人，我看國際新聞時，總會留意東南亞。”二姐倒是冷靜，低頭點(diǎn)了幾下手機(jī)，遞給杜子聿：“你自己看。”

    報道來源是美媒轉(zhuǎn)載，全英文，杜子聿看得懂，講的是五個月前緬甸政府軍意外破獲的翡翠走私案，當(dāng)時走私車已經(jīng)開到云南瑞麗，卻在山道上發(fā)生事故，司機(jī)和一名緬甸工人當(dāng)場死亡，在當(dāng)?shù)鼐脚浜舷拢蟛糠衷一?，圓滿結(jié)案。

    翡翠走私在中緬邊境早就是公開的秘密，這個案件本身沒有美媒轉(zhuǎn)載的價值，重頭戲是案件的后續(xù)……緬甸政府追查一件國寶級翡翠原石失竊案時，竟然找到了和此案的聯(lián)系，并且確定盜竊團(tuán)伙將這塊原石和其他原石混放在這輛走私車上運(yùn)往云南，而國寶級原石隨著車上兩個人的死亡，竟然不知所蹤，緬甸政府一直在請國內(nèi)警方協(xié)助，尋找失蹤的國寶級原石。

    杜子聿點(diǎn)開新聞配圖，手指有些顫抖地不斷放大，這輛走私車和司機(jī)正是他在瑞麗時，車禍的卡車和司機(jī)，而后面的一張認(rèn)定死亡的緬甸華人照片，分明就是……

    “這不可能……”杜子聿搖搖頭，因?yàn)槌泽@，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他慢慢抬起頭盯著二姐，眼睛瞇起來，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底氣：“這個不是沈石。”

    “我查了很多這個案子的資料，網(wǎng)上搜索的，找關(guān)系打聽的，各種渠道……想不想聽聽結(jié)果？”二姐很冷靜，但是她越冷靜，杜子聿便越不安，他狠狠抽了一口煙，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實(shí)在案發(fā)當(dāng)天，警方在車?yán)镏话l(fā)現(xiàn)了司機(jī)，后來通過監(jiān)控錄像，才確定副駕駛上本來還有隨行的緬甸人護(hù)送，警方通過卡車墜落的高度，現(xiàn)場的觀察和血跡分析，最終判定緬甸華人死亡幾率很高，懷疑尸體可能是直接落入山澗江水里，很難找回了?！倍闱逦匕咽虑閿⑹鐾?，并沒有給杜子聿太長時間消化，直接給出自己的建議：“車?yán)锬莻€人是誰，我不知道，你可能也不知道。但是他有多可疑，你比我清楚。從這條路一下去，轉(zhuǎn)個彎就是海關(guān)，我只給你兩個選擇?！?/br>
    二姐冷冷看著杜子聿，表情沒有商量的余地。

    “跟我一起把人送進(jìn)去，或者看著我把人送進(jìn)去?！?/br>
    一根煙抽到底，杜子聿還全然不知地吸了兩口，煙屁股有股怪味兒，他咳了一聲，黑著臉把煙丟了，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一截兒煙屁股，心口一陣辛辣，嘴里全是苦味。

    “長得像罷了，他叫沈石，不是緬甸華人。”

    “是不是，他們會查。如果他真的清白，自然放人?！?/br>
    “清白？”杜子聿似乎被這句話刺激到，笑了一聲，抬起頭來眼眶發(fā)紅地盯著二姐看：“姐，對你來說，沈石這兩個字沒有任何意義，但對于我來說，這是一個人對我的承諾?！?/br>
    杜子聿忽然覺得心口發(fā)悶，疼得要命，他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些：“好人也好，壞人也好，他沈石先是我的人。大義滅親之前，我需要我的人親口來告訴我他清不清白，而不是讓外人來替我鑒定！”

    說完，杜子聿猛地轉(zhuǎn)身走到車前，沈石隔著玻璃跟他對視，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卻能看出杜子聿整個人不太好，目光有些擔(dān)憂，伸手推了推車門，卻沒能推開。杜子聿看了他一會兒，扭頭沖著二姐喊：“開車！”

    “杜子聿，我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倍惆櫰鹈迹徊揭活D走過來，她一向性格固執(zhí)，認(rèn)定的事情就不會讓步，從小如此，杜子聿再了解不過，很少直接頂撞，但在這件事情上，他自己也沒有太大的余欲去思考迂回的戰(zhàn)術(shù)。

    他現(xiàn)在腦子里一塌糊涂，距離崩潰，恐怕只差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

    “姐，我覺得你先要為了你弟弟的情緒著想?！倍抛禹采n白著臉，渾身都散發(fā)出一種“我很不好”的氣息，他再次敲了敲車門：“開車，我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給我點(diǎn)時間?！?/br>
    二姐不動，杜子聿也不妥協(xié)，兩個人的冷戰(zhàn)，終于以二姐的讓步結(jié)束。她按了一下遙控，杜子聿直接打開駕駛座上車。

    “我去別墅靜靜，麻煩你打個車。”從車窗遞出二姐的包，杜子聿盯著后視鏡，沈石皺著眉跟他對視。

    “我明天聯(lián)系你，想清楚?！倍憬K于不再逼他，拿了包抬手便打了輛車。

    “出什么事了？”沈石終于忍不住問起來。

    “沒事。”杜子聿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回家。”

    很多事，往往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晚了。

    不合胃口的點(diǎn)餐，走錯方向的路，癌變的病……

    還有，有些人在心里的分量，其實(shí)遠(yuǎn)比自己想象的，重得多。

    第31章 遲來的坦白

    車子開到別墅已經(jīng)將近七點(diǎn)，杜子聿提前找管家定了晚飯，他們一進(jìn)門餐桌已經(jīng)安排好家常菜，飯香撲鼻。

    “洗手吃飯?！彪S手把行李丟在玄關(guān)，杜子聿努力控制著情緒，帶著庫巴洗好手，把人帶到桌邊，碗筷都遞到手里，對著他勉強(qiáng)笑笑：“別跟你哥客氣，多吃點(diǎn)?！?/br>
    庫巴雖然有些認(rèn)生，但這頓飯很合他的胃口，連吃兩碗飯，倒是杜子聿沒什么胃口，好不容易捱到晚飯結(jié)束，給庫巴安排好房間，這才脫開身去處理沈石的事情。

    “放著不用管，跟我上樓。”杜子聿喝止想要幫忙收拾桌子的沈石，直接把人帶到二樓書房，關(guān)上門的一刻，他有些脫力，嘆了口氣：“我先去打杯咖啡?！?/br>
    話音剛落，沈石忽然從身后抱住他，他身上很暖和，低沉的聲音就在杜子聿耳邊：“你不開心？”

    “何止不開心……”杜子聿苦笑了一下，抓起沈石的手，摩挲著假的血玉扳指：“去那邊坐好，我有話問你?！?/br>
    沈石嗯了一聲，乖乖去沙發(fā)上坐著，杜子聿走到他對面，倚在書桌上，定定看著沈石的眼睛：“沈石，我不喜歡有人騙我，你想好了再回答?！?/br>
    沈石點(diǎn)點(diǎn)頭。

    “5個月前，在瑞麗，一輛走私翡翠的車子跟我的越野車相撞，翻下山澗，司機(jī)當(dāng)場死亡，副駕是個緬甸華人，沒找到尸體。正是當(dāng)晚，我在旅館遇上你，”杜子聿頓了頓，觀察著沈石的表情：“我姐下午跟我說，你就是那個沒找到尸體的緬甸華人?！?/br>
    “我不是他?！鄙蚴欀枷肓讼?，補(bǔ)充道：“我只是……用了他的身體?！?/br>
    杜子聿愣了愣：“你……什么？再說一遍？”

    沈石有些猶豫：“你很奇怪，”他表情有些糾結(jié)，甚至有些委屈：“你說不喜歡被騙，但說實(shí)話，你總會更不高興?！闭f著，他嘆了口氣：“我不想惹你不高興?！?/br>
    “……”杜子聿完全被沈石不明所以的話打亂了思路，他按了按眉心，完全不知該怎么把話題繼續(xù)下去了，只好順著他說：“我沒有不高興，你把話說清楚，我只是……”深吸了一口氣，杜子聿無奈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明明是自己要質(zhì)問這小子，為什么會變成這種奇怪的氣氛？

    “車禍時，那個人落入江里死掉了，我就是那個時候進(jìn)入了這副身體。”沈石一臉平靜的敘述著，杜子聿卻聽得渾身發(fā)毛，沈石接著坦白道：“我本來在這塊墨翠里，是一只貔貅?！?/br>
    “貔貅？！”杜子聿被這種荒唐話弄得很窩火，但說出這種話的人卻一臉認(rèn)真，讓人沒辦法質(zhì)疑，杜子聿只好煩躁地把這兩個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貔貅……貔貅？呵……所以你吃了我的扳指，耳釘，還吃金元寶？所以你靠感覺賭石，還逢賭必贏？”杜子聿難以置信地喃喃，這種靈異事件，說真的，他一點(diǎn)也不愿意相信，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種種跡象確實(shí)佐證了沈石的說法。

    “還有彩票中獎?！鄙蚴a(bǔ)充道。

    “……”

    “我還要繼續(xù)說嗎？”沈石不安地看著杜子聿：“你看上去……不太好？”

    “接著說?！倍抛禹矓[擺手。

    “進(jìn)入這個身體之后，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跟著你，想找機(jī)會回到墨翠里……在酒店，我太虛弱了，才吃了你的血玉，對不起?！?/br>
    “現(xiàn)在不是道歉的時候吧？”杜子聿有些無語。

    “可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我是貔貅，所以也不能道歉……”沈石忽然站起來，走近杜子聿，對面的人有些混亂，他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瘦削的肩膀，杜子聿微微顫了一下，愣怔著看過來，沈石也看著他，視線很溫柔，也有些心疼：“你害怕我嗎？”

    不是害怕，而是根本不愿意相信……

    杜子聿搖搖頭，反問道：“那是你怎么從瑞麗跟到這的？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杜子聿?！?/br>
    突然被叫了名字，杜子聿有些莫名其妙，他看著沈石，對方卻一臉嚴(yán)肅，似乎要說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接著，沈石抓起他的手，拉著按在自己頭上，微微閉上眼睛，有些虔誠，又有些臣服。不知為什么，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卻有種儀式感。

    “你是我的主人，我認(rèn)得出你的味道，當(dāng)然能找到你?！?/br>
    “主人……”杜子聿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塊墨翠，回想著自從得到這塊翡翠后自己有如神助的運(yùn)勢。

    我不會打麻將，但是我知道出什么，你能贏。

    我選什么，就開什么。

    反正，我就是能知道東西好不好。可是你卻能知道，這東西哪里好。

    民間傳說，貔貅不侍二主，一生只認(rèn)一個主人，沈石說靠味道找到自己，而他何嘗不是，一開始就喜歡這小子散發(fā)出來的，莫名的味道……

    據(jù)說貔貅吃了珠寶之后身上會散發(fā)出異香，難道這也是一個佐證？

    正想得出神，桌上的手機(jī)忽然震了，杜子聿看見屏幕上時來的名字，本不想接，可這個人一遍一遍地打，有什么急事似的。

    “怎么了？”杜子聿接起電話，有些不耐。

    “杜子聿，我弄到監(jiān)控錄像了！你被歹徒劫道兒那晚上的錄像，我找了一個哥們兒直接導(dǎo)出來發(fā)給我了，你猜猜我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我沒找你幫我弄錄像吧？”杜子聿皺眉。

    “臥槽你這人……我這么熱心你難道不該謝謝我嗎？哎呀，電話里說不清，你在哪呢，我聽說你回國了？”

    “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br>
    “你妹！你不方便也得方便，尼瑪這錄像里，根本就沒錄到你們家沈石！我就說他是貔貅成精吧？錄像根本錄不到！”

    “……”杜子聿沉默了一會兒，聽見電話那頭時來興奮地呼吸都重了，他慢慢嗯了一聲，似乎在消化時來的爆料：“我知道了?！?/br>
    “你在哪呢，我?guī)е鴘盤去找你？”

    “不用來，我知道了?！?/br>
    “??？！”

    “時來，我拜托你件事，”杜子聿腦子里的混沌終于找到了一個線頭，然后思緒一點(diǎn)點(diǎn)理順，理智也跟著回歸，他沉下聲音，叮囑著：“錄像刪了，這件事……務(wù)必替我保密。”

    “杜子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論沈石是個什么，我認(rèn)了。是朋友，就別給我惹麻煩。”說完這句，杜子聿掛斷了電話，發(fā)現(xiàn)沈石死死盯著自己，眼睛里竄著小火苗似的，杜子聿被他看得發(fā)毛，皺了一下眉：“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你不怕我?！鄙蚴隙ㄖ拷抛禹惨徊?，忽然伸手摟住他，親昵地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也不會趕走我?！彪p手慢慢收緊，沈石的鼻尖蹭著杜子聿的鼻尖：“和從前一樣，沒變。”他說著，親了杜子聿一下，話音低低地消失在兩個人輕輕碰著的嘴唇間：“我高興。”

    沈石說話間就吻上來，杜子聿猝不及防，習(xí)慣性地讓進(jìn)他的舌頭，由著他索取，大腦開了幾秒小差忽然反應(yīng)過來，猛地把人推開，耳根泛起紅暈：“不一樣！誰說跟以前一樣了！”

    杜子聿皺著眉，一時不知該怎么定義這小子從人變成貔貅之后，他們之間的新關(guān)系。主人和寵物？生意人和吉祥物？總之，不能是包養(yǎng)和被包養(yǎng)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