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就是普通人家，院子里有一顆柚子樹，青蔥的葉子遮住了院子一大半地方。老婆婆領(lǐng)著他們進(jìn)了灶房，那灶房也很陳舊，但好在干凈整潔。

    正中的地上擺著三只木盆子，一只裝滿洗凈的碧綠粽葉，一只裝著半盆糯米，還有一只是腌漬好的醬rou。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爺爺坐在邊上，手里還捏著只包到一半的粽子，抬頭瞧了瞧老伴，有些不解：“來，來客人了？”

    老婆婆笑著說：“是從大老遠(yuǎn)趕來賣粽子的客人，可惜咱們今兒的粽子已經(jīng)賣光了。這小姑娘說想學(xué)學(xué)如何包粽子，今后離開嘉興才好在家包，我瞧著咱倆兩人也是包，再多兩人也一樣包，這就讓他們進(jìn)來瞧瞧?！?/br>
    老爺爺一邊聽老伴說話，一邊從身旁的小碗里拿出一根細(xì)麻繩，三下五除二就繞著粽子包了好幾圈，纏緊了，又打上結(jié)，最后將粽子放進(jìn)身后的大竹筐里。

    “我去拎兩只凳子來?！彼谀ú忌喜敛潦郑Φ妹忌已劢嵌际前櫦y，“咱們這院子里很少來客人，難得熱鬧熱鬧。年輕人想學(xué)包粽子，這可是很多年都沒遇到的事兒啦?！?/br>
    作者有話要說：

    =v=

    本章又名《論皇帝把妹的108種技能》

    下章預(yù)告：

    昭陽：黃桑，咱們一起愉快地包粽子吧！

    皇帝：朕只想來一發(fā)，約嗎？

    昭陽：嘉興的粽子很好吃噠！

    皇帝：約嗎？

    昭陽：老爺爺老奶奶都很可愛噠！

    皇帝：約嗎？

    昭陽：滾犢子(╯‵□′)╯︵┻━┻！

    皇帝：……行吧，朕滾，滾之前只想問一句……約嗎？

    ☆、包粽子

    第十七章

    皇帝壓根沒想到，昭陽竟然是個(gè)渾然天成的自來熟。你瞧她，二話不說搬著小凳子擠在兩位老人家中間，左瞧瞧，又看看，伸手拿了兩片粽葉就開始依樣畫葫蘆。

    老婆婆指點(diǎn)她：“角上都攥緊了，不然糯米會(huì)漏出來。”還伸手去替她攏了攏葉子，“瞧，這樣就剛好?！?/br>
    老爺爺把醬rou遞給她：“這是老婆子今天才腌漬好的，用料不麻煩，新鮮豬rou就成。喏，城北老劉賣的豬rou就很良心，拿來燒菜做飯我都很放心。老婆子加了醬油、鹽還有八角茴香，蓋上蓋子腌半個(gè)時(shí)辰就行了。”

    昭陽一臉新奇地坐在二老中間，笑瞇瞇地學(xué)包粽子，左一句又一句，仿佛她就是這家的小孫女，任誰也看不出她今兒第一次來這小院。

    皇帝閑著沒事做，站在灶房門口很迷茫，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老婆婆含笑道：“公子去正廳坐坐吧，我和老頭子來教姑娘就成?！?/br>
    皇帝依言進(jìn)了那小到逼仄的正廳，四下看看，廳中既無字畫擺飾，也無像樣家居，兩張痕跡斑斑的太師椅、一張圓木桌子就是全部家當(dāng)。他坐下之前，沒忍住掏出方雪白的帕子，對(duì)著太師椅擦了擦，然后墊在屁股下面，這才坐下來。但這么坐著也并無事做，反倒覺得心里空空蕩蕩的。

    屋子小，不隔音，他坐在太師椅上就能聽見隔壁灶房里的歡聲笑語。

    那丫頭說什么了，逗得兩位老人家哈哈大笑？

    他想起了她說過的那些故事，貴妃雞，無錫排骨，護(hù)國菜，還有龍鳳喜餅……心里有些癢癢，想知道他們此刻又在說些什么。

    這么癢了好一會(huì)兒，皇帝到底是沒忍住，起身又往灶房走。他在門口站定了，定睛瞧著里面的場景。

    坐在幾只木盆子中間，昭陽舉著一只奇形怪狀的小粽子哈哈大笑，老婆婆在安慰她：“第一次做，能有這樣子已經(jīng)很不錯(cuò)了?！?/br>
    “是啊，我第一次做的時(shí)候，剛剛把繩子系好，粽子就散架了。”老公公笑得白胡子一抖一抖的。

    昭陽一側(cè)頭，就看見門外去而復(fù)返的皇帝，一身月白長袍在夜色里顯得素凈又明亮。他的身后是院子里的柚子樹，樹影幢幢，月色交相，而他面上的神情好似也柔和許多，不再是成日板著臉的帝王。

    她居然也敢大著膽子不起身行禮，只坐在小板凳上舉著粽子跟他顯擺：“公子你看，我多能干吶，頭一回包粽子就這么心靈手巧地成功了，您看看，是不是很可愛？”

    三角不像三角，歪七豎八捆著細(xì)麻繩，東凸一塊西凹一團(tuán)……

    皇帝很想笑，再看看她嘴邊的兩只深深的梨渦，和那面上小狐貍似的得意，言不由衷地點(diǎn)點(diǎn)頭：“還成?！?/br>
    昭陽撇撇嘴：“什么叫還成吶，我這么心靈手巧，自己都被自己嚇一跳?！彼岩慌钥罩男“宓释实鄹耙慌?，“來，您也坐，既然來都來了，要不干脆也上上手？”

    皇帝有些遲疑。

    她見他在這里融不進(jìn)來，百般無趣，也怪可憐的，便好心地拉他坐下來，提議：“要不這樣吧，我來包，您來替我系繩子，您覺得怎么樣？”

    她可夠意思了吧，既讓他參與進(jìn)來，又交付這么簡單的任務(wù)給他，不臟手，不麻煩，天底下當(dāng)真沒有比她更貼心的奴才了——昭陽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這層意思。

    二老笑瞇瞇地望著他，灶房里的油燈暖融融的，將春夜也點(diǎn)綴得溫暖明亮。鬼使神差的，皇帝坐在了小板凳上，伸手拿起小碗里的繩子：“那你可得包快些了，若是咱們兩個(gè)人一起干活，都包不過兩位老人家，那可就丟人丟大發(fā)了。”

    他看著她一邊笑一邊響亮地答了聲“得令”，然后技巧生疏地開始包粽子，那粽子一個(gè)比一個(gè)丑，歪七豎八不成樣子。她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把粽子湊過來，示意他可以系繩子了，他也湊近了些，一圈一圈仔細(xì)纏好，最后還系了個(gè)蝴蝶結(jié)。

    沒想到皇帝還有這么有童心的一面，昭陽撲哧一聲笑出來：“我的祖宗哎，您怎么系了個(gè)蝴蝶結(jié)吶？這繩結(jié)合該怎么緊怎么來，您這么著，這粽子也忒容易散架了吧！”

    話還沒說完呢，那粽葉就自己散開了，糯米掉了一地，白花花的怪可憐。

    二老哈哈大笑起來，昭陽也擠眉弄眼的，皇帝面皮薄，臉倏地紅了，想拂袖而去，說朕不干了，但到底還是咬牙繼續(xù)坐了下來，悶聲剜了昭陽一眼，表情不大好看。

    昭陽也是一下子記起來兩人的身份有別，不敢再笑，咳嗽兩聲，再去撿兩片干凈粽葉：“第一次系繩子，能系成這樣還是挺好的，挺好的……”

    融融燭火下，四人各忙各的，影子逶迤一地，在火光里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皇帝手中沒停，耳邊是嘰嘰喳喳鬧騰得跟麻雀似的昭陽，這樣的時(shí)刻委實(shí)奇妙，竟叫他都有些失神。

    他何時(shí)進(jìn)過灶房，又何時(shí)親手做過吃食？

    老兩口包粽子的速度快到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只一炷□□夫，剩下的葉子與糯米就用光了。老爺爺把粽子全部入鍋，老婆婆在灶臺(tái)邊生火。

    “你們倆等等，這一鍋很快就能蒸出來，你們嘗嘗看，帶些走?！崩掀牌挪敛梁?，笑容淳樸熱情。

    等粽子的時(shí)候，她也會(huì)與昭陽皇帝聊聊天，問問他們是打什么地方來的。

    昭陽腦袋瓜子轉(zhuǎn)得飛快，指指北邊：“咱們是從北方來的。”

    “來做什么？”

    “來探親?！?/br>
    老婆婆笑了：“原來是有親戚住在嘉興，那這粽子其實(shí)也不急于一時(shí)，親戚嘛，時(shí)時(shí)走動(dòng)著，哪時(shí)若是想吃，不拘讓親戚上門兒時(shí)帶些就成?！?/br>
    “這可不成?！闭殃枔u頭，“那親戚是我表姐，十來年前就嫁來嘉興了，我們家門檻低，那家卻是高門大戶，哪有出嫁女往我們小門小戶跑的理？我只盼著她日子過得不錯(cuò)，沒受人欺負(fù)就好了?！?/br>
    皇帝聽得想笑，這丫頭腦子里都裝了些什么？張口就能撒謊，還撒得那么真，叫人聽不出半點(diǎn)水分。瞧著那老婆婆一臉感同身受的模樣，皇帝真是想戳昭陽的腦門子。

    粽子蒸好后，出鍋了，老婆婆往兩只瓷碗里一邊放了一只，端給皇帝與昭陽：“喏，嘗嘗看，剛出鍋的最新鮮，但可別燙著嘴了?！?/br>
    那粽葉黏糊糊的，繩子也系得緊，用手拆粽子可要費(fèi)些氣力，還粘手。

    昭陽瞧了眼皇帝，細(xì)心地?cái)R下碗，先去替他拆，三下五除二把粽葉剝掉，纖細(xì)瑩潤的手指上下翻動(dòng)，靈巧得很：“可以了。”她把碗遞給他，然后又來剝自己的。

    皇帝咬了一口，那粽子rou香濃郁，軟糯可口，醬rou的香氣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泛著清香的糯米為伴，真真是滋味極好。也不知是因?yàn)榘@粽子的過程他親自參與了，還是別的什么，他竟覺得這顆粽子比之十來年前他心心念念的那一顆還要美味。

    吃完一顆，意猶未盡。他擱下碗，忽然覺得這農(nóng)家小院也順眼許多。

    臨走時(shí)，他與昭陽再三道謝，手里還拎著沉甸甸的粽子。都到了門口，他忽然回頭把荷包里的金元寶遞給老兩口，老兩口的表情都呆了一瞬。

    老婆婆忙擺手：“公子，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吶。一些個(gè)粽子罷了，根本不值幾個(gè)錢，您給這么多，老身受不起啊！”

    他把金子鄭重其事地放在老婆婆手中，唇角有一抹淺淺的笑意：“老人家，情義千斤，豈是金銀可以衡量的？您二老靠這一行吃飯，卻不計(jì)較我們把您的手藝學(xué)了去，還如此禮待我們。我出門在外，多有不便，身上除了銀兩也別無他物。只怕金子辱沒了兩位老人家的一片好心，還望二老見諒?！?/br>
    那兩位老人家唏噓地捧著金子，對(duì)著他一再道謝。昭陽忽然說不出話來，只得跟二老作別，破天荒地安安分分跟在主子身后，往來時(shí)的路走去。

    月隨星河轉(zhuǎn)，深巷石板青。偶有幾家傳來犬吠，春夜萬籟俱寂，唯余兩人的腳步聲。

    她出神地望著皇帝的后腦勺，第一次覺得原來皇帝也很有人情味。他沒有覺得那老夫婦為他們做的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對(duì)他們彎腰道謝，這一點(diǎn)著實(shí)叫她震驚。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忽然瞧見皇帝手里那一大包粽子，忙上前道：“公子，讓小的來拎粽子吧？沒得累著您的龍手?！?/br>
    皇帝笑了兩聲，斜眼睨她：“龍手？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這么形容我的手?！彼麤]把粽子給她，只道，“雖尊卑有別，但到底還有男女之分，我再金貴，也沒金貴到要讓你一姑娘家替我做重活?！?/br>
    她唇角彎彎，順著桿子就往上爬：“您真是好樣的，大興一等一的好爺們兒！小的心服口服，能遇上這么好的主子真是積了好幾輩子的大德！”

    又來了，他看她這拍馬屁的功夫才是大興一等一的呢。

    皇帝忽然想起什么，問她：“你這張口就能胡說八道的本事是跟誰學(xué)的？”

    昭陽笑容一僵：“小的，小的何曾張口就胡說八道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絕無半句虛言吶?！?/br>
    皇帝的眼神可不怎么信她，只似笑非笑問她：“你那嫁入高門大戶的表姐是怎么回事？肺腑之言？沒有半句虛言？”

    “主子，小的真有表姐在嘉興?！闭殃柤绷?，“小的在京城沒有家了，父母都走得早。但小的確確實(shí)實(shí)有個(gè)表姐十余年前嫁來嘉興，小的就是這幾日要伺候主子，不得空，不然說什么也去見見故人敘敘舊吶?！?/br>
    竟然還真有這么個(gè)表姐？

    皇帝頓了頓，看看她一本正經(jīng)的臉，信了。他跟她揮揮手：“那成吧，明兒我與陳明坤出門走走，你就無需跟著了，去見見你那多年未見的表姐吧?！?/br>
    昭陽眼睛一亮，只差沒跪地上磕頭謝恩了。

    皇帝心情不錯(cuò)，回陳家的路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跟她說著話，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問她會(huì)不會(huì)扎燈籠啦，有沒有抓過樹上的鳥蛋啦。昭陽見他一臉神往的樣子，死憋著沒笑出來，只是心里到底不若來時(shí)輕松了。

    表姐大她八歲，她五歲之前還常與表姐在一處玩耍，后來表姐嫁來了嘉興的鹽商世家，那時(shí)候定國公府還風(fēng)光著，表姐不是高攀，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下嫁。只可惜后來定國公府沒了，一夕之間全家老小都被流放淮北，若不是表姐嫁得遠(yuǎn)，被人忘得一干二凈，恐怕少不了受牽連。

    這些年也不知她過得如何，但定國公府沒了，她也就沒了依仗，恐怕在這大家族里日子不會(huì)太好過。

    昭陽惦記著事，回答皇帝時(shí)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了。

    皇帝側(cè)頭看她一眼，那丫頭出神地看著遠(yuǎn)處，月色之下，那張素來嘻嘻哈哈的小臉也好像籠上了一層愁霧。

    她有心事？

    皇帝想問她在想什么，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她在想什么，跟他有哪門子關(guān)系？只是，看上去好像還挺慘的，那么個(gè)麻雀似的人也好像變成了真真正正的姑娘家，眉眼含愁。

    他瞧了瞧手里的粽子，想著她今晚也出了力，唔，那他就發(fā)發(fā)慈悲，給她幾只做宵夜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會(huì)慢慢明朗起來，接下來讓兩只互撩=v=

    之后的幾章都是大肥章，很肥很肥，七千多字的那一種。

    啊我怎么會(huì)是這么勤奮的我！你們要親親我給我一個(gè)鼓勵(lì)的kiss咩？！=3=

    晚上六點(diǎn)第二更噢！

    ☆、近跟前

    第十八章

    江南的夜晚比北方要柔和許多，溫軟的夜風(fēng)，輕微的蟲鳴。只可惜伴著一路月色回到陳府時(shí)，皇帝被方淮與趙孟言截了個(gè)正著。

    方淮不知在后門候了多久了，見皇帝回來，一板一眼地行了個(gè)禮，抬頭就皺眉：“皇上出府，為何不叫上臣？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街頭巷尾也沒有禁軍巡邏。若是皇上有個(gè)好歹，臣就是摘了這顆腦袋也不頂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