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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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梅聽到這里愣了下,忽然想起之前周冰對她說的話:阿寒在二十歲年紀(jì)上,像剛展翅的大鵬一下折了翅膀,怎么可能不難受呢?再想想他平時走路總是走的慢,讓跛的腿看起來不那么明顯。 她直到此刻,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周漸梅每次提到自己的腿傷都說的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不過是嘴上不在意罷了,心里其實非常在意的。這件事就像在他一向自傲的心里劃了一道口子,還在時不時流血,至今仍然沒有結(jié)痂痊愈,讓他坦然應(yīng)對。 大概每次周家人費(fèi)盡周折找來名醫(yī),讓他治腿傷,扎針,喝藥,他心里都非??咕馨??因為每次面對著各種大夫和湯藥,尤其效果不那么明顯的時候,都更讓他加深一遍自己的腿已經(jīng)殘疾的事實??墒菫榱俗尲胰朔判?,又不得不配合著。 想到這些,她有些理解,為什么之前周寒對喝藥看大夫總是無所謂的態(tài)度了。 “你今天這么晚才回來,”周寒捧著茶碗,看著對面有些心不在焉,神色變換的方青梅,“是跟周管家去哪里了?” “我,”方青梅略一遲疑,飛快的瞟了周寒一眼,然后笑道,“我沒去哪里啊。就是離開京城好久了,讓周管家陪著我出去閑逛了一下。” 周寒看她一眼,一時沒做聲,許久才“嗯”了一聲。 雖然跟方青梅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他卻一眼看穿她在撒謊。這位方大小姐的確不是擅長撒謊的人,說點(diǎn)小謊話神情還帶著不安,分明是一邊說謊,一邊在用眼神告訴別人“我在騙人”,臉上藏不住什么事。 何況是對著周寒心思這么縝密的人。 只不過他也懶得當(dāng)面拆穿她,一是打量她也不會做什么壞事,二是回頭一問周管家不就知道了?這會給她留點(diǎn)小面子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嗯”了一聲之后沒再吭聲,剛?cè)隽藗€小謊的方青梅就有點(diǎn)沉不住氣了: “周漸梅,你,你叫我過來到底有什么事啊?” 周寒笑笑: “沒事。今晚喝了點(diǎn)酒,酒意有點(diǎn)上頭,找你閑聊幾句,好散散酒?!?/br> “……” 方青梅無語。 所以這會周二公子其實是在拿她醒酒嗎? 好,在人屋檐下,不敢不低頭,她認(rèn)了。方青梅認(rèn)命的站起身,提起茶壺給周寒滿上,又恭恭敬敬給他端到手邊上: “那周二少爺,您老多喝點(diǎn)茶水吧,好沖沖酒。” 周寒喝了點(diǎn)酒,倒不像平時那么端得住玉樹臨風(fēng)疏離淡漠的公子架子,一副散漫的樣子,接過茶碗,道一聲謝,確實是開始閑聊的節(jié)奏: “算一算你在京城,住了也整十年了吧。想必對這里里外外,早就熟悉的很了。” “是啊。七歲那年冬天來的,到今年冬天就整十年了。京城好吃好玩新鮮的地方,差不多都跟著陳鳳章逛遍了。這會是沒那個心情和功夫了,等父親的事安頓好了,我?guī)е愫煤迷诰┏峭嫱?,新鮮好吃的請你吃個遍?!?/br> “看來這愛亂跑的毛病,都是陳鳳章給你慣下的?!?/br> “……”方青梅又無語,“我怎么就愛亂跑了?” “你沒有。你很好?!?/br> “……” 方青梅有些恍惚了。 別人喝了酒都是舌頭大,為什么這位周二公子喝了點(diǎn)酒,不光話多了些,還變得這么犀利?這真是他嗎?不是那個趙睿給他下了藥吧? “算起年紀(jì),陳鳳章比我還大一歲吧?”周寒似對方青梅的腹誹毫無所覺,喝一口茶,慢慢道,“京城有名的俊才后生,年紀(jì)也不算小了,陳侍郎一直沒有給他定一門親事嗎?” “……”方青梅一下被問住了,摸摸下巴,“家里沒有提過這事?!?/br> “一直也沒人上門說媒嗎?” “我倒沒聽父母親提起過?!狈角嗝废肓讼耄Φ?,“不過有那么一回,我跟著他出去一起喝酒的時候,席間有他的朋友開玩笑,說京城的閨秀們都惦記著他呢。我記得當(dāng)時陳鳳章說,父親說他學(xué)業(yè)未有所成,不必著急成家。那以后就再沒聽他提過這事了?!?/br> 周寒捧著茶碗,慢悠悠丟出一句: “大約陳侍郎原本打算的,是把你許配給陳鳳章。所以沒有對你們的親事太上心吧?!?/br> “……” “陳鳳章對這件事,應(yīng)該也是心知肚明的?!?/br> “……” 周寒神色平靜,手里捧著茶碗仍是一副閑聊的模樣,目光對著已經(jīng)傻眼的方青梅,好像打定了主意今天要語不驚人死不休似的,緩緩的問道: “方青梅,假如今天陳侍郎夫婦順利脫險平安無事了,陳鳳章對你情深不改,你愿不愿意再嫁給他?” ☆、第20章 周漸梅心結(jié) 方青梅被周寒“情深不改”四個字,問了個措手不及,許久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周,周漸梅,你怎么知道……你今晚,你是不是喝醉了?” 陳鳳章的婚事,和她的婚事,這在陳家確實從未被提起過,她竟也不曾細(xì)想。在陳家被縱容寵愛的十年,她實在過的太無憂無慮,沒心沒肺。陳鳳章對她的情意,和兩人從前被默認(rèn)的親事,她更是在和周寒的親事定了之后,才漸漸明白。 那么周漸梅,又從何而知這些事情的?她剛才雖然脫口說他喝醉了,心里卻清楚,周寒這樣矜持自律的人,怎么會是喝醉了亂說話的人?他應(yīng)該確實知道些什么吧? 也許這世上,人人都比她看的更清楚,活的更明白。 這些被她硬生生埋在心底想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的事,被周漸梅一句問話便翻了出來,難以躲避,沉甸甸的壓在胸口正中,就像塊大石,直要把人壓倒在地。 她長長出一口氣,想要把胸中的悶氣都呼出來,沖開忽然緊·窒的呼吸: “……你想要聊天,我們聊點(diǎn)別的吧。父母親和陳鳳章眼下生死未卜,我……我不想說這些事?!?/br> 她性格從來飛揚(yáng)跳脫,心思從來光明磊落,一直覺的世間一切事情都應(yīng)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沒什么不能說出來的,也從來沒想到,陪伴她嬉笑怒罵十年的陳鳳章,有朝一日會成為她不能說出來的惶恐。 看著她瞬間慘淡沉悶的臉色,周寒也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控: “是我錯了……我問的太多了。” 方青梅還是默默的,沒有做聲。 顫巍巍的燭光映著她半側(cè)臉,留下一半虛晃晃的影子,難測她心緒如何起伏。 周寒想,她大概很是生氣吧。 兒女情長的事,被這么直白的當(dāng)面詰問,任誰大概也會介意的吧?尤其是還是個年紀(jì)輕輕的姑娘家。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會被問出三分難堪,三分失意,三分欲說還休,糾纏著那一分難舍難斷,難棄難離。如果有人此時當(dāng)面詰問他,他大概也會下意識的想逃避。 他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再圓這個涼透了的場,只好輕輕嘆口氣,也不出聲了。 兩人就這樣坐著,直到外頭響起了三更的更鼓。 深夜的涼風(fēng)吹過,周寒深悔剛才失言,酒意也漸漸消了,頭開始隱隱作痛,思緒卻愈加清醒起來,漸漸轉(zhuǎn)到了正事上頭。 想起白天福王爺暗示,陳稟此時處境危險,性命恐怕難以保全;還有福王爺讓陳鳳章入贅韓家,借助韓大將軍的力量,保住陳稟的性命的建議;又想起晚間跟刑部的幾個官員吃飯時,幾個人提起被軟禁的陳夫人因憂思驚嚇而病倒的消息;還有他們提到的,此時若想進(jìn)入陳府跟陳稟夫婦見面,沒有刑部劉尚書點(diǎn)頭,誰也不敢放人進(jìn)去的事。 這樁樁件件,都棘手得很。 方青梅這里,他一句也不能把這些事透露給她。關(guān)心則亂,這哪一件事,都能讓她亂上加亂,亂極生悲。今晚本來是想借著閑聊,跟她套套口風(fēng),看陳鳳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有幾分可能會答應(yīng)娶韓靖的女兒。誰知聊著聊著他思緒反而先亂了,最后竟然問到了方青梅身上。 他揉著額頭,紛亂思緒中竟忽然跳出一個荒唐的想法:若是就這么坐等著,看著陳稟丟了性命,陳家被滅,陳鳳章被發(fā)配或者為奴,甚至與陳稟一起死了,那對他來說,事情反而像快刀斬亂麻一樣,一下簡單了。 可是如果真這樣,這快刀一落下,方青梅過去十年的人生也就一起被斬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余生難以愈合,她下半輩子都不可能過的安生了。 周寒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嚇了一跳,苦笑著搖搖頭。他扶著左膝慢慢站起身,看向方青梅: “今晚上是我說錯了話了,你別氣了。天太晚了,回去吧?!?/br> 方青梅“嗯”一聲,沒有看他,徑自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周寒苦笑一聲,緩步跟上去。 方青梅心里煩悶,沿著往后院的回廊腳步走的飛快,后來漸漸聽不到周寒的腳步聲了,才意識到周寒走得慢跟不上她,便也磨磨蹭蹭的放緩了步子,等著周寒跟上來,離著她兩三步的距離,她才又往前走,不過這次也放緩了步子。 兩人一直到后院門口,周寒停住了腳步: “夜深了,我就不送你進(jìn)去了。你自己進(jìn)去吧?!?/br> 他的書房在后院門外頭的東廂房,還得從這里往東過去一個院子。 方青梅往前邁了一步,又停住。 周寒低頭看看她: “怎么了,還有什么事?” 這位方大小姐生了氣是怎么個行狀,他并未見過,一時還摸不上,心想難不成還要動手打他一頓才能解氣? 方青梅遲疑片刻,仍不看他,臉撇在一邊,小聲道: “我那里還有兩本從你書房借來的書……你,你跟我進(jìn)去,把書拿走吧。” 這是什么意思? 周寒一時摸不到頭腦,難道還真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兩個人鬧翻了,連借對方的東西都得還回去? “今天太晚了,進(jìn)去還得繞一圈。也不是什么要緊的書,等過了讓人拿回來就是了。” 這周家別院的后院頗有規(guī)模,里頭正房和兩側(cè)廂房隔得不近,幾乎相當(dāng)于三個小院子,錯落的環(huán)繞著中間一個不大不小種滿花草樹木的花園子,路也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一圈出來也少不了二刻鐘的功夫。 見方青梅不做聲,他又輕聲催促: “已經(jīng)起了三更了,快進(jìn)去吧?!?/br> 方青梅這才一步三挪往前走。 周寒耐心的站在原地,本想目送她進(jìn)去,誰知她到了院子門口,又不動了,磨磨蹭蹭轉(zhuǎn)過身,垂著臉眼睛朝上偷覷著他。 周寒心里不由好笑。 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她的心思,換做別人,此時大概會誤會這位方姑娘是在對他依依不舍了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對我直說的?還這樣遲遲疑疑的?” 難不成真的想動手打他解氣? “后院人少,我……我,”方青梅吞吞吐吐,最后才囁嚅道,“這個時候了,里頭沒個人影子……我不敢自己走進(jìn)去……” 周寒哭笑不得。 一路把方青梅送到后院的正房前頭,眼看著她被提著燈籠趕來的長壽迎進(jìn)了門,他才擺擺手讓她進(jìn)去,獨(dú)自往回走。 八月初,花園子里的桂花已經(jīng)零零落落的開著,夜風(fēng)送來陣陣馥郁香氣,他循著這香氣慢慢的一路走出后院。 藏藍(lán)的天幕上,是如昨夜昨年一般的星辰。 他在青磚矮墻下,在這風(fēng)露漸濃的夜晚,滿懷著無人知的心事,沉默的站立了許久。 第二天,方青梅一早便起來,先趕到廚房給周漸梅煎藥。藥煎好了特意讓面子大的周管家送到書房,卻又被端了回來: “二少爺一早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