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探出頭，堵著門口的是霍星，背影挺拔。在他背后的是個長發(fā)女孩，陳晚皺起眉。

    她皺眉不是因?yàn)槌霈F(xiàn)一個女人。

    而是看見了女孩右手上的紅藍(lán)繃帶。

    一團(tuán)黑影朝門邊砸來，陳晚迅速躲到門后面，黑影砸在門板上，“砰”的一聲掉在地上，是條斷了腿的木頭椅子。

    電光火石之間，屋里雞飛狗跳。

    陳晚倒吸一口氣，打起來了！

    粗魯?shù)穆曇簦骸斑€錢，不還錢今天沒完，要么我死在這，要么你從我尸體上踩過去。”

    含槍夾棒，打斗聲不歇。

    陳晚靠著墻，橫豎不都是個死字么。

    她側(cè)頭看了眼，看是哪個沒有水平的人說出這種話。兩個拳頭寬的門縫間，霍星的動作行云流水，他不慌不亂，打架的招式也有章法。

    隔著這條門縫，視野所見，就像一部純生態(tài)的動作片。

    陳晚挑了下眉，詫異自己在這種狀態(tài)下，竟還覺得霍星……真的很man。

    刀疤四一拳頭砸了過去，霍星迎面一閃，左手掐著個小弟的脖子，右手一個掄圈，回了只鐵拳給他。

    陳晚已從幾句話里聽明白了，這是一伙要債的。

    霍星背對著門，他看不到后面的情況，一個混混伸手就去抓門口邊的霍燕，正好是她纏著紅藍(lán)繃帶的那只手。

    陳晚出于本能，想都沒想就沖了進(jìn)去，門板重力推開，正好彈在混混的腦門上。

    “哎媽的我cao！”

    混混捂著頭，眼前一片金星。疼的血液倒沖。

    陳晚把霍燕推向門外，兩人正面相對，陳晚一愣，眉眼輪廓，和霍星如出一轍。

    陳晚不由分說把門關(guān)上，“啪”的一聲，動作片瞬間暫停。

    霍星以一敵五，打得酣暢淋漓，喘著氣，回頭看見陳晚時，表情能用震驚來形容。

    他聲音粗重，“你他媽的怎么還不走！”

    這語氣讓陳晚冷了臉，眼神里寫著：你給我記著。

    她對著滿屋的人，揚(yáng)了揚(yáng)手機(jī)，一字字地說：“我已經(jīng)報警了，你們再鬧一個試試看?！?/br>
    刀疤四鼻尖冒汗，幾道明顯的傷痕橫在臉上。他啐了一聲，指著陳晚：“你有種?！?/br>
    陳晚毫不退縮，“你們要的是錢，別做不要命的事?！?/br>
    “說得輕松，你替他還??！”刀疤四吼道：“當(dāng)個警察了不起啊，欠錢就不用還??？”

    霍星隱忍，所有的話在這個女人的面前，他說不出口。

    我不是不還，我暫時沒錢。

    兩天后，先還八千，剩下的……

    剩下的，他也不知道。

    男人的自尊，在女人面前，變得格外敏感。

    陳晚斂下眉眼，空氣燥烈，一點(diǎn)點(diǎn)的血腥味，一點(diǎn)點(diǎn)的臭汗味，一點(diǎn)點(diǎn)的孤立無援。

    “他欠多少？”

    “兩萬?！?/br>
    霍星再次意識到陳晚接下來的舉措，他來不及阻止，就聽到平靜的聲音———

    “我?guī)退€。”

    陳晚抬起眼，目光清冽，“你們，滾蛋?！?/br>
    她轉(zhuǎn)身開門，“來個人，跟我去取錢?！?/br>
    外面大雨滂沱，潮濕飛絮。

    霍星一把拽住陳晚的手，瞳色漆黑，他在忍，全身都在忍。

    陳晚淡淡地掃他一眼，“讓這群人渣繼續(xù)上門找茬？你休完假一走了之，你meimei呢，她能擔(dān)驚受怕嗎？”

    霍星的手松了，打架的時候，他不曾有怕。

    現(xiàn)在在她面前，他兵敗山倒。

    霍燕手腕上那根紅藍(lán)繃帶，是尿毒癥病人剛做完透析的標(biāo)志。

    陳晚反手?jǐn)Q開門把，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取錢，數(shù)錢。

    借據(jù)拍照再撕毀。

    “咔擦”

    陳晚拿起手機(jī)，又對正在數(shù)錢的刀疤四照了一張，交易過程在這幾張照片里留存，杜絕后患。

    “姓霍的好福氣?！钡栋趟陌彦X收進(jìn)褲袋里，語氣酸不溜秋。

    “不過他們那大家子都不中用，就他meimei那個病，可是個無底洞?！?/br>
    陳晚不想聽他叨叨，轉(zhuǎn)身離開。

    天還在下雨，雨水順著風(fēng)勢飄到身上，一把小破傘沒起作用。陳晚攏緊外套，水珠順著胳膊一條痕跡，風(fēng)一吹，涼得哆嗦。

    她沿原路返回，車還停在巷子口，霍星站在車邊，支起一把灰藍(lán)方格的傘，彎鉤狀的傘把握在他手里，青白的指節(jié)泄露了他的情緒。

    陳晚站在三米開外，盯著他一動不動。

    霍星張了張嘴，眼里有風(fēng)雨也吹不散的水霧。

    陳晚打濕半邊身子，開了幾小時的車，真正是饑寒交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頓無名火沖上心頭。

    “站著別動，等著?！?/br>
    陳晚撂下話，語氣算不上好，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陳晚翻出紙和筆，撲在方向盤上寫字，她手速快，筆鋒尖利，加上沖脾氣，紙張都被劃破，寫完一遞，說：“簽字！”

    紙上赫然兩個大字，借條。

    “一年內(nèi)還清，利息按銀行的來，你看看，沒問題趕緊簽?！?/br>
    霍星盯著那張紙，三行黑字，金額日期賬號清晰明朗。他接過筆。

    陳晚看他不解釋的樣子，陡然泄氣，沒有想象中的舒坦，事情不該按著這個軌跡發(fā)展。

    真是太冷了。

    陳晚把車窗慢慢滑上，側(cè)臉一點(diǎn)點(diǎn)遮蓋，發(fā)車，離開。

    **

    回到賓館，陳晚第一件事就是洗個熱水澡。

    她脫了衣服調(diào)水溫，水放了五分鐘，還是冷的，搗鼓了半天，終于是熱水，可溫度打到最高，也只算的上溫?zé)帷?/br>
    剛把頭發(fā)淋濕，熱水又變冷水，陳晚狼狽地關(guān)掉，冷熱交替真他媽的爽。

    這破賓館用的是太陽能，連日陰雨，熱水供應(yīng)不足。

    這個澡，洗得她想自盡。

    出來套上衣服，本想找前臺投訴，但看到床就挪不動步子了，陳晚只想鉆進(jìn)被窩里暖暖。

    最后是周蜜敲門，才迷迷糊糊醒來。

    “陳老師，下午我們要去報道哦，你吃飯了嗎？”周蜜穿戴整齊，背著個書包。

    “幾點(diǎn)了？”

    “一點(diǎn)半?！?/br>
    陳晚沒吃飯，她也沒胃口，這一覺睡得骨頭跟散架似的。

    “你等我十分鐘，我換件衣服?！?/br>
    辰砂中學(xué)有小學(xué)十個班，初中六個班，陳晚事先和教導(dǎo)主任聯(lián)系好，帶著三個學(xué)生找到二樓辦公室。

    主任姓梁，五十歲上下，中年男人發(fā)福的體態(tài)，見到陳晚很是熱情。

    “陳老師你好你好，這幾天天氣差勁，你們大老遠(yuǎn)的趕來，真是辛苦了?！?/br>
    陳晚握手，“應(yīng)該的?！?/br>
    梁主任大致介紹了一下學(xué)校情況，說：“這次是為了響應(yīng)課外拓展計劃，很高興也很榮幸能邀請你們來指導(dǎo)?！?/br>
    “談不上指導(dǎo)，我們也是來學(xué)習(xí)?！?/br>
    梁主任拿出事先打印好的課程表，“我們特地選了初三班作為試點(diǎn)，你看看這是名單?！?/br>
    陳晚看得認(rèn)真，問：“明天開始？”

    梁主任：“對的對的，每天把晚自習(xí)的時間流出來，安插兩個課時，到時就麻煩陳老師了。教課要用的一些資料，都在圖書室?！?/br>
    陳晚拿著課時表，和莫海威嗎、陸林、周蜜開了個短會。分布好各自任務(wù)，從美學(xué)簡史到實(shí)cao作畫，井井有條。

    理清思路之后，已是兩小時后。

    周蜜分配到的是美術(shù)簡史的講課，和陳晚一起。

    “我們先去教室看看，然后去圖書館拿課件資料?！标愅碚酒鹕恚瘟艘幌?，用手扶住桌沿。

    幾不可見的小細(xì)節(jié)，還是被周蜜發(fā)現(xiàn)。

    她擔(dān)心：“陳老師，你臉色不太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