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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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說什么呢?”尤氏說著,打了簾子,與三老爺挨個兒走了進來。 寧玥的眸光不著痕跡的掃過寧玥尤氏妝容精致的臉,落在三老爺?shù)睦p著紗布的右手上,動了動,說道:“三嬸的金釵找到了嗎?” 尤氏摸了摸頭上那支紫玉蘭紅寶石釵,嗔道:“沒呢,本是一對兒,現(xiàn)在只一個了,真真兒愁死我了!” 這圓謊的本事,寧玥也是服了。 王妃那邊說道:“你金釵掉了?” 尤氏點點頭:“是啊,不過沒事,興許不是掉了,是擱在那個箱子里,一時半會兒翻不出來了?!?/br> “這也是有的,想找的時候找不到,不找了它又自個兒蹦出來。”王妃順著她的話說了幾句。 三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尤氏又問:“我剛聽到你們在說兇手,兇手找到了嗎?” 王妃嘆道:“沒,還又死了個丫鬟?!?/br> “?。俊庇仁匣ㄈ菔?。 寧玥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望向三老爺?shù)氖值溃骸叭?,您的手好些了沒?我給您瞧瞧吧?!?/br> “一點燙傷,不礙事?!比蠣斅唤?jīng)心地說。 寧玥垂了垂眸,微微地笑道:“還是看看,方為妥當。” 三老爺眉頭一皺:“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幫舅舅看看傷勢而已,舅舅不必這么緊張?!睂帿h不緊不慢地說道。 三老爺眉頭皺得更緊:“看傷?一個燙傷有什么好看的?你別是懷疑我是兇手吧?” 寧玥語氣如常地說道:“我是想排除三叔的嫌疑。這件事越鬧越大,驚動官府是遲早的,屆時官府來查,三叔覺得,這只纏著紗布的手跑不跑得掉檢查?” “你這丫頭!分明還是在懷疑我!”三老爺雷嗔電怒,對著王妃道,“二嫂,這就是你的好兒媳!我不遠千里奔赴京城,就是為了讓她上族譜,她倒好,先一頂帽子給我扣下來了!二嫂,這是你的授意嗎?” “三弟,你先別生氣?!?/br> “出了這種事,你叫我怎么不氣?換做你到北城作客,我也叫人指著你的鼻子罵你是殺手,你怎么想?” 王妃責備地看了寧玥一眼:“玥兒,快給你三叔道歉。” 寧玥卻說道:“三叔先把手給大家看一下,不管有沒有問題,我都給三叔道歉。” 這話,真是能把人嗆死。 三老爺面色鐵青地拆掉了紗布,露出手背上一個巨大的水泡:“看清楚了吧?到底是燙傷還是抓傷?” 寧玥弱弱地吸了口氣,怎么會這樣?難道自己猜錯了?可如果兇手不是三叔,昨天尤氏那么慌慌張張的,究竟是在找誰?別說尤氏在找東西,這根本不可能。尤氏的表情,分明是又害怕又急切的,還帶著三分心虛,似乎……是怕出什么大事。而之后,果然出了大事。要說這兩者沒什么關聯(lián),她絕對不信。 “對了,琴兒呢?怎么沒隨你們一塊兒過來?”王妃問。 寧玥的腦海里閃過一道精光,臉色,驀地變了。 …… 懷孕后,孫瑤變得嗜睡了許多,每天,總有七八個時辰想睡覺,這不,早飯剛過,便又覺著困了。一般上午這覺,她得睡一個時辰,可今天,睡到一半,突然覺得腦門兒上涼颼颼的。她慢慢睜開了眼,驀地撞進一雙冰冷得毫無生氣的眸子,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但很快,她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又喘息著松了口氣:“琴兒是你呀,你什么時候來的?來很久了嗎?怎么不叫醒三嫂?” 琴兒雙目發(fā)直地盯著孫瑤,盯得孫瑤頭皮一陣陣地發(fā)麻。 “琴兒,怎么不說話?吃過早飯沒?三嫂這邊新蒸了蓮藕糕?!?/br> 琴兒仍舊直勾勾地盯著,沒有說話。 孫瑤的心里一陣打鼓,自從見識了琴兒發(fā)瘋的樣子后,她心中,便多少生出了一絲畏懼,眼下琴兒又這么不聲不響地看著自己,那目光,像看著一個垂死的人一樣,她開始害怕了,打算喚人進來,琴兒卻突然伸出手,掐住了她脖子! 她本能地護住自己肚子! “琴兒……琴兒你干什么……琴兒你快……放開我……” 被掐得快要無法呼吸了,面部充血,眼珠子凸出來,肚子隱隱作痛。 救命,救命…… 寧玥趕到這邊時,孫瑤已經(jīng)開始翻白眼了,寧玥一個手刀劈下去,劈暈了琴兒。 琴兒倒在地上,寧玥跨過去,抱住了面色發(fā)紫的孫瑤,又按了按她人中和小腿上的幾處xue位,總算讓孫瑤緩過勁兒來了。 孫瑤受到巨大的驚嚇,略微動了胎氣,索性不算嚴重,喝些安胎藥便好。 王妃卻是生生給氣壞了,將三老爺夫婦叫到文芳院,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她要么不發(fā)火,一旦發(fā)起火來,誰的面子都不會給:“老三!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女兒……為什么要跑去謀殺孫瑤?孫瑤懷著玄昭的骨rou,你是想叫我們中山王府的第一個嫡子就這么胎死腹中嗎?你是何居心!先前玥兒要查看你的傷,你不同意,怪玥兒污蔑了你,我替你討回公道,罵了我兒媳,我現(xiàn)在,卻只恨不得收回那些話!” 三老爺?shù)椭^,不敢反駁。 尤氏憂心忡忡道:“老爺,您就說了吧!何苦還瞞著?我之前就告誡過你,這事兒,瞞不得呀!” 三老爺單手撐住額頭,眉宇間流轉起深深的愧疚。 王妃冷哼一聲:“你們瞞了我什么,今兒最好一次性說清楚了!不然,我可不管什么親戚情面,咱們官府見!” 侄女兒能有孫子重要嗎? 丈夫的弟弟、弟媳能有兒媳親嗎? 怎么想都覺得這件事兒不能這么算了! 三老爺依舊沉默著,還是尤氏開了口:“我來說吧!” 寧玥看向了尤氏。 尤氏重重地嘆了口氣:“這事兒,還得從先夫人過世那會兒說起。先夫人是前年過世的,那時,琴兒剛滿十三歲,性子與小櫻差不多,安靜乖巧,但絕不害羞膽怯,家里家外都十分地合群??删驮谒镉H過世后不久,她突然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不是失蹤?”王妃納悶地問,她得到的消息,一直是說琴兒失蹤了呀! “不是?!庇仁锨妇蔚氐?,“抱歉對你們撒謊了,實在是離家出走的名聲太不好了,才謊稱失蹤,走丟的跟主動跑的,差別還是挺大的。老爺當時就給急壞了,派人到處找她,找了足足一個月,才在一個破舊的庵堂里發(fā)現(xiàn)她。她也是命大,庵堂里正好有個瞎眼的老尼姑,這才不至于讓她餓死凍死。本以為,人找到了,一切便都過去了。哪知……她變得越來越膽小,不敢與人說話,不敢出門,不喜歡人靠近。一開始,老爺以為她是在庵堂里呆得太久,不習慣這些人了,多處處便能恢復。誰料日子一天天過去,琴兒的膽怯沒有絲毫好轉。三老爺就擔心,她是不是在路上受了什么……驚嚇和折磨?!?/br> 言及此處,她的喉頭滑動了一下,“于是,找人給她驗了身,又是完璧,應該沒碰到什么壞人才是。當然,或許有劫匪惡霸這些也說不定,但終究,沒傷害她的身子。” “你們就沒問過她那一個月都是怎么過的嗎?”王妃又問。 “問了,可是她好像不記得了,一直搖頭,很困惑的樣子,逼問她,她就會害怕得尖叫?!庇仁险f道,“老爺也問了那個老尼姑,奈何她自己是個瞎子,不清楚琴兒是不是時刻在庵堂里,琴兒若是出去看到什么玩了什么,她是一概不知的。” “琴兒為什么離家出走?誰惹她了?”寧玥突然問。 尤氏微微怔了一下,隨后道:“好像是一個丫鬟嘴碎,在她跟前兒說,她娘死了,老爺要娶新夫人,她不高興,就跑了。那會子,我還不認識老爺?!?/br> 寧玥沉吟片刻,道:“又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會殺人的?” 尤氏捏緊了帕子:“一開始不清楚她會殺人,跟你們一樣,只知道她一打雷就會發(fā)狂,不許任何人靠近,后面府里接二連三地死人,都是被掐死的。老爺調查了許久,才查到琴兒的頭上。但是請你們相信我,琴兒她不是故意的,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每次雷暴天,她發(fā)狂后會有幾天是這樣,但是過后,她又變得跟往常一樣了,而且,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br> 王妃重重地嘆了口氣:“你應該早些告訴我們的。” “是,老爺原本是要告訴的,我是,攔著沒讓說,怕二哥、二艘會嫌棄我們,我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還給王府帶來這么大的麻煩,請二嫂原諒我?!庇仁险f著,掉下淚來,對著跪了下去。 王妃忙扶住了她:“你這是做什么?好了好了,快起來,我又沒說會怪你們。琴兒那孩子也是可憐,想來還是受了什么驚嚇才會變得如此?!?/br> 小櫻失蹤了三年,她心中,對于流落在外的孩子有種非常特別的惻隱之心。 尤氏哽咽道:“嫂嫂原是這般大度的人,我卻如此小人之心,真真是慚愧!” “唉,你也是為她好,她怕誰都不怕你,可見你是真心疼她?!蓖蹂牧伺乃氖?,“好了,丫鬟的死我會處理的,官府那邊若是有人問起,我也幫你們擋回去,京城名醫(yī)多,屆時找?guī)讉€給琴兒瞧瞧,若能治好,方是喜事,再尋個如意郎君,便一生圓滿了?!?/br> 尤氏破涕為笑:“我正是這個意思,才帶她來了京城,日后,全憑嫂嫂做主了!” …… 出了文芳院,寧玥沒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她站在荷塘邊,靜靜地望著一池子漣漪發(fā)呆。 琴兒的事,給她的震撼很大。 她看得出來,琴兒的情緒和行為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的,她是真的受過什么驚嚇,才會變成如此這般。 “小姐,你在想什么?”冬梅納悶地問。 寧玥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了兩個圓圈,分別寫上發(fā)狂和行兇。 冬梅撓撓頭,一頭霧水。 寧玥指著發(fā)狂的圓圈道:“琴兒發(fā)狂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你還記不記得?” “就是拿著匕首,一個勁兒地說‘不許過來,不許過來’?!?/br> “沒錯,這應該是她當初經(jīng)歷過的部分,她被人圍困并且活捉過,這個經(jīng)歷讓她痛苦,當時又正值雷暴雨,所以,雷暴雨來臨的時候,她會讓自己回到那個部分?!?/br> “為什么……要……回到那個部分?” “想重演,想改變歷史,可惜每一次,她都是在重復那晚或者那天的痛苦?!彼看味急蝗私o控制了,跟那次一樣。 “啊!”冬梅頭一次聽說這么奇葩的觀念,“誰……教您的呀?” 當然是司空朔,除了他,還有誰更了解人的心理陰影? 寧玥又指著行兇的那個圈道:“不過她殺人,又與發(fā)狂的心理不同。她發(fā)狂是自己的經(jīng)歷,殺人,卻是在機械地模仿別人的行為?!?/br> “啊?”冬梅的智商完全不夠用了。 “她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事,這件事,比自己被控制更令她感到痛苦,但她又不敢說出來,只能通過模仿兇手當時的行為,來向別人揭發(fā)這件事?!?/br> “那她就不怕自己也被查出來?” “她怕,所以她強行地忘了。” 冬梅啞口無言了。 寧玥又在地上畫了一個圈:“正確的順序應該是,她先看到兇手殺人,再離家出走,然后遭遇控制?!比欢@些尤氏都省略沒說。不知是不知道,還是刻意瞞下了。 草場上,玄小櫻正與大黃一起玩游戲,她把球扔到很遠的地方,大黃給她叼回來,她再扔,大黃再叼……如此反復,一人一狗都玩得不亦樂乎。 碧清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他們,時不時給玄小櫻擦擦汗。 這時,三老爺走了過來,面上是少有的喜色與慈愛:“小櫻!” 玄小櫻回頭,翕了翕鼻子,鼻尖上蔓了幾滴晶瑩的汗水,令她看上去,整個人都亮晶晶的。她微微地彎了彎唇角:“三叔?!?/br> 三老爺蹲下身,寵溺地摸了摸她腦袋,一手汗,不由地對碧清道:“這么大的太陽,怎么能讓孩子頂著曬呢?快去給拿把傘來!” 可是……小姐不喜歡打傘呀!她就愛曬太陽,多大的太陽都不怕!您又不是沒見過她發(fā)火不要傘的樣子!真是難為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碧清暗暗誹謗了一陣,礙于三老爺?shù)耐?,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三老爺溫柔地看向玄小櫻:“三叔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三叔也愛玩球嗎?”玄小櫻眨巴著無辜的眸子問。 三老爺點頭:“當然啦!三叔小時候可是玩球的高手!你看著!”他從玄小櫻手里接過球,奮力一扔,扔到了百米外的一個樹洞里。 大黃還沒見過這么遠的球,興奮得猛搖尾巴,然后撲通轉身,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