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徐集病倒了，徐家的所有人都被放回了家。

    這是韋氏下葬了之后的事。

    這個時(shí)候，徐文翰也搬到了徐昭星住的這郡守府，與余良策住在了一處。

    徐家的事情就算這么了了，別管外頭的人在議論什么，洛陽的時(shí)局算是穩(wěn)了下來，不過城門依舊不能開。

    章得之道：“閑下來的日子不會多長了?！?/br>
    徐昭星跟著嘆氣。

    樊星漢是她放走的，算著日子，怎么著也該搬來救兵了。

    可不是，不趁著秋日打仗，還等到冬天行軍不成！

    只是不知，這一回的救兵會來多少人。

    其實(shí)即使她不放樊星漢走，那救兵也會來。

    來了更好，來的若是百萬之師，這一戰(zhàn)役勝利，基本上就定了大局。

    說的是攻城容易守城難，攻城是主動的，守城是被動的，攻城一方會用很多策略，守城的一方則是面對對方的策略來應(yīng)對，始終處于被動狀態(tài)。

    這也并不可怕，只要七日之后，姜舍之能將硝石和硫磺運(yùn)來。

    徐昭星一心想著樊星漢已經(jīng)出城，哪里能想的到樊星漢折了回去就為能帶上慧珠，因此而錯過了出城的好時(shí)機(jī)。

    那一日，小妝因著要護(hù)她，見她被帶走，就偷偷地跟在了后頭。

    如此，慧珠去了哪里，便無人知曉了。

    她對慧珠已經(jīng)沒有情誼可言，卻也不想趕盡殺絕。

    她阻止了章得之全城搜人，這是看在“慧”字輩的其他丫頭的面子上。

    ——

    樊星漢胳膊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七成，他與慧珠整日閉門不出，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

    慧珠將他伺候的很好，少有丫頭有她那么細(xì)心。

    他幾乎是一抬手，她便知他接下來想干什么。

    樊星漢也不是第一日知她細(xì)心，卻仍舊對她刮目相看。

    也可能是人心換人心，如今真心實(shí)意對她的，只有這個丫頭了。

    也不枉他沒有丟下她不管了。

    那日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覺得他沒法出城，去尋了她紅樓之榮華春景。

    后來才想明白，他是錯過了出城的最好時(shí)機(jī)，想想，卻也沒有后悔。

    如今城門緊閉，再想出城已是不可能。

    他叫慧珠去了城里的祥瑞藥鋪一趟，替他找人。

    慧珠為了走動方便，改了他穿舊的衣裳，褪下了紅妝。

    這樣看來，她倒是多了幾分俊俏的模樣。

    事情辦得順利，樊星漢聯(lián)系上了馬旺，吩咐他多注意章得之那廂的動態(tài)，又讓馬旺送來了筆墨紙硯和酒。

    慧珠有些不高興了，埋怨馬旺道：“爺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你怎能送酒！”

    馬旺也不知她是哪個，瞧著樊爺即使落難還把她帶在了身旁，還只當(dāng)她是樊爺?shù)呐?，笑道：“姑娘說的是，可爺?shù)姆愿?，我也不能不從。這樣，姑娘多看顧一些，讓爺少喝點(diǎn)…不誤事就成了。”說著還擠眉弄眼，好像話里有話。

    慧珠白了他一眼，還在心里想，爺?shù)男乃既煜碌谝?，即使喝了點(diǎn)酒又能誤什么事。不過是喝酒傷身，何必呢！就是喝的醉死，夫人也不會回來了。

    這最后一句她也就在心里想了想，沒曾想，轉(zhuǎn)臉爺便喝了個半醉，她一氣，就把那話說出了口。

    樊星漢倒是想一醉解千愁，卻是越喝越愁。

    他心里的話誰都沒講，即使眼前這個知道他秘密的丫頭。

    見她伸手來搶他的酒壺，推開了她道：“滾?！?/br>
    那丫頭也太蠢了，一推就坐在了地上，還默默地流了眼淚。

    他最煩的就是女人哭，上一世，他不喜昭娘，就是因?yàn)樗难蹨I實(shí)在太多了。

    一想起昭娘，他的心里就說不出的難受。

    他上一世愧對她，原想著這一世能彌補(bǔ)。哪知……誰能把他的昭娘還回來呢？

    他怨自己這些年的不管不問，他若是早一點(diǎn)去幫她一把，或許她就不會自盡了。

    樊星漢丟了帕子在地上，道：“別哭了，你和我說說，昭娘沒有自盡之前的事情！”

    慧珠一愣，緩緩伸手。她撿了帕子，擦了眼淚，還在想，難不成二夫人告訴爺以前的事情了？

    她對爺不敢有非分之想，可二夫人明明已經(jīng)不要爺了。

    還有以前的事情，她不敢說，她不愿意哄爺，卻也不愿意讓爺知道她輕視二夫人。

    慧珠的心一橫，緩緩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爺?shù)纳磉叄皇纸忾_了衣裳，一手去拉他道：“我知道爺?shù)男睦镫y受，可世上并不止夫人一個女子，我不求爺疼惜，也不求爺給我名分，只求爺能別再折磨自己了?！?/br>
    樊星漢原想推開她的，他滿腦子都在轟鳴，是啊，別再折磨自己了。

    不如，放下。

    ☆、第六十六章

    也不是心血來潮，徐昭星計(jì)劃了好幾日，只為能出門走走。

    幾日前，章得之便把陳妝給了她做貼身的丫頭。

    徐昭星這時(shí)候才知道，那丫頭也就是看起來十二三歲，實(shí)際年紀(jì)比看起來要大十歲。

    我去，這才叫駐顏有術(shù)，駐的還是童顏。

    徐昭星咋舌的同時(shí)，也沒忘記八卦一把，前后問了她幾日駐顏的秘方，陳妝都只是淡淡一笑。

    最后一回是當(dāng)著章得之的面問的，陳妝仍舊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章得之飲著茶道：“那是陳妝家傳女不傳男的秘術(shù)，就連她丈夫都不知曉?！?/br>
    丈夫？！徐昭星又咋了回舌，“她丈夫是哪個？”

    “你認(rèn)識的?！?/br>
    “誰？”

    “陳酒。”

    好吧，徐昭星在心里贊了陳酒一聲好福氣！

    又覺得哪里不對，她原以為他手下的那些個陳湯陳酒和陳佳云一樣，都是出自陳家。

    那這陳妝嫁給了陳酒，是近親通婚？

    章得之飲了半盞茶，方道：“我想了多日，也應(yīng)該給陳湯他們換個名字了?！?/br>
    “換名字？”

    “嗯，換個?！?/br>
    主子給下人換名字本就是常事，可……“好好的，給別人換名字干什么？”

    反正，誰要是說給她換個名字，她肯定不高興。

    章得之瞥了她一眼，淺笑：“以后就叫他們徐湯徐酒徐妝?！?/br>
    徐昭星不傻，自然已經(jīng)明白了“陳”姓的意義。

    如今陳成了徐，她也沒覺得開心到哪里去，就是覺得這男人告白的方式奇怪。

    我喜歡你，我就讓我家的仆從全部跟你姓。

    聽起來不rou麻，其實(shí)想想真rou麻。

    要知道rou麻話雖然rou麻，但是很少有女人不愛聽。

    她是個典型的女權(quán)主義，卻不激進(jìn)。女權(quán)主義容易讓人誤解，以為女人要□□，做皇帝，奴役男人，其實(shí)一種性別奴役另一種性別，正是男權(quán)社會的縮影。女權(quán)，權(quán)利的權(quán)，并不是權(quán)力的權(quán)。

    即使是在“男女平等”的口號喊了幾十年的社會里，煉造出的銅鑄鐵打的女人，也會想要愛情。

    她要的是男女對等的愛情，而在愛情里，少不了的就是男女間干的那些個又蠢又rou麻的事或者話。

    那個章得之，是個務(wù)實(shí)派，務(wù)實(shí)派干的rou麻事也是務(wù)實(shí)的。

    務(wù)實(shí)派不是不好，舉個例子，女人總喜歡討論是愿意為女人花錢的男人好，還是總拿話哄女人的男人好？

    花錢考驗(yàn)的是他舍不舍得，拿話哄人考驗(yàn)的大概就是情商了。

    舍不舍得和情商，她想兼得。

    她有一種老章好像要開竅了的錯覺。

    章得之就是趁著午飯的時(shí)間，來坐坐飲上一杯茶。

    茶喝完了就走，臨走前，道：“徐妝，伺候好了夫人?！?/br>
    便出門去了。

    陳妝變成了徐妝，這變化也太快了。

    徐昭星一時(shí)還接受不了，那廂的小妝倒是答應(yīng)的利索：“先生，放心?！?/br>
    徐昭星也不管章得之是真放心還是假放心，拉了陳妝，哦不，是徐妝，不由分說，出門去。

    她想在洛陽城里轉(zhuǎn)轉(zhuǎn)已經(jīng)想了很久，正門不好出去也沒有關(guān)系，那就走后門唄。

    徐昭星帶著徐妝出門，穿的是普通丫頭的衣裳。她們倒是想穿男裝，可什么時(shí)候說什么時(shí)候的話，如今啊，想弄身男裝，除非從小廝的身上現(xiàn)扒。

    徐昭星一向待身邊的人不薄，不管是在長安，還是在陳留，即使是丫頭，也穿的是綢?？傻搅诉@兒，也只能是粗布衣裳。

    兩人穿著青色的粗布裙裾，歡快地出門。

    她們是轉(zhuǎn)了兩條街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給盯上，起初還以為是那些影衛(wèi)，后來徐妝道：“夫人，這不對。咱家的影衛(wèi)向來謹(jǐn)慎，根本不會露出馬腳?！?/br>
    逛個街而已，就被人盯上。

    社會治安也太差了。

    徐昭星放下手里的胭脂，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