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劍寒深黑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厲色。

    楚暮云輕緩說道：“若沒了執(zhí)念，還活著做什么？”

    夜劍寒瞇起了眼睛，他揣摩著楚暮云的這句話，其實心里早已明鏡一樣，但卻并不想自己去承認。

    楚暮云也不會一味地緊逼他，他放緩語氣說道：“說起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夜劍寒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你不是知道修羅域？”

    他打著啞謎，楚暮云也順著說道：“僅僅憑著傀儡術(shù)，代行之術(shù)，就能推斷出我在護著凌玄？”

    夜劍寒忽地抬頭，眸子輕輕閃了閃：“不用廢話了，這個交易我可以和你做，但我有個問題?！?/br>
    楚暮云瞇了瞇眼睛：“讓你保存凌夙云并非難事。”

    夜劍寒：“可我也沒必要讓你來告訴我的身世。”最后四個字他加重了語氣。

    楚暮云知道他想要問什么，他在權(quán)衡著，這到底值不值得。

    夜劍寒：“或者你可以再去找一個相應(yīng)之體，只是何年何月就未可知了?！?/br>
    楚暮云揚眉：“我找到凌夙云只用了一百年?！?/br>
    夜劍寒何其聰明：“那你去找吧?！碧热粽婺苷业?，以凌沐這心機怎么可能和他提交易？他殺了他那么多次，又把他的小情人給困住了，凌沐沒挖坑把他埋了都是奇跡。

    當(dāng)然……不排除這小子現(xiàn)在就在挖坑。

    楚暮云當(dāng)然找不到第二個相應(yīng)之體，而且他也需要去一趟修羅域。

    夜劍寒知道的太多了，這種情況下想要攻略他，只能用點兒非常規(guī)手段。

    楚暮云皺了皺眉，最終緩聲道：“說說你的問題?！?/br>
    夜劍寒盯著他：“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楚暮云面不改色：“凌沐。”

    夜劍寒：“我問的是一千年前的你?！?/br>
    楚暮云眉峰跳了一下。

    夜劍寒說：“你知道的，我想要調(diào)查一個人并非難事，我接近凌夙云發(fā)現(xiàn)傀儡術(shù)，進而是代行之術(shù)，然后是那個陣法，這一千年你的確是凌沐，可是千年前你是誰？”

    他盯著楚暮云一字一字地逼問：“千年前你的修為就很高，可是凌沐這個名字卻從未有人知道，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般……而且你是怎么找到那個山洞？怎么發(fā)現(xiàn)了凌玄？又為什么要救他？”

    楚暮云不出聲。

    夜劍寒直視他：“一個人做事總得有個動機，可是你到底為什么要做這些？”

    “我喜歡他?！?/br>
    夜劍寒笑：“你騙騙那紅發(fā)小子還是沒問題的。”

    楚暮云眼睛不眨地看著他：“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夜劍寒瞇起了眼睛：“我和沈水煙有些交情?！?/br>
    楚暮云的身體猛地緊繃。

    其實他面上是全靠本能現(xiàn)出的疑惑不解，仿佛自己并不知道沈水煙是誰。

    但他的心里……

    零寶寶：“mamamama媽呀！寶寶要被嚇?biāo)懒?！?。Д。)┐ヽ(*。gtДlt)o゜w(Д)wヾ(｀Д)Σ( ° △°|||)……（此處省略兩個g的零寶寶牌震驚臉表情包……）”

    楚暮云安慰他：“別方，他們彼此之間認識很正常?！?/br>
    本來都是整個妖界最頂端的人，即便沒交情，彼此也都是知道對方的名號。

    而且沈水煙的性子向來是不嫌事大的，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沈云是他的’，不作隱瞞也不讓人意外。

    他這張皮囊和沈云又有五六分相似之處，夜劍寒會聯(lián)想也不算讓人意外。

    但讓楚暮云驚詫的是，夜劍寒到底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最初相遇？還是發(fā)現(xiàn)代行之術(shù)之后？

    沈云是死于舍身陣，陣法這東西想要學(xué)好是需要悟性的。

    而代行之術(shù)更是失傳已久的秘術(shù)，整個妖界懂的人都是屈指可數(shù)，能夠完美布置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楚暮云將這些在腦中過了過，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定。

    夜劍寒很安靜的等著他。

    楚暮云勾唇笑了笑：“沈云是冰靈獸?！?/br>
    夜劍寒坦白說道：“嗯，用了舍身陣從此斷情絕愛的冰靈獸?！?/br>
    “那你該知道，冰靈獸只能是冰靈獸?！?/br>
    “說不準(zhǔn)啊。”夜劍寒笑得意味深長，“畢竟你這么厲害，將一堆人都玩得團團轉(zhuǎn)?！?/br>
    第145章

    一堆人。

    沈水煙、謝千瀾、凌玄……

    三個人也勉強能湊成堆了。

    楚暮云并未驚訝，他還在探底：“如果你真的知道沈云，那你就該明白，他的一生都是個悲劇。”

    夜劍寒迅速捕捉到他話中的引申義：“ 這是承認自己是沈云了？”

    楚暮云笑了：“按照你這個論斷，那所有知道這段往事的都是沈云？我豈不是也能說你也是沈云？”

    夜劍寒眼看著扔出去的勾被躲開了也不著急，只慢悠悠地說著：“我長得和他可不像?！?/br>
    楚暮云繼續(xù)和他打啞謎：“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誰還沒個兄弟姐妹呢?！?/br>
    夜劍寒：“冰靈獸可沒有同胞兄弟。”

    楚暮云：“當(dāng)然了，我又不是冰靈獸。”

    夜劍寒順勢逼問：“那你到底是誰？”

    楚暮云對他微笑：“我給你真實的答案你不愿意相信，一味地讓我承認自己是沈云，這對你有什么益處？”

    夜劍寒眨眨眼，很無辜：“不是我不愿相信，而是你不肯給我真正的答案?！?/br>
    楚暮云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沉思模樣。

    他眼皮垂下，盯著自己的腳尖，慢慢說道：“如果我是沈云，你打算怎么做？把我送給沈水煙？”

    聽到他這話，夜劍寒忽然伸手，修長的手指掐住了楚暮云的下巴，迫他抬頭后，直直望進了他眼中。

    這樣弱勢的姿態(tài)，楚暮云也沒有不安和緊張，他平靜地看著他，眸色輕緩如春日湖泊，微微蕩漾開來的波紋反射出光輝漂亮奪目，可也因此而讓人沒法看到底，明明是水至清，卻因為陽光太盛，而遮住了湖底的真相。

    夜劍寒似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如果你是沈云……”

    楚暮云等著他繼續(xù)暴露自己的底牌。

    而恍惚間，如同從被蠱惑的香氣中清醒了一般，夜劍寒松手，放開了他：“放心，我和沈水煙的交情沒有好到那個地步。”

    “那你又何必要執(zhí)著于我是不是沈云？”

    夜劍寒輕嘆口氣，為兩人這場言語的角逐勾出了一個近似句點的尾端：“只要你告訴我，我就答應(yīng)你的交易?！?/br>
    楚暮云陷入了沉默。

    他可以說，他相信夜劍寒不會把他交給沈水煙——若真要交也不會廢話這么久了，從發(fā)現(xiàn)到他和沈云相似之后就會把他送到霧清宮了。

    可是說了卻有未知的風(fēng)險，比如夜劍寒為什么執(zhí)著于知道他是不是沈云？他和沈云沒有過多牽扯，那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說了之后，有更多的東西會失去控制。

    可不說的話，夜劍寒不會和他交易。

    凌夙云不能死，他需要他來將凌玄換出來，而且他也需要去一趟修羅域，若是不利用夜劍寒的話，他進不到那地方去。

    說……不說？

    雖然腦中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念頭，但也不過是電光火石而已。

    楚暮云剛剛拿定了主意，抬頭看向夜劍寒，正要開口?；秀遍g……他看到了男人眸中那一閃而過的謹慎……

    剎那間，楚暮云想明白了！

    真是聰明啊，夜劍寒。

    他竟差點就著了他的套，差點就一腳踩了下去。

    什么沈云，什么答案，什么到底是誰，都是幌子。

    都是夜劍寒?dāng)[出來刺激他的幌子！

    這個男人早就是心中有數(shù)的，他認定了楚暮云就是沈云，但卻咄咄逼人地問著……所為的是什么？真的是通過楚暮云來確認嗎？

    并不是。

    之前楚暮云想不通他到底想要這個答案做什么，但現(xiàn)在卻知道了。

    他是不是沈云不是關(guān)鍵，最重要的是他的態(tài)度。

    是他為了這個交易愿意付出到何種地步的態(tài)度。

    簡單來說，現(xiàn)在的夜劍寒并不信楚暮云是深愛著凌玄，所以他覺得楚暮云沒有必要非得救凌玄，所以這個交易本身就有很多疑點。

    他拿出沈云來刺激楚暮云，是認定了這個過往是楚暮云的死xue，他直白地戳在此處，所想要看到的是楚暮云‘真正的目的’。

    到底是真的想要救凌玄還是想要通過他去修羅域？

    這才是夜劍寒真正想知道的。

    倘若楚暮云承認了自己是沈云，那么毫無疑問，夜劍寒絕不會帶他進去修羅域。

    因為這時的他已經(jīng)確定了楚暮云的目的是修羅域。

    于他自身有危險，且會讓情況失控的事，以夜劍寒的性子是肯定不會做的。

    楚暮云在心中微微嘆息，面上卻是分毫不露的。

    “算了。”楚暮云擰眉說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