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距離賞梅宴還有半個月的光景,晏沉自是有辦法把所有人都叫來,他知道的太多了,只言片語便能讓他們來一探究竟。 楚暮云這些天一直陪在晏沉身邊。 晏沉在修養(yǎng)了半日后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他竟真的開始教楚暮云馭獸術(shù)。 而且是傾囊相授,直接用了師承傳印,將自己半生的心得以傳印的方式全數(shù)給了楚暮云。 楚暮云難免驚訝。 晏沉笑著說:“我沒師兄那么多時間,但仍是想好好教教你?!?/br> 他是羨慕莫九韶的,或者該說是嫉妒……嫉妒楚暮云和他相伴近十年,嫉妒楚暮云得了他劍術(shù)真?zhèn)鳎刀手麄冎g的相依相守。 不過最后一個他沒什么可嫉妒的了,反正那不過是一場虛情假意,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掛念自己見過的那些事,仍想在這極短的時間里能做多少做多少,能看多少看多少。 十五天到底能做什么? 楚暮云不知道,可是晏沉卻給了他傾盡所有的半個月。 甚至在一個懶洋洋的午后,晏沉還說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我和莫九韶雖是同門,但卻沒多少情誼?!?/br> “我們的師父死得很早,早的我已經(jīng)記不清他的模樣……”說著晏沉搖頭道,“其實(shí)他也沒教過我們什么,或者該說他也教不了什么?!?/br> “師父死了,師門敗落,我和莫九韶自立門戶,雖還已師兄弟相稱,但也不過是面上功夫?!?/br> 說著,晏沉輕笑了一下:“他厭惡謝千瀾,我知道他也厭惡我,因?yàn)槲彝瑯拥挠憛捤麄?。?/br> “明明是親兄弟,卻反目成仇;明明是師兄弟,卻只想看對方過得不好?!?/br> “其實(shí)我很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 “毫無緣由的厭惡、莫名其妙的喜歡……真是毫無邏輯?!?/br> 晏沉的聲音忽然低了些,他轉(zhuǎn)頭看著楚暮云,嘴角溢出一個帶了異常溫暖的笑容:“小云……” 楚暮云看向他,莫名被他這一抹笑容給震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冷清冷意,笑起都譏諷涼薄的人,竟露出了這樣一個純粹的笑容。 楚暮云有些不安:“晏沉……” 晏沉將他拉近,在他額間輕輕地吻了一下:“我愛你?!?/br> 楚暮云身體都僵住了。 晏沉又湊在他耳邊,低聲道:“等賞梅宴結(jié)束,我便放你離開?!?/br> “這最后幾日,好好陪陪我吧。” 楚暮云一動不動地坐著,若非他早就知道他們是不可能會死的,他幾乎要以為晏沉…… 第239章 楚暮云心里驀地咯噔了一聲…… 不會死?為什么不會死? 他這是被夢中的片段影響了,只覺得那個孩子是不死不滅,卻根本忽略了現(xiàn)在的晏沉根本不是那個孩子。 七魔尊的確生命永駐,可卻是會死的。 謝千瀾不就死過一次嗎?若非他為他用了舍身陣,色欲便在那時候死掉了! 晏沉?xí)?,真的會死?/br> 楚暮云陡然驚醒,心底竟有些慌亂不安。 “晏沉……”楚暮云握住了他的手,認(rèn)真道,“取消賞梅宴好嗎?” 晏沉笑了笑,竟是心情很好的打趣他:“那我可不會答應(yīng)你的求婚?!?/br> “無所謂?!背涸圃谒捯袈湎碌乃查g便急速回應(yīng)道。 晏沉眸子中的笑意淡了些:“別鬧,不求婚,你會死的?!?/br> 楚暮云微微一頓。 晏沉盯著他看著,很輕松就看清了他的心思:“你想太多了,我不會做傻事?!?/br> 楚暮云眉心擰著,竟又開口說道:“不求婚了,我陪著你,能在一起多久便是多久?!?/br> 他這話真是甜的人心窩發(fā)軟,晏沉知道他這只是不安作祟下產(chǎn)生的同情心,可卻忍不住心里熱流涌動:“你怕我尋死?” 楚暮云沉默了。 晏沉看他垂眸的樣子,忽地就心里微癢,想親他一下,可想到這不過是飲鴆止渴,又忍住了:“我又不是謝千瀾那蠢蛋,怎么就至于去死?” 楚暮云哪里是那么好騙的人? 晏沉反手握住了他,手掌附在他光潔的手背上,聲音涼涼的:“我沒那么傻,死了才真是什么都沒有了。我教你這些,貪戀著這半個月時光,在是因?yàn)槲蚁敕拍阕?。你不愛我,但你也不愛他們?nèi)魏稳?,從這個角度來看,大家都是公平的,與其一直糾纏下去,還不如坐到一起,看個明白,也有個了斷?!?/br> 這話說得也對,晏沉其實(shí)是相對來說比較冷情自私的一個人。 當(dāng)年冰靈獸那般付出,他心動了卻還能冷著臉繼續(xù)調(diào)教他,由此可見一斑。 楚暮云理智上也覺得晏沉不會死,可他感情上卻又總?cè)滩蛔∪ミ@樣想。 大概還是那個夢的原因,因?yàn)樗芮逦母杏X到,夢中的小晏沉,在得不到他的時候,想到的就是死亡。 楚暮云沉下心來,決定走一步看一步,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辦法哄騙晏沉,他只能見機(jī)行事,如果他真的不想活了,那他…… ——無非是給他一條命。 因?yàn)檫@次的談話,晏沉竟心情好了很多,拉著楚暮云在外頭梅花林里品酒賞花。 楚暮云一開始還挺矜持。 晏沉笑他:“酒都是給你準(zhǔn)備的,不喝?” 他這話里有話,跟了他一千多年,他的喜好晏沉比任何人都清楚。 比如他對吃食上沒什么挑剔的,但卻挺喜歡這杯中之物,只不過楚暮云向來自制,再喜歡的東西他若是不想讓人知道,也能做到滴水不露。 幾個身體,不同的性情喜好,他羅列的分明,記得也很清楚。 可晏沉卻只盯著他私底下的放松和愜意,慢慢地竟忘了楚暮云,忘了冰靈獸,忘了沈云也忘了凌沐,只剩下那么一個不知道叫什么的人,但是卻無比真實(shí),時時刻刻讓他心臟震顫著。 碰上了情之一字,大概都會變成蠢貨。 晏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拿起酒杯碰了楚暮云的杯口一下:“在我這兒,你還拘束什么?” 里里外外都被看透了,尷尬不尷尬的晏沉也都知道了,還真是沒什么拘束的必要。 “倒也是。”楚暮云也跟著笑了笑,坐在軟榻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晏沉看著他仰起的脖頸曲線,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燥熱與癡迷。 寒冬霜雪中,看耀眼紅梅,飲一壺烈酒,偶爾閑談兩句,這氣氛倒是難得的愜意舒適。 酒不醉人人自醉,晏沉酒量不差,楚暮云更是從未醉過,可在這帶著股冰雪寒冷的溫馨中,兩人都有些醉了。 也不知道是誰主動的,可親到一起之后,便有些難舍難分。 清醒的時候知道這是毒藥,不該碰,碰了就戒不掉,人都是貪心的,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多少次都是第一次,都是不夠的。 可醉了后,神經(jīng)放松,那不管不顧地勁涌上來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靜都拍拍翅膀飛走,頭也不回一下。 晏沉起初還溫柔細(xì)致地與他纏綿,等到進(jìn)入之后,那緊致和狂熱瘋了一樣席卷而來,霸道地禁錮了他的靈魂,將所有的陰暗和偏執(zhí)都激發(fā)出來,他恨不得這就是天長地久,恨不得這就是永恒與終結(jié),恨不得所有的一切都停在這個時刻…… 楚暮云微醺,勾著他的脖頸親吻他,換回來的是猶如暴風(fēng)雨一般,鋪天蓋地卻滲透著絕望地侵略與占有。 結(jié)束的時候楚暮云已經(jīng)昏睡過去。 晏沉在淺淡的月光下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他……可越看越看不清,越看視線越模糊,直到一滴冰冷的水從眼角低落。 晏沉伸手觸碰著自己的眼睛,看到沾濕手指的水漬,怔住了。 很久之后,他抱著楚暮云去做了清洗,之后他將楚暮云抱回了外間的屋子,將他安置在楚暮云自己的床上。 晏沉回了臥室,溫暖的屋子,落在他身上的卻是極端冰冷的云被。 楚暮云睡得很好,前半夜一晃而過,后半夜竟又開始做‘夢’。 楚暮云已經(jīng)很適應(yīng)了,甚至在等待著更多的‘夢’出現(xiàn)。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晏沉,也許這次是少年時期,他總該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可讓楚暮云意外的是,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仍是個孩子。 穿著一身漂亮的衣裳,長長的頭發(fā)披散著,唇紅齒白,容貌細(xì)致的像個嬌嫩的小姑娘。 楚暮云心思一動,看向他的額間,卻沒發(fā)現(xiàn)那嫣紅的朱砂痣。 可即便沒有那眉心痣,楚暮云也很確定,這是沈水煙。 為什么會夢到沈水煙? 楚暮云尚且來不及細(xì)想,便被眼前的一幕給震了震。 鮮紅的血沾濕了那漂亮的袖籠,滴滴答答的血跡墜下來,落在蒼涼的地上,竟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洼。 楚暮云心中的火氣壓都壓不?。骸澳阍谧鍪裁??” 小小的沈水煙面無表情:“你走吧,這胳膊我不要了?!?/br> 第240章 這簡直不像是個孩子會說的話。 那樣的血液直流,顯然是傷的極重,這樣的痛苦,只怕一個成年人都受不住,別說是那么小的孩子了。 楚暮云眼睛一瞥,看到了那被打落在地的短劍,劍刃沾著血,是毫無疑問的兇器。 沈水煙眉頭都沒皺一下,只這樣執(zhí)著的,眨都不眨地看著楚暮云。 楚暮云胸中怒火灼灼,可看著他這副樣子,又覺得心臟被細(xì)密的針扎著,不是那樣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卻額外的不容人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