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鸚哥似乎很著急,小滿搬了鼓凳來她也不肯坐,只道:“多謝三姑娘,我只是來問一句話便要走的。三姑娘離開梅苑后到目下這段時間里,可見過我家表姑娘?” “宛兒?”無瑕道,“不曾啊?!?/br> 她心中有數(shù),那封假造的信多半與吳宛兒脫不開關(guān)系,但畢竟事關(guān)自己的名聲,不愿提起,卻還是禁不住追問道:“出了什么事嗎?” 鸚哥倒也不隱瞞:“我家夫人午睡起來找表姑娘去聽講經(jīng),可表姑娘不在屋里,夫人以為她出去逛逛,便也沒在意。表姑娘年紀(jì)輕,年輕人大都不喜歡聽經(jīng)講道的。誰知適才夫人聽經(jīng)回來,表姑娘還是不見人,夫人就差我過來問問看,表姑娘是不是來找三姑娘說話解悶了?!?/br> 吳宛兒自動自覺睡在徐朗身邊的事,君恕安排的家丁自是稟報了給他。但如此齷齪下作的事情,君恕當(dāng)然不可能轉(zhuǎn)告未出嫁的女兒,是以無瑕只知道爹爹和楚曄已經(jīng)救了龐遠(yuǎn),對于其中關(guān)竅和后續(xù)根本一無所知。 她聽過鸚哥的解釋,明明毫不關(guān)心卻還是盡量裝出誠懇地模樣:“真是對不住,我沒見她來過。碧云寺占地廣闊,院落又多,或許她途中迷路也不定,你們不如多派點人手到處找找看。” “謝謝三姑娘提醒,我這就去回我家夫人話?!丙W哥道謝后便腳不沾地的離開了。 忠勇伯夫人與吳宛兒兩人出門,隨從的仆役自不會多,不得不向君家借人手。 但一直找不到人。 眼見天色漸漸晚了,伯夫人越來越焦急。她對吳宛兒并沒有多少感情,但好端端的一個大姑娘跟著她出門,結(jié)果莫名其妙不見人,但凡有些良心的,都難免自責(zé)。 伯夫人坐立不安,最后索性帶著鸚哥親自出門尋人。 半途遇到君家的兩名婆子,一位她認(rèn)得,是楊氏身邊的孫mama,另一位卻叫不出姓氏來。 孫mama見到忠勇伯夫人,主動上前問好,也不忘稟報尋人的進(jìn)展:“前面大殿偏殿等處,皆一一尋過,沒有見到吳姑娘,我家侯爺另添一隊家丁從側(cè)門往后山去找,老身正要往后園各處院落去尋?!?/br> “我和你們一道去。”伯夫人扶額嘆氣。 她本不打算留宿,然而出了這么一件事,不尋到吳宛兒,她不能好獨自回府。 “夫人這邊請?!睂Omama讓至一旁,請伯夫人先行。 一行四人來到最遠(yuǎn)的玉馨院。 一進(jìn)院門,就見廊下聚著十余只雀鳥,爭先恐后地?fù)屖车厣系狞c心渣子。 “這院子今日沒人住啊。”孫mama道,“難不成是吳姑娘曾來過?” 伯夫人一聽,忙讓鸚哥逐間屋子查看,孫mama兩人自也不曾閑著。院子只一進(jìn),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檢查完,根本沒有人。 四人便往玉容院去,仍是照例每間屋子都查看一番。 鸚哥年紀(jì)輕,主動先去查看位置最遠(yuǎn)的水閣,不想一推開門,竟“啊”一聲捂著臉驚叫起來。 “怎么了?”伯夫人素來好靜,不喜歡身邊的丫鬟咋咋呼呼,不悅道,“看見什么值得大驚小怪。” 鸚哥滿臉通過地轉(zhuǎn)過身,磕磕巴巴道:“夫……夫人,表……表姑娘尋到了?!?/br> “那不是很好么,你怕什么?”伯夫人不解道,同時快步穿過石橋,來到水閣門前。 伯夫人個子比鸚哥稍高,越過她肩膀,清楚地看到吳宛兒衣衫不整地仰臥在水閣當(dāng)中的羅漢榻上。她身后,背對門口還有一人側(cè)臥。雖看不到臉,但身高腿長、寬肩窄腰,明顯是名男子。 ☆、71|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真是不知廉恥!”伯夫人一生恪守婦道,對女兒們的教育也格外嚴(yán)苛,眼見未出嫁的吳宛兒衣衫大敞的同一名男子躺在一處,自是十分憤怒,“鸚哥,去把她給我叫醒了,我倒要問問看,在佛門清凈地,如何能做出如此喪德敗行的事情來。” 鸚哥紅著面孔走近羅漢榻。 吳宛兒身上還有肚兜裹身,那男子卻干脆裸著上身,鸚哥側(cè)著身轉(zhuǎn)過臉,不愿多看,只伸手輕拍吳宛兒臉頰:“表姑娘,快醒醒。” 不想連喚數(shù)聲,吳宛兒一直毫無反應(yīng)。 鸚哥無法,只得轉(zhuǎn)過身去,扶著吳宛兒肩膀搖晃起來:“表姑娘,醒醒啊。” 這回吳宛兒有了稍許反應(yīng),眉頭微皺著,好半晌才睜開眼,迷迷蒙蒙地問:“鸚哥jiejie,怎么了?” 鸚哥臊得不行,哪里有臉細(xì)說,往她身后一指,道:“你自己看吧?!北阆蚝笸巳ァ?/br> 吳宛兒裝成一無所知的迷糊模樣,揉著眼睛扭身去看。 只一眼,就驚叫著從榻上滾落下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他是誰?怎么會在我床上?” 她問了一連串問題,忠勇伯夫人冷著臉,鸚哥和孫mama都低著頭,誰也不回答她。 吳宛兒慌張地四下張望:“這不是我房間?我怎么會在這兒?” “哼,我還想問你呢?好好的歇晌,怎么就歇成這樣?”伯夫人反問。 “我……我換了床鋪和枕頭,不習(xí)慣,睡不著。于是想著,出來散散步,累了興許沾枕就著也不定?!眳峭饍乎久蓟貞浀溃氨淘扑戮爸聵O佳,我一路觀景一路散步,到了后園……”她說到此處,停頓許久,困惑道,“后來的事情我便沒有印象了?!?/br> “如此說來,都是這人的詭計?” 伯夫人并未懷疑吳宛兒說謊。對于她來說,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心甘情愿與男人茍合才是不可想象的奇聞異事。 “鸚哥,去,把他翻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這么不知廉恥?!?/br> 鸚哥這次說什么都不肯上前去,還是孫mama等兩名中年婦人主動幫忙解圍,去給那名兀自熟睡不醒的男子翻了身。 吳宛兒一看到男子面孔,立刻像見鬼一般瞪大雙眼,口中喃喃自語道:“怎么會是他?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誰?你認(rèn)識?”伯夫人問。 “不可能……不可能……”吳宛兒只管搖頭自語,根本不理伯夫人的問話。 孫mama頗有些難為情地代她答道:“伯夫人,這位公子,他名叫徐朗,是借住在我們侯府的一名秀才。至于與吳姑娘是否相識,老奴便不知情了。” “借住在你們府上?可是遠(yuǎn)親?”忠勇伯夫人又問,“平時逢年過節(jié)的,沒見過他啊?!?/br> “徐公子是我們侯爺早年在外辦差時曾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一位朋友的兒子,并非侯府的親戚。”孫mama是楊氏的陪嫁,這些事本就比一般下人清楚。今日又受君恕吩咐,專門前來給伯夫人引路,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適當(dāng)時候還被特許可以添油加醋,“徐公子平日大多閉門讀書,很少與咱們府中來往,且又言說自己為父母守孝,逢年過節(jié)也不該到處走動?!?/br> “哼,好一個孝子,有重孝在身不能與恩人走動,倒是能算計旁人家的姑娘,毀人清白?!辈蛉死浜叩?。 對于伯夫人的此等評價,孫mama聰明地不接話。 伯夫人沉吟一陣,轉(zhuǎn)向吳宛兒道:“事已至此,你也只能委身下嫁與他了?!?/br> 她言語中頗有些無奈,吳氏母女到上京來投靠她,說來最主要的就是為了給吳宛兒說一門好親事。吳宛兒雖然出身不高,但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再加上與忠勇伯府有些親戚關(guān)系,勛貴人家的庶子或是再娶的嫡子這樣的夫婿,總是能尋得到。眼下這個徐朗,還真是有些委屈了她。 吳宛兒一聽這話,果然哭起來:“表姨,不,我不嫁他?!彼呎f邊爬到伯夫人腳邊,抱著她小腿,可憐兮兮地哀求道,“表姨,求求你,我不要嫁給一個……一個居心不良的惡人,求求你了,幫我想想辦法?!?/br> 伯夫人給她哭得有些心軟。一個清白已毀的姑娘家,若是不嫁那毀她清白的人,就只剩下出家這條路??砷L伴青燈古佛一輩子,怎么看都不是好選擇。 吳宛兒折騰了一大圈,只是想給自己謀一個上佳的夫婿,可是徐朗無依無靠,處境還不如她呢,她完全不想嫁給他。此時見伯夫人沉默不語,生怕她命運就此蓋棺定論,哭道:“表姨,求求你,反正沒有人看到,旁人全不知道……” 她本想引導(dǎo)伯夫人幫她瞞天過海,不想這話正正好提醒了伯夫人——孫mama是汝南侯侯夫人楊氏的陪嫁,是在侯爺夫婦跟前能說上話的紅人。若是吳宛兒的事情處理不好,再加上先前二女兒賀氏的事情,保不齊君家要對忠勇伯府的姑娘大失所望,那庶女采瓊與君念的婚事恐怕也要泡湯,到時候豈不是得眼睜睜看著她的親親外孫女無悔多了個毫無關(guān)系的后母。 每個人做決定時,優(yōu)先考慮得一定是與自己關(guān)系最親近的人,忠勇伯夫人也不例外。她板起面孔,呵斥仍哭訴不停的吳宛兒道:“你說的什么話?難道我們這一屋子人全是死的嗎?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你若不嫁他,將來又有什么臉面與旁人談婚論嫁?” ☆、72|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伯夫人主意既定,任吳宛兒如何哀求都不肯改變。 吳宛兒眼見她這里再沒有商量的余地,便又爬回羅漢榻前,推動徐朗試圖叫醒他:“你醒醒,你起來告訴表姨不是我的錯,你也不愿意娶我……” 年輕男女肢體相觸本就不合規(guī)矩,吳宛兒言語間更是不像話至極,伯夫人瞥孫mama一眼,忙不迭地制止她道:“閉嘴,越說越不成話了,就算他不肯娶你,你就能自欺欺人當(dāng)自己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么?” 吳宛兒仿佛聽不到伯夫人說話一般,兀自哭哭啼啼地推動徐朗。 伯夫人實在看不下去,吩咐鸚哥道:“表姑娘受了刺激,眼下行為失常,你去將她帶走休息。” 鸚哥聽命上前,吳宛兒卻不肯順從地由她扶走,兩人年紀(jì)都是年輕姑娘,力氣差不多,糾纏起來一時間竟難分勝負(fù)。 徐朗便在這當(dāng)口醒來。 他頭腦昏沉,后頸作痛,反應(yīng)也隨之減慢,皺眉看著眼前兩名姑娘,一個紅著臉半蹲著要攙扶對方,一個卻哭天喊地掙扎著硬要將對方推開。 好半晌,他才認(rèn)出哭啼不止的那個是吳宛兒,不由奇道:“這是怎么了?” “徐大哥,你快同表姨說,我們什么事也沒有。”吳宛兒見了救星,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我不想嫁你,你也不想娶我……” 徐朗完全不明白吳宛兒在說什么,不過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在看看陌生的房間,還有房內(nèi)幾人的神情,做出了最壞的猜測。 “我……我怎么會在這兒?”他問。 “這話倒是稀奇?!辈蛉寺犘炖嗜绱藛栐挘瑢λ挠∠蟾遣患?,“宛兒哭訴不知如何來到此處,你又不知自己如何來到此處,難不成還有人故意設(shè)局陷害你們不成?” “一定是的?!眳峭饍好Φ溃氨硪?,錯不在我們……” 伯夫人打斷她道:“錯在不在你,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已說過,除了嫁給他,你就只能出家。鸚哥,快帶表姑娘回去,別讓她在胡言亂語?!?/br> 吳宛兒眼見最后的希望也要破滅,哭聲比原先更凄慘。 徐朗知道吳宛兒期望嫁給勛貴人家的子弟,當(dāng)然不可能故意設(shè)計被人看到他們兩人有私情。他回憶著失去意識前發(fā)生的事情,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便是君家人趕來打暈他,救了無瑕,之后故意報復(fù)。 就算想明白來龍去脈,他也不可能告訴伯夫人其中緣由。 但徐朗與吳宛兒一樣,并無與對方婚嫁的意愿,于是嘗試解釋道:“我想,我們確實是被人陷害的?!?/br> 伯夫人對面前這少年的品行已不抱任何期望,聽徐朗如此說,只道:“陷害人總是有目的的,你們兩人……對旁人來說有何利益可圖?” 話雖難聽,卻是實情。 兩個出身低、寄人籬下的青年男女,旁人毀去他們名節(jié)或是設(shè)計他們成婚,當(dāng)真什么也得不到。若想敗壞汝南侯府與忠勇伯府的名聲,讓上京人看笑話,或是從中謀利,那陷害的對象也應(yīng)當(dāng)是兩府正牌的姑娘與公子,怎么也輪不到徐朗與吳宛兒這種外人。 “也罷,徐公子的主老身是做不得的?!辈蛉说?,“孫mama,麻煩你請你家侯爺過來,看看這事該如何處理?!?/br> 孫mama剛躬身施禮欲退下,就聽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漸近,水閣半敞的大門被推開,君恕、龐遠(yuǎn)與楚曄三人闖了進(jìn)來。 吳宛兒慌忙拉好衣衫。 君恕見狀解釋道:“適才我們從后山回來,經(jīng)過院外時聽到此處哭嚎不斷,還以為誰家的姑娘遇襲,便進(jìn)來查看,并非意圖無禮。” “侯爺放心,我們不會錯怪于你們的?!辈蛉丝蜌庖痪洌銍@氣不止,“不過,有件事,恐怕還得請侯爺您一同來決斷?!?/br> “哦?何事?”君恕問。 饒是有姻親關(guān)系,此等事伯夫人也不好對君恕直言,還是孫mama有眼色,主動上前附在君恕耳邊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君恕面上原本帶著爽朗的笑容,越聽那笑容越淡,最后變得眉頭深鎖。 “賢侄,若當(dāng)真有人陷害與你,我定會幫你找出真兇。”君恕道,“不過,不論事情真相如何,你也應(yīng)當(dāng)像個男子漢的模樣負(fù)起責(zé)任,娶吳家姑娘為妻。你放心,我會幫你置一棟宅院,當(dāng)年我答應(yīng)過你,既然你來投靠我,我定會幫你成家立業(y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