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姚夫人一驚,道:“雖說你母親當(dāng)年纏綿病榻,可……可我卻不知道這事情與老太太有關(guān)……媱媱從哪里聽到的?” 沈玉嬌看著姚夫人的神色,道:“二姐說是在老太太屋子外頭意外聽到的?!?/br> 姚夫人皺了眉,道:“她怎么都沒和我說過……”頓了頓,她看向沈玉嬌,道,“這事情我的確不清楚,若是我知道有內(nèi)情,當(dāng)年就會告訴你了。這種事情瞞著你和珉哥兒,那便太沒有道理了?!?/br> 姚夫人說得坦然,沈玉嬌也沒從她的話語中抓出什么不對來,于是輕嘆了一聲,道:“我乍一聽這事情,整個人都懵了?!?/br> “媱媱不該瞞著你?!币Ψ蛉瞬⒉毁澩蛴駤劦淖龇?,“更不該用這件事情來作為交換讓你去照看阿平?!?/br> 沈玉嬌嘆道:“我已經(jīng)派人去宋國公府問問當(dāng)年的情形了,不知道國公府知道多少。” 姚夫人想了想,道:“當(dāng)初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婆子們應(yīng)當(dāng)還在,那時候也有幾個跟著我們回去了吳郡,但并沒有一起回到京城來,若你想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不如打發(fā)人去吳郡把那些人抓來問一問?!?/br> 沈玉嬌點(diǎn)了頭,道:“我一會兒就回去吩咐了——二嬸,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訴珉弟,我之后會親口和他說的。” 她在沈府也沒有呆太久,說過了這兩件事情,便告辭回去王府了。 而姚夫人在她離開之后卻是好生傷心了一番,她這輩子就沈玉媱這么一個女兒,如今恐怕是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 等到沈清回來,看到姚夫人這樣子,于是便問了幾句,聽說是沈玉媱的事情,也是滿臉唏噓,道:“那次她見到圣上,我以為她會求個不死的恩典,誰知道……” 姚夫人道:“做母親的舍不得孩兒也說得過去,只是她這么做……我竟不知是要為她悲痛大哭一場,還是要罵她到如今了還是這樣不懂事!”她把宋喬兒那事情簡單說給沈清聽了,然后又嘆道,“且不說這事情是真是假,嬌嬌知道了,心里要作何感想呢?” 沈清驚訝的看向了姚夫人,道:“還有這種事情?我當(dāng)年都不知道!” 姚夫人擺了擺手,道:“大房的事情當(dāng)年那樣雜亂,我們不知道也屬常理,嬌嬌已經(jīng)讓人去查這事情真假了,到時候總會有個結(jié)果的?!?/br> 沈清道:“倘若是真的,這要如何收場呢?以命償命嗎?”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姚夫人冷漠地笑了一聲,“若真是周氏做出來的,嬌嬌和珉哥兒想要他們償命也再合理不過了!” 沈清聽著這話,沉沉嘆了一聲,道:“現(xiàn)在去回想當(dāng)年種種,真不知大哥當(dāng)年究竟是怎樣鬼迷心竅了?!?/br> . 第一百零二章 真假 兩輩子加起來,沈玉嬌是沒想過宋喬兒的死還有這樣蹊蹺的。 畢竟在她的記憶中,宋喬兒那些年纏綿病榻不假,后來去世的時候雖然還很年輕,但的確也是久病無藥可醫(yī)了。 她仔仔細(xì)細(xì)把沈玉媱的話又琢磨了一遍,恰好去宋國公府的戴嬤嬤也回來了,于是她便問道:“舅舅可有說什么?” 戴嬤嬤道:“大舅老爺說了,當(dāng)年太太病重,也請了太醫(yī)來看過,不曾有什么異常之處?!?/br> 沈玉嬌微微皺了眉,忽然對沈玉媱的話有些動搖了。 戴嬤嬤又道:“當(dāng)年的情形我是不清楚的,只是若如沈側(cè)妃說的那樣,不應(yīng)當(dāng)沒有一個人察覺到異常?!?/br> 沈玉嬌擺了擺手,卻道:“我已經(jīng)命人去吳郡把當(dāng)年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都找來詢問。” “若是太興師動眾,最后卻并沒有這樣的事情,豈不是不好?”戴嬤嬤道,“娘娘也應(yīng)三思而行?!?/br> 沈玉嬌道:“我明白我在做什么,你不用多勸了?!?/br> 戴嬤嬤聞言,便真的不再多說什么了。 這一天晚上,沈玉嬌遲遲沒有睡意,而趙曦去了京郊大營也不在身邊,她感到十分彷徨。這種無人可商量也無人可吐露心聲的時候,格外讓她覺得難過。她情不自禁地想,若是這輩子她沒能遇到趙曦,現(xiàn)在的她還能不能是現(xiàn)在這樣生活無憂?若沒有趙曦,以當(dāng)初沈家的情形,最好的也就是找一個如當(dāng)初姚夫人和沈清給沈玉媱?wù)疫^的那樣的一個翰林,嫁過去之后大約就是嚴(yán)苛的婆婆,難以應(yīng)對的小姑子小叔子,絕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了——雖然是在皇家,但皇后并不難相處,公主皇子們之間的關(guān)系向來和睦,也沒有什么紛爭。 想著想著,她又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竟然開始琢磨這些事情。 翻了個身,愣愣地看著床帳上淡淡的花卉紋樣,她輕嘆了一聲,努力閉上眼睛讓自己快些陷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趙曦便從京郊大營回來了。他回來得十分匆忙,只換了一身衣服又隨口吃了些早點(diǎn),匆匆和沈玉嬌說了幾句話,便又進(jìn)宮去了。 跟著趙曦的雷判倒是留了下來,換了其他的侍衛(wèi)跟著趙曦,他向沈玉嬌笑道:“昨天殿下和兵部的連尚書還有沈相一起在京郊大營和突厥人談判來著,沈相回去擬折子了,殿下一天沒吃東西,專門回來換衣服吃東西的?!?/br> 沈玉嬌問道:“怎么太子殿下這次沒去?” 雷判憨厚地?fù)狭藫项^,啃了一大口rou餅,道:“這小臣就不知道了,殿下也不許小臣們多打聽?!?/br> 沈玉嬌道:“那你吃過早點(diǎn)之后,就先回去休息吧!” 雷判三口兩口啃完了那個rou餅,然后笑道:“殿下吩咐了,今天小臣跟著娘娘呢,娘娘若有什么事情,吩咐小臣就是了?!?/br> 沈玉嬌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雷判,道:“殿下怎么知道我有事情?” “昨天您從齊王府出來那個樣子,把底下人都嚇壞了,然后就有人去京郊大營悄悄兒找了殿下呢!”雷判咧嘴笑,“殿下這幾日也忙碌得很,所以讓小臣跟著娘娘,娘娘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就好了?!?/br> 聽著這話,沈玉嬌沉默了下去。 她忽然覺得,她關(guān)心趙曦比趙曦關(guān)心她要少太多了。 雷判又道:“殿下還說了,若是娘娘想做什么盡管去做,不用瞻前顧后想來想去的。” 沈玉嬌輕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你也先下去換身衣服再過來吧!” 雷判嘿嘿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轉(zhuǎn)身先離開換衣服了。 . 趙曦匆忙進(jìn)了宮,在宮門口便遇著了也是匆忙回來的沈清與連樂,三人碰了頭,又仔細(xì)斟酌了說辭,然后便一起去了延英殿見今上。 葉達(dá)派來的使臣把條件咬得死死的,經(jīng)過了第一輪談判下來,倒是相互之間都沒能達(dá)成共識,三人也知道這只是開始,于是這一趟過來便是為了與今上說明情況。 北庭接二連三的變故讓今上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他沉默地聽著他們?nèi)税颜勁械那榫岸颊f完,然后道:“若是他們堅持,答應(yīng)下來便是,到時候陳王和連尚書一起帶兵送嫁。” 今上的意思三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這個時候的談判只是幌子,真正的用意仍然是要把西突厥驅(qū)逐出境。 沈清道:“既如此,那便再與他們談兩輪,就把他們的要求答應(yīng)下來?!?/br> 今上點(diǎn)了頭,道:“可以,這件事情就由你們?nèi)硕睫k吧!” 既然有了今上的旨意,三人便答應(yīng)下來。 出了延英殿,趙曦還沒來得及與沈清連樂說句話,就又被今上重新叫了回去,于是只好歉意地笑了笑,便轉(zhuǎn)了身回去了。 重新進(jìn)去延英殿,趙曦正準(zhǔn)備行禮,便被今上揮了揮手示意不必了。 “昨日陳王妃去你皇叔府上的事情你可知道?”今上問道。 趙曦道:“知道?!?/br> 今上起了身,緩緩從御案后面走出來,道:“朕一直在想,該不該心軟。” 趙曦有些迷茫地看向了今上,他并不知道今上所指的是趙溥之子的事情,于是滿頭霧水問道:“父皇所指的是什么?皇叔如今已經(jīng)沒了……您也已經(jīng)下旨,您所指的心軟是?” 今上抬眼看向他,頗覺得有些好笑,道:“趙溥的庶子。” 趙曦這才明白今上說的是什么,他撓了撓頭,也不知要怎么說才好了,他直覺這件事情不應(yīng)當(dāng)由他來開口,但又有些忐忑沈玉嬌會不會和這件事情有什么牽連。想到這里,他大著膽子問道:“父皇是想給皇叔留后嗎?” 今上笑了一笑,道:“朕可不想給自己留個后患。” 趙曦有些不解了,道:“既然父皇已經(jīng)有了決斷……那為什么還要問心軟不心軟?” 今上道:“可朕轉(zhuǎn)念一想,那也是皇室血脈?!?/br> 趙曦頓時覺得有些無法回答了,他悄悄看了一眼今上,靜靜等著今上繼續(xù)說下去。 “沈側(cè)妃與你的王妃說了一件事情,你知道么?”今上問道。 趙曦倒不怎么意外今上會知道齊王府的事情,既然沈玉嬌能進(jìn)齊王府是今上允許的,那么就已經(jīng)說明了齊王府中現(xiàn)在都是今上的人,今上想知道什么都很容易。 他很老實(shí)地?fù)u了頭,道:“我今日早上就回去換了一身衣裳,就進(jìn)宮來見父皇了?!?/br> 今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許久,問道:“如若有一天,你的王妃瞞著你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你會如何呢?” “她不會的。”趙曦肯定地說道,“她一定會和我說?!?/br> 今上頗有些玩味地勾了勾唇角:“你如此篤定?” 趙曦點(diǎn)頭:“嬌嬌是什么樣的人我很清楚,她脾氣好心思單純,不是什么心思深重之輩。她不會有什么事情瞞著我?!?/br> 今上道:“那你可知道她派人去了宋國公府又派人去了吳郡?” 趙曦道:“這兩件事情雖然是兒臣現(xiàn)在才聽父皇提起,但是兒臣早上的時候已經(jīng)吩咐了府中人,一切都聽從她的安排。昨日她從齊王府出來時候臉色不好看,想來是發(fā)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而從昨天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時間回去,她也自然沒有機(jī)會對我說?!?/br> 今上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真不知道你是對自己格外有信心,還是對你的王妃格外有信心。若她是大jian大惡之輩,背著你做了貪贓枉法的事情,你該如何自處呢?” 趙曦不太明白為什么今上一直糾結(jié)在這么一個問題上,他琢磨了一會兒,看向了今上,道:“父皇……你在挑撥我和嬌嬌的關(guān)系嗎?” 今上瞪了他一眼,道:“朕在看你是不是一個可堪大用的人。” 趙曦起先有些害怕今上生氣,這句話一出,他就放松了下來,嬉笑道:“父皇,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你說給我聽聽嘛!” 今上嘆道:“昨日齊王府的人回報,說是那位沈側(cè)妃求著你的王妃照顧趙溥庶子,然后便說了一件往事,與你的王妃的母親有關(guān)。” 趙曦沉默了一會兒,道:“父皇想如何處置那庶子?” 今上道:“大約會等齊王府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了,送他去大慈恩寺吧!” 趙曦問道:“那……那件往事是什么?” 今上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回去問一問你的王妃,朕便不多說了。” 趙曦道:“多謝父皇?!?/br> “你去吧!談判之事好好準(zhǔn)備,他日去了北庭,朕會給你兵權(quán)。”今上笑了一笑,“希望你也能像當(dāng)年在安西的時候一樣,給朕看一看你的實(shí)力。” 趙曦心頭一喜,急忙謝恩,然后告退。 . 出了延英殿,趙曦在一次見到了高有利。 高有利諂媚地笑道:“殿下……太子殿下請您過去呢……” “又是什么事情?”趙曦也沒好意思板著臉,臉上也帶著笑。 高有利笑道:“這奴婢便不知道了……殿下不要為難奴婢?!?/br> 趙曦嘆了一聲,也沒好問下去,于是便跟著高有利往東宮走去了。 進(jìn)去東宮,卻看到趙旸正在窗下看書。 趙曦上前去見了禮,口中道:“見過太子殿下?!?/br> 趙旸聞聲抬頭,扶了他一把,卻是嘲諷地笑了一聲:“怎么,今天連稱呼都換了?從前總喊我哥哥,今天倒是生疏得很!” 趙曦頓了頓,低聲改了口:“哥。” 趙旸起了身,把手中的書扔到一邊去,走到殿中坐定了,忽然指著旁邊的銅鏡笑了兩聲,道:“小曦你看,我都有皺紋了?!?/br> 趙曦跟著走過去,盯著看了許久都沒能從趙旸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皺紋來,嘴巴張了又張,末了沒能說出話來。 趙旸道:“有時候看著你,真是羨慕又嫉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