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葉達(dá)卻正色道:“雖然她現(xiàn)在是大周的公主,但將來她就是可敦,我對她再好也不為過?!?/br> 榾柮和科猱對視了一眼,倒是不知要怎么說才好了。 而在趙曦看來,葉達(dá)對趙暖一見鐘情壓根兒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他的姐妹那么多,就算是十分謙虛地比較,趙暖也是最漂亮的那一個,不僅長得好看而且性子也好,當(dāng)初鄭子愷娶到趙暖的時候,幾乎是讓全京城所有的適齡郎君都羨慕嫉妒恨了。所以趙曦認(rèn)為,葉達(dá)要是沒能對趙暖一見鐘情,那才是稀罕事情。 他一邊翻看著葉達(dá)費了心思送來的草原上的小玩意,一邊嘟嘟噥噥對趙暖道:“你真的不后悔了?我看那個可汗對你簡直垂涎三尺了……” 趙暖隨手吃了一塊據(jù)說是特產(chǎn)的奶條,贊了一句:“這個倒是很好吃,在京城還沒吃過呢!” 趙曦道:“但要是吃一輩子這個……感覺也很膩味?!?/br> 趙暖又嘗了一塊據(jù)說是特產(chǎn)的風(fēng)干牛rou,又贊了一句:“這個也很好吃,就是有點咸?!?/br> 趙曦道:“那是因為他們要把這玩意隨身帶著很久很久,加了鹽之后,才不容易壞掉啊!” 趙暖再吃了一塊據(jù)說是特產(chǎn)的玉棗,道:“這個可汗挺實在的啊,送來的都是吃的東西,就沒送點什么玩的過來,也沒送點什么衣裳服飾胭脂水粉?!?/br> 趙曦道:“這是因為突厥沒什么玩的,衣裳服飾胭脂水粉他們從來都是要和我們大周交換,你之前在京城見過的那些好東西,這輩子是別想再看到了哦!” 趙暖好笑地看了趙曦一眼,道:“你就在旁邊嚇唬我,八哥,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我可是帶了一箱子的胭脂水粉過來的?!?/br> 趙曦鼓著腮幫子,道:“過不了幾年就過時了,京城的風(fēng)氣過得多快呀,春天和秋天的流行都不太一樣呢!” “我真不后悔。”趙暖伸手拍了拍趙曦的肩膀,“所以你就放心吧!” 趙曦鼻子一酸,眼淚汪汪的看著趙暖,道:“都是八哥沒用,要是我能把他們都趕走,就不用你背井離鄉(xiāng)嫁這么遠(yuǎn)了?!?/br> 趙暖隨手遞了帕子給他,口中道:“往好處想,京城少了一個死不成親還整天游手好閑的公主,多好?!?/br> 趙曦接了帕子,絲毫不扭捏地擦了擦眼淚,道:“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趙暖道:“先成親唄?!?/br> “然后?”趙曦問道。 “沒有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了?!壁w暖道。 . 趙暖和趙曦正在屋子里面商議這些的時候,那位慈念大師趁著夜色找到了大周的駐地,然后求見了連樂。 連樂原本是在與從前北庭的將領(lǐng)們討論北庭的局勢和布軍,忽然聽說有個和尚來了,倒是心頭一動。在出京之前,今上是單獨與他說過之前趙溥在突厥埋下的棋子的,中間便重點說過有個和尚。于是他便讓將領(lǐng)們先回避,讓人把這位慈念大師給帶了進(jìn)來。 不多久,一個面容清俊的僧人在侍衛(wèi)們的帶領(lǐng)下進(jìn)到了帳中,他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口中道:“將軍遠(yuǎn)道而來,可是來聽佛法的?” 連樂好笑道:“佛法?我并不信佛,怎么辦?” 慈念道:“將軍既然愿意見貧僧,便是愿意聽佛法的。” 連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慈念,然后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而來,也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去突厥,這些我也并不想知道?!?/br> “那么將軍可愿意與來賽俟斤合作?”慈念非常直接地問道。 連樂挑眉:“葉達(dá)可汗的姑父?” “正是。”慈念點了頭。 “要如何合作呢?”連樂問道。 慈念道:“當(dāng)初我到突厥來,是因為齊王殿下,我聽聞齊王殿下已經(jīng)去世了,是么?” 連樂道:“是?!?/br> 慈念道:“那日我夜觀天象,見一顆星星隕落,便已經(jīng)心有所感。” 連樂看著慈念,有些不太明白這個僧人現(xiàn)在究竟站在哪一邊了。 慈念又道:“我這輩子只想弘揚(yáng)佛法,卻三番兩次被當(dāng)做了工具,這紅塵三千,讓我迷茫無措。將軍可愿意告訴我,要如何才能讓人間處處是伽藍(lán)呢?” 連樂道:“方才已經(jīng)說過了,我不信佛?!?/br> 慈念長嘆了一聲,道:“方才所說的合作,我只負(fù)責(zé)來帶一句話,到時候應(yīng)當(dāng)會有其他的人來找將軍商談吧!” 連樂道:“若你他日愿意回到大周的話,不妨來找我?!?/br> 慈念道:“多謝將軍好意?!?/br> 他并沒有多留,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連樂有些疑惑地看著慈念的背影,一時間倒是分不清這和尚究竟是癡迷佛法,還是假裝做戲了。 不過他也并沒有困惑太久,在北庭的將領(lǐng)中竟然有一個人見過慈念。 那人名叫李貳口,他在北庭倒是呆了很久,他道:“這和尚之前就在草原上四處傳揚(yáng)佛法,后來也不知為什么去了西突厥。” 連樂于是問道:“這和尚看起來仿佛有些癡?” 李貳口道:“但的確是個好人,只要聽他講一講佛法,他都樂意把所有的干糧都給你呢……之前草原上就有那不要臉的人,專門騙這和尚的口糧?!?/br> 聽著這話,連樂一時也不知要說什么才好了。 . 既然已經(jīng)把趙暖送到了北庭,按理說趙曦與連樂表面上的任務(wù)就已經(jīng)完成了,不過大約是因為葉達(dá)對趙暖用心,于是便開口邀請了趙曦和連樂留下來參加他與趙暖的婚禮。 趙曦和連樂自然是答應(yīng)了下來,他們還想借著這機(jī)會把宋悟給換出來——這事實上是之前就與西突厥談好的條件,只是不知為什么這次來了之后,葉達(dá)卻絕口不提了。 這一日恰好葉達(dá)派了榾柮來給趙暖送東西,于是趙曦開口把他給攔下來了:“榾柮葉護(hù),之前我們談過的歸還宋悟?qū)④姷氖虑?,還請你們不要忘記?!?/br> 榾柮不是第一次看到趙曦,但卻是第一次與趙曦說話,他瞇著眼睛一笑,道:“答應(yīng)了的事情自然不會忘記,等正安公主嫁給我們可汗之后,便會把宋悟?qū)④娝瓦€給你們。” 既然他這么坦然地說了,趙曦也就沒有再追問。 而榾柮卻道:“你們既然都已經(jīng)留下來了,還怕什么不歸還宋悟?qū)④姡课覀兛珊箤δ銈児饕煌樯?,難道還不足以讓你們放心么?” 趙曦笑了笑,道:“這卻是兩碼事了,可汗與我們公主之間的感情是他們之間的私事,而宋悟?qū)④娺@件事是兩國之間的大事,怎能混為一談?” “聽說就是你是大周皇帝的小皇子,當(dāng)年還大敗梵國,對不對?”榾柮有些玩味地笑了一笑,“不知這次你來見過我們突厥,覺得我們突厥和梵國相比如何?” “這問題便叫我難以回答了?!壁w曦淡定地回答道,“不過由此可見,你們是瞧不起梵國的?!?/br> 榾柮哈哈一笑,道:“你們大周真讓人意外。”說完,他也沒打招呼,便大咧咧地轉(zhuǎn)身出去了。 趙曦有些不解榾柮這樣的態(tài)度,回去與連樂一說,連樂也摸起了下巴。 “大約是不滿他們可汗被我們公主給迷住了吧!”連樂最后這么說道,“否則的話,他不該是這樣的態(tài)度?!?/br> 趙曦想了想,也想不出其他的什么理由了,于是又與連樂說起了慈念和尚。他問道:“如果可能的話,不如把這和尚讓八妹認(rèn)識一下?” 連樂擺了擺手,道:“這和尚雖然一腔癡情沉溺佛法,如今看來卻是誰都能利用一二,這樣的人說不定會讓公主吃虧?!?/br> 趙曦道:“你這么說也有幾分道理?!?/br> 連樂又道:“既然公主要嫁給葉達(dá)可汗,葉達(dá)可汗也對我們公主這么好,那就讓公主好好抓緊這個機(jī)會吧!若真的能籠絡(luò)了這位可汗,說不定還真能讓兩國的關(guān)系緩和起來——只是如果北庭萬一開戰(zhàn),我卻是擔(dān)心公主的立場?!?/br> 趙曦嘆了一聲,道:“這立場……真是不好評判了?!?/br> . 趙暖和葉達(dá)的婚禮是按照突厥人的習(xí)俗來辦的,邀請了許多草原上的女兒們來唱歌跳舞,倒是熱鬧非凡了。 趙暖也換上了突厥人的衣裳,梳了突厥人的發(fā)髻,直把葉達(dá)看得呆愣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這邊婚禮熱鬧非凡,那邊宋悟就被科猱親自送到了大周的駐地中。 宋悟雖然沒有受到什么折磨,但看起來是蒼老了很多,科猱也沒多說什么,把宋悟交到了趙曦手中轉(zhuǎn)頭就走了。 宋悟見到趙曦和連樂,還有之前在北庭的諸多將領(lǐng),沉重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下頭去:“宋某是罪人,驕傲自大弄丟了北庭,連累諸位,還讓圣上被迫送了公主殿下來和親……宋某罪無可赦……” . 婚禮之后,趙曦一行人便離開了北庭,往南走了不多遠(yuǎn),在西州便停下了。按照出京之前今上的指示,他們正是要在西州等待朝廷兵馬并且等待機(jī)會,重新把北庭給打回來。 西州在北庭與安西之間,就算之后需要安西的支援,也十分方便安西出兵。 宋悟主動請纓,道:“這一次請殿下和連尚書派宋某做前鋒,宋某不求兵職,只求能上陣打仗?!?/br> 連樂有些遲疑,而趙曦卻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只道:“宋將軍若能戴罪立功也是好的,畢竟宋將軍在北庭多日,從前又是駐守安西的,對這里比我們都要熟悉得多?!?/br> 如此便從春末一直等到了夏末,中間沈玉嬌還來了信告訴趙曦她懷孕的消息,喜得趙曦恨不得馬上打完了北庭就回京城去,然后朝廷的大軍姍姍來遲。 于是趙曦點兵點將,宋悟做了前鋒,連樂在后方駐扎,由趙曦親自上陣,便朝著北庭而去了。 此時此刻的北庭是由來賽俟斤來駐守,葉達(dá)可汗已經(jīng)回了牙帳,就連榾柮和科猱兩人也帶著兵去了西邊,這簡直是天賜良機(jī)。 . 來賽駐守北庭是非常不情愿的。 但他身邊的高樹也說駐守北庭是件好事,就連慈念也說北庭是個好地方,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還是聽從了旁人的建議,帶著人馬來了北庭。 宋悟倒是對這來賽很是熟悉,他非??隙ǖ卣f道:“如果是這個來賽俟斤守著北庭,殿下要拿回北庭是非常輕而易舉的事情?!?/br> 趙曦于是問道:“為什么會這么說?” 宋悟道:“這位來賽俟斤之前便是在北邊的科部多駐扎,在葉達(dá)可汗一統(tǒng)西突厥之前,他就與我們大周有過幾次摩擦,他帶兵不行,只能靠著身邊一個叫高樹的謀士來出謀劃策。不過據(jù)說他幫了葉達(dá)可汗一把,是聽從了那個叫慈念的和尚的建議?!?/br> 趙曦之前是從連樂那里聽說過慈念,這會又聽宋悟說起,于是便十分好奇:“他為什么會這么輕易相信一個和尚?” 宋悟道:“這并不奇怪,草原上許多民族對佛教十分虔誠。” 趙曦想了想,道:“這么說來,如果把這個來賽俟斤身邊的高樹給調(diào)開,他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宋悟道:“這或許不用我們動手,殿下您忘了?之前那和尚又來找過連尚書,連尚書答應(yīng)送他去梵國,他也答應(yīng)了幫連尚書一件事情?!?/br> 趙曦被他提醒才想起了這么件小事,于是心中暗自有了底。 . 他們在一個夜晚到達(dá)了北庭城下,悄無聲息地消滅了城外的駐軍,然后摸到了南門下面,趁著夜色開始攻城。 北庭城中,和尚慈念在房中敲著木魚念著經(jīng),高樹則被捆得嚴(yán)嚴(yán)實實扔在墻角。 被攻城驚醒的來賽俟斤驚慌失措地四處尋找高樹,然后慌亂之間穿上了鎧甲,就帶著兵上了城樓。 高樹看著和尚慈念,道:“你現(xiàn)在放開我,我去幫助俟斤渡過難關(guān),之后我也不會為難你?!?/br> 慈念念了一句佛號,淡定道:“貧僧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別人的事情,自然不會反悔了?!?/br> “你答應(yīng)了誰?”高樹瞪著他。 慈念閉著眼睛敲著木魚,淡淡道:“事成之后,貧僧自然會放你走?!?/br> 高樹道:“到時候我就會要你的命!” 慈念睜開眼睛看向高樹,忽然笑了一聲,道:“到那時,便要感激你送貧僧去那極樂世界看透佛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