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爸爸為什么不要婷婷了……婷婷很乖很乖的……婷婷一直很乖很乖的……”婷婷發(fā)瘋般地想找到厲振宇，奈何她人小力微，想實(shí)現(xiàn)這個(gè)愿望卻是那么得遙不可及。

    許管家百般勸說無用，正在發(fā)愁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夏雪回來，不由眼前一亮，忙哄勸道：“快看，夏阿姨來了！”

    果然，婷婷立刻就止住哭聲，她抬起頭看到夏雪，馬上就站起身子，奔向夏雪?！跋陌⒁?！”

    夏雪蹲下身抱住婷婷，看到她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臉，紅腫的眼睛，紅紅的鼻頭，就知道她哭了好久好久。抬眼望向許管家，似乎在責(zé)怪她這么早就把事情告訴婷婷。

    “這是先生吩咐的！”許管家歉意地解釋道：“他說在送走婷婷之前必須要告知她真相，不許有任何的隱瞞！”

    這是厲振宇的行事作風(fēng)，決定的事情雷厲風(fēng)行。他既然決定跟婷婷斷絕父女之情，就沒打算再給婷婷留有任何幻想的余地。只有徹底斬?cái)噫面玫哪钕耄凰腿ハ愀壑蟛拍馨残脑谀抢锷?，而不是整天念著被他接回來?/br>
    “我知道了！”夏雪點(diǎn)點(diǎn)頭，對許管家說：“許姐，謝謝你陪伴了婷婷一天。也累了吧，去休息一會兒！這里有我呢！”

    許管家知道夏雪有話想單獨(dú)跟婷婷說，便點(diǎn)點(diǎn)頭，知趣地離開了。

    等到許管家離開，夏雪拉著婷婷坐到沙發(fā)里，抽出紙巾幫她揩試臟兮兮的小臉蛋。她沒有勸她什么，因?yàn)榇藭r(shí)任何安慰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

    厲振宇的做法看似無情，卻是最有效的。婷婷痛過哭過吵過鬧過絕望過之后，她就會慢慢死心。這對一個(gè)剛滿九歲的孩子來說未免殘忍，但要她去適應(yīng)另一種完全陌生的生活，這種死心是必須經(jīng)歷的痛苦磨礪。

    “夏阿姨，”婷婷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仍然間歇性地抽噎著，大眼睛里的淚似乎永遠(yuǎn)都無法干涸。不小心，又掉下兩顆淚珠，濺落到夏雪的手背上，燙得她心里一陣疼?！跋陌⒁?，爸爸不要婷婷了！他要趕走婷婷……”

    “婷婷不要哭了！”夏雪再次幫她試干眼角的淚，平靜而坦然地說：“你爸爸決定讓你去香港生活，他不會改變主意的！你要接受這個(gè)現(xiàn)實(shí)，懂嗎？”

    “可是……可是爸爸答應(yīng)過婷婷，除非婷婷愿意離開，他不會趕走我的！”女孩怨念地再次哭起來。爸爸怎么可以說話不算數(shù)！怎么可以說話不算數(shù)??！

    夏雪無言。假如沒有伊夢瀾的陰毒算計(jì)，也許厲振宇會信守對女孩的承諾，可是……這個(gè)世上從來沒有假設(shè)！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切就無可挽回。

    “我知道了！”婷婷突然醒悟過來，她眨巴著淚汪汪的大眼睛，問夏雪：“是不是我總跟爸爸搶夏阿姨陪我睡覺，所以爸爸才生氣要趕走我的！”

    “……”

    “夏阿姨，你帶我去找爸爸！我要告訴他，從此以后婷婷再也不會跟他搶夏阿姨了，讓他不要趕婷婷走，好嗎？”婷婷不停地?fù)u晃著夏雪的胳膊，苦苦哀求著。

    “婷婷，不要鬧了！”夏雪很是不忍，淚水不由也掉落下來。她拿出手機(jī)，給厲振宇發(fā)了條短信。

    ——留下婷婷好嗎？看在我的面子上！

    只有兩句話，表達(dá)的卻是千言萬語。她相信他，他能懂！

    可是，久久沒有任何回音！

    此時(shí)的沉默，就是無聲的拒絕。

    “嗚嗚……嗚嗚嗚……”找不到任何救兵的婷婷絕望了，她再次放聲大哭。“太奶奶！嗚嗚……婷婷要找太奶奶！……嗚嗚……方奶奶……婷婷要找方奶奶！”

    方若蘭還陪厲國良住在醫(yī)院里，當(dāng)然聽不到婷婷的呼喊。而厲老太太那邊，厲振宇肯定吩咐人看守好了的，堅(jiān)決不會容許婷婷去打擾厲老太太。在婷婷被送走之前，更不會讓厲老太太知道這件事情。

    “婷婷，我?guī)筒涣四悖　毕难┻煅手溉坏氐溃骸捌鋵?shí)，在你爸爸的心里，我并不比你重要多少！讓我?guī)湍闱笄椋娴貌缓檬?！也許有一天……他也一樣會趕走我！但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哭，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br>
    婷婷仍然哭著，卻沒有再說話。她只是個(gè)孩子，沒有那么堅(jiān)強(qiáng)。

    “我會給你顧阿姨打電話，讓她囑咐你的凌伯伯多多照顧你！臭臭和你一樣，是個(gè)很可愛很善良的孩子！到了那邊，你要乖乖地聽話，不要吵鬧著回來……因?yàn)?，你爸爸不打算再讓你回來了！”夏雪將婷婷摟進(jìn)懷里，她只能勸她這么多。至于孩子在香港的生活如何，要看她的適應(yīng)能力了。

    “爸爸真得不要婷婷了！”婷婷慢慢地止住哭泣，她偎在夏雪的懷里，喃喃地問道：“夏阿姨，是因?yàn)槟銌幔俊?/br>
    “……”夏雪渾身一顫，她沒料到婷婷會說出這樣的話。

    “從前，爸爸最疼婷婷，最喜歡婷婷！可是自從你出現(xiàn)之后，他就慢慢地不喜歡我了！”婷婷從夏雪的懷里抬起頭，怨念地看著她，宣布：“婷婷討厭夏阿姨！”

    “……”

    “可是……”孩子苦惱地皺著眉頭，咕噥著：“現(xiàn)在為什么只有夏阿姨陪著婷婷呢！mama去哪兒了！”

    夏雪沉默著，一直沉默著。

    許管家走過來，輕聲地說：“剛剛接到電話，說凌先生的人已經(jīng)到機(jī)場了。先生說，直接把婷婷送過去，不用他們過來了！”

    婷婷緊張起來，死死地抓著夏雪的手。也許她知道，唯有夏雪是真心憐惜她。小孩子的心最純凈，也最敏感。就算她對夏雪有怨念，也不妨礙她對夏雪的信任和依賴?！跋陌⒁?，婷婷不要走！不要去香港！婷婷要留在家里，留在爸爸的身邊！”

    夏雪終于下了決心，拍拍婷婷的小腦袋，商量道：“能等夏阿姨五分鐘嗎？”

    “夏阿姨，你要去哪兒？”婷婷如同大禍臨頭般，生怕夏雪再拋下她不見蹤影，那時(shí)她更是叫天天不應(yīng)，呼地地不靈。

    “去拿點(diǎn)兒東西！”夏雪轉(zhuǎn)頭對許管家囑咐道：“許姐，稍等一會兒，我有件東西要送給婷婷！”

    “好的！”許管家點(diǎn)點(diǎn)頭，同情地看了眼婷婷。這孩子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冷不丁要被送走，她也很難過。

    *

    五分鐘之后，夏雪去臥室的妝奩匣里取來了方若蘭送她的那只翡翠玉鐲子。這是她唯一值錢的東西（月亮之心是厲振宇送的，而且要求她參加莊家的婚禮時(shí)佩戴，所以不適合贈送給婷婷），她決定把這玉鐲送給婷婷。

    “婷婷，這個(gè)是方奶奶送給夏阿姨的！現(xiàn)在夏阿姨把它送給你！”夏雪把盛著玉鐲子的首飾匣子送到婷婷的手里，囑咐道：“一定要收好！它是屬于你的東西！等你長大了，有了自立能力，不想在凌家住下去，不想嫁給臭臭，或者不想接受凌家施舍的時(shí)候，你就可以把它賣掉換錢。在你想自立的時(shí)候，它能幫你度過難關(guān)！記住，它是很值錢的東西，不要弄丟了！”

    婷婷接過玉鐲，似懂非懂。她很緊張，一手仍然緊緊地抓住夏雪?！跋陌⒁?，婷婷要被送走了嗎？”

    “是的！”夏雪無法欺騙她，只好坦然告之：“凌伯伯派來人在機(jī)場等著你，你就要被送去機(jī)場！”

    “哇！”婷婷放聲大哭。

    還不等夏雪勸慰她，就見走過來幾個(gè)彪形大漢，都是陌生的面孔，他們奉命將婷婷抱上車。

    “小姐，先生讓我們送你去機(jī)場！”最前面的那個(gè)說完了，直接動手打算將婷婷扛上肩膀。

    “不要……不要……”婷婷嚇得尖叫，手腳齊掙扎。

    “不要碰她！”夏雪護(hù)住婷婷，一邊勸著她：“婷婷乖，夏阿姨牽著你的手，一起去好嗎？”

    婷婷死死抓著夏雪，邊哭邊點(diǎn)頭。

    就這樣，夏雪陪著婷婷坐上了車。

    很快，載著她們倆的車子就駛出了厲家，駛向附近的機(jī)場。

    *

    ——留下婷婷好嗎？看在我的面子上！

    厲振宇反復(fù)地看著這條短信，眉頭深鎖，沉寂無聲。

    他知道此時(shí)的她一定柔腸百折，甚至怨念他的無情和冷酷。可是他只能硬撐著，無法回頭。

    也許從伊夢瀾回來的那一天，他和婷婷的父女之緣就走到了盡頭。這一天或早或晚都會到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對于婷婷的離開，他怎么可能無動于衷！但再勉強(qiáng)繼續(xù)下去，遲早會有人受傷！是他，是夏雪，或者是婷婷！

    他們?nèi)齻€(gè)注定沒有辦法再一起生活！夏雪和婷婷的關(guān)系遲早會惡化并且勢成水火，在她和她之間，他只能選擇一個(gè)！

    他選擇的是夏雪，只能送走婷婷！

    *

    回來的路上，夏雪的耳邊一直回蕩著婷婷撕心裂肺的哭喊。孩子反復(fù)地呼喊著爸爸，哀哀欲絕。

    她目送著婷婷被抱上凌瑯的私人飛機(jī)，目送著飛機(jī)載著那個(gè)心碎的女孩沖上云宵。當(dāng)飛機(jī)消失在碧空里，似乎一切都結(jié)束了！

    只是，婷婷的哭喊縈繞耳畔，揮之不去。

    夏雪轉(zhuǎn)過身，卻看到方若蘭正下了車，匆匆趕過來。

    “婷婷被送走了嗎？”方若蘭快步跑過來，急聲問道。

    夏雪點(diǎn)頭，兩行清淚黯然垂落。

    “唉！”方若蘭長嘆一聲，黯然道：“我剛得到的消息，匆匆趕過來希望能送那孩子最后一程……到底還是遲了，連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許久，夏雪抬起頭，開口道：“方姨，我把你送我的鐲子轉(zhuǎn)贈給了婷婷，沒有事先跟你商量……”

    “噢，”方若蘭點(diǎn)點(diǎn)頭，忙道：“你做得很好，考慮事情很周到！”

    聽到方若蘭贊賞的語氣，夏雪知道她是理解自己的做法，不由釋然?！爸x謝方姨！”

    “夏雪，你是個(gè)善良的姑娘！但愿婷婷長大些之后，她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方若蘭是過來人，怎能不理解夏雪的想法和做法呢。

    婷婷被送到香港，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凌家。厲振宇答應(yīng)凌瑯把婷婷送給凌家做童養(yǎng)媳，可是婷婷并沒有答應(yīng)。

    等婷婷長大了，假如她和臭臭不能相戀，或者不想再依靠凌家，那只玉鐲就是她自立的本錢。

    “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到她！”夏雪有些苦惱，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孤凄的童年?！耙唤楣屡?，實(shí)在太弱小了！關(guān)鍵還是她要自己堅(jiān)強(qiáng)，希望她能早點(diǎn)兒明白過來！”

    婷婷畢竟跟從小寄養(yǎng)在張家的夏雪不同。這個(gè)孩子被厲振宇保護(hù)得很好，她比小時(shí)候的夏雪更缺少自立能力。單單離別之苦和被拋棄的怨念就夠這個(gè)孩子受的。被送到香港之后，得有很長一段時(shí)間適應(yīng)陌生的環(huán)境和新的生活吧！

    “一切要看她的造化了！希望她是個(gè)有福且惜福之人，千萬不要學(xué)她那個(gè)不爭氣的mama！”方若蘭輕輕地嘆息著。

    聽方若蘭話里的意思，似乎伊夢瀾的事情她也知曉。而這些信息里面，哪些是厲國良告訴她的，哪些是方若蘭自己打聽的，夏雪就不得而知了。

    “厲伯父的身體最近怎么樣了？”夏雪問候道。

    提起厲國良，方若蘭滿臉愁容，搖頭，道：“還是老樣子！唉，不過是挨日子罷了！”

    聽到這樣悲觀的話，夏雪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我這一生能遇到他并且相守了大半輩子，也知足了！”方若蘭勸慰著自己，卻不小心滴落兩行淚珠：“怎能還敢奢望能跟他相守到白首！”

    相愛卻無法相守到白頭，這是天下有情人的魔魘?？粗藭r(shí)的方若蘭，夏雪心生憐憫，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說：“方姨，別忘了你還有我和振宇！”

    方若蘭抬起頭，含淚而笑：“我知道，幸好還有你們！”

    *

    唐雄奇醒過來的時(shí)候，渾身包成了木乃伊，就連脖子動一動都困難（因?yàn)槟X袋上纏了太多的紗布）。試著想翻身或者坐起來，略動一動，渾身的骨頭就像散架般地疼痛。

    “哎喲！”唐雄奇痛呼出聲。

    “哇，哥哥醒了！”唐曼妮第一個(gè)叫起來，并且探頭過來張望。

    頓時(shí)，守在床前的唐大海和丁兆鳳也一起探頭過來，西施犬丟丟也伸出狗頭，一家四顆腦袋聚在唐雄奇的上方。

    看著唐雄奇骨碌碌亂轉(zhuǎn)的大眼，一家人松了口氣，齊聲說：“總算是醒了！”

    “哎喲，你們扶我起來呀！”唐雄奇睜開眼睛就不消停，哪里肯老老實(shí)實(shí)地躺在那里。

    “趕緊躺著，別亂動！”丁兆鳳忙按住他，囑咐道：“你受了重傷，醫(yī)生說要讓你多多靜臥，才有利于內(nèi)傷的愈合！”

    厲振宇當(dāng)胸踹了唐雄奇一腳，踹得唐雄奇內(nèi)臟出血，足夠他臥床三個(gè)月的。

    看著兒子渾身被紗布綁得像個(gè)木乃伊，丁兆鳳心疼得直流淚，不禁埋怨丈夫：“都怪你，下手這么重，看看兒子被你打得……如果打殘廢了可怎么好！”

    唐大海陰沉著臉，沒好氣地說：“當(dāng)時(shí)我有什么辦法！如果不狠狠揍他一頓，將來落到厲振宇的手里，就不止挨一頓狠揍這么簡單了。”

    “哥，你為了夏雪那個(gè)女人吃虧多次了怎么就不長記性呢！”唐曼妮雖然智商不高，但她更替她哥哥的智商捉急?！八惺裁春茫氵@么死皮賴臉地糾纏她！聽說她都已經(jīng)跟厲振宇訂下了婚期，你現(xiàn)在染指她厲振宇能和你善罷甘休嗎？”

    她都能想通的事情，為什么她這個(gè)哥哥就鬼迷了心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挨了一頓痛揍，唐雄奇徹底覺醒，他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可思議。怎么會那么沖動，為了個(gè)女人不惜跟厲振宇杠上了！結(jié)果損失慘重，看看被纏得木乃伊一般的自己，覺得自己不是一般的愚蠢。

    “告訴過你很多次了，不要再試圖染指夏雪，你就是不聽！”唐大海要被這個(gè)寶貝兒子給氣死了?！拔揖筒幻靼祝阍摱嗝粗运拍芤欢?，再而三地干出這些蠢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