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叔

    傅之卓臉更黑了，冷冷地盯了阿洪一眼，把阿洪凍了個哆嗦，但隨即他卻平靜了下來，淡淡地看著遠處出神。

    其實他也并沒有幾個知情的兄弟想象得那么介意，畢竟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毛頭小子會對這種事耿耿于懷，只不過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愿，那晚那個小家伙顯然是不情愿的，傅之卓自認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會沒品到去強迫人，那晚他卻偏偏做了那樣的事。

    彌補的心理肯定是有的，而且少年滋味很好，如果他愿意，他也樂意發(fā)展試試，他們這樣的人不講究什么真心真愛，世上哪有這種東西，就算有也不會長久，看得順眼心里高興也就夠了，相處得久了自然就契合了。

    若是對方不愿意，他也不會勉強，會給足補償，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接到的資料是那樣的。

    哪怕那晚他被下了藥，神志有些不清楚，也能感覺得出來身下人的驚恐稚嫩生澀抗拒，可王星宇的私生活可謂糜爛，傅之卓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他覺得真相被蓋了一層紗，真正的那個人被藏了起來，王家人為了利益在撒謊。

    所以他才會倍感憤怒，執(zhí)意要徹查。

    誰知道……

    傅之卓自嘲地笑了笑，徐謹行說他年紀(jì)大了，想要定下來，所以潛意識里希望對方符合自己的心意，也許是吧。

    阿洪小心翼翼地問：“老板，要不我回絕王少年？”

    畢竟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傅之卓揉了揉眉心：“電話給我，我親自跟他說?！?/br>
    ……

    車上，程曉杰問道：“蕭然，我們那些櫻桃不能賣給別人，只給那個傅先生三百斤，剩下的網(wǎng)上賣得光嗎？”

    “我就是要賣不光，以后網(wǎng)上也限量，一天三百斤，一人限兩斤?！?/br>
    “啊，那你……”

    “剩下的咱們自己釀酒，現(xiàn)在我們?nèi)ナ袌?。”程蕭然說，那些櫻桃有多好只有他知道，吃了絕對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只不過他每天給家人服用微量的純修復(fù)液，那效果強多了，對這櫻桃就不是很看重，可是現(xiàn)在“識貨”的人出現(xiàn)了，被那位傅先生一說，他突然有種自己賣得太虧了的感覺。

    賺錢完全可以等下一批櫻桃，這頭批五十株櫻桃，是他投入最大，品質(zhì)最好的，以后就算再種其他水果，也不可能那么舍得放修復(fù)液了，所以這批櫻桃還是盡量留著給自己人吧。

    他們?nèi)ビ喠酸劸频奶崭?，買了酵母和大量白糖，然后就帶著二十只陶缸先回去了，剩下的大缸人家公司會自己送過來。

    回去一說要釀酒的事，家里人都覺得程蕭然腦子有問題了，品相這么好的櫻桃，現(xiàn)在生意又正火熱，居然拿來釀酒，要釀酒下一批也不遲啊，那邊三千多棵櫻桃樹呢，還怕沒有櫻桃釀嗎？

    不過程蕭然堅持，這又是他弄出來的櫻桃，大家也只好隨他去了。

    村里雖然沒有壯年勞動力，但釀酒也不需要多少力氣，老人們足以勝任，而且這些老人幾乎個個都有極為豐富的釀酒經(jīng)驗，絕對是最好的技工。

    先是從樹上摘下最成熟的櫻桃，沒打農(nóng)藥又在大棚里沒直接接觸風(fēng)吹雨打，這些櫻桃干凈得很，用沉淀過的山泉水泡一泡，然后放在竹篾編制的籮筐、曬墊上瀝干，老人們戴上一次性手套，摘櫻桃蒂，然后輕輕捏開，碼在陶缸里。

    考慮到cao作便利，陶缸的型號并不大，一只也就是三十斤的容量，碼一層櫻桃撒一層白糖并加入酵母。

    樹上也有一部分櫻桃熟透了之后依然是紅的，紅櫻桃和紫黑色的會分開釀，紅櫻桃釀出來的酒會特別好看，口感也略有不同。

    現(xiàn)在冬天冷，程蕭然又拉了一群人來在大周山上再弄幾排房子，作為釀酒廠所以及儲存櫻桃酒的倉庫，發(fā)酵需要的溫度不能太低，還要給它們打空調(diào)，不過因為現(xiàn)在山上的電是他們自己發(fā)電機發(fā)起來的，功率不夠大，所以空調(diào)暫時是沒辦法了，只能先燒炭火。

    房子起好之前，就先弄了個棚子，四面封著油布，給老人們釀酒，程父就在那進行管理和監(jiān)督，而另一邊，程家?guī)准胰艘琅f在忙碌地摘櫻桃、挑揀和包裝櫻桃。

    與此同時，各地的村民們收到櫻桃的，有大半打電話回來說想要銷售，，程蕭然說從他這里批發(fā)同樣需要六十塊一斤，而且每天限量二十斤，這就嚇退了小部分人，剩下還有二十多人依然想要做這個生意，程蕭然就每天打包二十斤給他們寄過去。

    每天下午，程曉杰需要把各地訂購的櫻桃、二十多份二十斤的，以及給傅先生的另外三百斤櫻桃運出去，每天出村的櫻桃差不多有一千斤，留在村里釀酒的也差不多是一千斤?，F(xiàn)在只需要運到山腳，卓爾物流那邊會有車子在下面等著，這樣一來立即感覺省心了不少。

    不需要找其他銷路，程蕭然也沒再出過村，安安心心地養(yǎng)胎，山上的房子弄得很快，兩大排磚房只用了一周時間，他又讓給程家的屋子修葺加固一下，才剛?cè)客旯?，雪就落了下來?/br>
    這時候已經(jīng)是臘月底，還有三天就過年了，村里人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不少，櫻花村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這些人無一例外要來大周山上參觀一番。程蕭然懶得每個人都出去招呼，索性躲在屋里裝病，程父自然全都由著他。

    不過這天程父卻早早把他喊了起來。

    “去探監(jiān)？”

    “今天年二十九，我們?nèi)タ纯茨阈∈?，你媽做了不少好吃的?！?/br>
    程蕭然點點頭，這位小叔可以說是為了原主進的監(jiān)獄，直到今日已經(jīng)坐了快十一年的牢，而且還要再坐十幾年，一個男人一生最好的時光都耗在那種地方，程蕭然心里也有些沉重。

    程母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用保險碗一個個裝著，還準(zhǔn)備了不少新衣服，監(jiān)獄里在過年這幾天會放松一點，能讓檢查過沒問題的食物和衣物進去，程蕭然就讓采了一大筐新鮮櫻桃，也帶上。

    “帶上這么多干什么？你小叔一個人也吃不完?！?/br>
    “給那邊獄警和獄友也嘗嘗?！背淌捜徽f，人情這種東西還是有必要去做的。他對此還挺細心，親自檢查櫻桃，有破損的一律不要。

    九爺爺在遠處樂呵呵地說：“瞧~他那精細樣?！苯o顧客的他就幾乎不過目的。

    程父抬頭看了看，磕了磕水煙說：“畢竟老二才是他的……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這孩子說。”

    老二進去之后，他們生怕養(yǎng)不大這個孩子，好在磕磕絆絆的，孩子總算長這么大了，對老二也算是有個交代了，本來以為這日子就這么過了，可是蕭然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這么大的事不跟老二說一聲實在過意不去，可是現(xiàn)在蕭然主意也大了，總不能單單瞞著他一個人。

    第21章 意外

    九爺爺也嘆了一口氣：“你~們家老二……”可惜了。

    他們櫻花村這一支，實在有些凄慘，最初還只是男人生子困難，后來族里的女人不孕的也多了起來，到最后，即便是族里男人娶正常女人，也幾乎失去了讓女人懷孕的能力。

    程父這一輩可憐巴巴的幾個人，都是上一代人費盡了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像九爺爺，就沒有孩子，程大伯夫婦也沒有一兒半女，程二伯夫婦算是幸運，終于在快四十歲的時候生下了程曉杰，程父見兩位哥哥為生孩子折騰了大半輩子，也就歇了這份心思，老大一把年紀(jì)了也不成家，到快三十歲了才帶回來一個老婆一個女兒。

    村里別人不知道，但程家?guī)讉€兄弟是清楚的，那女兒是撿來的，老婆干脆就是天生不能生的。程父本以為一輩子就守著老婆女兒這么過了，再把小弟養(yǎng)大，想辦法幫他討個好老婆，這輩子就算沒有遺憾了。

    可是誰知道他那兄弟是怎么長的一個精怪活泛的腦子，心大點子多，不滿足山里的生活，出去讀了幾年書就認識了一溜兒亂七八糟的人，聽說國外有什么商機，就一幫人吆喝著要出國去闖一闖。程父原本是不同意的，他們程家人雖然現(xiàn)在基本都沒有生育能力了，但畢竟也不是絕對的，小弟長得好，外國人又聽說特容易亂來，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而且外國人的錢是那么好掙的嗎？

    他們族人也出去過，想找海外大族，結(jié)果生死不明，他也出去過，結(jié)果斷了一條腿回來，外面的世界太危險。

    可是到底拗不過他，開始也好好的，固定有電話和信寄回來，但一年后聯(lián)系卻突然斷了，整整一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程父擔(dān)心得頭發(fā)都白了，小弟卻突然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

    程父吸了口水煙，滿是皺紋的眼瞇了起來，他至今還記得，那天晚上遠遠看到從山路上走回來的人影，身前抱著一個大包裹，踉踉蹌蹌的腳步，看到他死死地喊了一聲“哥”，人就倒了下去。

    然后才發(fā)現(xiàn)，那個大包裹里頭竟是一個嬰兒，看著出生應(yīng)該有一個多月了，卻瘦小得可憐，氣息也弱，哭著也只是發(fā)出哼哼的幾聲氣聲，更讓程父驚恐的是，小弟身上也有許多傷口，有刀傷，也有被毆打過的痕跡，看著也就是最近的，有的愈合不好還化膿了。

    程父不敢聲張，那時村里正好有生完孩子不久的婦女，他就去討了些奶來喂孩子，等小弟醒了，問他什么都不肯說，只說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命，孩子死了他也不會活，竟然一心一意地養(yǎng)起這孩子來，當(dāng)時他自己都不滿二十呢，又當(dāng)爸又當(dāng)媽地伺候著，還像模像樣，把程父給氣得，他還身體一養(yǎng)好就背起包袱出去掙錢，每個月底回來一次，除了帶回來幾千上萬塊錢就是一大堆的奶粉尿布什么的。

    那時候錢不好賺，小弟從不匯款，可每次回來帶回來的現(xiàn)金卻越來越多，程父心驚膽戰(zhàn)的，總以為他去干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在蕭然十歲那年，蕭然生了場重病，弟弟陪在床邊日夜不離開，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小弟悶頭哭了一場，然后跟瘋了一樣喃喃著什么“總要讓他來看最后一眼”就沖了出去。

    結(jié)果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等到蕭然終于挺了過來，他們也接到了一個通知，小弟殺人了！

    “爸？”程父抬起頭，看到了蕭然那張臉。憑心而論，蕭然和小弟長得并不像，小弟年輕時是那種帶著痞氣的特別耀眼的漂亮，無法無天的，是那種無論男女看到一眼就會被吸引的人，只是后來變得越發(fā)沉默陰郁，而蕭然是文文弱弱的秀氣，這次回來之后氣質(zhì)大變，五官就跟慢慢長開了一樣，變得越來越好看精致，但和小弟到底是兩個模子的人。

    興許是像他另一個父親？

    小弟當(dāng)時沖出去要找的人，應(yīng)該就是蕭然另一個父親吧？最后不知道是來不及找還是對方不愿意來，從頭到尾，那人也沒出現(xiàn)過。

    程父嘆了口氣，小弟這些年太苦，他為蕭然付出了這么多，難道就一直瞞著蕭然？

    “蕭然啊……”

    “爸，你說，我聽著呢?！弊谶@里一時皺眉一時感慨的，還一直用復(fù)雜的眼神盯著他，程蕭然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立刻就明白，程父有心事，還是跟他有關(guān)的。

    程父最終卻搖了搖頭：“準(zhǔn)備好了嗎？咱們也該出發(fā)了?！?/br>
    程蕭然頓了頓，笑著說：“都好了。”如果是重要的事，他總能知道的。

    因為下了雪，路上不好走，車子開得很慢，出了山才變得好起來。

    因為這次東西多，他們是自己開車去的，箱式小貨車，依舊是程曉杰開車，從山城一直往西，監(jiān)獄建在那邊荒涼的郊區(qū)，旁邊還有一個軍營，戒備森嚴的。

    “論距離，倒也不是很遠，可惜你小叔不愿意咱們過去看他，除了中秋和過年，就是去了他也不見的。”程父無奈地說道。

    程蕭然在原主的記憶力也知道這一點，那位小叔的脾氣好像真的有些怪，雖然都說小叔對原主多么好，但原主是有些害怕這位陰沉的小叔的，對小叔也更多是一份不能彌補的愧疚，而不是喜愛親近。

    這孩子，這樣的想法多傷人啊。

    程蕭然在心里搖頭：“爸，小叔當(dāng)年，到底為什么殺人??？”

    程父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當(dāng)時案子審得很快，只知道是因為生意上的紛爭?！?/br>
    程蕭然摸摸下巴：“小叔是做什么生意的？”

    “還能是什么生意？掙錢的生意唄，你小叔一天要打好幾份工呢，不然咱家哪來錢把你養(yǎng)這么大？”

    程蕭然微微挑眉，程父眼里明顯有心虛和困惑，語氣也不大對，顯然他說的是假話，但他應(yīng)該也不知道小叔做的是什么，這個小叔還真是神秘，可惜原主沒想過去了解這個親人，程蕭然現(xiàn)在知道的信息少得可憐。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想去監(jiān)獄就必須先經(jīng)過軍營，把守當(dāng)真是森嚴得很，檢查得非常仔細，每個飯盒都要打開瞧一瞧確定有沒有危險品，不光有各種儀器，還有威風(fēng)凜凜的軍犬在一旁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程蕭然原本臉色還是淡淡的，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那幾條軍犬怎么老喜歡盯著他呢？這個疑惑出現(xiàn)還沒兩秒鐘，那軍犬好像確定了什么一樣，對著他狂吠起來，大兵們一愣，立即端起槍指著他：“站著別動，手舉起來?！?/br>
    好像程蕭然是什么恐怖分子一樣。

    程蕭然……

    他給了一臉驚恐的程父和程曉杰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慢舉起手：“別激動，我身上什么都沒……”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人擰著手臂反扣在車上，撞到了小腹，他臉色一白，眼神冷了下來。

    另外一個大兵就動作粗魯?shù)厮哑鹚纳?，他皺著眉頭，余光見那些狗還有撲上來的意思，眼神一厲，那幾條狗就慢慢停歇了下來，程蕭然眼里微微起了漩渦一般，那幾條狗就沖著他身邊那筐櫻桃撲了過去，一頭兩頭狂啃不止。

    大兵們齊齊一愣。

    這些狗是沖這筐櫻桃叫？

    “這些家伙是沖這玩意兒叫？怎么就這么貪吃？”大兵們嘀咕著，在搜查程蕭然身上無果后就放開了，“抱歉啊小兄弟，我們可能搞錯了?！?/br>
    說是這么說，但也沒有對程蕭然放松警惕，還有幾個硬是拽住了軍犬，把那筐櫻桃抬起來，顯然要拿去做檢查，還挺委婉地請程蕭然三人去略作休息，目的不言而喻。

    “怎么回事？”

    “頭兒！”大兵們恭敬地說，有人就悄聲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程蕭然抬起眼看了看這個剛到的軍裝齊整的高大男人，獵人般的眼神，冷酷得嚇人，看人就像在捅刀子一樣。

    又一輛車從外面路口開過來，停了下來，一道修長的人影從上面邁下來：“大過年趙牧你搞這么隆重是為了歡迎我們？”傅之卓淡笑著，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圈，落在程蕭然蒼白汗?jié)竦哪樕希⑽⒊亮顺痢?/br>
    第22章 挺想保護你的

    看到傅之卓，程蕭然就知道不好了。

    那些軍犬朝他狂吠的時候，他就很清楚，它們針對的一定是自己，他其實可以用更簡單的辦法，就是只讓它們鎮(zhèn)靜下來就行，但軍犬已經(jīng)警示過，無論如何這些士兵都會給他來一個徹底全面的搜身。

    他現(xiàn)在經(jīng)不起搜身。

    所以讓軍犬的目標(biāo)轉(zhuǎn)移到櫻桃上面，至于訓(xùn)練有素的軍犬為什么會因為一筐櫻桃發(fā)瘋？沒有理由，誰叫這幾頭軍犬奇葩呢，它們以后無論遇到什么品種的櫻桃，都是這么個德性?？墒沁@位傅先生來了，別人沒嘗過這櫻桃，他能不知道其實不可能這么吸引軍犬嗎？

    他垂下眼眸，腦袋有點暈，耳朵里有些雜音，今天這一遭難道躲不過去了，只是他不明白這些軍犬怎么發(fā)現(xiàn)他不同了？

    因為他身上那個殘破的空間，因為他體內(nèi)來自異界的靈魂？還是因為他的精神力？

    他快速地想了想，這個傅先生和這位軍官很熟的樣子，他身上其實也有一種軍人的氣質(zhì)，他能感覺到這位傅先生也是見過血的，只是他掩藏得非常好，給人的感覺哪怕是壓力也是一種成功人士的俯視感而不是戰(zhàn)士的殺氣。

    在保護秘密和尊嚴形象之間，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抬起眼求助地看了看傅之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