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那漆黑的一團毛球,正是團子。 可她分明記得,蘇琬的貓兒是白色的。但眼前的這只貓兒,毛色都是漆黑漆黑的,只剩下不顯眼的幾處還是白色。只不過,那黑色的毛,卻黑得有些怪異,似乎是染成這個模樣的。 周玉柔連忙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裙擺處果然染開了一團墨。 因為慣性使然,團子被甩開到一旁。它站起身后,惡狠狠地朝兩人齜牙咧嘴?!斑鬟鬟鳎 币换紊眢w,將身上未干的墨汁甩得到處都是。 “啊?!蹦衫仟N地躲到一旁,身上還是沾上了幾點墨點,“這討人厭的畜生!” 她激動地跳了起來,就要上前打它。可是團子兩步三跳,很快甩開了她。它重新叼起落在地上的墨盒,幾下蹬到了樹上,又是一甩,將嘴里的墨盒朝墨荷與周玉柔扔下。 墨汁頓時如雨點般灑下,落了周玉柔和墨荷一身。 兩人飛快退開,但臉上和渾身上下都是圈圈點點的墨汁。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此時全是墨汁,看起來甚是滑稽。 團子從樹頂?shù)闹刻匠鲱^,黑溜溜的眼睛直盯著兩人,似是在幸災樂禍。 墨荷尖聲道:“小姐,這貓!” “先離開這里再說。”周玉柔咬緊了下唇,還是扯著墨荷飛快離開了。 但是,連蘇琬養(yǎng)的貓也敢欺負她,她心里真是委屈極了。 周玉柔主仆狼狽地離開了汀蘭水榭,卻在院子外碰著了蘇珩與蘇玦。 兩人剛從外面回來,此時正在商議什么事情。 蘇玦問:“大哥,秦王的生辰宴也快到了,我聽聞……皇上此次舉行宮宴,是有為秦王物色王妃人選的意圖。好些人家聽聞消息,都飛快給適齡的姑娘定了親事。琬琬這般……真的不要緊嗎?” 蘇玦道:“皇上忌憚秦王已久,給他物色的王妃人選,自是以手中并無實權的官員府上的姑娘為主,怎么也輪不到琬琬。更何況,秦王向來獨斷專行,你覺得他會甘心被控制嗎?” “也是……”蘇玦若有所思,“那我們蘇府該送什么賀禮才合適?” “送什么禮?!碧K珩聽到他的話,面色似乎更冷了,毫不留情地潑他冷水道,“秦王向來隨心所欲,從不出席宮中的宴會。那場宮宴只是凌帝以他的名義舉行的,他也未必會出現(xiàn),送再好的禮,也是白費心思罷了?!?/br> “可……”蘇玦一愣,頗為不解,“大哥,我怎么覺得你對……” 周玉柔見到兩人,停住了腳步,匆匆行了一禮,喚道:“珩表哥,玦表哥。” 她下意識攢緊了衣角,不敢抬頭。以這樣狼狽的姿態(tài)闖入了兩人的眼中,讓難堪極了。 蘇珩卻對她的狼狽視若不見,只淡淡點了點頭,以作回應。 蘇玦則將目光放到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驚奇地問:“周姑娘,你身上怎么……” 周玉柔微微咬了咬唇,低聲道:“是玉柔做錯了事,惹琬表姐不高興了,被琬表姐的貓兒甩了一身的墨汁?!?/br> 不等兩人接話,她又抬起頭,滿眼真誠地問:“珩表哥,玦表哥,玉柔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心里很是內疚,可琬表姐不愿見玉柔。兩位能否幫玉柔跟琬表姐求求情,玉柔是真心想向她道歉的……” “真心想要道歉?”蘇珩面無表情地看向她,冷聲道,“你若是真心,便不會說謊?!?/br> 周玉柔的心驀地跳快了半拍,她道:“珩表哥,你……你說什么?我聽不懂?!?/br> “你說是自己做錯事,那為何剛才的那番話里,你都有意無意將責任全部推到琬琬的身上?”蘇珩凌人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絲毫不客氣地揭穿了她的小心思。 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能將她的心思完全看穿。 被蘇珩當眾拆穿,周玉柔的臉色又白了一分。她頓時覺得,周圍的仆人看她目光,似乎也帶上了幾分鄙夷。 “珩表哥教訓得是,這事……的確是玉柔不對?!?/br> 周玉柔也不敢在停留下去,連忙帶著墨荷離開。 她一路都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最后還是墨荷氣憤的聲音將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小姐,這蘇府的人簡直是欺人太甚!” 周玉柔聽著墨荷絮絮叨叨的發(fā)泄,愁眉緊鎖。她左思右想了半晌,最終還是下了決定:“墨荷,你幫我去給靖安王世子送一封信,邀他到望江樓一聚,就說是我有事相求?!?/br> 墨荷愣住,隨即臉上一喜,忙道:“是,奴婢馬上就去?!?/br> 自從周玉柔上門道歉之后,便再也沒有來汀蘭水榭打攪過。 轉眼間,到了宮宴舉行的這一天。 云和郡主因有孕的緣故,無法前往參加宮宴。而蘇珩直接以有要務在身為由,一大早便出了門。 蘇琬自然是要去的,陪同她一同前去的還有蘇玦。 端郡王府的馬車在皇宮入口處停了下來。 將請?zhí)c牌子遞給守門的禁衛(wèi)兵檢查,方才放行。 蘇琬抬手掀開車簾往外瞧時,蘇玦偶然發(fā)現(xiàn)了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登時一怔,不由吃驚地問道:“琬琬,你的手怎么了?” “沒什么?!碧K琬連忙將收回了手,往衣袖里藏了起來,道,“這是我前幾天練箭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的。我已經上過藥了,沒事的,二哥不必擔心?!?/br> 第75章 相同 “練箭的時候傷了手?”蘇玦的目光落到她的衣袖上,關切地問道,“給我看看,嚴不嚴重?找大夫看過沒有?” 蘇琬搖搖頭,道:“不用了,二哥,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弱女子,這么點小傷,用不著找大夫的?!?/br> “可……” 這個時候,馬車在一處宮殿前停了下來。 蘇琬打斷他道:“到金鑾殿了,我們下車吧。” 宮宴說得再隆重,也和其他的宴會并無區(qū)別。無非是那些繁瑣的環(huán)節(jié),禮節(jié)完后便是眾賓吃喝玩耍的時刻。 此次宮宴安排在金鑾殿的后花園。 金鑾殿位于皇宮太明湖的南岸,那里風景秀麗,被十幾個花園所圍繞,本來是先皇召見文人墨客吟詩作賦的場所,后來被凌帝改作了專門舉行宮宴之用。 碧波蕩漾的湖水上倒映著這座處在皇宮中軸線上代表了無盡尊榮的宮殿。 凌帝尚未到來,宮女和內侍在金鑾殿中來回奔走。閨中好友們聚在一起,自然是多話要說的。 世家的夫人和姑娘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品嘗著香茗和果酒,談天說笑。 而男賓則在另外一處院子里互相切磋比試,或談笑風生,不勝熱鬧。 今日這場宮宴明明是凌帝特意為秦王舉辦,可衛(wèi)王卻更像是宮宴的主人一般。他是凌帝欽點的主持,面對著來賓,滿堆笑意,讓人有種仿佛今日是他的生辰宴一般的錯覺。 而沈桓遲遲未見出現(xiàn),此時不知所蹤。 秦王尚未出現(xiàn),現(xiàn)場的氣氛顯得輕松。 蘇琬與蘇玦下了馬車,只是剛才走到金鑾殿的后花園入口,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墩已朝她們飛快地跑了過來。 正是十三皇子沈昭。 原本今日宮宴與他無關,但他卻偷偷瞞過了太傅的眼睛,偷溜了出來,一直躲藏在金鑾殿的一角,望穿秋水地等待著蘇琬的到來。 此時見到蘇琬,他立刻高興地飛撲上前,抓住她的衣袖:“琬琬!琬琬!”不等蘇琬開口,他已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向太明湖而去,“走走,湖面上的結冰總算融化了,快和本皇子去打水漂去,你上次答應過我的?!?/br> 但剛轉身,沈昭便被人揪住了衣領,提小雞般拎了起來。 “沈昭,你果然在這里!”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永平公主正對他怒目而視。 “啊啊啊,永平你這個怪力女,快放開我?!鄙蛘训胖_,邊掙扎邊大呼小叫,“不然本皇子一定叫你好看!” 若不是礙于蘇琬和蘇玦在場,永平公主恐怕要氣暴如雷:“沒點規(guī)矩,本公主是你皇姐!還說叫本公主好看?呵,等會本公主便叫你好看!”將這小胖墩往地上重重一放,永平公主轉而扼住了他的胳膊,“你的字還沒習完,就偷溜了出來,太傅為了找你都急壞了,快跟本公主回去!” 永平公主拖拽著沈昭,毫不留情將他帶走了。 看著沈昭那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蘇琬不由失笑。 蘇玦卻是嚇了一跳,不由小聲地嘀咕道:“皇家的女子……都是如此剽悍的嗎?” 她笑笑,回過頭詢問蘇玦:“二哥,我去亭子那邊找恬表姐她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進來時,她便看見了。沈恬和舞陽縣主,還有她的幾位閨中好友,都在湖心的亭子那邊。 一聽到沈恬的名字,蘇玦渾身一僵,連連擺手道:“不必了,你們姑娘家的話題,我也不適合參與。琬琬你過去吧,我到那邊去找我的同伴。” 正要與蘇玦分別,可剛轉過身,蘇琬卻在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今日她穿了一件碧色底的裙子,身披淺綠色纏枝花紗織錦,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般立在了湖畔邊上,亭亭玉立。 蘇琬一愣,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周玉柔? 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宮宴上? 自靈覺寺那天后,她與周玉柔再也沒有來往過……端郡王府僅有一張宮宴的請?zhí)膊⑽磶е苡袢嵋煌皝?,皇宮向來守衛(wèi)森嚴,按理說,她是無法進來的。 可此刻卻在皇宮里見著了她,實在出人意料! “琬琬,那周玉柔怎么來了?”蘇玦顯示注意到了周玉柔,原先將要離開的腳步折返了回來,疑惑地問道,“她沒有請?zhí)?,是怎樣進來的?” 蘇琬也有同樣的疑問,遂即她看見了陪同在周玉柔身旁的靖安王世子。 他緊緊跟隨在周玉柔身后,看她的眼神柔情萬分,可周玉柔顯得心不在焉,對他的態(tài)度卻極其敷衍,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著他的話。 靖安王世子與周玉柔…… 想到在靈覺寺內,靖安王世子的惡言相向,蘇琬垂下眼簾,若有所思。 她似乎明白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即便如此,蘇琬也沒有理會周玉柔的打算。 她決定忽視周玉柔。 蓋因周玉柔并不是代表端郡王府的身份來的,無論她做了什么,都與端郡王府無關。 蘇琬正要轉身離開,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周玉柔突然往前了好幾步,盈盈一拜:“見過秦王殿下。” 她立刻抬首望去,前方已黑壓壓地跪了一片。